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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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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三天兩覺] 鬼喊抓鬼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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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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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30 12:53:4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猶他之花(上)


 (本章節的創作花費了我許多時間,原本打算以貓爺的主觀語調來敘述,可幾次嘗試都覺得不合適,畢竟這不是一個能令人愉快的故事……最終我還是決定用第三人稱視角來寫此章。

  我當然不會完全照抄柯南道爾先生的原文,因為原文真的很長,大約占了《血字的研究》全篇近三分之一的長度,所以我只是盡量簡短地進行復述,不過依然得分成兩章才能發完。

  或許這個故事會讓你對一些宗教產生歧義、不滿、甚至是仇視,但我相信這並不是柯南道爾先生的本意,說到底,小說,僅僅是小說而已……)

  1847年5月4日,北美大陸中部。

  那里有著一片被文明遺棄的荒漠,從內華達山脈到尼布拉斯卡,從北部的黃石河到南部的科羅拉多。終年都能見到路上不計其數的枯骨和空中盤旋的禿鷹。

  這天,一個孤單的旅客走在這片寸草不生,無限凄涼的土地上,他的臉憔悴瘦削,干羊皮似的棕色皮膚包著他突起的骨骼。

  他忍受了數個晝夜的饑餓,跋涉過一座山谷,最后掙扎著來到了這片並不算大的高地上,此刻他的眼中早已渙散無光……期待著能夠找到水源的渺茫希望也在此破滅。

  他把來復槍扔到地上,然后放下了背上的灰色大包袱,自己也靠著石頭坐下。一個小女孩兒從包袱里探出了頭,她有著一雙明亮的棕色眼睛,大約五歲左右模樣,穿著漂亮的粉紅色上衣,麻布圍嘴。從這身打扮可以看出,媽媽對她的愛護是無微不至的。

  可惜,小女孩兒的媽媽也已是這荒漠中的一具枯骨了……

  她問:媽媽去哪兒了?

  他答:我想不久你就會見到她的,如果你渴了,只要暫時忍一忍,過一會兒就會好的。

  他只能這樣回答,事實上,他認為自己也很快會離開這個世界了。

  小女孩兒撿起兩塊云母石片給他看:“多漂亮啊!真好!回家我就把它送給小弟弟鮑伯。”

  大人確信不疑地答道:“不久你就會看到比這更漂亮的東西了,等一會兒就好……”

  這個男人叫做約翰·費瑞爾,他是個探險家,在並不算久遠的幾天前,他還在一個馬隊中,每天可以喝到干凈的淡水,吃到足夠的口糧,可現在,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了他和小露茜兩個。

  事實上,這個小女孩兒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他完全可以將其扔下,甚至是將其吃掉……但他沒有這麼做,因為,他還相信有天堂。

  禿鷹已經落在了他們的面前,虎視眈眈地等待著享用大餐,約翰·費瑞爾道:“我們來做祈禱吧。”

  小女孩兒回答:“還沒到晚上呢。”

  “沒關系,本來就不必有什麼固定的時間,你放心吧,上帝他不會怪罪咱們的。”

  祈禱開始了,只是他們都實在太累,很快便都靠著石頭睡死過去……

  如果約翰·費瑞爾晚睡半小時,他就能看到一幕奇景了。在這片堿地遙遠的盡頭,揚起了一片煙塵。最初遠遠看去,還分不清這究竟是塵土還是霧氣,但漸漸的,那煙塵越來越高,越來越廣,直到形成了一團濃云。

  這是一個無比龐大的車隊,煙塵彌漫之中,以帆布為頂的篷車和全副武裝的騎手們正向著西方移動著。前隊已至山腳之下,后隊還在地平線那邊遙不可及,這浩浩蕩蕩的隊伍是一批正在遷徙的移民,他們正在尋找著一片新的家園和樂土。

  幾個在前方探路的騎手發現了那片嵯峨的峭壁上有兩個極小的黑點兒,他們請示了一位貌似領袖的人物,那位長者道:“把馬留在下面,我們就在這里接應你們。”

  于是,幾個年輕人拿起了來復槍,來到了約翰·費瑞爾所在的那片高地上……

  半小時后,兩個已經奄奄一息的旅人被帶入了車隊中最大的那個帳中,他們有幸可以見到一位偉大的領袖人物——卜瑞格姆·揚。

  “我叫約翰·費瑞爾,二十一個人的隊伍里只剩下我和這個小家伙了。其他人在南邊沒吃沒喝,都已死了……”

  “她是你的孩子嗎?”

  他大膽地承認下來:“我想……現在她已是我的孩子了,我救了她,誰也不能把她奪走,她從今天起就叫做露茜·費瑞爾了。”

  大人物正言厲色道:“只有信奉我們的宗教,我們才能帶著你們一塊兒走。我們不允許有狼混進我們的羊群,與其讓兩個腐爛的斑點日后毀壞整個果子,那倒不如現在就讓你們的骸骨暴露在這曠野之中。你願意接受這個條件跟我們走嗎?”

  “我願意跟著你們走,什麼條件都行。”費瑞爾加重語氣說道,周圍一些穩重的長老都被這位探險家逗笑了,只有大人物卜瑞格姆·揚依舊保持著莊嚴、肅穆的神情。

  他說道:“斯坦杰遜兄弟,你收留他吧,給他吃的喝的,也給這孩子。你還要負責給他講授咱們的教義。咱們耽擱得太久了,起身吧,向郇山(耶路撒冷的地名,基督教聖地,此處指摩/門教徒們行將擇居之地)前進!”

   “前進,向郇山前進!”摩/門教徒們一起喊了起來。命令像波浪一樣在隊伍中傳開,人聲漸漸地在遠處消失了。鞭聲劈啪,車聲隆隆,大隊車馬行動起來,整個車隊又蜿蜒前進了。

  斯坦杰遜長老把兩個落難者帶到他的車里,那里早已準備好了食物,他說:“你們就住在這里,不久你們就能恢復了,從今以后,要永遠記住,你們是我們的教徒了。卜瑞格姆·揚是這樣指示的,他的話是憑借著約瑟·史密斯(摩/門教創始人,被稱為上帝在人間的先知)的聲音說的,也就是傳達上帝的意旨。”

  …………

  很多年以后,當我們回頭來看這些移民的經歷,或許可以寫上一整本書,他們在密西西比河兩岸一直到落基山脈西麓這片土地上,憑借著不屈不撓的頑強精神,克服了野人、野獸、饑渴、勞頓和疾病等上蒼所能降下的一切阻難。

  最終,當他們看到腳下廣闊的猶他山谷浴在一片陽光之中,並且能聽到他們的領袖宣稱,這片處女地就是神賜予他們的樂土家園,而且將永遠屬于他們的時候,莫不俯首下跪,掬誠膜拜。

  移民們們定居了下來,開溝浚壑、造籬立界、栽培墾殖,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到了第二年夏天,整個鄉村便涌現出萬頃麥浪,一片金黃。

  約翰·費瑞爾也在這里分到了屬于他的一片土地,他在那里建筑了一座堅實的木屋,這座木屋逐年增建,逐步成了一所寬敞的別墅。

  這位冒險家是一個十分務實的人,他處事精明,長于技藝,而且他的體格十分健壯,這使他能夠從早到晚,孜孜不倦地在土地上進行耕作和改良。因此,他的田莊非常興旺,三年之內,他超過了自己的鄰居;六年后便已十分富有;九年,富甲一方;十二年過去了,整個鹽湖城(美國猶他州首府,地瀕鹽湖之濱,其最初的開拓者便是這些摩/門教徒),能夠與約翰·費瑞爾相提並論的人已不足五六個,他成了聲明遠播的人物。

  但卻有一件事,費瑞爾傷害了他同教人的感情,不管怎樣與他爭論,不管怎樣去勸說他,費瑞爾都不肯按照他伙伴們的“那種方式”娶妻成家。他從未說過一再拒絕的理由,他只是毫不動搖地固執己見。

  約翰·費瑞爾就這樣過著他嚴謹的獨身生活,除了這一點,他對這個新興殖民地上的宗教還是奉行不懈的。而且被公認為是一個篤信正教、行為正派的人。

  而露茜·費瑞爾就在這樣一片土地上長大成人,她是約翰·費瑞爾唯一的義女,幫助著父親處理一切事物。山區清新的空氣和松林中飄溢的脂香,像慈母般撫育著這個年輕的少女。歲月逝去,露茜已長得亭亭玉立。

  她的面頰愈見嬌艷,她的步態日漸輕盈。路人在經過費瑞爾家的田莊時,都忍不住要駐足去看這個美麗的天使,那苗條的少女身影騎著父親的馬,如同一個美國西部的少年般,以矯健嫻熟的姿態穿過麥田。即使是那些運輸皮革的、總是面無表情的印第安人,瞧見了這個美麗無比的白皙少女,也會感到十分驚愕,不禁松弛了他們那一向呆板的面孔。如果說她是太平洋沿岸整個山區里最標致的美洲少女,也不會有任何人提出異議的。

  而第一個感覺到女孩兒長大成人的並不是她的父親,這種事很少會由父親發覺,這種神秘的變化十分微妙,而且形成得非常緩慢,不能以時日來衡量。不過最難察覺到這點的還是少女本身,直到她聽到某一個人的話語,或者觸碰到某個人的手時,她感到心頭小鹿亂撞,產生一種驕傲與恐懼交織的情感。這時,她才會明白過來……

  這一年,露茜和另一個年輕人相遇了,他的名字是杰弗遜·侯波,一個探險家、淘金者、優秀的獵人,他從一群失控的牛群蹄下救出了露茜,愛情的萌芽在彼此心中種下,只是,他們都不曾猜到那結局……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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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猶他之花(下)

一個夏日的傍晚,侯波騎著馬從大道上疾馳而過,向著費瑞爾家門口跑來。露茜正在門口,她走向前去迎接他。他把韁繩拋在籬垣上,大踏步沿著門前小路走了過來。

    “我要走了,露茜。”他說著,一面握住了她的兩只手,溫柔地瞧著她的臉︰“現在我不要求你馬上和我一塊兒走,但是當我回來的時候,你能不能決定和我在一起呢?”

    “可是,你什麼時候回來呢?”她含羞帶笑地問道。

    “頂多兩個月,親愛的。那個時候,你就要屬于我了,誰也分不開咱們。”

    她問道︰“可是父親的意見怎麼樣?”

