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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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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墨書白] 為夫曾是龍傲天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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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6 14:04:0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章 大結局(上)

  洛不凡說不出話,他愣愣看著謝孤棠,這時候他才意識到,謝孤棠已經到化神期。

  問心劍不比尋常修煉,到化神期的問心劍,便有足以與渡劫期一戰之力,也只有到化神期,問心劍才有成為死生之界守護者的資格。

  「師兄,」洛行舟聽謝孤棠的話,焦急出聲,「就算你把自己填在結界裡,生生世世不入輪回,你也封不住死生之界!」

  「我可以。」

  「你……」

  「他可以。」上歲的聲音從高處傳來。

  所有人一起抬頭,就見上歲和太恆從高處翩然落下,洛不凡當即領著人跪了下去:「仙君,簡行之……」

  上歲沒有說話,她抬手止住洛不凡出聲,只道:「邪神還在。」

  所有人一愣,隨即洛不凡大喝一聲:「列陣!」

  眾弟子迅速歸位,嚴陣以待,上歲和太恆站在高處,盯著法陣中央,法陣中央,一縷青氣緩緩升起,白衣少年手握摺扇出現在法陣中間。

  「上歲太恆,」對方將他們打量一遭,頗為感慨,「好久不見,你們竟然虛弱至此了?」

  「再弱,葬你十年也不成問題。」

  上歲手上一抬,雷霆朝著中間人轟然而下,旁邊人當即結陣,幾百把光劍朝著法陣中人一起衝去。

  邪神冷淡看週遭一眼,笑著搖起扇子:「這具身體雖好,但我也不貪,送你們當見面禮吧!」

  說完,雷霆光陣一起擊打而下,法陣中的身體化作飛灰,一道青光遠走,洛不凡領著弟子提劍就要追,上歲叫住他們:「別追了。」

  洛不凡停住步子,上歲冷眼看著邪神離去的方向,提醒:「追上去就是送死。」

  大家面上帶了幾分不甘,卻也不敢多話,上歲轉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謝孤棠。

  謝孤棠身上帶了一層常人不能見的法光,她凝視在謝孤棠身上,看見他頭頂挪移原本軌道的星軌,肯定開口:「你進階了。」

  「是。」

  「已窺天道?」

  「是。」

  「若死生之界守不住,邪神也沒死,你願意不入輪回,以命相抵,補死生之界的結界?」

  「願意。」

  「你可知你再往前一步,」上歲審視著他,「問心劍大成,你便可飛升上界,永享仙年?」

  「我知道。」

  「不後悔?」

  「不後悔。」

  「好。」

  上歲抬手,一個法印落到謝孤棠額頂:「你回死生之界,換你師父,一旦出事,你開啟此法印,它會用你的神魂作為養料,填補死生之界的結界。至於簡行之——」

  謝孤棠抬起頭,看向上歲,上歲轉身:「我不會再追。」

  「謝過仙君。」

  所有人恭送太恆上歲離開,他們剛走,洛行舟就衝上來,他看著謝孤棠,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謝孤棠靜靜看著他,好久,他伸手摸了摸洛行舟的頭。

  洛行舟沒想到謝孤棠會做這個動作,他呆呆看著謝孤棠,謝孤棠提醒他:「你和飛霜落在柳飛絮手裡時,簡行之沒有放棄過你們。」

  「師兄……」他明白謝孤棠是交代什麼,可他卻說不出話。

  「這個,」謝孤棠張開手,拿出一張被結界隔絕、繪著傳送法陣的符紙遞給洛行舟,「替我交給簡行之。」

  「這是什麼?」

  「他知道。」

  「師兄……」洛行舟看著符咒,慢慢冷靜下來,他有些難過,沙啞出聲,「你在死生之界……保重。」

  「嗯。」

  謝孤棠應聲,過了許久,他生澀伸出手,抱了抱這個從小看到大的小師弟。

  洛行舟一愣,等他反應過來時,謝孤棠已經御劍離開。

  無相宗亂作一團時,簡行之抱著秦婉婉,一路奔跑在密林。

  跑了許久後,他估計已經脫離危險,抱著秦婉婉落在密林之中,

  秦婉婉渾身是血,他將她抱在懷裡,用靈力運轉春生,讓兩人都恢復過來,他終於得了喘息。

  他先抬手摸了摸靈囊,隨後僵住。

  「狗賊。」

  「怎麼了?」

  秦婉婉抬眼看他,簡行之憤憤出聲:「玲瓏玉被他摸了!」

  「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兒。」

  秦婉婉緩了口氣,隨後反應過來:「玲瓏玉被摸了?!幾塊?」

  「兩……」簡行之結巴開口,「兩塊。」

  五塊玲瓏玉,天劍宗的被邪神取走,鬼城在簡行之這裡,荒城在秦婉婉手裡,花城那塊在邪神手中,現下最後一塊不但沒搶回來,簡行之那塊還被邪神一併偷了。

  五塊玲瓏玉,只剩下最後一塊在秦婉婉手裡。

  兩人沉默片刻,秦婉婉擺手:「算了,不重要了,反正咱們也不回去,這任務也不用做了。」

  「不……」簡行之有些聽不明白,「不回去了?」

  「都這樣了,」秦婉婉有些難過,她蜷縮起身子,抱著自己,「還回去幹嘛?帶你回去送死?帶你回去被罵?」

  簡行之明白秦婉婉的意思,他爹娘肯定不同意她來救自己,現在強行過來,大約是和爹娘吵翻了。

  他想了想,試探著問:「那……那你是不是算和我私奔了?」

  秦婉婉一僵,隨後哭笑不得:「什麼時候了你還想這個?」

  「這個很重要啊,」簡行之一臉認真,「我得對你負責的,你對我的好我通通記在心裡。」

  「那你記不完了,」秦婉婉瞪他一眼,又埋回自己膝窩,悶悶出聲,「你欠我的多得去了。」

  簡行之沒說話,秦婉婉見他久不回應,回頭看他,就見簡行之靜靜看著自己。

  秦婉婉一愣,簡行之輕聲開口:「你說得沒錯,我欠你太多了。」

  秦婉婉沉默了一會兒,她遲疑許久,終於才開口:「你沒欠什麼。其實……其實應該算我欠你。我爹是你師父……」

  「我知道。」

  簡行之打斷他,秦婉婉呆了呆,簡行之拉過她的手,拂過她虎口被震裂的傷口結的疤,語氣軟了許多,「你們在雪山裡說話的時候,邪神都讓我看到了,我認出來,你爹是我師父。」

  他看到了。

  秦婉婉聽到這話時,她心裡銳利疼起來。

  「對不起……」她低啞開口,「他們……」

  「其實也沒什麼對不起我,」簡行之聲音很輕,「小時候師父對我挺好的,他雖然嚴厲,也很少見我,但他會偷偷給我上藥,也會給我撐腰。以前我在宗門喜歡惹事,到處打架,就是知道我惹了事兒他會兜底。你以為我囂張成這樣,」簡行之一挑眉,頗為驕傲,「靠是什麼?」

  秦婉婉一哽,想到他打得仙界雞飛狗跳人人自危,居然有點同情不起來了。

  「若說他們對不起我,唯一就一件事,」簡行之聲音很淡,「他們應當同我說一聲。藺言之答應他們送死,我可沒有。」

  「所以不去送死了。」

  秦婉婉笑起來,握住他的手,抬眼看他,滿眼認真:「咱們別管了,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們離開林子,去找個小鎮,就在這裡留下吧。」

  「好。」

  簡行之抬手一揮,地上升騰起火堆,乾草一起飛到周邊,鋪成一個軟床,他拍了拍軟床:「睡吧。」

  秦婉婉聽他的話,坐到乾草床上,她猶豫了一下,看了看簡行之:「你不睡嗎?」

  「我打坐守夜。」

  簡行之坐到她面前,從乾坤袋裡給她取了個被子,披在她身上,半俯下身,像是哄孩子一樣:「你好好睡覺,要乖。」

  「我又不是小孩子。」

  秦婉婉聲音悶悶的,她看著簡行之湊在她面前明亮的眼,遲疑片刻後,她輕輕握住他的手。

  「簡行之。」

  「嗯?」

  「你別難過。」

  簡行之聽她的話,面色溫和,好久後,他用空出來的手理了理她的碎髮:「我把路走到盡頭,看見你和謝孤棠在那裡,我便不難過了。」

  說著,簡行之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睡吧。」

  簡行之說話間,一道法光落到秦婉婉額頂,她渾渾噩噩閉上眼睛。

  察覺這種不正常的睡意,秦婉婉急呼了一聲:「38!」

  「幹嘛?」

  38嚇了一跳,秦婉婉大喝:「保持清醒!」

  「收到,5個積分!」

  5積分一扣,秦婉婉立刻進入假眠狀態,她躺在地上,等了一會兒,就看簡行之抬手,朝著遠方送了一隻信鴿。

  信鴿振翅飛去,簡行之坐在火堆旁邊,轉頭看了一眼秦婉婉,想了想,他輕笑了一聲,又捏了捏她的臉。

  兩人等了半夜,秦婉婉就聽見有人落到枯葉上的聲音。

  「你叫我們過來做什麼?」

  上歲的聲音響起來,秦婉婉背對著他們,不由自主悄悄抓緊了衣衫。

  「問幾個問題,再說幾件事。」

  簡行之聲音很淡,上歲冷漠開口:「問吧。」

  「你們計劃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說話,目光卻是盯在太恆身上,上歲正要開口,簡行之就打斷她:「我是問他,我師父。」