    “他已經同意了,不必擔心這個問題。”

    “哦,那就行了。只要你和父親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那就用不著再多說什麼了。”她輕輕地說著,一面把她的面頰依偎在他那寬闊的胸膛上。

    “感謝上帝!”侯波的聲音略顯粗啞,他彎下身去吻她,“那麼,事情就這樣決定了,我停留越久,就越和你難舍難分。我的伙計們還在峽谷里等著我呢。再見吧,我親愛的,再見了!不到兩個月,你一定就會見到我了。”

    他從她的懷里掙脫出來,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奔馳而去,好像只要他稍一回望那離別的人兒,他的決心就會動搖了。

    她站在門旁,久久地望著他,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見,然後她才走進屋去,她覺得自己真是整個猶他地區最幸福的一個姑娘了。

    …………

    三周過去了,每當約翰‧費瑞爾想到這個年輕人回來的時候,他就要失去自己的義女,都不免有許多不舍與感懷,但看到露茜那明朗而又幸福的臉,他覺得這比什麼都重要。

    當然,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原因在驅使著他這樣做,約翰‧費瑞爾,他絕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嫁給當地的任何一個摩/門教徒!他認為,這種婚姻根本不能算是婚姻,簡直就是一種恥辱。不管他對于摩/門教教義的看法究竟如何,但是在這個問題上,他卻是堅定不移的。因此,他自己至今都沒有婚娶。

    可是滅頂之災就在這最後的幸福即將來臨前找上門來……

    在那個時期,違反教義的言論一旦被人聽到,那就意味著可怕的災難將接踵而至!即使是塞維爾的宗教法庭、日耳曼人的叛教律以及意大利秘密黨所擁有的那些龐大行動組織,和摩/門教徒在猶他州所布下的天羅地網相比,那也是望塵莫及。

    在西部荒涼的大草原上,“丹奈特幫(摩/門教中一個秘密、險惡的流派)”和“復仇天使”就這樣崛起了,直到今天,這兩個名字都被人們提起。

    這些無形的組織執行了無數次罪惡的行動,他們仿佛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但是他們的所做所為人們卻好似根本看不見、也聽不著。

    人們只知道,誰要是反對教會,誰就會突然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一股陰雲永遠籠罩在他們的頭上,即便在曠野無人之處,也沒有人敢說出任何一句反對的聲音……

    最初,這股神秘莫測的可怕勢力只是對付那些叛教之徒的。可是不久,它的職能便擴大了。因為,成年婦女的供應已經漸感不足。沒有足夠的婦女,一夫多妻制的教條就要形同虛設(摩/門教盛行一夫多妻制,經卜瑞格姆‧揚訂為該教教規之一。此制度在教內一直引起爭論,在教外也引起普遍反感,1890年該教規始行廢止)。于是各種奇怪的傳聞開始出現,在印第安人都從未到過的地方,移民中途被人謀殺,旅人的帳篷也遭到搶劫。而同時,摩/門教長老的深屋內卻出現了陌生的女人,她們形容憔悴,嚶嚶啜泣,臉上流露出難以磨滅的恐懼……

    終于,大人物親自拜訪了約翰‧費瑞爾,他提出了要求︰“你的女兒已經長大**,而且稱得上是咱們猶他地方的一朵花了。這里許多有地位的人物都看中了她。”

    約翰‧費瑞爾只得在心中暗自叫苦,而卜瑞格姆‧揚的話還沒有完︰“外面有傳聞,都說她已經和某個路過此地的異教徒訂婚了!我希望這只是流言而已,要知道,聖約瑟‧史密斯經典中第十三條說了‘讓摩/門教中每個少女都嫁給一個上帝的選民;如果她嫁給了一個異教徒,她就犯下了彌天大罪’!是的,經典上就是這麼說的,你既然信奉了神聖的教義,就不該縱容你的女兒破壞它。”

    約翰‧費瑞爾沒有回答,只是**著手中的馬鞭。

    揚繼續道︰“在這個問題上,我想就可以考驗你的全部誠意了,四聖會已經這樣決定了。這個女孩子還年輕,我們不會讓她嫁給一個老頭子的,當然我們也不可能讓她自己挑選。我們這些作長老的,已經有許多‘小母牛’(小母牛這個詞,系摩/門教首領之一肯鮑在一次講道中提到他的一百個老婆時所用的字眼)了。可是我們的孩子們還有需要。斯坦杰遜有個兒子,錐伯也有一個,他們都非常高興把你的女兒娶到他們家里去。叫你女兒在這兩人中選擇一個吧,他們既年輕又有錢,並且都是信封我們正教的。你對這件事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約翰‧費瑞爾只能用緩兵之計,他說自己的女兒還太年輕,沒有到結婚的年歲,但大人物只是冷冷丟下一句︰“我給她一個月的時間來選擇。”

    當卜瑞格姆‧揚離開後,約翰‧費瑞爾幾乎是倒在了椅子上,他不知道怎樣把這個消息告訴自己的女兒。忽然,一只柔軟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他抬頭一看,只見他女兒站在他的身旁,臉上寫滿了蒼白、驚恐。他明白,她已經全聽見了。

    …………

    約翰‧費瑞爾依舊是當年那個正直勇敢的探險家,他是一個不屈的人,但歲月卻是無情的,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能力去和那暗處潛伏的龐大實力對抗了。

    揚走後的第二天,小錐伯和小斯坦杰遜就登門了,斯坦杰遜是個陰沉的年輕人,而錐伯則生得粗大丑陋、傲氣凌人。他們坐在客廳里,把腳蹺得高高的,如同是在自己家中一般。

    斯坦杰遜道︰“我們是奉了父親的指示,前來向您的女兒求婚的,請你和你的女兒我們兩個人之中,你們究竟看中誰,我呢,只有四個老婆,可是錐伯兄弟已經有七個了。因此,我看,我的需要比他大。”

    錐伯大聲喊道︰“不對,不對!斯坦杰遜兄弟,問題不在于咱們有了多少老婆,而在于你我究竟能養活多少,我的父親現在就已經把他的磨坊給我了,所以,我比你有錢。”

    他們還說了許多話,但除了能讓他們的品德顯得更骯髒齷齪以外沒有任何其他作用。約翰‧費瑞爾用鞭子把他們趕了出去,這是他宣泄憤怒的唯一方式。

    第二天早晨,費瑞爾起床時,他看到自己的被子上輩釘了一張紙,正釘在自己的胸口,上面歪歪斜斜地寫著一行粗重的字︰“限你二十九天改邪歸正,到期則——”

    他不知道那可怕的勢力是如何進入自己屋子的,他更不知道那未完的恫嚇究竟是指什麼,他只知道,自己已被逼上了絕路。

    從那以後,每一天都會有一個數字出現在屋里,有時在天花板上,有時在門板上,有時貼在花園的門上或者欄桿上,恐怖的陰影日漸深沉,不斷摧殘著這個老人和他女兒的身心。

    終于,當“2”這個數字出現的那天,費瑞爾崩潰了,這天晚上,他獨自坐在屋里,這一個月來他幾乎把所有能夠變賣的財產都換成了可以隨身攜帶的珠寶,早已收拾好了一切隨時準備帶著女兒逃命。

    可他實在想不出來,在這重重的包圍下該如何離開……

    萬籟俱靜之中,他聽到一陣輕微的爬抓聲,費瑞爾屏氣凝神,拿著獵槍就沖了上去,誰知他打開房門後只見一團黑色的事物飛快地滾進了屋里,待他定楮一看,地上爬著的人,竟是杰弗遜‧侯波!

    “天哪!”約翰‧費瑞爾驚道︰“你可把我嚇壞了,你為什麼這樣進來?”

    “快給我些吃的。”侯波聲嘶力竭地說︰“兩天兩夜我都來不及吃一口東西。”他自己抓起桌上的冷肉、面包便狼吞虎咽起來︰“露茜可好嗎?”

    “很好,她並不知道這些危險。”這位父親回答說。

    “那很好。這個屋子的四周都已經被人監視起來了,這些人算得上很厲害,不過他們要想抓住一個瓦休湖的獵人,可還差一些。”侯波這就解釋了為什麼自己是爬進來的。

    原來在先知拜訪費瑞爾的第二天早晨,他就去了鹽湖城,他在那里找到了一個打算前往內華達山區的朋友,將一封寫給杰弗遜‧侯波的信交給了他,信中寫明了迫在眉睫的危險情況,並且要他盡快趕回來。

    當晚,他們的逃亡就開始了,這是他們最後一線逃出生天的機會……

    …………

    他們晝夜不間斷地逃跑著,他們穿過了崎嶇的山道,越過巍峨的大山,在亂石中前進,走過狹窄的鷹谷峽道,卻絲毫不敢停下半步,因為他們知道,每前進一步,就和他們剛剛逃離出來的暴政橫行之所遠了一步。

    他們逃亡的次日,大約中午時,眼看口糧就要吃完了。不過這難不倒侯波,在大山之中,任何飛禽走獸都能為這個獵人充饑。他選擇了一個隱蔽的所在,拾取了一些枯枝干柴生起火來,讓他的伙伴們暖和一下。他們此刻已是在海拔五千英尺的高山之上,空氣是徹骨的寒冷。

    他拿起來復槍,出去踫踫運氣,打點東西。拴好騾馬,他回過頭來,只見老人和少女正圍著火堆取暖,他釋然地微笑了一下,看來他們已經逃脫了追蹤,再過幾日,便可踏上一片自由的土地。

    侯波翻山越嶺,走了兩英里多路,可是一無所獲,越行越遠,最終他還是獵到了一只野獸,由于屍體巨大,他只割下了部分的肉塊,裝在口袋了滿載而歸。

    但侯波剛要舉步便發現自己陷入了困境,他已走得太遠,迷失了方向……

    天色灰暗了下來,就像一朵陰雲籠罩在了侯波的心頭,不過在天完全變黑前,他終于還是找到了一條熟識的小道,得意重回路徑,忙碌了半天,心力交瘁,疲倦的感覺襲來,不過他還是堅持住,往歸途而去。

    當侯波來到了那個熟悉的山谷口,一種莫名的恐懼感覺涌上心頭,那幾乎是一種本能,他急忙向前奔去,連打來的獸肉都扔在了地上。

    就在剛才生火的地方,侯波看到了一個土堆,他的毛發都豎了起來,那土堆上插了一支木棒,木棒裂縫處夾著一張紙,紙上草草寫了幾個字︰“約翰‧費瑞爾生前居于鹽湖城死于一八六零年八月四日”。

    他剛離開不到半天,那位健壯的老人就此死去了,而這幾個字竟成了他的墓志銘。杰弗遜‧侯波四處尋找著是否有第二個墳墓,可是沒有!看來露茜已經被這班可怕的追趕著帶了回面對她原先已注定的命運,成為長老兒子的小妾……

    侯波沒有放棄,他天生就不是一個會放棄的人,他把快要熄滅的火堆挑燃起來,找回自己失落的獸肉,烤熟以後捆作一包。他雖然已經疲憊至極,但仍然踏著這幫復仇天使的足跡,穿過大山,一步一步地沿著那僅有的蹤跡追尋而去。

    幾天後,他又見到了城市,他在山崖上看著腳下摩/門教徒們的田舍家園,憤怒地揮舞著拳頭。侯波此時已是形銷骨立、憔悴不堪。

    他看到了一些主要街道上掛著旗幟和其他節日的標志,他正猜測其中的原因,正巧看見一個人騎馬朝他本來。侯波認出他是一個叫考博的摩/門教徒,侯波曾經幫過他的忙,于是他攔住了考博︰“我是杰弗遜‧侯波,你還記得我嗎?”

    考博帶著毫不掩飾的驚異神色望著他︰“你瘋了嗎!你竟敢跑到這里來,要是有人看見我和你說話,連我這條命都要保不住了,四聖已經下命令通緝你,你還是快點兒跑吧。”

    侯波懇切地說︰“我不怕他們的通緝,考博,你一定知道整件事了,我們是朋友,你要如實回答我,露茜‧費瑞爾小姐現在怎麼樣了?”

    “她昨天和小錐伯結婚了,站穩了,嘿!你要站穩些,你怎麼魂不附體的樣子。”

    “不要管我。”侯波有氣無力地說。他的嘴唇都白了,頹然跌坐在地︰“你說結婚了?”

    “昨天結婚的,新房上掛著的那些旗幟就是為了這個。究竟該誰娶她,在這個問題上錐伯和斯坦杰遜還有過一番爭執呢,他們兩個都去追趕過那兩父女,斯坦杰遜還開槍打死了她的父親,因此他就有更多理由要求得到她。但是,他們的四聖會議上爭執的時候,因為錐伯一派的勢力大,于是先知就把露茜交給了錐伯,可是,不管是誰佔有了她,我想都不會長久了,昨天我見她時,已是一臉的死色,這哪里還像個女人,簡直是個鬼了。怎麼?你要走了嗎?”

    “是的,我要走了。”杰弗遜‧侯波說時已經站了起來。他的臉就像是大理石雕刻成的一樣,神情嚴峻而堅決,一雙眼楮閃著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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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兇手

  王詡聽完了這個故事,只問了一句:“那后來呢?”

  貓爺道:“后來露茜死了,她結婚后一個月終于郁郁而終,錐伯並沒有表現出任何傷心,因為他娶這個女人僅僅是為了得到費瑞爾的家業,反倒是他的一群妻妾對這個少女的死十分傷心,並且按照教義為其守靈。

  接下來的事情可就有戲劇性了,侯波在露茜死后的某個晚上,忽然出現在了靈堂,他摘下了露茜手上的結婚戒指,說‘她絕不能戴著這個下葬’,然后便再次消失。

  那以后整整數十年,侯波的人生都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復仇!”

  王詡道:“哦,這樣啊,后來的故事我有印象,二十年后,侯波追過了兩大洲無數個國家,最終在倫敦扮作馬車夫干掉了錐伯,殺人后還用德文在墻上留下RACHE字樣,也就是復仇的意思。再后來便是福爾摩斯大偵探出場了。可是你說了那麼多,和開膛手杰克的案子有什麼關系嗎?”

  貓爺道:“如果我告訴你,這小說里有部分內容是真的呢?”

  “什麼?”王詡驚道:“你說福爾摩斯是真的?!”

  貓爺虛起眼:“哎……我真是太高估你了……”

  “呸!有屁快放!”

  貓爺道:“你注意了,《血字的研究》中侯波的殺人方法,他把醉酒后的錐伯帶到了一處無人的空屋,直到進了房間,錐伯才把他給認出來。然后侯波拿出了兩顆一模一樣的藥丸,一顆劇毒,一顆類似維他命,他讓錐伯先挑一顆,自己再吃另一顆。

  因為侯波相信,蒼天有眼,像錐伯這樣的惡棍必定會挑到有毒的,而事實也確是這樣,在錐伯死前,他遭遇了最大的恐懼,他的靈魂無疑充滿了怨氣……”

  王詡打斷道:“所以錐伯成了一個冤魂?”

  貓爺道:“別打岔,聽我說完,你應該留意的是,這個殺人手法其實有些過于理想化了,有許多不可控因素在里面,所以這段無疑是小說而已,我看至少有七成可能是虛構的。因為作者想讓錐伯死得更加悲慘一些,讓他得到應有的報應。

  包括后來小說中提到侯波說‘在我去殺人的路上,我看到那對父女就在我前面走著,他們在馬的兩側,始終在前頭領著我’。這種頗有幾分精神失常的言論,以及侯波最后沒有受到法律審判,而是因為心臟動脈瘤破裂死在看守所里,這些都是十分理想化的。

  不過這篇小說中還有一些並不像假的東西,也就是我先前跟你講的那段故事。這段發生在猶他州的故事,最少有九成可能性是真實的,以前我在讀的時候就感到奇怪,為什麼柯南道爾先生會花這麼長的篇幅去描繪這麼一段讓人不怎麼舒服的歷史,雖然這個故事里也有許多文學色彩比較濃重的改編,比如寫在墻上的數字,或者是過于神話復仇天使這個組織的能力,但總體來說,主要的情節應該就是那樣的,是真正發生過的!”

  王詡問道:“那也只是你的個人觀點吧……”

  貓爺挑起嘴角一笑:“所以我今天去找柯南道爾先生確認了一下,驗證了自己的判斷。”

  “什麼?”

  “不用驚訝,他現在並不算是什麼名人,只是一個普通的作家而已,事實上,他還在懷才不遇和大紅大紫之間的那個階段掙扎著。”

  王詡的嘴角抽動了兩下:“所以,他就告訴你,這件事是真的?”

  貓爺道:“記不記得《血字的研究》中福爾摩斯失敗了一次,讓一個假扮老人的家伙從手中騙去了一件證物,而那個人始終沒有再次出現在柯南道爾的任何一本小說中。

  這個人的原型,其實在現實生活中認識柯南道爾,他同時也是杰弗遜·侯波的朋友,正是他把這個故事告訴了柯南道爾先生。”

  王詡道:“你查得還真清楚……”

  貓爺自信地笑道:“那當然了,再說說柯南道爾吧,雖然世界上許多評論家對偵探小說的文學地位嗤之以鼻,可他們也不得不承認,柯南道爾先生的許多作品中還是有些深刻的意義存在的。

  他寫的案件涉及到當今英國的各種社會現實,比如《四簽名》就從客觀上反應了對印度的殖民掠奪、《紅發會》則諷刺了英國當前的失業率等等,這些小說里有道德問題、犯罪問題,但最終,都是在宣揚人道主義、善惡有報的精神。

  這篇《血字的研究》中,露茜的故事無疑是為了抨擊一夫多妻制和借宗教來實行暴政的行為。但其背后還隱藏著一件可怕的事實,那就是最關鍵的兩個人物,都是現實中存在的,一個是杰弗遜·侯波,一個就是錐伯。”

  王詡翹著二郎腿:“啊……我想想,我們現在手頭有什麼,一個大仇得報,最后心臟病發的侯波,他應該已經飛升了吧,那麼說到最后,我們還是繞回來了,繼續我剛才的問題,錐伯成了一個冤魂?”

  貓爺道:“是的,一個冤魂。”

  王詡道:“這和開膛手的案子有關系嗎?”

  貓爺冷笑道:“哼……我最初就誤入了歧途,開膛手杰克,根本就不是人。”

  王詡一副十分莫名的神情:“什麼?不會吧?就算你證明了某篇小說中的一個反派人物確實存在,也不能把什麼屎盆子都往人家頭上扣吧?”

  貓爺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不過你和我都忽略了同一點,非常重要的一點,就是‘我們’的存在!”

  王詡的腦中似有靈光一閃,他好像忽然明白了過來:“你是說……其實我們……”

  貓爺接著他的話道:“我們是歷史的一部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偏偏會回到這里來!一切都不是偶然,而是一種必然。

  在歷史上,開膛手杰克最后的一次行兇在11月9日,從那以后就銷聲匿跡,我從以前就百思不得其解,警察根本抓不到他,而他也不像是會洗心革面的樣子,那是什麼讓這個瘋子停下來的?現在我全都明白了,阻止他的人,就是我們!”

  王詡點頭,若有所思道:“我們會在這里……因為我們是狩鬼者……”

  “想通了這一層,我便豁然開朗,‘我們’的穿越,是身負使命的,是有重要意義的,而且極有可能和開膛手杰克的案子有關,如果杰克是個人,回到1888年阻止他的就未必是我們了,因為后世一定還會有許多好偵探能完成這任務的。但如果杰克這家伙並不歸人管,而需要狩鬼者來處理,那我們的到來,就可以很好地解釋通了。

  直到今早我才知道,我並不是在改變歷史,而是在糾正歷史,沒有我們的穿越,杰克就會一直殺下去,為了讓歷史走上正軌,我們必須在11月9日的案件后阻止他!”

  王詡問道:“好吧,假設你的所有推論都成立,冥冥之中有股力量把我們帶回這個時間點,而且我們就是為了完成狩獵杰克的使命而來,那你是通過什麼方式聯系到錐伯的冤魂身上去的?”

  貓爺笑了笑:“這倒是個巧合,我原本在杰克案件的調查中陷入了僵局,這時我就想做些別的事情。有時變換一下手頭專注的事情,也是可以有助于思考的,于是我就隨手拿了本雜志出來看,正好讀到了那篇小說。

  兩件事突然閃過我的眼前,首先是杰克的那封信,那封附有腎臟的信件,他自稱‘來自地獄’;還有一件事,就是他下手的對象,全部都是妓女。如果用最簡單的邏輯來看,這兩個情況能顯示出非常明確的答案,‘來自地獄’說明他不是人,只殺妓女,是因為他恨她們。”

  王詡一挑眉毛:“哦,你兩相結合一下,就發現了,這是個仇恨女人的鬼。”

  “然后我就思考了關于這小說的問題,最后發現,錐伯這家伙,十分符合這兩個特點,因為他視女人為工具、玩物,可最后他卻因為一個玩物而死。”

  王詡道:“可這樣的冤魂或許很多,未必就是錐伯。”

  貓爺感嘆道:“呵呵……可能我們都只是神手中的棋子而已,冥冥中早有力量決定了一切,我翻到那本雜志也根本不是什麼巧合意外,注定的命運不可改變啊……”

  王詡問道:“你什麼意思?”