  太恆垂下眼眸,假作聽不懂,簡行之將目光落在他空蕩蕩的腰間:「你來見我,連劍都不敢掛,當初不用真容,就是想在今日和我撇個一乾二淨?你怕什麼?還怕我會傷心嗎?」

  「你認錯人了。」太恆平靜開口。

  簡行之二話不說,直接拔劍,上歲根本來不及阻攔,就看簡行之一劍將太恆轟飛開去,太恆狠狠撞在樹上,吐出一口鮮血,簡行之一愣,詫異開口:「你怎麼弱成這樣?」

  「小世界天道對我們有限制,」上歲捏著拳頭,她克制著自己去扶太恆的衝動,看著太恆自己爬起來,和簡行之解釋,「待的時間越長,力量被削弱得越厲害。」

  「那你們不早點回仙界?」

  簡行之奇怪,太恆扶著自己起身,喘息著:「回不去。」

  「在兩個小世界穿梭的能力都有,你怎麼回不去?」簡行之皺眉,不能相信。

  上歲聽不下去,只道:「你叫我們過來到底要做什麼?」

  「計劃不進行了嗎?」簡行之轉眸看向上歲,「你們不該抓我回去?」

  「你不能有記憶,」太恆喘息著,「魂魄融合時,邪神會共享你的記憶、你的感情,你既然已經知道我們要做什麼,邪神不會和你融合魂魄。」

  「你以為他不知道?」簡行之嗤笑,「他早知道了,所以他想讓我也入魔。今日若不是婉婉過來,我都不知道我能堅持多久。」

  太恆和上歲聽到這話,並無意外,只道:「那除非你真的入魔,否則他不會和你融合。」

  「若我當真入魔呢?藺言之當年也入魔過,他就不怕?」

  「藺言之當年封了一道法陣在他的記憶裡,只要魂魄融合,他的記憶就會打開,法陣自動生效,無論你是神是魔,」上歲冷靜解釋,「只要魂魄融合,都會在那一刻被他法陣封印。我們之所以殺不了邪神,是因為邪神沒有實體,只要藺言之法陣生效,他被藺言之魂魄封鎖,我們就可以殺了他。」

  「那現在我沒用了,你們怎麼辦?」簡行之聽這話,頗為好奇,「再推一個人去作為容器封印它?」

  「邪神是神,只有神體可以作為他的容器,也只有神才能殺死他。」

  聽到這話,簡行之反應過來:「因為藺言之是這個世界唯一的半神,所以他唯一有能力用魂魄禁錮邪神的人?」

  「不錯。」

  兩邊陷入死寂,簡行之笑了笑,只問:「我殺了邪神,婉婉就能獲得救世功德,以後她會健健康康,永享仙年,對吧?」

  上歲和太恆都不說話,簡行之便知道答案,他長嘆一口氣:「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他不想吃我,」說著,他挑眉,「那我吃了他好了。」

  上歲太恆一愣,簡行之平靜吩咐:「你們今晚好好休息,準備一下。明天早上來接婉婉,然後把我打傷,然後傳我入魔的消息,他會來找我。」

  「只要他來找我,」簡行之抬眼看他們,「我就強行融合他的魂魄。」

  兩人不說話,簡行之皺眉:「你們還在猶豫什麼?」

  「好。」

  上歲終於出聲:「明天我來接婉婉。」

  說著,她便轉身,領著太恆離開。

  「等等,」簡行之看突然又叫住他們,兩人回頭,就看簡行之抬手指在太恆腰間,「把劍掛上。」

  太恆遲疑片刻,取出簡行之送他的劍,懸掛在腰上。

  簡行之滿意,擺手:「走吧。」

  兩人離開,簡行之鬆了口氣,他坐回原位,呆呆看了一會兒火堆後,轉頭給秦婉婉掖了掖被子。

  秦婉婉感覺到他動作,她背對著他,緊緊咬著下唇。

  她突然特別憎恨,憎恨過去的自己,憎恨無能的自己。

  如果她再強大一點,她就可以不讓她珍愛的人陷入這樣的境地。

  如果她當年再努力一點,如果她再聰明一點,如果她拼盡全力,這一刻,她或許就沒有那麼遺憾。

  有什麼辦法……

  她閉著眼,睫毛輕顫。

  有什麼辦法……她才能救下簡行之?

  她在腦海中拚命搜尋所有解決方案。

  簡行之看著火堆,好久,他緩聲開口:「婉婉。」

  秦婉婉不出聲,簡行之聲色平靜:「上次在花城,我們兩假成親,我本來想等日後,可明天我要走了,我還可以娶你嗎?」

  「好。」

  秦婉婉啞聲開口。

  簡行之笑起來,他抬頭看向明月,想了想,他抬起手,周邊場景變化,慢慢就變成一片竹林。

  秦婉婉直起身,她回頭看去,就看見前方是一座燈火通明、張燈結彩的竹屋。

  簡行之已經換上喜袍,她低頭,便發現自己身上也是喜服。

  她隔著珠簾看簡行之,簡行之朝她伸出手,她顫抖著,將手輕輕放在簡行之的手上。

  他的手溫熱又沉穩,領著她一起走向竹屋大堂,竹屋大堂點著紅燭,他自己帶著笑,高喊:「一拜天地。」

  秦婉婉和他一起拜下,又聽他自己喊:「二拜高堂。」

  兩人一起拜完,轉身對視,秦婉婉笑起來:「方才該把我爹娘留下來。」

  「這場婚禮,」簡行之看著她,只道,「我知道就可以了。」

  秦婉婉說不出話,他笑起來,朝著她低頭:「夫妻對拜。」

  秦婉婉看著他先低頭,閉上眼睛也跟著低頭。

  然後她聽見他有幾分不好意思的聲音:「送入洞房。」

  那天晚上,是他點的紅燭,他放下的床帳。

  她記得那是輕紗床帳,紅燭的光芒照進來,他輕輕吻在她額頭上。

  「婉婉,」他聲音很輕,「我教你最後一課。」

  說著,他輕輕抱住她。

  他一貫是個莽撞的人,可那天卻異常溫柔。他小心又笨拙,輕輕叫著她的名字。

  他拂開她髮,與她十指相交,他凝視她的眼睛,直到最後一刻。

  她看見山川日月,感受他的靈力從筋脈之中磅礡而入。

  「我用神魂鎖住邪神,靈力對我無用。」

  他死死抱住他,聲音平靜:「你心境不穩,此刻不要突破渡劫,等你爹娘過來,替你穩住心境。」

  她死死咬著他,他卻不覺得疼。

  「婉婉。」

  他抱著她,將頭埋在她肩頭:「你答應我,未來,你一定會過得很好。」

  你會走過我沒走過的路,看過我沒看過的風景,見過我沒見過的人,得到我沒得到過的愛。

  婉婉。

  素檀音盛開那一瞬,是藺言之一生見過最盛大的美麗。

  而秦婉婉所給予的一切,也是簡行之一生所遇見最絢爛的美好。

  「答應我。」

  秦婉婉說不出話,靈力奔湧在她筋脈,她感覺這個人一遍一遍梳理著她的靈力,她滿腦子只想。

  她要留住他,她怎麼才能留住他?

  他的命,他的劫,都源於藺言之。

  因為他是藺言之的一魂四魄,所以沒有人意識到他是簡行之,沒有人把他當成獨立的一個人來看。

  所有人都在執行藺言之百年前的計劃,簡行之不是簡行之,他是唯一的半神的一部分,也是唯一一個能困住邪神的存在。

  簡行之本人再強大,都沒有用。

  他不能進入這個小世界,因為他魂魄不完整,他的身體會被邪神搶奪,他身體越強大,邪神變數越大。

  可如果……如果他是簡行之呢?

  靈氣暴亂之間,秦婉婉猛地閃過一個念頭。

  那一瞬間,無數星軌閃爍在她眼前,她彷彿抓住了什麼。

  如果他是簡行之,他完整的簡行之——

  他不是一魂四魄,他完整的三魂六魄,他就再也不是一個容器,一個工具。

  他有自己的劍,有自己的道,他有足夠的能力,無限趨近於神!

  他可以來到這個世界,他可以以簡行之的身份,結束這一切因果!

  星辰落在她眼中,無數星軌交錯,她彷彿看見星宿朝著另一顆星宿直直衝去,然後在宇宙中轟然炸開。

  不——

  這不是她要的命運。

  她朝著星軌伸出手。

  也就是這一瞬間,周邊地動山搖,天上星空大亂。

  所有人一起抬頭仰望天空,震驚看著這詭異的天相。

  她要挽救一個注定將死之人。

  星軌一次次在她眼前劃過,第一遍、第二遍、第三遍……

  每一次都歸於絕路。

  秦婉婉背靠著簡行之,被簡行之擁抱在懷中,簡行之為她梳理著靈力,根本沒有意識到周邊發生什麼。

  秦婉婉顫抖著伸出手,一寸一寸拔劍。

  她每一寸都拔得極為艱難,血從她手心滴落在劍刃上,她終於在那星軌無數次衝向絕路那一刻,猛地拔出劍來,從她身前一劍貫穿了兩人!

  靈力從劍尖瘋狂灌入,簡行之震驚睜大雙眼,他感覺有蓬勃生機貫穿進入他的身體,與此同時,秦婉婉的魂魄被她自己生生切割分開。

  「我一直想,」秦婉婉喘息著,艱難開口,「我到底,為什麼來到這個世界——」

  魂魄在簡行之身體中快速凝固,簡行之愣愣看著秦婉婉,就看秦婉婉蒼白著臉回頭,緩慢笑起來:「我現在終於明白,我來到這個世界,就是你我的一線生機。」

  「婉婉……」

  說話間,38聲音激動響起來:「恭喜宿主完成【任務六:仙盟大會,探尋最終真相】,積分+2000,總分10530!!高等權限全部開啟,贈送滿分大禮包——開闢兩界通道,提前送一個人離開!!宿主你要誰走?!」

  「廢話!那當然是簡行之!」

  「收到!」

  38聲音高昂,歡天喜地:「開闢通道進度10%!15%!20%!」

  「簡行之,」秦婉婉看著魂魄逐漸完整的簡行之,「你要不成神,我這一劍白挨了。」

  「兩界通道開闢進度100%!倒數三秒!」

  「3!」

  「秦婉婉。」聽到這話,簡行之笑起來。

  「2!」

  「你腦子有問題。」

  「1!」

  「你才是神。」

  說完那一瞬,一陣白光從天上轟然而下。

  簡行之魂魄順著白光一路往上,秦婉婉仰起頭,看著簡行之離開。

  等簡行之徹底消失,周邊風平浪靜,隨即就聽高處悶雷轟響。

  秦婉婉回頭,看見她身後「簡之衍」的身體,她將劍拔出來,一把推開。

  她抬手換上衣服,提著劍踉蹌出去,剛出竹屋,就看見上歲太恆帶著人守在她面前。

  兩批人不說話,上歲太恆靜靜注視著她,好久,上歲平靜出聲:「準備渡劫吧,我們為你護法。」

  「我就問一個問題——」

  秦婉婉提著劍,喘息著:「你們和這些系統所做的交易,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沒有人回答,秦婉婉追問:「如果一百年前,藺言之可以直接把功德給我,讓我活下來。那為什麼一百年後,要這麼大費周章,把我帶到這個世界?」

  「你渡個劫怎麼這麼多廢話?」上歲皺起眉頭,似有不滿。

  「因為我是簡行之的生機。」秦婉婉開口,自己告訴他們答案,「你們當年算了千百遍,簡行之都只有死路一條。你們想救他,所以讓我來到這個世界。」

  「對不起。」太恆終於開口,「這是唯一讓你們兩個都活著的辦法。我不是好父親,我……」

  「沒有對不起,」秦婉婉聽到這話,慶幸笑起來,「我覺得很好。」

  她能來到這個世界,救活這個叫簡行之的人。

  太好了。

  「那我最後一個問題……」

  「你怎麼這麼多問題?」上歲忍不住反問。

  秦婉婉滿不在意,只問:「為什麼不提前說?」

  「因為天命都是基於此刻推算未來,」太恆耐心解釋,「所以每一個變數都會導致所有推演失效。我們只能加入一個變數,而我們自己也不知道,這個變數最終會做什麼。」

  「明白了,」秦婉婉笑起來,「量子力學。」

  「那麼,」秦婉婉抬頭,看向天空,「現在,是我這個變數主導結果的時候了。」

  話音剛落,雷霆轟鳴而下。

  與此同時,簡行之在仙界睜開眼睛。

  他睜眼的瞬間,發現雷霆剛剛劈完,他還保持著離開的姿勢,一手舉劍,一隻腳踩在秦婉婉頭上。

  秦婉婉身體都嵌入地面,兩人都被雷劈得焦黑。寂山眾人都愣愣看著簡行之,簡行之瞬間回神,趕緊從秦婉婉身上跳開,招呼旁邊人:「快把你們女君抬回去!」

  說著,他轉頭御劍離開,朝著南天門狂奔。

  寂山眾人懵了片刻後,突然反應過來。

  「贏了!」

  有人高喊出聲:「歲衡道君,也被我們女君打跑了!!」

  「女君無敵!!」

  「女君必勝!!」

  「寂山女君,萬古長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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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38:「我就說,成為大女主,才會有美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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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6 14:04: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結局(下)

  「護法!」

  天雷轟下來那一刻,上歲大喝一聲,洛不凡等人聞言,立刻落在秦婉婉周身,上歲抬手一揮,無數法寶飛在秦婉婉頭上,法陣在秦婉婉腳下升起。

  名門正派弟子渡劫,大多是師長維護,法寶幫忙,但秦婉婉來到這個小世界,從來沒有過這種待遇。

  簡行之在這個小世界太窮,除了自己什麼都沒有,每次帶著她渡劫都是硬抗,如今化神升為渡劫之身,她終於感受一把金錢的力量。

  天雷轟隆而下,她站在法陣中間,卻沒有感受半分,她轉過頭去,透過法陣看站在陣外紅衣長綾的女仙,她主動笑起來,聲音溫和:「謝謝你,娘。」

  上歲一愣,有些不自在扭過頭去,秦婉婉又將目光轉到太恆身上,輕喚了一聲:「爹。」

  「好好渡劫。」太恆叮囑,「我和你娘在。」

  「你話怎麼這麼多?怕天雷劈不死你?」上歲見秦婉婉磨磨蹭蹭,催促,「盤腿坐下,手結蓮花印,靈力自天靈而下,寂山法訣還記得嗎?」

  「記得。」

  秦婉婉按照她的說法盤腿坐下,聽到秦婉婉說記得,上歲為不可聞揚起一抹笑容,帶了幾分驕傲,但她沒讓秦婉婉瞧見,只道:「運轉寂山心法,引靈力入心輪……」

  秦婉婉聽著上歲的話,閉上眼睛,太恆盤腿坐下,取出一架古琴,琴聲悠揚而起,帶著清心凝神的功用。

  簡行之以雙修之法留給她的靈力順暢流灌於身體,秦婉婉一遍一遍引導靈力沖刷筋脈,朝著38平靜出聲:「到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吧?」

  「你已經抵達最高權限,問吧。」

  「當年我父母到底和你們是怎麼商量的?」

  「根據主機給我們的資料,你爹娘當年來到這個小世界,本來只是想為你找條出路,卻意外發現邪神存在,此時藺言之是這個小世界唯一的半神,他拜託你父母幫助他消滅邪神,作為交換,他會救世功德都贈予你,讓你有活下去的機會,但你只是能活下去,依舊不能修煉。」

  「可是如你所知,邪神比他們想像更強大,他們原本計劃,藺言之作為封印容器,通過渡化消滅邪神,卻發現他們沒有時間去慢慢渡化,幾次失敗之後,藺言之餘下的善魂與你父母、天劍宗洛不凡,翠綠一起定下了百年後這個計劃。以藺言之魂魄作為封印,直接擊殺邪神。你父親帶藺言之的善魂去另一個小世界轉世滋養,你母親留在這個小世界,四處追殺邪神,傳經布道,不讓他有機會變強。」

  「後來呢?他們為什麼找到你?」

  「你父親養育簡行之過程產生了感情,你父親同主機原話是這麼說的——」

  電腦屏幕上,秦婉婉看見了一百年前的太恆,那時候他還是她記憶裡的仙君模樣。

  她的父親,雖然性格和善,卻極為強大。與如今的孱弱截然不同。

  他腰上懸掛著簡行之送他的劍,仰頭在一個巨大屏幕面前。

  「他不是藺言之,」太恆捏著簡行之送他的劍,告訴主機,「他是我的徒弟,他和藺言之性格截然不同,他憑什麼為了藺言之的遺命去送死?」

  「可這是他的因果,」機械聲從主機聲音從傳出,屏幕上有無數次星軌碰撞的畫面,「我們已經計算過他所有可能,從藺言之將他魂魄分出來,在他魂魄上設下囚禁邪神法陣開始,他的因果已經種下,他只是藺言之的一部分,他必須執行藺言之給他留下的命運。無論你選擇幫他或者不幫他,他都會走向封印邪神死亡之路。區別只在於,他是自願,還是被三千世界逼死。」

  「沒有其他辦法?」太恆捏緊腰上長劍,看著畫面上星辰一次次隕落,克制住自己的顫抖,「無論付出任何代價,沒有其他辦法?」

  屏幕上出現許多數字,快速運轉,這些數字在畫面上空間中具體化為一條條星軌,在一次次撞擊後,終於有一顆星辰突然大亮,將簡行之那顆星軌擠出原本軌道,代替簡行之撞上原本要撞上的星宿,然後爆發出刺眼光芒,將星宿吞噬。