  “哼……你自己用靈識仔細地把整座城市翻一遍吧,除了錐伯這家伙以外,哪里還有什麼鬼魂存在,我想……早在幾個月前,天空中的結界剛出現那會兒,就有我們所不知的強大力量逐步把一切‘超自然’的東西給清剿了出去。

  留下這個舞臺,只為了讓開膛手杰克的秀可以上演,而我們就是負責落幕的人……呵呵,這些家伙可真是周到呢,血祭必須上演,也必須結束,只是這終結的工作,他們扔給了咱們倆。”

  王詡聽完了,立刻不爽道:“你要是一開始就想通,一開始就用靈識,也許能少死很多腦細胞……”

  貓爺嘆道:“至少我在最后時刻憑借推理解決了問題。今天去柯南道爾先生那里證實了我推論后,我還特意去看了眼錐伯,和小說中描寫的樣子還真像呢……”

  王詡站起身,走向了自己的房間:“那麼,明天我們就去把這家伙剝皮拆骨,送上西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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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結界,進化!

  11月9日,這應該是王詡他們停留在倫敦的最后一天了,他們開始收拾起行李,準備離開。郝德森太太對這兩位還是頗感不舍的,因為要再找兩個像這樣出手大方且沒有不良嗜好的租客是很不容易的。

  到了傍晚,他們吃完了最后一頓晚飯,貓爺道:“今晚十二點整,也就是五個小時后,我們就去把錐伯干掉,然后回來休息一會兒,明天早晨,我們就坐船離開這個國家。”

  “哦。”

  “這就是你要說的?”

  王詡虛著眼回道:“你覺得我還應該說什麼?”

  “重點不是你要說什麼,而是你要對誰說……”

  “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說啥……”

  貓爺冷笑了一聲,走進了自己的房間,一路上詩興大發地低吟著:“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王詡目光呆滯地望著天花板,嘴里蹦出一句:“多管閑事。”

  …………

  午夜,如期而至,貓爺站在路燈下,手中提著那盞綠色的煤油燈。

  王詡從巴克斯特太太的住處走出來,一眼就看見了他醒目的伙伴,于是便走過去問道:“你用靈識追蹤我?”

  貓爺哈哈大笑兩聲:“我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你去了哪兒。”

  王詡的臉上露出了非常詭異的神色:“嗯……你要知道,我只是去和她道個別……”

  “你……不用跟我解釋……”

  “可你的眼神如此猥瑣……”

  貓爺聽了這句以后,眼神變得更加猥瑣:“我只是感到羨慕和費解……在你經歷的幾段感情中,你往往扮演的是被人喜歡的角色,就好像一個肥仔坐在巧克力生產線尾端張著嘴等著。這對一個宅男來說,簡直是奇跡般的遭遇……”

  王詡長嘆一聲:“哎……我們走吧,其實……也並沒有什麼值得羨慕的。”

  貓爺跟在他背后道:“把你的多愁善感收起來吧,我們一會兒要面對的對手可不是三心二意的人可以打敗的。不過你要記住……”他說著就舉起了那綠色的煤油燈:“無論光明的白晝、漆黑的夜晚,一切罪惡無所遁形!”

  “切……”王詡實在不想就這個燈再次與他吐槽,他腳下奮力一踏,躍入了高空的濃霧中。

  貓爺笑了笑,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原地,雖然他和王詡的動作相同,但那份收放自如的沉穩和超然入聖的控制力,卻讓同樣一個騰躍給人天差地別的感覺。

  他已經忍得太久了,自從來到了這個年代,貓爺根本沒機會發揮三成以上的實力,此時此刻,他終于要迎來一個強大的對手,一個期盼已久的發泄對象。

  …………

  錐伯在黑夜中徘徊著,他已記不清很多事情了,只有殺戮的本能和對女人的仇恨占據著他的思想。有時他覺得自己還活著,有時卻又清晰地記起自己成鬼后所有的事。

  在幾個月前,他就陷入了自身思想和整個世界混亂交錯的一種狀態,他殘忍地殺人,給警察寫信,時人時鬼,卻不知道自己目的何在。

  今時今日的錐伯早就不是個鬼了,但更加不是個人,他成了一個不屬于三界中任何一級管轄的可怕存在。成了“神”手中的一件工具!就像“死神名單”一樣,有著超越世界秩序的強大,可是相應的,他的思想並不能為自己所主導,或者說,他根本沒有完整的人格與思想。

  現在這件工具已經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他該被清除了……就像一把已經沾滿鮮血的銹鈍屠刀,當主人將自己雙手洗干凈時,它就成了一件必然會被丟掉的犧牲品。

  忽然,錐伯看到了奇異的光芒,這是世間所沒有的色彩,那光芒在周遭的漆黑環境中異常刺眼,直到光源來到很近的地方,突兀地變成了綠色,很顯眼的綠色……

  “呵呵……你們……並不是普通人。”錐伯的嘴角露出了猙獰的笑容,他的手上也拿著一盞提燈,說話間他就將燈光照向了眼前的王詡和貓爺。

  就在目光接觸燈光的一剎那,王詡竟出現了短暫的失神,但很快他便恢復了意識,低聲問道:“剛才那是什麼?”

  貓爺笑道:“你難道沒聽說過嗎?‘開膛手杰克的提燈’,這是一件特殊的物品,效果你剛才應該領教過了。”

  “我沒覺得有多厲害啊?”

  “哼……正常版的效果是,只要他用燈照著你,你就不能反抗,現在被我用綠燈的特殊光線中和了。”

  王詡驚道:“原來你改造這個燈是早有打算了……”

  “那當然,我以前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但卻很了解他。”

  錐伯的雙手中各出現了一把小刀:“你們說完了沒有?如果說完了,就乖乖地變成碎肉吧。”他只向前踏出了一步,便瞬間到了兩人面前,小刀直刺貓爺的咽喉。

  “哈!速度也很一般嘛……”貓爺感到有些失望,錐伯的動作在他眼中就像是靜止的一般,他不緊不慢地往側面平移了一步,指間閃著紅芒的手術刀反超錐伯的心臟刺去。

  “噗”的一聲,錐伯的胸口破裂,血液激射而出,可他的表情卻透露著興奮的光芒,正當貓爺略感疑惑時,突然發現一種疼痛的感覺從左邊的頸側擴散開來。

  站在一旁的王詡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幕:“你……在干什麼!”

  貓爺倒在了地上,竭力用手捂住脖子上的傷口,表情十分痛苦:“這是什麼能力……我明明已經躲過去了……”

  王詡怒罵一聲:“靠!你明明站著沒動啊!”他飛身上前,黑炎短劍直取錐伯的頸后。

  錐伯還是一臉狂熱地笑著,根本不用眼看,他便能知道王詡的動作,小刀反手甩出,和王詡的黑炎劍在空中來了個硬碰硬。

  那無堅不破、連時空都能撕裂的黑炎短劍與這破爛小刀輕輕一觸,竟被一股無形的巨力彈飛而出,王詡在空中的身體受到這力量的反沖而失去控制,撞入了一堵墻中。

  貓爺兩眼盯著錐伯,腦海中思緒連閃,他突然猛地抬起頭,看著那濃霧滾滾的天空:“遭了!這個結界會自我進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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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怒濤!

  王詡踢磚刨土,從一堆瓦礫中再次站了起來,臉上露出惡狠狠的神色:“你丫的……還真有兩下子嘿……”

  貓爺也重新從地上站起,脖子上的傷竟已愈合:“看來事情變得不好辦了,我們頭頂的這個結界和幾個月前相比已經面目全非,在這個東西的下面,錐伯可能強過一切。”

  王詡道:“那簡單,我去把結界撕了,你和他先玩兒著。”他說干就干,跳上了旁邊的一幢建筑頂部。

  貓爺還未來得及出聲阻止,錐伯的刀又一次襲殺而來,他只得竭力招架起來。這次貓爺才看清了,錐伯那真正的速度!原來之前自己被欺騙了,錐伯只在戰斗最關鍵的那一瞬間突然加速,他的極限速度絕對比貓爺更快。

  王詡抬頭望著天空,即使是靈視也沒法兒完全穿透這天上的濃霧。他將黑炎劍橫于腰間,使出了黑炎圓舞,然后黑圈升到了他的頭頂,隨著王詡舉劍一斬的動作飛出。

  那黑炎飛輪很快便觸碰了結界,無形的力場被撕開了一個不大的口子,接著,王詡用劍鋒引導著飛輪開始了切割,空中逐漸出現了一條燃著黑炎的軌跡。那痕跡越來越長,延展的速度極快,十幾秒后天空中的濃霧竟被分成了兩半。

  “成了!”王詡才高興了幾秒鐘,卻發現那條軌跡從起點開始緩緩消失,就像有塊橡皮擦正在擦掉玻璃上的一條黑線……

  “靠……自我修復……太囂張了吧……”

  與此同時,貓爺在下面的小巷里漸落下風,身上已有多處受傷,雖然傷口都不算深,但那些被劃開的口子全都集中在他的心臟與咽喉附近,可見錐伯在近戰上的實力明顯要強于貓爺。

  又一刀襲來,那看似緩慢的動作卻暗藏著無限的兇險,貓爺不知道錐伯的這一刀會在哪一瞬間忽然加速,所以他只能緊繃著神經看清每一絲空氣的顫動,以免自己被一擊絕殺。

  錐伯得意地笑著,眼中依舊充斥著興奮的色彩,他的刀鋒上每沾到一絲血液,似乎都會帶給他無限的快意。

  突然,錐伯毫不間斷的攻勢滯了一下,他猛收身體,用一種幾乎不可能的古怪動作揮刀轉身,正好擋住了身后突如其來的一劍,原來王詡眼見破壞結界不成,干脆就沖回戰場來個偷襲。

  一股帶著血腥味的熱流撲面而來,錐伯的本能告訴他,王詡就是依靠這種方式大幅提升了自己的肉搏能力,不過即便如此,錐伯依然能處理得游刃有余。

  只見他忽然如走獸一般,伏倒在地,身體的骨節急劇扭曲起來,接下來的一秒,不止是王詡,即使是貓爺也感到了震驚,他們看到了生平最不可思議的速度,和最詭變難測的出刀手法。

  貓爺的肋下和雙肩瞬間被破開八道猙獰的傷口,他再次倒了下去,這次,卻沒有再站起來。

  而王詡四肢上的皮肉都已被攪得稀爛,就像是砧板上被人剁了好一會兒的排骨,用血肉模糊來形容再恰當不過了,一般人實在很難想象,在剛才那短短的一秒間,王詡究竟中了多少刀。

  “呵呵呵……太有意思了,不過,也到此為止了。”錐伯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他先走到了王詡面前,小刀割向了王詡下顎。

  或許冥冥之中早有安排,王詡注定不會死在這里……

  錐伯的刀在半空中停止了,他抬起頭,望著遠處的一片霧氣,隨著那淡淡的霧氣飄來的,還有一陣悠揚清逸的歌聲。

  那歌聲如同有著魔力般,讓人的心變得沉靜下來,接著就是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襲上心頭。

  王詡和貓爺自然是不會睡著的,一般受了他們這種傷的人,失去意識的唯一可能就是痛得暈了過去。而錐伯,應該是受到了這歌聲的影響,他把舉起的刀重新放下,木訥地站在那里,漸漸變得面無表情……

  埃莉諾從霧中快步跑了過來,她的神情顯得十分憔悴,可能剛才的歌聲消耗了她太多的魔力,她來到王詡身邊,想將其攙扶到肩上:“快跟我走……他不會停下太久的,趁他還在失神的時候……”

  “啪”的一聲,錐伯的一只腳踏在了埃莉諾的臉上,她的頭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就連剛才那唯一的一句話都沒能說完。

  錐伯確實沒有失神太久,在倫敦城巨大結界的籠罩下,他是近乎無敵的存在:“呵呵呵……小子,這是你的女人嗎?那對你來說很好不是嗎?你可以和這個賤人死在一起了。”

  他的腳底重重地碾著埃莉諾的側臉和脖子,用的力量極大,石板路都出現了裂痕,埃莉諾痛苦地嗚咽著,可發不出任何聲音。

  王詡躺在地上,他的臉正對著埃莉諾,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足一米,可是他的身體卻動不了半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錐伯再次舉起了屠刀:“就用你那雙眼睛看著吧!痛苦吧!悲鳴吧!這會是我最高的杰作,在她的喉嚨被割斷后,我會從她的身體里取出一些東西來,好好地嘗嘗味道……如果你哀求我,或許我還可以讓你也嘗嘗,哈哈……哈哈哈哈!”