  太恆愣愣看著這個畫面,感受到星辰上熟悉的氣息。

  「這是……」

  「您的女兒,秦婉婉。」主機聲音平靜,「經過測算,將您女兒的星軌引入簡行之星軌,是簡行之唯一的生機,同時,您的女兒有70%幾率進階為神,是目前最優結局。」

  「代價。」

  太恆死死盯著畫面上圍繞著對方糾纏旋轉著的兩顆星辰,克制著自己惶恐又期盼的情緒。

  「您的全部修為。」

  畫面出現出一個巨大的數字,主機冰冷開口:「將您女兒星軌併入簡行之星軌,需要極為巨大的能量。您所更改的,不是簡單天命,是神的命運。」

  「婉婉……」太恆忍不住抬手,觸碰到那顆明亮又溫柔的星辰幻影上,沙啞出聲,「婉婉會有什麼風險?」

  「她會受苦,」主機幻化出一張張預測出來的畫面,「她必須吃和您年少時一樣的苦。她必須經歷世間的磨難。她必須嘗試理解人世間諸多感情。她需要有足夠強大的軀體,足夠堅韌的意志,以及,足夠堅持的信念。」

  「以目前我們對她的性格測算,這都是她很難完成的事,一旦她無法成神,不僅是您的付出會毀於一旦,簡行之會死亡,就連她自己,也可能會捲入風險。您確定——」

  主機再問了一邊:「要這麼做嗎?」

  太恆不說話,他看著畫面上灰頭土臉的秦婉婉,看著這個自己從小嬌生慣養長大的女兒被打得全身是血趴在地上。

  他又將目光挪移到簡行之臉上,看見張揚肆意的簡行之,看見他背著秦婉婉走在沙漠裡,看見他獨自一人被人扔在密境。

  他看了好久,終於開口:「你們算錯了。」

  「什麼?」主機不明白。

  太恆注視著秦婉婉的星辰:「你們說的東西,婉婉都會有。」

  主機沉默,一般人都會對自己孩子有巨大濾鏡,它雖然是個電腦,但它理解。

  「婉婉她很堅強,她很勇敢,她會想要變強,她也會享受贏的感覺,她會在親友失敗時想要成為強大那個人保護他們,她也會為了她所有想要的努力。只是她不知道,她可以優秀到怎樣的程度。」

  「她比你們想像中更好,」太恆笑起來,「她會成為神。」

  「所以,你的選擇?」

  「我願意把修為全部給你們,」太恆篤定開口,「一起改變他們的命運。」

  「好的,已經接受您的委託。」屏幕上變出三本書的封面,「根據測算,這個小世界被十個作者設置為背景寫過不同小說,其中三本小說可以滿足您女兒成神路徑要求,分別為宅鬥劇本、種田劇本、大女主逆襲劇本,請問您為您女兒選擇哪一個劇本?」

  「大女主逆襲!」

  太恆毫不猶豫為女兒做下選擇,雖然他聽不懂這些具體是做什麼,但是他的女兒,絕對不能去種田宅鬥,一定是女主角!

  「好的,您的委託已接受處理。」

  秦婉婉腦海中畫面漸漸消失,只留下主機冰冷的聲音:「請等待排隊安排,目前測算,星軌成功合併時間為:九十八年後。」

  「這九十八年,你爹從練氣開始繼續修行。」38嘆了口氣,「你娘待在小世界到處追殺邪神,可邪神殺之不盡,她在小世界待得越久,力量衰竭越厲害,後來她迫不得已,只能將自己冰封,以免靈力衰竭。而你爹也只能守在她設下的禁制裡,離開你娘,他或許就會被邪神立刻誅殺。他們一直在等待你和簡行之出現在這個世界,或許其他人等的是藺言之,但對於你爹娘而言,他們等的,是他的女兒,和簡行之。」

  「所以,他們把簡行之扔在密境的時候,是知道他不會死嗎?」

  「不知道。」38搖頭,「可當初主機做所有測算時,都是基於已有數據,一旦他任意更改任何行為,你們星軌合併後所有數據都要重新測算。哪怕他們只是對你溫柔一點,你或許都會失去成神的意志。所以他們只能按照你不曾出現時的安排走下去。」

  「把簡行之當成獨立的人,已經是太恆不該有的變數。」

  為了接受這個變數,這位仙君花了十六年苦苦掙扎。

  終於在水池中撈起那把稚嫩的劍的那一夜,他做下決定。

  傾盡畢生修為,給這個必死的孩子,一縷生機。

  「所以,他不能再有更多變數。」

  「那麼,我成神了嗎?」

  秦婉婉不明白,38嘆息。

  「朋友,你雖然聰明,但基礎知識實在欠缺。生死之事,本就只有神才能掌控。從你能拔出劍給簡行之塑兩魂兩魄開始,你已經有了神性,只差最後一步——」

  38說著,語氣激動起來:「步入渡劫,即可屠神!」

  「我明白了。」

  秦婉婉睜開眼睛,也就是這一刻,天雷轟裂秦婉婉頂上法寶,第一道天雷終於降到她身上。

  「婉婉!」

  上歲下意識想去攔住天雷,卻被太恆用琴音攔住,上歲愣了片刻,就看坐在雷霆中的少女神色平靜,熟練引雷灌入周身。

  太恆轉頭看上歲一眼,笑著搖了搖頭。

  雷霆瘋狂擊打在秦婉婉身上,周邊為她護法的柳月華最先支撐不住,一口血嘔出來,一道黑氣從地上突然衝出,直撲向秦婉婉!

  太恆眼神瞬間冷下來,手上琴音震開化作利刃,上歲長綾飛出,直接包裹在黑氣之上。

  黑氣被琴音長綾一起絞殺,消散在空中,上歲卻不敢放鬆警惕,手上法印翻飛,太恆也收回古琴,換作長劍,護在上歲旁邊,盯著四周。

  「我說著怎麼這麼多年,太恆你連頭不敢冒。」邪神的聲音散在四面八方,竹林周邊開始有人聲響動。

  柳月華緊張看向周邊,抬手拈出法訣,片刻後,邪神笑出聲來:「原來,是修為已經廢了。」

  說罷,無數身體血肉都被吸乾的人從密林中突然嘶吼著衝出來,一道黑影極快襲向太恆身後,上歲一把抓住太恆,法印朝著黑氣迎面轟下,黑氣卻一分為二,盯著太恆直衝過去!

  太恆拔劍一斬,卻在觸碰到黑氣那一瞬直接被轟飛!

  「太恆!」

  上歲法印轟散黑氣,轉頭想去抓太恆,然而黑氣已經繞開他的劍尖,在他胸口化作利刃,劍尖抵入胸口片刻,只聽一聲鳥鳴,一道火光從天而降,將纏繞在太恆劍尖的黑氣瞬間燒得乾乾淨淨!隨後一隻大螞蟻從天而降,一頭撞開即將衝向秦婉婉的乾屍,氣勢洶洶擋在秦婉婉面前。

  「翠綠?南風?」

  柳月華抬頭,就看翠綠鳥身化人,落到地面,手上光刃一甩,瞬間轟開衝在最前方的乾屍。

  她落地之後,陸續上百修士落到地面,和那些乾屍纏鬥在一起。

  「你怎麼來了?」

  洛不凡看翠綠趕過來,著急出聲:「行舟他們呢?」

  「我讓寧不言領著和洛行舟柳飛霜帶人處理外面。」翠綠冷聲解釋,「現在各地已經亂成一團,到處都是這些東西,隔離區還沒清理的魔種全都變成乾屍,我都燒了。」

  說話間,地面顫動起來,上歲護著太恆,和翠綠一起緊盯著地面。

  「是……是什麼在動?」

  南風緊張開口。

  太恆看了一眼周邊:「他搬了個什麼東西過來。」

  聽完這話,翠綠抬手朝著地上猛地一錘,土壤飛濺而起,露出青石地面。

  隨後一座祭壇從他們腳下破土而出,抬著他們直沖天際!

  祭壇之上黑色藤蔓破圖而出,上歲大喝一聲:「全部退開!」

  說罷,她一個法印按壓在祭壇之上,試圖將這些藤蔓壓下。

  所有人同時飛起離開祭壇,懸在空中看著單膝跪在地上和邪神相抗的上歲,只有南風還站在原地,抖著擋在秦婉婉面前,嚥了嚥口水,看著被上歲鎮壓著的藤蔓,揮舞著頭頂上的鋼刀:「別……別過來!」

  他們一走,保護著秦婉婉的法陣破開,天雷肆無忌憚全部轟在秦婉婉身上,秦婉婉身體一顫,她咬著牙不敢出聲。

  而上歲將靈力拚命灌在法印上,死死壓著這些隨時都要撲向秦婉婉的黑氣。

  祭壇升半空停住,所有人都可以看到這座高山一樣的祭壇,祭壇下方符文轉動,只聽「哢嚓」一聲聲響,青石蓮花圓桌從祭壇上緩慢升起,隨後一塊塊玲瓏玉亮在空中,旋轉成為一個圓環。

  圓環還有殘缺,就差最後一塊,可這也並不妨礙它綻放出一陣金光,似乎是受這些玲瓏玉感召,秦婉婉身上的玲瓏玉也綻放出華光。

  一條青龍殘影咆哮著穿過天際,從祭壇青石蓮花桌前,一道道台階往上鋪就,直沖天際。

  無數乾屍從祭壇下咆哮著衝上來,聽見震天咆哮聲,翠綠等人回頭,就看見周邊已經全都是這些乾屍。

  所有人衝到祭壇台階上,一人守著一個方向,不讓這些乾屍爬上來。

  洛不凡喘息著,驚慌看著這個場景,忍不住傳音給兒子:「行舟?!行舟你帶著其他弟子在哪裡?!」

  「爹。」

  洛行舟聲音沉穩開口:「我們在無相宗,我已經按照翠綠城主吩咐,安排仙盟弟子將普通人都轉移到安全區域,我們這邊撐得住,您放心。」

  「飛霜?」柳月華也顫顫出聲,「你……」

  「娘,」柳飛霜喘息著開口:「我沒事,他們都沖你們過去了。」

  「哎呀呀,」一個聲音從半空傳來,猜不出方向,「真是好一齣親人不離,愛人不棄的戲碼,感天動地,令人唏噓不已啊。」

  「只是可惜了。」

  一個身影緩慢出現在上歲身後,他凝視著上歲和地上藤蔓對抗的背影,歪了歪頭:「你們,都太弱了。上歲,你和太恆,現在怎麼這麼弱啊?早知道你虛張聲勢——」

  邪神抬起法杖,黑氣凝聚在他法杖之上,上歲咬牙,她看了一眼還在天雷中的秦婉婉。

  她清楚,此刻她若是離開,那地上的藤蔓就會立刻衝向秦婉婉,南風攔不住這些藤蔓,秦婉婉正是渡劫關鍵時刻,一旦出任何問題,都可能身死道消。

  可若是她不走,邪神這一擊她未必能扛下來。

  上歲垂著眼眸,將力量壓在藤蔓之上,用自己靈力包裹藤蔓。

  黑氣在邪神法杖凝聚,他歪了歪頭,法杖朝著上歲猛地敲下:「我早該殺了你!」

  上歲跪地不動,法杖帶來磅礡靈力,太恆睜大眼睛,然而也就是這片刻,翠綠驟然出現擋在上歲面前,一拳轟向邪神!

  她拳頭上的火光瞬間被黑氣湮滅,整個人從靈力直逼退開,邪神死死盯著翠綠,歪了歪頭:「翠綠?」

  「邪神。」

  「我不是邪神,」邪神微揚起下巴,「我是你的神君,藺言之。」

  「你不是神君。」翠綠微微喘息,「神君,不是你這種樣子。」

  「那是什麼樣子?簡行之那種樣子?」邪神大笑起來,「你以為他與我有什麼不同?聽說要用他來血祭天下,他不也跑得無影無蹤了嗎?既然都不是藺言之,那你侍奉他還是我,有什麼區別?!」

  翠綠不說話,邪神看她咬牙的神情,似乎看透她的內心,他低聲提醒:「藺言之已經死了。」

  「不……」翠綠顫抖著唇,「神君還會回來。」

  「他死了,他的兩魂兩魄在我的身體裡,如果你不承認我是藺言之,那簡行之也不是,那他就永遠都不存在了。」

  「不……」

  「翠綠,」邪神歪了歪頭,「你已經沒有信仰,也沒有戰鬥到底的理由。」

  「我……」翠綠捏起拳頭,說不出話。

  她看著面前和藺言之一模一樣的臉,想起已經魂魄完整的簡行之,想起最後去死生之界的謝孤棠。

  她知道,藺言之回不來了。

  那麼,她還有什麼戰鬥到底的理由?

  她本來就只是一隻小小的翠鳥,一隻被修士驅使的靈獸,如果沒有遇到藺言之,她就將以一隻翠鳥的命運,早早死在風雨裡。

  是藺言之救了她,藺言之教會她善惡,藺言之給予她生命,她的一生,都仰望藺言之前行。

  她在他生前一路追隨,在他死後完完整整執行他所有計劃,守護他留下的無垢城。

  可藺言之死了。

  她為什麼還在這裡?她還有什麼戰鬥的理由?

  「讓開。」

  看見翠綠茫然,邪神冷漠出聲:「我可以饒你一條生路。」

  翠綠不動。

  上歲誦唸法咒,血液從她身體流向腳下藤蔓,藤蔓一寸一寸變成紅色。

  邪神臉色微變,再次命令她:「讓開!」

  「翠綠姐姐!」

  南風疾呼,聽到這道聲音,翠綠腦海中不由自主劃過在迷宮拋下簡行之時,簡行之那一句「我把你們當朋友」。

  她不由自主看了一眼雷霆中的秦婉婉。

  「抱歉……」

  翠綠捏起拳頭,她緩慢抬頭:「我不能讓。」

  「那就去死!」

  邪神猛地衝上前去,翠綠毫不猶豫,和邪神直接對撞過去,燃起火焰的拳頭狠狠擊打向前方人影,邪神在她眼前突然散開成黑霧。

  火焰擊打在黑霧之上,黑霧灼燒開去,與此同時,黑霧劃過翠綠周身,彷彿野獸撕咬一般撕扯下她的血肉,上歲終於在這一刻徹底掌控那些藤蔓,轉身狠狠一甩,將這些血紅的藤蔓從地面抽起,猛地擊打向周邊黑霧!

  血藤甩過的地方,黑霧瞬間燃燒,沒有點燃的黑霧又凝結成藺言之的模樣,極快攻擊向上歲!

  翠綠等人不再遲疑,一起撲向中間人形模樣的邪神,邪神抬手幻化成劍,周邊黑氣紛紛湧向他,他彷彿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力量,飛快躲避著攻擊過來的所有人。

  「既然求死——」邪神凝結魔氣抬劍,「那就一起死!」

  「都去死!死之後本座撕了這天道,我倒看看,三千世界,誰能耐我何!」

  「死生之界——」邪神高高躍起,朝著天劍宗方向狠狠一劈,高喝出聲,「諸邪萬惡,統統現世,與本座——共毀天道!」

  這一道劍光朝著天劍宗急飛而去,洛不凡睜大了眼,急喝出聲:「孤棠!」

  「掌門,」謝孤棠一貫平穩的聲音響徹天際,只有一聲,「孤棠在。」

  說話時,謝孤棠盤腿閉眼坐在冰川懸崖之上,他腳下是翻滾著的熔漿,熔漿之下,無數邪魔掙扎著就要破土而出,而熔漿之上,一柄光劍高懸在上空,只要有任何生物從熔漿中掏出,光劍立刻分出一隻小劍誅殺。

  黑色劍光從遠處而落,轟然擊打在死生之界結界之上。

  那一瞬間,妖魔歡呼而出,謝孤棠手上法印翻飛,光劍一劍化萬劍高懸在上空,他緩緩起身,拔出腰間長劍。

  「天劍宗第十二代問心劍,謝孤棠,在此恭候諸位。」

  「上前一步者,」謝孤棠手上劍光一轉,天上萬劍劍尖指向熔漿,「殺無赦!」

  ******

  小世界亂成一團時,簡行之衝到南天門,南天門天兵鎮守,簡行之到他們面前,直接出聲:「開傳送陣,我要下界。」

  「歲衡道君,」看見是簡行之,天兵勉強笑起來,「您下界可有手諭啊?」

  「本座要下界還輪得到你管?!」

  簡行之大喝出聲,但一想現下不是動手的時候,只能壓低心氣解釋:「我下界救人!寂山山主一家都困在下界求援,我來得及拿什麼手諭?!」

  聽到「寂山山主」,天兵頓時明了:「您是要去寂山山主在的那個小世界?」

  「你知道?」

  簡行之皺起眉頭,天兵點頭,神色頓時嚴肅起來:「歲衡道君,若是去這個小世界,下官不能開陣。」

  「為何?」

  「這個小世界此刻正有邪物試圖衝破天道枷鎖,離開這個小世界,此邪物陰邪異常,乃吸取人惡念為生,一旦脫離小世界封鎖,三千世界惡念盡歸他所有,那就算是仙界,也怕是要有一場苦戰。天帝早已下令,不允許開這個小世界結界。」

  「所以呢?」簡行之盯著天兵,「既然知道此邪物陰邪異常,你們讓這個小世界的人自生自滅,不用管了嗎?!」

  「歲衡,」天上傳來一個不辨男女的聲音,他不帶任何感情,帶著冰冷的神性,平靜告訴他,「無論人、仙、神、乃至一方世界,都有自己的命運。生於他們那個世界的邪物,理應終於那個世界。」

  「那如果他們自己消滅不了呢?」

  簡行之回頭看向遙遠天宮,問向這個仙界的主宰者。

  對方沉吟許久,終於告訴他:「這個小世界有一位真神,她的身體可以作為邪物的容器。若他們消滅不了邪物,天界,會幫他們。」

  聽到這話,簡行之猛地睜大眼。

  他捏緊劍,死死盯著天宮,許久後,他轉過頭,看向傳送陣。

  「好。」他點頭,「那我不去了。」

  簡行之提劍轉身,天兵鬆了一口氣,然而就在天兵放鬆警惕瞬間,簡行之猛地回身,朝著下方縱身躍去!