  話盡刀落,王詡的瞳孔極度收縮,他只來得及說出兩個字:“住手……”

  可埃莉諾的鮮血最終還是濺到了王詡的臉上,那溫熱粘稠的感覺竟讓人覺得很舒服,只是這份溫存很快便冷卻了,留下的只是一具冰冷的軀殼。

  …………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她問道。

  “我是來和你道別的。”他回答。

  “什麼?你是說……要離開我……離開倫敦?”

  “是的,而且,我想我再也不會回來了。”

  “那帶上我吧,我想跟你一起走。”

  “我想那不可能……”

  “王詡,我知道你不是什麼艾金森,你叫王詡,我也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可是,僅僅是讓我……”

  他打斷了她:“那樣對你不公平。”

  她哭了。

  他嘆息著:“而且你應該也已察覺到了……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注定是要分開的。”

  她抱住了他:“如果…… 如果有一天……我和你之間不再有任何隔閡,沒有歲月、國籍、種族、時空、那一切的一切,你能不能答應接受我。”

  他把她推開:“我終于知道在哪兒見過你了……”

  “回答我。”

  他不說話,但他點頭了。

  她破涕為笑:“你一定要記住,一定要遵守承諾!”

  …………

  錐伯的屠戮並沒有得以繼續,因為埃莉諾的屍體漸漸化為了泡沫,飛散到空中,就連那些濺出的血液也這樣消散了。

  他好像有幾分疑惑,不過更多的是不悅,百無聊賴地活動了兩下脖子,他轉頭對地上的王詡道:“看來提前輪到你了……”錐伯的話到這兒戛然而止,因為他發現,地上竟然沒人。

  貓爺翻了個身,像蟲子似的爬了起來。

  錐伯冷笑道:“你的同伴用古怪的方式逃跑了吧?既然他把你丟下,那我只能……”

  貓爺打斷了他的話:“我對你很失望……當得知開膛手杰克不是人的時候,我已經有些失望了,當看到你的能力和那個不斷變強的愚蠢結界時,我簡直失望到了極點。

  如果那些案子是一個普通人干的,那他無疑是個令人恐懼的對手,可你……錐伯,你太弱了,而且就在剛才,你選擇了最悲慘的死法……”

  錐伯張狂地笑著:“哈哈哈哈!你說什麼?我會死?”他一步步靠近貓爺:“我已經死了!會死的是你!還有,你竟然說我太弱了?你不覺倒在地上說這話很可笑嗎?你就不怕我立刻割斷你的喉嚨嗎?!”

  貓爺自然是面無懼色的:“強與弱……只能是取決于靈魂的,我有我的覺悟,不會害怕任何后果,至于你,我已經看到了你的結局……”

  錐伯暴戾地大吼起來,他的刀全力斬下,這一擊仿佛可以把整個倫敦給劈成兩半。

  “當她的生命逝去那一剎那,我終于明白了,我口口聲聲說不在乎她,可我做的一切,都在為她著想,而她對我,也是一樣的,無怨無悔……”王詡的聲音再次響起。

  錐伯的攻擊沒有停止,只是他手中的刀,不知何時竟已不見了。而地上的貓爺,竟用那蟲爬似的動作避過了這一擊,錐伯的拳頭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地上。

  貓爺邊爬邊道:“所以我說,現在的年輕人如果都能早些誠實地面對自己的感情,那這世界多美好。”

  錐伯被搞得莫名其妙,他尋著聲音回頭望去,看到了王詡就站在離自己不足十步的地方,而他的小刀,正落在王詡的腳邊。

  “雖然我早有種種預感,她終究是會去冥海的,可當她真的死在我面前時,我還是會心痛……我還是感到了……憤怒。”王詡的雙眼成了模糊的血紅色,他抬頭望著錐伯:“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恐怖嗎?”

  當王詡的話說到最后一個字時,他的臉竟已湊到了錐伯的面前,后者驚得立刻直退三步,如果說錐伯的速度如同閃電,那王詡就是瞬間移動一般。

  “你……你怎麼會……”

  王詡根本不讓他把話說完,瞬息之間出現在了錐伯身后,一把抓住了他的頭發,錐伯根本就如個木樁似的毫無招架之力。

  “你他媽的!老子要你的命!!”王詡暴喝著把錐伯甩了出去,后者的身體完全失控地飛著,貫穿了四幢建筑還不見減速,數條街道頃刻間煙塵彌漫,那些被貫穿的建筑逐一倒塌,全然成了一片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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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破天

  錐伯從亂石瓦礫中竄出,那扭曲怪異的身形在空中以難以想像的姿勢加速,直撲到了王詡面前。

  小刀破開風聲劃向王詡的咽喉,可這凌厲的攻勢毫無作用,王詡緩緩地抬起一手,正好抓到了錐伯的手腕,小刀的刀尖在距離王詡皮膚不到一釐米的時候再難寸進。

  「你應該已經感覺不到痛了是吧……沒關係,我可以把感覺重新還給你!」王詡拽著錐伯的胳膊,一揮手把他的身體重重地甩到了地上。

  錐伯驚異地抬起頭來,喉嚨裡剛要發出點聲音,王詡又把他甩到了另一側的地面上,這次錐伯是臉先著地,重擊之下,滿嘴都吐出血來。

  「你……為什麼……你明明已經傷得動不了了!」

  「對,我剛才確實動不了了,我他媽的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在面前!!」王詡單手掐著錐伯的脖子,一躍而起,他這次跳得高度驚人無比,簡直像會飛一般。

  貓爺在遠處抬頭看著,嘆息了一聲:「哎……畢竟只是神的工具而已,說到底,他除了本能的力量以外,根本不瞭解靈能力這東西,王詡憤怒時爆發出的靈識強度,已經是十殿閻王級別,擁有這樣靈識的人,再去催動回氣歸元術和靈識聚身術,達到的效果可能是原本的數倍。」

  錐伯被王詡拉到了高空之中,他原本以為自己會被奮力扔到地面上,可惜他對「摧殘」二字的想像力實在是不夠豐富。只見王詡單手祭出黑劍,輕易就撕開了空中的結界,兩人的高度還在攀升,已經飛出了結界。

  「你……你要幹什麼!」

  「哼……廢話,我不是已經說過了,我要你的命!!」王詡雙手交叉箝制住錐伯的脖子,把他擺成後腦朝下的姿勢,然後開始了極速的墜落。

  這招就是當年龍珠中南無和尚的終極殺手鐧—— 天空十字落。宅男王詡使不出衝擊波和氣元斬,可這種純粹的肉搏傷害他還是可以模仿的,甚至還能自己加些料……

  錐伯從百餘米的高空跌落,或者說被推落。他在衝出結界的一剎那就感覺到了……疼痛。雖然這種感覺並不明顯,但卻是肯定存在的,他不知道這種影響會隨著自己落入結界消失,還是逐步增強,他只知道,在那落地的一瞬間,肯定會很不好受的……

  兩人的速度越來越快,錐伯全力掙紮著,可是無濟於事。隨著「嘭」的一聲巨響,碎石飛濺,煙塵漫天,若是個普通人,根本不需要看就知道會摔成碎肉一堆。可錐伯的肉體依舊完整,僅僅是流了些血、劃破了點皮膚。

  「呵呵呵……」他竟笑了起來:「好吧,我打不贏你,可你再怎麼憤怒,你的女人也已經死了,而且,你根本殺不死我,只要在這個結界中,我就是不滅的!」

  王詡抓著他的領口將他提起來:「我可不介意多試幾次。」

  「呵呵呵……哈哈哈哈!試試?你先看看自己的頭上吧!」

  王詡根本不用看,他知道那結界上的裂縫又一次自我修復了,而且速度比起上次被破壞時又快了幾分。

  「就是這鬼東西……遮住了天空,遮住了人性,遮住了這世間的因果報應!」王詡咬牙切齒道:「你以為這可以保護你嗎?你難道忘記自己是怎麼死的了嗎?」

  錐伯神情陡變,他狂怒地吼叫著,不過他說不出什麼辯解之詞,也無力反抗此刻強大無比的王詡。

  …………

  漆黑的夜晚,荒廢的宅邸,錐伯的整張臉都痙攣著,當他看清侯波的長相時,立刻嚇得面無人色,他晃晃蕩蕩地後退著,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到眉毛上。

  無數次失之交臂,無數次錯失良機,錐伯從美洲到歐洲,從一個國家到另一個國家,有意地逃避著侯波的追殺,錐伯是一個有錢人,而侯波卻是個窮光蛋。他每到一個地方都得先找一份活兒干,然後才有機會去打探錐伯的新行蹤,但錐伯總是不會在一個地方逗留太久,因此這使他一次次得以逃生。

  每次當侯波用盡了盤纏,窮困潦倒之時,他就會想起露茜,想起老費瑞爾,這使他再次振作。二十年了,侯波的一生,全都花在了復仇上,到了最後那幾年,錐伯自己都開始鬆懈了下來,可結果證明了,他太低估了仇人的毅力……

  當錐伯最終被侯波堵在了那間空屋裡,侯波捫心自問,這二十年,究竟是否值得?

  回答……是肯定的!