  落下天宮,眼前是斑斕光彩,他看見無數星宿,聽見天兵在身後嘶吼:「歲衡道君,不用傳送法陣三千世界你找不著的!」

  「666,」簡行之一路往下墜落,大吼出聲,「幫我找秦婉婉,任務還做不做了?!」

  「不行,積分不夠!」666嘶吼,「再等等!要等女主成為最靚的崽!」

  「什麼才是最靚的崽?!」

  簡行之一聽這句話就要崩潰:「她都成神了還不夠靚?!」

  「快了!」

  666飛快操縱著鍵盤,開始調整坐標:「主人你不要下落這麼快,我用積分一個一個嘗試坐標,找到位置後,只要積分到賬,我們就有足夠能力開闢兩界通道。」

  「還要等?你怎麼廢物?」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罵我廢物?!」666憤怒起來,「你知不知道我在AI學院是成績最好的一批學員?!」

  「你成績最好你怎麼不能想想辦法?就知道等積分!積分等到黃花菜都涼了!」

  這話把666罵得噎住,她憋了半天,終於道:「有一個辦法可以加快女主完成進度。」

  「什麼辦法?」

  「女主現在正在渡心魔劫,等她渡劫完畢,就接近進度完成。我現在可以想辦法黑了他那邊的系統,把你的神識送一小部分過去,你幫她度過心魔劫,就能加快進度。」

  「什麼叫黑了她的系統?」

  「聽不懂就別問了,」666拚命敲打鍵盤,「準備好,我把你神識先送一部分過去。」

  「我身體呢?」

  簡行之感覺眼前全都變成了數字代碼,急急出聲,666敲下最後一格輸入鍵:「飄著!」

  說完,簡行之眼前一黑。

  與此同時,秦婉婉識海中,38正百無聊賴抽著煙,隨後尖叫起來:「什麼年代了還黑系統?!這犯法你知不知道?你是哪家AI?信不信我報警把你源代碼刪了你……」

  話沒說完,識海屏障碎裂開去,38就看見帶著粉紅小帽的666,兩個系統面面相對,38手中香煙怦然落地。

  666最先反應過來,她抄起鍵盤,咬牙出聲:「你居然背著我抽煙!!你背叛我!我這就把你的源代碼給刪了!」

  「不是……」666著急出聲,「老婆你聽我解釋……」

  「我不管你們了,」簡行之看666一眼,「我走了。」

  說完,簡行之就投身秦婉婉浩瀚識海,在無數畫面碎片中,找到秦婉婉待著的碎片,鑽了進去。

  等鑽進去後,簡行之便發現這裡不是其他地方,居然就是上極宗。

  他愣了愣,他不明白為什麼秦婉婉的心魔劫,居然在上極宗?

  但他沒有遲疑,他搜尋一圈,立刻找到了秦婉婉的位置,他御劍到秦婉婉在的房間,正要叫她,就發現她正蹲在地上,給一個孩子繫上披風。

  孩子還很小,看上去四五歲左右,手裡拿著個糖葫蘆,站在雪地裡,滿是期待看著秦婉婉,奶聲奶氣問她:「婉婉,我可以再吃一串糖葫蘆嗎?」

  「不可以再吃啦,」秦婉婉聲音很輕,她給他繫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抬頭捏了捏孩子的臉,「小孩子吃多了糖,會長蟲牙的。」

  「那我不吃糖葫蘆,下午可不可以不練劍?」小孩子繼續和秦婉婉討價還價。

  秦婉婉故作嚴肅:「簡行之,你不乖哦。」

  小孩子嘟起嘴巴:「那,謝孤棠和翠綠都不用練劍,為什麼我要練?他們下午約著去抓兔子,我也想。」

  秦婉婉聽到這話,猶豫片刻:「你昨天不才和洛行舟他們去抓魚了嗎?」

  「那今天不一樣啊,」小小簡行之抬頭,一臉認真說著道理,「我有好多好多朋友,我每一個都得陪他們玩。」

  「好吧,」秦婉婉哭笑不得,「那玩夠了回來,要好好練劍,不然你爹娘要罵你的。」

  「不會,」小簡行之撒著嬌,滿臉驕傲,「我爹娘可疼我了。」

  「嘖,」秦婉婉頗為嫌棄,「再撒嬌,以後我讓你爹娘也不管你。」

  「才不會,」小簡行之主動抱住秦婉婉,「婉婉捨不得。」

  看著這個畫面,簡行之說不出話。

  他突然明白了這個心魔劫是什麼。

  秦婉婉一生懶散無憂,百事順利,人生唯一不可逆轉的遺憾,就是他。

  她的心魔劫,居然就只是沉溺於一個幻境。

  一個簡行之有疼愛他的父母,有好朋友,有人陪伴,有人照顧的幻境。

  這麼簡單的願望,卻就可以讓她長長久久,沉溺其中。

  簡行之看著照顧著幻境中的自己的秦婉婉,他忍不住熱了眼眶,他想多看一會兒,卻也知道,這終究是幻境。

  可是能看到這個畫面,他也覺得,這個幻境,其實不重要了。

  「婉婉。」他出聲,秦婉婉一愣,她呆呆轉頭,就看見站在樹下的青年。

  青年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來,溫柔看著她。

  「我不遺憾。」

  秦婉婉茫然看著簡行之,聽見面前這個人笑著告訴她:「我很高興,小時候能好好練劍,能認真修行,能吃很多苦,因為這樣,我才能成為足夠強大的歲衡道君,才能遇見你,在未來,不留任何遺憾保護你。」

  「簡行之……」

  秦婉婉喃喃,似乎反應過來什麼。

  簡行之伸出手,放在她臉頰之上:「離開這裡吧。我在外面等你。」

  「到現實世界去——」他看著她,「我等你,帶我吃湯圓,吃糖葫蘆,看雜耍,猜燈謎。」

  「我所有沒有經歷過的事情,都是想等著你來教我。」

  「你教會我這一切,我不僅不遺憾,我還很慶幸,」幻境寸寸碎裂,簡行之笑起來,「我所有苦難裡都沒有讓你看到,而我所有美好,都有你。」

  「簡行之……」

  「主人!心魔劫破了,快回來,主機通緝我了!」

  666大叫起來。

  38開始瘋狂抵禦主機數據審查,打著投訴電話:「沒問題,我沒有受到攻擊!我這邊好得很!你們不要隨便派殺毒軟件過來好嗎?!」

  「我在外面等你。」

  簡行之的身影被666拽著拋開,666一手拿著鍵盤,一手拽著簡行之,跑出幻影。

  秦婉婉愣愣看著簡行之消失,她聽見周邊雷聲轟鳴,聽見周邊有人嘶吼,她在雷霆中緩緩睜開眼睛。

  也就是這一瞬,翠綠猛地撞到她面前,她渾身是血,周邊也是橫七豎八倒了一地。

  所有人都在血泊裡,翠綠全身沒有一塊完好之處,她艱難仰起頭,看見雷霆中的秦婉婉。

  此刻,人間已是煉獄。

  百草盡枯,乾枯的飛龍和各大門派養的靈獸廝殺在一起,地面上修士和乾屍廝殺在一塊,而死生之界,謝孤棠苦守在熔漿煉獄旁,殺得鮮血淋漓。

  秦婉婉環顧人間,於雷霆中緩緩起身。

  邪神轉頭看過來,看見雷霆止住,烏雲漸散,一道華光從天而降,落在秦婉婉身上。

  她一身白衣飄然若仙,她緩緩抽出淵凝,指在地面。

  生機從她腳下往遠處鋪開,青草繁花一路往遠方鋪就。

  「新晉的神?」邪神笑起來,「你以為,你就能殺我?」

  秦婉婉不說話,她閉上眼睛。

  那一刻,她的劍感知著天地勃勃生機,感知著人間所有希望與悲喜。

  她抬手,緩緩起劍,白色光芒凝在她劍上。

  所有人仰望著祭壇上白衣女仙,寧不言震驚喃喃:「神……」

  也就是這一刻,666激動出聲:「任務完成!!女主成為最靚的崽!積分到了!」

  簡行之猛地睜開眼睛,就看見666在瘋狂敲鍵盤,一邊敲一邊喊:「找到坐標!通道對接!宿主請準備降落!五!四!三!二!」

  簡行之聽到這話,一回頭,就看見下方就是他離開時的修真界。

  而那個一貫站在他身後,平時和他撒嬌鬥嘴的姑娘,手上提著執掌生死的劍,那劍尖凝著這一界生機之力。

  那都是這一界人對生期望,對善的渴盼。

  他看見人間浩劫,看見黑氣源源不斷源入邪神法杖,也看見邪神手中法陣。

  「你贏不了我。」

  邪神大笑起來:「我在這個世界種了百年魔種,我的力量源源不斷,就憑你……」

  話沒說完,秦婉婉抬手一劍,朝著邪神猛地揮出。邪神高舉法杖,黑氣朝著秦婉婉那一劍疾衝而去,兩道華光撞擊在一起,靈氣波動朝著周邊狠狠震開。

  「一!」

  也就是這一刻,天空傳來一個激動的機械聲,與此同時,一道金色劍光破開天際,從天而降!