  「你說露茜現在過得怎麼樣了,嗯?!」侯波一步步逼近。

  錐伯結結巴巴道:「你想謀殺我嗎?」

  「談不上什麼謀殺。殺死一隻瘋狗,能稱為謀殺嗎?當你把我那可憐的愛人從她那被殘殺的父親身旁拖走的時候,當你把她搶到你那個該死的、無恥的新房中去的時候,你可曾對她有過絲毫的憐憫?!」

  錐伯叫道:「殺死她父親的不是我!」

  「但你摧毀了她那顆純潔的心!」侯波厲聲喝道,他把毒藥盒子送到了錐伯面前,「讓上帝給我們裁決吧。你挑一顆吃下去,一顆可以致死,一顆可以獲生,你挑剩下的我來吃。讓咱們瞧瞧,世界上到底還有沒有公道!」

  …………

  死亡前那一幕幕景象再次浮現在眼前,錐伯的心中再次升騰出恐懼的感覺。

  侯波,因為恨也好,因為愛也罷,或者說他相信這世間還有天理、正義。總之,即使讓現在的錐伯去面對這個仇人,他仍舊會感到害怕,他的靈魂會再一次恐懼地顫抖。如貓爺所說,就算錐伯變成了一個強大的怪物,他依然是個弱者。

  王詡逼視著錐伯的雙眼,接著說道:「像這種爛東西……」他轉身用一個投標槍的姿勢將錐伯扔飛了出去,「我就打破給你看看!」

  王詡說罷猛地跳起,地面上綻開了半徑足有十米的蛛網狀裂痕,王詡的速度遠比錐伯要快,他在空中追到了錐伯,單手勾住其頸,用錐伯的身體去撞擊那巨大的結界。

  轟然巨響中,結界被撞開了斑駁的裂痕,錐伯張口就吐出一大灘鮮血。王詡在空中虛踏幾步,再次飛身上前,對著錐伯的身體擊出了數十拳。

  這每一擊皆是威勢驚人,具憾天拔地之力,龐大的結界上出現了水波般的陣陣波動。錐伯就像一條魚,在一個透明的圓形魚缸裡被揍著,而且臉還貼在玻璃上……

  地上的貓爺站了起來,他終於暫時處理好了傷勢,抬頭望著陰霾的天空:「打破它吧,讓這座城市,再次看到天空吧……」

  天上的王詡好似是聽到了貓爺的話,他大聲咆哮著,出拳的速度再次加快,拳風映出重重虛影,錐伯的身體已被他打得不成人形,連血都快吐不出來了。而他身後的結界,也似悲鳴般發出了陣陣怪響。

  「啊…………!!!」王詡暴喝一聲,用盡了全身最後的一絲力量,打出了最後的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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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碎魂

  天空中傳來刺耳的蜂鳴,那聲音從尖利逐漸變為了沉悶磅礡,就像在一個琉璃制的容器中敲響了兩件銀器一般。

  結界崩毀了,籠罩著整個倫敦的巨大屏壁頃刻間全然碎裂,無數透明的能量碎片旋空而起,每一塊都像鏡子一樣折射出點點月光。以靈視看來,就像是黑夜中閃耀的滿天彩霞。

  王詡從空中墜落,他的頭髮已經變成了銀白色,意識也陷入了昏迷之中。

  貓爺掠上半空,用一個魔術師提兔子的動作單手抓住了王詡的後領,然後身形輕逸地緩緩降下,最後雙足點地,好像鳥兒般不受重力的影響。

  剛站穩兩秒,他就一甩手把王詡扔到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嘆息道:「哎……沒這麼大頭,非要戴這麼大帽子……強行催動潛在的主宰之力,把靈魂中的靈識都壓榨乾了。」

  「呵呵呵呵……雖然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但我想,基本是指這小子已經徹底失去戰力了吧?」一個沙啞的聲音忽然從貓爺的身後響起。

  貓爺並沒有露出多驚訝的表情,雙手插在褲袋裡,悠然自得地轉身:「我就知道會這樣……結界的力量,現在全都到你身上了吧?哼……所以才被他用這麼簡單粗暴的方式打碎了呢……」

  錐伯咧開嘴,露出一個醜惡的笑容,他抹掉了臉上的血:「哼……我是弱者?現在我就把你們兩個碎屍萬段!看看誰是弱者!」

  空氣裡一股無形的氣場綻開,那竟是錐伯一次簡單的移動所帶來的能量波動。他的速度比剛才更快,手中刀刃的威力足以撕開十米厚的水泥牆壁。

  但貓爺卻比剛開始戰鬥時更加從容淡定,好像錐伯的實力再次提升也對他構不成什麼威脅。

  悉悉索索的古怪聲響傳來,錐伯的影子與站在原地的貓爺交錯而過,前者那得意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全身爆裂出數十處猙獰的傷口,鮮血從每一道口子激射而出,飄灑在空中,簡直像下了場下雨。

  貓爺側了一下腦袋,越過自己的肩膀看著錐伯,那眼神不知是同情還是鄙視:「你怕被王詡打死,所以吸收了結界的力量,自以為將所有的、也是最後的籌碼統統集中到身上就能逆轉局面,可惜啊,就如我最初太小看你了一樣,你也對我的實力作了錯誤的估計。」

  錐伯又站了起來,他身上的傷口開始了自我修復:「你……你……」他咬牙切齒,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貓爺接著道:「如果換做幾個月以前,我應該是贏不了你的,可這段時間,我得到了一本叫『醫蠱篇』的東西,因此,情況完全不同了。」他說到這裡,心中不禁感嘆:鬼谷子啊鬼谷子,這還只是你全部學識中的鳳毛麟角吧……知道有你這麼一個傢伙曾經存在過,真的很傷我的自尊呢……

  錐伯吐掉一口血水:「哼……虛張聲勢……你剛才明明還不是我的對手,你還看著你同伴的女人被我殺掉……」

  「剛才是剛才。」貓爺打斷道,「首先,你要明白,『你』只是一件工具罷了,她的死是必然的,她沒有選擇,你也沒有選擇。歷史和命運就是這樣注定下來的,沒有今天與埃莉諾的分別,就沒有未來王詡與燕璃的重逢。

  其次,我還不想在王詡的面前顯露自己也是鬼谷派傳人的事情,一是時機未到,二麼……他很可能會說些自己是前輩師兄之類的廢話出來,我可能會忍不住幹掉他。

  不過現在,該死的也死了,該昏倒的也昏倒了,我的顧忌,也就毫無意義了。」

  錐伯的傷口幾乎已經完全恢復,他又抬起了武器:「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他暴喝著再次沖上前來。可貓爺仍舊瞪著死魚眼、站在原地接了他一招。

  「我也不指望你馬上明白過來,只是把你可能感興趣的答案都告訴你,當你下了地獄以後,每天在被人切片煮熟之餘,還可以做些思考來打發時間。那時你或許還會感激我的。」

  錐伯就算沒被打吐血,也快被貓爺氣炸了血管:「一派胡言!我是不會輸的!不會!」

  「哼……」貓爺的臉上露出了獰笑,那一刻,錐伯的靈魂不由自主地顫抖著,他的眼中好像看見了一個恐怖至極的魔相。

  「輸?你是不是搞錯什麼了?還是沒聽那小子剛才的話?我和他的目的是一樣的,我可不要你輸,我要你的命!」貓爺的雙手都已握住了猩紅的手術刀。

  原本已被月光穿透的濃霧竟又一次遮蔽了天空,只是這次,霧中還充斥著暴虐的殺氣。

  御術天字訣——偷天換日!

  錐伯覺得自己的力量在流失,從戰鬥伊始至現在的所有傷痛逐漸清晰起來,而且那令人窒息的凌厲殺氣正不斷衝擊著他的每一根神經。

  貓爺開始緩步靠近,在錐伯眼中,這個男人簡直就是拿著鐮刀的死神,此刻他身上的殺氣已經能夠使天地間任何的一個生命膽寒。

  「我們中國有個傳說,每年農曆七月二十那天,滿天神佛都會閉眼,在這一天,黑雲將遮蔽天空,鬼、魅、魍、魎將在世間橫行無忌,懲治那些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惡徒……你之前好像很依賴於天上的那個結界?我告訴你,現在你看到的,才是真正的結界!」

  「啊……!!!」錐伯瘋狂地吼叫著,縱然已體會到了恐懼與絕望,他還是要殊死一搏。

  扭曲的身形再度襲殺而來,這便是這個開膛手傑克在人間的最後絕唱。

  貓爺閉著眼睛,空氣被他的靈力撕扯得渾濁起來,其周身瞬間擴散出一股無形的壓力。當錐伯闖入了他的十步之內,他猛然睜眼,一步踏出。

  他的身影變得模糊不清,手術刀的紅芒在空中勾勒出數條平滑的軌跡,這一招仿若畫中意境、飄逸絕倫,和錐伯那醜惡的凶險招式當真是針鋒相對。

  他們的身影再次交錯而過,錐伯這次好像沒有受傷,他還是站著,幾秒後,慢慢轉過了身:「這不該是人所能擁有的力量……不該……」

  貓爺沒有回頭,他背對著錐伯道:「要是王詡的話,可能會直接說『你懂個屁』之類的,不過我還是很斯文的,就讓你死個明白吧……在下面好好記住,這世間有著狩鬼者這樣的存在,而他們中最厲害的極小部分人,可以達到一種境界——超靈體。」

  當他的話音落下,錐伯的身體就像倒塌的積木般碎了一地,最後化為了污濁的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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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奇人

  清,光緒十四年的臘月。(1889年初)

  此時已至年關,大街小巷皆是張燈結綵,喜氣洋洋。中國人是講傳統的,老百姓們這一年忙下來,不就是為了這幾天嘛。

  那正是——糖瓜稱幾兩,黃面烙幾盤。燒香供神馬,疊錁化銀錢。奠酒辭了皂,拾掇置辦年。蒸糕用黃米,加棗助味甜。發麵蒸饃饃,多多揣幾拳。諸般供仰菜,少霎把集趕。量上把糧食。糶米好使錢。花椒茴香有,就是少粉團。海蟄麒麟菜,蝦米大的甜。香蕈與竹筍,木耳稱幾錢。想著請門神,畫子捎幾聯。先買對子錢,丹紅砂綠全。花箋共黃表,錫箔不用言。蠟燭稱幾斤,爆仗買兩盤。茂陵盅一塊,碟子要花籃。湯匙不要緊,壺要紮裹全。硝黃砂捎點,好對花藥玩。將把新年過,衣服要周全。囑咐截紫縐,要把靴口沿。首帕鳥縷好,膝褲寶石藍。帶子紅網綱,官粉四五錢。梭布七八寸,銅鈕買連環。妮要墜子戴,小要核桃玩。一陣胡吵鬧,令人不耐煩。好歹混混罷,哪的這些錢?縱有幾千吊,也是買不全。