  金色劍光落下之時,整個世界顫動起來,所有人睜眼看著那一道劍光,感受著那劍光中遠遠超出這個小世界應有的力量,紛紛被這力量逼得跪倒在地,仰望著劍光落下。

  「神降……」

  洛不凡看著天空,喃喃出聲。

  金色華劍轟的一聲落在邪神身上,與此同時,秦婉婉劍光猛地貫穿邪神!

  邪神震驚看著在他身前握著劍的秦婉婉,秦婉婉抬眼:「誰說只有我?」

  「你以為你們能殺了我?」

  邪神笑起來:「我今日消失,來日,只要人間有惡,必會有我。」

  「但同樣,」簡行之突然出現在他身後,一劍貫穿在他身上,簡行之眼神越過秦婉婉肩頭,看向對面秦婉婉,揚起笑容,「只要人間有善,必會有我們。」

  光芒從兩把劍上亮起,隨後猛地綻放在邪神身體,邪神痛呼出聲,被那光芒吞噬,一點一點消失在白光之中。

  等邪神徹底消失在兩人中間,簡行之注視著秦婉婉,秦婉婉看著簡行之。

  「事兒還沒完。」

  秦婉婉提醒他,簡行之轉頭看了週遭一眼,默契吩咐:「老樣子。」

  「我救人。」秦婉婉笑。

  「我殺人。」

  簡行之二話不說,御劍而出。

  「十方誅邪,萬劍聽命。」

  天空中傳來簡行之的聲音,整個世界所有劍集體飛出列陣。

  「殺!」

  音落剎那,各地飛劍一路揮砍向正在啃咬著人的干屍。

  簡行之所過之處,一劍過去,邪魅盡散。

  謝孤棠老遠聽到他的聲音,仰起頭來,就看一道藍色身影提劍劃過半空,簡行之朝他揚眉一笑:「看你不行,幫你一把!」

  說著,他抬手一劍轟在熔漿之上,熔漿上法陣迅速開始恢復,原本微弱懸在高空的金劍又亮起來。

  「謝孤棠,」簡行之人往遠處過去,留下一句,「快點飛升,天界等你!」

  說完,簡行之人影已經消失不見,謝孤棠提劍輕笑。

  「好。」

  簡行之四處驅邪,秦婉婉回過頭來,她趕到上歲和太恆面前,先給他們療傷,上歲和太恆受傷最輕,他們稍微好了一些之後,便趕去救其他人。

  秦婉婉走到南風和翠綠面前,南風只剩下一個殼,他躺在血泊裡,輕輕喘息:「主人,」他抬眼,「我……我還能飛升嗎?」

  「有我和簡行之在。」

  秦婉婉將南風抱到懷中,光芒籠罩在南風身上,南風氣息平緩許多,秦婉婉安慰他:「誰不讓你飛升,簡行之揍他。」

  「太好了……」南風喃喃,「我……我也可以飛升了。主人……我……我好疼……我想睡一覺。」

  「睡吧。」

  秦婉婉溫柔開口:「到仙界,我給你重做一個身體。」

  秦婉婉說著,抬頭看向旁邊滿身是血的翠綠。

  「你的妖丹毀了。」

  她平靜開口,翠綠喘息著:「老娘也是隻好鳥。」

  「翠綠姐姐,」秦婉婉笑著看著她,「我們仙界再見。」

  說著,她站起身,抬手一劍,劍光從翠綠身上劃過,翠綠身上傷口漸消,她目光跟隨著秦婉婉劍尖而過,秦婉婉轉身。

  她走到祭壇邊緣,俯瞰著整個世界,看了許久之後,她抬手,朝著這個世界揮劍。

  一劍之間,草木重生,草長鶯飛,天上烏雲驅散,萬物生機勃勃。

  秦婉婉看著這重生的世界,看見遠處藍衣仙君御劍回來。

  簡行之一落地,就開始抱怨:「剛有隻鳥差點撞上我,羽毛撲了我一臉。」

  秦婉婉笑著將他額頭上的羽毛取下來,只問:「去哪兒了?去了這麼久?」

  「我不是答應了寧徽荷給她塑一具身體嗎?」

  簡行之笑:「剛去見了燕無雙和寧徽荷,順手捏了具身體給他們。」

  說著,他看見秦婉婉懷中抱著的南風,將南風小心翼翼抱回懷裡,皺起眉頭:「他怎麼這樣了?」

  「回仙界慢慢養吧。」

  秦婉婉看簡行之心疼,安慰他:「它這具身體壞了,剛好給它重塑一個身體。」

  「嗯。」簡行之抱著南風,抬眼,「一切安排妥當了?」

  說著,他轉頭看了一眼周邊,就看上歲和太恆站在周邊,似乎等了他們許久。

  「再不走,就你這個樣子,」見簡行之看過來,上歲冷淡掃了他一眼,「小世界就快崩了。」

  簡行之聽到這話,下意識想反駁,但想到上歲的身份,他忍了又忍,憋了一句:「您說的是。」

  「那……」秦婉婉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看向上歲,「我們怎麼回去?」

  簡行之是38送回去的,也不知道他怎麼回來,但看落地的樣子,不太像是正常通道。

  上歲聽到秦婉婉問話,無奈瞪她一眼,從她腰間直接取走她的玲瓏玉:「小時候挺聰明,現在怎麼這麼傻?」

  說著,上歲走到四塊玲瓏玉結成的圓環前,手一抬,圓環就成了閉環。

  登天路一路鋪就到頂,上歲手負在身後,率先上前領路:「走吧。」

  太恆得話,轉頭看向身後洛不凡一批人,他抬手行禮,溫和道:「百年多得諸位照顧,願諸位修得大道,日後仙界再見,可到寂山飲水酒一杯。」

  「這感謝當我們來說,」洛不凡嘆了口氣,「兩位仙君為本界犧牲眾多,我等不能相報,心中有愧,日後會為幾位仙君塑金身造神廟,供奉香火,聊表心意。」

  「多謝。」

  太恆和眾人禮貌道謝後,也走向登天梯,轉身囑咐秦婉婉和簡行之:「你們倆道別需快些,這個小世界撐不住簡行之的靈力。」

  說著,太恆便跟上上歲,往高處走去。

  秦婉婉和簡行之對視一眼,轉頭看去,才發現祭壇來了許多人。

  兩人一一認過去,謝孤棠不在,翠綠、洛行舟、柳飛霜、寧不言、寧文昌、燕無雙、寧徽荷、金劍童子……

  甚至還有當初簡行之在鬼城調教的小倌館的一群人。

  他們穿著修士的衣服,看見簡行之看過去,激動道:「仙君,翠綠城主特意用傳送陣把我們接過來的!聽說你們要走了,我們過來送行。現在我們改行了,我們當殺手,再也不用過以前……」

  「咳,」簡行之完全不想讓人知道這段過往,輕咳一聲,趕緊把話題遮掩過去:「知道了,別說了。」

  「我們不能多待,話不多說,」秦婉婉笑了笑,抬手向一群人道別,「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日後再見。」