  這中國人傳統的春節,除了傳說中要去殺一隻叫「年獸」的大怪物以外,基本都能概括在這童謠之中了(作者吐槽:哥我每年還看春晚呢……)。

  就在這忙碌的時節,北京城裡來了兩個不速之客。這兩位雖然都是中國人卻都沒留辮子。其中一個滿頭還都是銀白色的頭髮,扎眼得很……而且他們還都穿著西式的衣服,這往大街上一走,得,不用解釋了,滿大街的人都知道,這就是倆「二毛子」。

  王詡坐在馬車裡,看著外面那些神色異樣、目光灼灼的路人,連脊樑都感覺有點發冷。

  「坐了個把月的輪船,總算是重回故土了,不過我們這造型是不是得改改?」王詡問道。

  貓爺轉過頭,虛著眼盯著王詡道:「你知道我老婆要是看見我剃了個光頭回家,會發生何種可怕的後果嗎?」

  王詡冷笑道:「哦……我想想,也許她會在那上面插九個洞。」

  「哈哈哈!」托馬斯神父正坐在他們的對面,他的中文不錯,對中國和尚也有點瞭解,所以他忍不住大笑起來。

  貓爺道:「神父,人的笑點不能太低,我勸你以後少和艾金森這小子接觸……」

  托馬斯神父花了好久也沒能停下笑:「噢!哈哈……對不起,如果冒犯了你,我很抱歉,哈哈哈……」

  這絡腮鬍的胖老頭,似乎準備拿這笑話消遣一輩子了,他不但是個笑點很低的人,還是個有些無腦的樂天派……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答應讓王詡和貓爺這兩個可疑的傢伙搭上自己的船,一同前往中國。

  他們不久便來到了北京的後桑峪天主教堂,幾個修女和神父已經在門口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噢!托馬斯!太好了,你平安地回來了,旅途怎麼樣?回倫敦辦事還順利嗎?」打招呼的這位是查理神父。

  托馬斯也顯得挺熱情:「是的,很順利,你看,我還在路上找到了兩隻迷途的羔羊。」

  查理和其他人都不約而同地朝托馬斯身後那兩個形容古怪的傢伙望去。

  「他們……」

  托馬斯道:「他們是住在倫敦的兩位年輕紳士,想要回到自己祖先的土地上定居,而且,這兩位也希望能夠投身上帝的懷抱,幫助我們在大清進行傳教。」

  查理顯得激動不已,上前一把就握住了王詡的雙手:「真是太感謝你們了!歡迎你們!我的孩子們,如果多一些像你們這樣的年輕人那該多好啊!」

  王詡尷尬地笑著:「哈……哈哈……那個……沒什麼的……應該的!應該的!」他轉過頭去,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你看看……為了省點兒搭船的錢,攬了什麼鳥事兒在身上……」

  貓爺只當沒聽見,抬頭看天,吹吹口哨……

  他們就在這樣安頓在了教堂裡,衣食總算是不成問題了。不過王詡心中一直有一個問題沒有解開,他們已經在十九世紀末廝混了五個月,貓爺還是沒有告訴他究竟該怎麼回到未來。於是他收拾完行李,就跑去敲貓爺的房門。

  「進來。」

  王詡走進屋子,開門見山道:「現在我們已經到北京了,你總可以說了吧。」

  貓爺問道:「說什麼?」

  「廢話,為什麼我們要來這裡?」

  貓爺想了想:「啊……那個啊,要說這北京城,可真是個好地方呢,常言道——若問古今興廢事,請君只看洛陽城,這可是逐鹿中原,兵家必爭之地,你要問為什麼呢?因為這地理位置得天獨厚,那個所謂左環滄海,右擁太行,北枕居庸,南襟河濟,沃壤千里,甲於天下,帝王之都,天府之國……」

  王詡擺手道:「得得……這個我回到自己的年代,可以找個導遊來跟我講這些,你別東拉西扯的,我問的是,我們為什麼來這裡?這和我們穿越時空回去有什麼聯繫沒有?」

  貓爺嘆息了一聲:「哎……那就告訴你算了,你記不記得,我說過,只要得到某個人的幫助,我們就能回去了?」

  王詡答道:「這我當然記得,所以……你說的這個人就在北京?」

  「是的。」

  「你居然還認識一百多年前的某個北京人?」

  「我不認識他,不過我認識他兒子。」

  「他兒子?就算他兒子再過十年出生,到了我們那個時代也奔一百二了吧?」

  「他兒子今年大概已經五六歲了。」

  「你說的到底是誰?」

  「唐文武。」

  「這是哪路茅神……」

  貓爺不理王詡的吐槽,接著道:「他兒子叫唐小虎。」

  王詡的嘴角抽動著:「你是說,你在二十一世紀認識一個……名叫唐小虎,而且已經一百二十多歲的傢伙,然後他還告訴你,自己的老爸造了台時間機器……」

  貓爺依然不理他,繼續自己的話:「唐小虎不是很喜歡自己的本名,他認為自己這個名字似乎山寨了某位古代的著名才子,所以在很多年以後,他成功做到了一件事,就是讓別人只知道自己的綽號,而從不知道自己的本名。」

  王詡的腦海中閃過了一個名字,他冷笑了兩聲:「不會吧……」

  貓爺道:「星龍之所以會隱於市井開雜貨店,搞一些邪惡的物品研究,並不全是因為他手頭有那本奇書『神藝篇』,其實他從小就在自己老爸的熏陶下,被潛移默化了……更不要說他繼承了自己老爸的優良血統,因此,一顆好苗子誕生了,他注定會成為一個偉大的,強力的,瘋狂發明家和怪人……」

  王詡想了想,問道:「那他爸也是靈能力者?」

  貓爺道:「他爸僅僅是個市井手藝人而已,不是狩鬼者,但他對靈能力也並不是一無所知,要說這人的類型嘛……你還記得蘇州的韋遲老弟嗎?」

  「哦,那個二愣子……」

  貓爺翻了個白眼:「那個二愣子在符咒領域可是大師級別,不過你要是讓他不用符戰鬥,可能連個新人都打不過。唐文武也是這麼個人,他只喜歡搞搞物理學和研究發明,其他什麼都不管,並且,他還造一些靈器……」

  王詡往前湊了幾分,眼中寫滿了不信任:「據我所知,能夠帶人穿越時空的東西就那麼幾樣,我估計唐文武大師要造輛穿越時空的跑車那是不可能了,難道他還能造出神器崑崙鏡不成?」

  貓爺道:「你怎麼這麼笨呢……我的靈能力是什麼?」

  「回歸啊?怎麼了?」

  「對,回歸!這就好比是一把鑰匙,打開時空之門的鑰匙,我只需要他幫我造一樣東西,找到門上的那把鎖就行,至於這個裝置怎麼完成,就不是我能夠干涉的領域了,全權交給這個專業人士就行了。」

  王詡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對了,你怎麼知道星龍這麼多事,連他爸是發明家的事情你都知道?」

  「切……這算什麼,何止是他爸的事情,星龍和鳳仙這兩個老傢伙的祖宗十八代我全都查得一清二楚了,他們倆的故事可有趣得很,全都是你做夢都想不到離奇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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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教匪

  在他們到達北京後的第二天晌午,貓爺便獨自去找那唐文武了,王詡則又陷入了一種十分微妙的狀態,也就是傳說中的「遊手好閒」。

  他想到街上去走走,可惜自己的形象實在太引人注目,只得作罷。他又想著乾脆回房間睡大覺,不過他是中午才起床的……百般無奈、萬般無聊之下,王詡便想去問問托馬斯神父,有沒有需要自己幫忙的地方。

  在他做出這個決定並且實施的半個小時後,他深切體會到了兩個字——悔恨。

  這教堂裡的爛攤子還真是多的驚人,閣樓很久沒人打掃了,屋頂那幾處漏雨的地方也出現很久了,那邊牆上的漆掉下來很久了,這邊的椅子壞了很久了……

  請注意,這「很久」二字,至少都是以年來作為計量單位的。

  王詡這一天下來,基本一個人幹了一整個裝修隊的活兒,而且還是無償的那種。他看著腿腳已經有些不太方便的老神父們,再看著那些弱不禁風的修女。他們都投來了無比純潔的殷切目光,充滿了感激與景仰。正是這種色眯眯的眼神,督促著王詡不斷地奉獻出他年輕的勞動力。

  傍晚時分,貓爺回來了,當他和教堂內的老外們一起圍著餐桌為上帝賜予他們的這頓晚餐祈禱時,王詡的嘴裡可沒有半塊面包。因為他這時正蹲在屋頂上,嘴裡銜著幾枚釘子,用他那腫起的大拇指揮舞著鎯頭敲敲打打。

  一直到太陽完全下山,王詡終於回到了教堂裡,他癱坐在第一排的座位上,看著眼前那一人多高的雕像,邊喘氣邊道:「耶穌哥,你家的裝潢實在太差了,拜託你顯顯靈,從天上扔幾個專業修理工下來,幫兄弟一把如何?」

  查理神父這時從旁邊走來,他對王詡道:「我的孩子,我替仁慈的天父感謝你今天所做的一切。」

  王詡苦笑著:「呵呵……沒關係,這點兒破事兒還不至於驚動他老人家。」

  查理神父微笑道:「你所做的每件好事他都會記住的,孩子,主是無所不在的。」

  「哈……哈哈,那是……那是……」

  查理神父十分和藹地離開了,臨走前還不忘留下一句:「對了,剩下的那點兒活,你就明天再幹吧,今天太晚了,你也需要休息。」

  王詡的笑容僵在臉上,心中罵道:「臥槽!合著你那意思,我本來應該星夜趕工是怎麼地?」

  神父瀟灑地飄過後,王詡又一次抬頭仰望著他的耶穌哥道:「主啊,你能不能告訴我,有什麼辦法可以逃避掉明天的勞動呢?」

  他話音未落,頭頂的一大塊天花板就落了下來,也不知是這年久失修的建築被王詡一番業餘水平的敲打給整散架了,還是「仁慈」的天父當真大發慈悲,總之,王詡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給砸了個結實,基本上以這個作為理由,明天,哦不,半個月之內都躺在床上,也不會有人說他偷懶了。

  寂靜無人的教堂中,一堆碎石下,一個男人奮力伸出了一隻胳膊,對著不遠處的十字架,豎起了一根中指……

  …………

  三天後,這是個星期天,也就是「禮拜日」,王詡的「傷」十分神奇得在這天痊癒了(其實是他歇夠了)。

  因為今天會有許多信徒來做禮拜,聽神父的布道,所以王詡想要出來看看,看看自己和這群別人眼中的假洋鬼子有什麼共同語言沒有。

  可惜,他只看到了一群哈欠連天的地痞流氓……

  有些人在牧師講話的時候睡著了,甚至打起了呼嚕,可憐的神父只能用手畫個十字,說一句:「主啊,寬恕他吧。」

  王詡搖頭嘆息著,腦海中出現了這樣的一幅畫面:某個寺廟的禿頭老僧看著一個在打瞌睡的弟子,然後用十分悲天憫人的語氣嘆道:阿彌陀佛,接著使出了龍爪手、一陽指、菊花殘等神技,把他的徒弟打得不成人形,最後又恢復了和藹高僧的模樣,將那句話緩緩道來:徒兒,為師這也是用心良苦啊……

  把古怪的念頭趕出自己的思緒,王詡朝那個呼嚕震天的傢伙走了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對方居然沒醒……王詡又搖了他兩下,還沒醒……

  「啪!啪!」兩記響亮的耳光響起,那傢伙倒在了地上。王詡抽他第一個大嘴巴後的零點二秒,他短暫地清醒了,只是王詡的第二個耳光緊隨其後,又一次使其喪失了意識……

  王詡把這傢伙扛在肩上,扔出了教堂,查理神父驚呆在原地,他的腦子已經有些短路,不知自己該作何反應……

  王詡大搖大擺地走回來,用字正腔圓、京味兒十足的普通話說了三個字:「還有誰?!」

  這場布道最後進行得非常順利,「虔誠」的信徒們把兩個眼睛瞪得像牛眼這麼大,不敢漏聽神父說的任何一個字,在神父的講話結束後,他們都非常井然有序、並且是安靜、迅速地離開了這個教堂……

  王詡走到查理神父面前:「好吧,神父,我想我有些明白初次見面時您的激動之情了,看來您確實很需要幾個像我這樣的得力助手,來幫您『宣傳』一下教義。」

  查理神父嘆息著:「哎……我的孩子,你不該這樣對他們的,要知道,只要一個人真心懺悔,哪怕是在他墮入地獄前的一剎那,仁慈的上帝也會接納他們的,我們要學會寬容……」

  王詡笑道:「我會盡力改進的,神父……那麼現在,就讓我們開誠布公地說吧,我的第一個問題是,這些就是教會的全部大清教徒了?」

  查理神父道:「其實還有更多,我想他們一定是因為有事,而無法參加禮拜。」

  「什麼?有事?地痞流氓還能有什麼事?躺在窯子裡精盡人亡了?」王詡反問道。

  「你給我閉嘴,過來!」貓爺突然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抓住王詡的後領就往外提,他邊拖著王詡邊回頭跟查理神父道:「神父,讓我來教導一下這個無知的傢伙,您就不必操心了。」

  待到了四下無人處,貓爺才放開了王詡:「你在幹什麼?」

  「我只是讓那些老好人學著態度強硬一些。」

  「你這個白痴……」貓爺一手按在自己臉上,好像十分丟臉似的。

  「我又怎麼了?」

  「你到底是不是歷史系的大學生?大清朝信奉西方教的教徒九成以上都是你今天看到的這種人,難道你不知道?」

  「啊?」從王詡能夠吞下雞蛋的嘴形、茫然的眼神、以及直冒傻氣的語氣看來,他真不知道……

  「無知啊……治外法權知不知道?不單教會的西方神職人員不受清政府管轄,一般中國信徒也能夠獲得教會的庇護。所以那些教民根本不是信奉上帝,他們只是認為,加入教會就有洋人撐腰,可以橫行鄉里、欺男霸女,見了官老爺都能不跪。」

  「這幫動機不純的傢伙,教會難道就不管管?」王詡問道。

  貓爺冷笑:「管管?你讓誰管?你看這裡的神父們連屋頂漏了都只能忍著,他們怎麼管?今天這些來聽布道的人,至少還懂得走走形式,你沒看到的事情還多著呢。山東那邊的不良教徒,基本上已經是無法無天的狀態,地方政府根本不敢和洋人結怨,任由他們魚肉百姓,直接導致了十年後的義和團運動。」

  王詡點頭道:「哦,那個我知道,就是一群刀槍不入、請神上身的傢伙……」

  「別扯開話題,總之,這事兒不是你能管的,遇上了實在看不過眼的情況,你可以插手,但千萬不要去更改歷史的大方向,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唐文武做好一切準備,我們就能回去了。你要是有空管這種閒事,不如好好想想我們和無魂的戰鬥該如何收場。」

  王詡道:「那我儘量低調就是了……」

  貓爺冷哼一聲,揚長而去,其實他心里根本不相信所謂「低調」二字,只是知道再說也無用,就看這小子還能幹出些什麼事情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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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教父

  「今天,把大家聚集起來,是想說一些事情,希望各位教會的同仁可以認真地貫徹執行,不要給神父們帶來困擾。」王詡站在眾人的面前,絲毫沒有怯場,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這是星期一的下午,王詡把屬於門頭溝(後桑峪教堂所在地)教會的所有教徒——共計六十五人全都集中到了教堂裡,你要問他是如何把這群地痞給湊起來的,那也不難,根據他們的聯繫方式,他給每家每戶都捎了份通知,內容大體為:你今天要是不來集會,我就把你踢出教會。

  「喂!小子!你丫的到底是誰啊?我們憑什麼聽你的?」一位教眾站了出來。

  王詡道:「你們可以叫我艾金森,查理神父和托馬斯神父全權委託我來管理各位。」

  「小子,你還取一洋名兒?雜種吧!哈哈哈!」剛才提問的那位喊道,人群中順勢爆發出一陣嘲笑聲。

  王詡向前走了幾步,來到那人面前,用十分和藹可親的態度道:「我們信教的人呢,心態要平和一些,大家都是上帝的子民,要和睦,要和諧,所以呢……如果你對剛才的人身攻擊作出道歉,我是不介意原諒你的。」

  對王詡的這番話話,那位基本有八成沒聽懂,他迎上前,伸手推了王詡一把:「你扯什麼玩意兒?瞅你那熊樣兒,還讓爺聽你的?你也不出去打聽打聽,誰不認識我龐二爺?你他媽的……」

  他的髒話只出來半句,王詡的手已經按在了他的臉上,就像人類被幼生體的異形襲擊一樣,他的眼、口、鼻,全都被堵了個嚴嚴實實,而且任憑他怎麼掙扎,王詡的手都不曾挪動半分。

  三十秒後,這位已經有些換不上氣了,脖子上的青筋暴突而起,估計眼睛也開始充血了。這時旁邊沖上了一個壯漢,似乎和龐二是一塊兒的,他撩起袖子,抄著砂鍋大的拳頭就朝王詡後腦打去,打的時候還不忘大喝一聲:「你小子他媽找死!」

  王詡打了個哈欠,在對方的拳頭即將砸到自己時,稍稍平移了一步,那位在攻擊落空後還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王詡的另一隻手就已從上而下朝他的頭頂扇去。

  這一巴掌自然是打了個結實,一條大漢立刻被拍暈了過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周圍的人群當時就鎮住了,王詡冷哼一聲,放開了龐二,後者此刻只剩一口氣了,臉色已經由青變紫,倒在地上半天喘不平氣。

  「放心,仁慈的主,教我要寬恕你……」王詡用猥瑣無比的眼神看著地上的兩人,伸出一手,用一種藐視的手勢指著他們道:「所以……我寬恕你們……」

  雖然有百分之九十的地痞流氓都認為自己在多年械鬥中練就的一套王八拳也屬於上乘武功,但龐二絕不是他們中的一員,因為他小時候家裡挺有錢的,曾經請過一個跑江湖的老師傅教過些拳腳。這就使龐二對「高手」這個詞有著更為準確的定義。

  他清楚得知道,自己也就算個二流高手,剛才幫他忙的大漢倒是一流的,至於在場的其他人,不是九流,就是根本不入流……

  不過不管如何,龐二都無法理解王詡的身手,那似乎已經不是練功所能達到的境界了,他的一舉一動也沒有透露出任何習武之人的作派,他就像一個天神神力的怪物,純粹憑藉力氣比你大,速度和反應比你快,就足以幹掉你一百次了。

  「龐二爺,你現在是服從我的管理,還是讓我將你請出教會呢?」王詡在「請」字上特地加了重音。

  龐二點頭:「服……我服……你說什麼都行……」

  王詡笑得眼睛都快不見了,他回到了最初講話的位置:「在座的,還有誰對我的管理有意見嗎?」

  人群中只有吞嚥口水的聲音,仔細聽還能發現有不少人在瑟瑟發抖……連那出了名的狠角色龐二都服軟了,誰還敢做那刺兒頭去自討沒趣?

  王詡坐到了中間最高的那個座位上,他用一個很舒服的姿勢斜靠在那裡,向人群投射出居高臨下的淫蕩眼神……

  「從今天起,你們可以稱呼我為——教父。」

  人群中鴉雀無聲,王詡見狀冷笑著道:「我知道……沉默並不代表沒有意見,只是有時覺得不說會更好些。但如果你們認為,我不知道其中的真相,那就是在侮辱我的智慧!」

  有部分人下意識地低下了頭,眼神中透出的竟是恐懼……

  王詡接著道:「你們加入教會的目的,你們對信仰的理解,你們平日裡的所作所為,我全都知道,如果你們抱著僥倖心理,認為這世上有些只是『天知地知』的事情,那就大錯特錯了,我今天把這句話放在這裡,這是唯一的一次,你們都得記住……我,全都知道!」

  也許連王詡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在無意之間,主宰之力已經影響了在座的每一個人,他們的靈魂,正在經歷一個過程,那便是「臣服」。

  「無論如何,從今天開始,我不希望有人打著教會的名義去做些偷搶拐騙的勾當,更不希望有人去騷擾良家婦女或者非良家的婦女……你們每個星期必須準時出席教堂的禮拜,認真聽神父作布道,從教義中學到做人的道理。而不是通過教會,使自己變成一個不用伏法的人渣。

  當你們做到了我所說的,你們就會是善良、體面、正派的人,在任何地方都會受到歡迎,而我,你們的教父,會負責保護你們,遠離各種『人為』的不幸,這是我可以承諾的。」

  王詡把話說完,一步一步,緩緩地離開了眾人的視線,直到他的腳步聲完全消失,教堂大廳中都沒有人敢挪動半分,甚至他們的脖子都是僵硬的……

  自那天以後,這群教眾……或者說這群地痞們,突然間全都改過自新,從「社會治安隱患」成了「新時代的四有青年」,別說欺行霸市,就算讓他們隨地吐痰都不敢。

  「教父」的名號,並沒有如王詡預期般變得如雷貫耳,人們給了他一個更響亮的綽號:「白髮魔王」。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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