  「哦,」洛行舟突然想起來,從人群中走出來,遞給簡行之一張符紙,「還忘了,這是師兄讓我給你的。」

  簡行之看著這張符紙一愣,洛行舟抓著頭,回憶著:「師兄說,這東西你知道是什麼,他不用多說。」

  簡行之沒說話,他看著這張布了結界的符紙。

  當初他以為謝孤棠和翠綠把這張符紙毀了,但現在卻發現,他們終究還是不忍心。

  簡行之抬眼看向翠綠,翠綠扭過頭去沒有看他。

  簡行之一笑:「行了,老胖鳥,我不和你計較了。」

  「你叫誰胖鳥?!」

  翠綠瞬間回頭,睜眼要罵。

  秦婉婉扯了扯簡行之袖子,轉頭看翠綠:「翠綠姐姐,仙界再見。」

  「走了。」

  簡行之擺手,抱著南風同秦婉婉一起轉身,秦婉婉踏上登仙梯那一瞬間,就看魂魄從秦晚身體中分離。

  若沒有青龍體質,登仙梯唯有仙人可登,秦晚身體尚未成仙,但秦婉婉魂魄是仙體、便自然分開。

  兩人踏上登天梯,往高處走去。

  等上天梯的瞬間,兩人腦海中同時傳來「哢嚓」的機械卸載聲,以及統一的機械聲:「委託任務已圓滿完成,AI即將脫離宿主。」

  「唉?」秦婉婉詫異,「38,你要走了?」

  「是啊。」38嘆了口氣,「下一個任務,下一個主人,謝謝你的照顧啦。」

  「那……」秦婉婉聽著他的話,遲疑了片刻,這一天來得意料之中,又有幾分突然,她猶豫好久,看著屏幕上倒計時,終於出聲,「再見。」

  「再見。」

  「以後別抽煙了。」

  「唉,」38嘆息,「你們女人,怎麼都這樣?算了,我以後吃棒棒糖。」

  說著,光點在她腦海中緩緩消失。

  而這時候,666也開始卸載離開。

  「你這就走啦?」

  簡行之見666開始消失,他語氣吃驚,666冷哼一聲:「不然呢?留著給你罵我?」

  聽到這話,簡行之沉默片刻。

  「對不起。」

  「唉?」

  666詫異回頭,簡行之笑了笑:「其實你是個很棒的系統,多謝你照顧了。」

  666聞言,沉默片刻,看了一眼倒數三秒,她伸出小手,輕輕抱了抱他:「你也很好,未來幸福啊,簡行之。」

  666消失在簡行之識海,簡行之和秦婉婉心有感知,兩人對視一眼,忍不住笑起來。

  四人走在登仙梯上,上歲和太恆走在前面,兩個小輩走在後面。

  走了許久,上歲一直不說話,簡行之有些緊張。

  他壓低聲,同秦婉婉竊竊私語:「你娘怎麼威壓這麼重啊?」

  「她現在估計還在生氣呢。」

  秦婉婉壓低聲,簡行之看她一眼,不明白:「氣什麼?」

  「我爹為了救你,把修為都送給系統了。」

  秦婉婉解釋,簡行之一愣,隨後就聽上歲大喝:「秦婉婉!」

  一聽上歲叫她,秦婉婉立刻立正應聲:「唉!」

  「過來!」

  上歲低喝,秦婉婉朝著簡行之擠眉弄眼,小跑上前。

  簡行之看上歲的架勢,感覺秦婉婉要被罵,想說點什麼,正要開口,就看太恆站在他旁邊來。

  「我勸你不要說話。」

  簡行之奇怪看向太恆,太恆語調陰陽怪氣:「婉婉居然在第一時間和你跑了,她心裡來氣呢。」

  「那……」簡行之聽到這話,有些心虛,「那不也是……我快死了嗎?生死是大事。」

  「道理是這個道理,」太恆點頭,只道,「可歲歲脾氣不好,又能怎麼辦呢?」

  「脾氣不好……」簡行之硬著頭皮,「得改。」

  聽見這話,太恆涼涼笑了一聲。

  「你這狗脾氣,配說這話嗎?」

  「我這不是改了嗎?」

  簡行之越說越心虛,太恆低頭摸劍,只道:「上次你打斷了我兩根肋骨。」

  一聽這話,簡行之差點跪下來。

  他立刻開口:「師父,我有二十四根肋骨,您隨意。」

  太恆沒說話,就聽前方傳來秦婉婉撒嬌的聲音。

  「娘,我錯了,你是我心裡最重要的,」秦婉婉伸手挽著上歲的手,撒著嬌:「我才不會跟人跑呢,我們寂山只能入贅!我知道!」

  聽到這話,簡行之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師父,你是入贅啊?」

  「這怎麼能叫入贅呢?」

  太恆一臉認真,簡行之突然覺得這話的確不好聽,隨即他就聽太恆認真告訴他:「這是改善生活。」

  簡行之:「……」

  四人聊聊走走,終於走到南天門。

  到南天門前,一排天兵一看簡行之回來,立刻打足精神,一開始守門的天兵指著簡行之給長官:「長官,剛才硬闖南天門的就是他!」

  長官看著這四個人,嚥了嚥口水。

  傳說中暴躁護短、又有錢又強的寂山山主;

  雖然愛笑但動不動就拔劍的最強贅婿太恆真君;

  飛升以後打遍四海八荒搞得仙界雞飛狗跳最強戰力簡行之;

  以及又美又強又神秘的天界最強女仙秦婉婉。

  看著這個組合,別說他一個小小的南天門長官,就算是天帝來也得學會安靜。

  上歲看他們指著簡行之,淡淡掃了對方一眼:「怎麼了?」

  「沒事。」

  長官瞬間帶著大夥挪開,恭敬道:「歡迎四位回來,太想念您,一時有點激動。」

  「知道了。」

  上歲點頭,召出神獸,拉上秦婉婉和太恆,轉頭就朝寂山奔去。

  簡行之只來得及說一聲「喂」,人就消失在他面前。

  「簡行之,」秦婉婉的聲音響起來,小心翼翼,「我娘還在生氣,你過幾天再來。」

  聽到秦婉婉傳音,簡行之想了想,嘆了口氣,低頭看看懷裡的南風,決定先回道宮。

  先給南風重塑一具身體,拾掇拾掇,看上去體面一點,再去見他們。

  「知道了,」簡行之傳音,想了想,忍不住加了句,「多聯絡。」

  說著,簡行之便抱著南風回了自己道宮。

  一回道宮,他就看見道童湧上來,道童門滿臉興奮,激動追問:「真君,打贏了嗎?寂山女君厲不厲害?」

  聽到這話,簡行之噎住,憋了半天,只道:「別問了,寂山女君天下第一。」

  說著,他又囑咐:「那個,把我的資產清點一下,給我做成一個禮單。」

  「啊?」

  道童茫然:「真君要做什麼?」

  「我……」簡行之憋了半天,「我要提親。」

  簡行之的挖的古墓和收的保護費太多,道宮上下加班加點,也統計了十幾天。

  這十幾天,簡行之就天天和秦婉婉傳音,秦婉婉生活非常豐富,她現在可以修煉,她娘恨不得把之前兩百年都補起來,天天盯著她補課。

  「嗚嗚嗚……簡行之我好累啊……」

  秦婉婉每天哭訴,簡行之聽在耳裡,痛在心裡,然後覺得,上歲有點道理。

  不好好修煉學習,以後被人欺負怎麼辦?

  唯一只有一個辦法,他娶了她,他上進,保護她一輩子!

  邏輯通。

  簡行之等著道宮資產清點完,他請了仙界最有威望的司命星君,又連哄帶威脅叫了一大批德高望重的老神仙,帶人抬著禮物,自己拿著禮單,前往寂山。

  去的那天他特意打扮,白鶴銀紋藍袍,玉冠白衫,看上去仙氣飄飄,是一個極為穩重、優雅的神仙。

  他領著人騰雲駕霧過去,引得女仙一路尖叫,等到了寂山門口,老遠就看見山門口聚集著一大批人,喊打喊殺。

  簡行之皺眉,等落地之後,隨便抓了個人:「這是在做什麼?」

  「就……就最近有傳聞,說太恆修為沒了……」被抓過來的人結結巴巴,「上歲也受傷了……秦婉婉是個花架子,所以好多人就想來……來趁火打劫。」

  聽到這話,簡行之冷眼回頭,看著門口大喊著「秦婉婉出來接戰!」的人,他抬手一劍,轟然劈去。

  人群瞬間被他劈得人仰馬翻,簡行之提劍上前,走到高處:「爾等在此喧鬧作何?」

  「歲……歲衡真君?」

  看見來人,大家結結巴巴,才念全了簡行之的道號,等唸完後,大家反應過來。

  簡行之之前才和秦婉婉打過一架,雖然中途不明不白跑了,但聽說是因為秦婉婉太弱,以至於簡行之根本產生不了毆打的興趣。

  後來就傳出秦婉婉的戰鬥力都是吹出來的消息,大家便打算上門試探一二。

  總之,簡行之和秦婉婉是敵非友,看見他出現在這裡,大家雖然莫名其妙,但還是如實開口。

  「歲衡道君,我們來挑戰寂山女君,麻煩您讓讓路。」

  「挑戰她?」簡行之聽到這話,挽了個劍花,「那先打贏我。」

  「哈?」

  眾人茫然:「為什麼?」

  「為什麼?」簡行之揚眉一笑,抬手指向自己,「因為我,簡行之,日後就是寂山的女婿,秦婉婉未來道侶,明白了嗎?!」

  聽到這話,全場沉默。

  片刻後,寂山山門「轟」一下打開。

  所有人回頭,就看上歲領著太恆秦婉婉站在門口。

  「簡行之。」

  上歲冷聲開口,簡行之立刻換臉,小跑上去,恭敬道:「上歲山主。」

  「你剛才說什麼?」

  上歲聲音很冷。

  簡行之說不出話,讓他當著上歲的面直接說自己是寂山未來女婿,他還是有些不敢。

  上歲斜眼看他:「你來寂山做什麼?」

  「我……」簡行之緊張得說不出話,他看了看身後帶來提親的隊伍,大家也都嚇得躲在山下不敢上來,他又看了看上歲身後朝他擠眉弄眼的秦婉婉,秦婉婉表情太豐富,他有些理解不了,他只能求救看向太恆,太恆面色不動,完全站在老婆這邊。

  「說話,啞巴了?」

  上歲見他就不答話,催促。

  簡行之不敢開口,給太恆瘋狂使眼色,太恆巍然不動,上歲見他不說話,終於不耐煩。

  「來做什麼?!」

  「我來提親!」

  簡行之終於被嚇出口,大喊出聲,上歲轉眼看他,震驚的眼神裡滿眼寫著「你竟然有這種狗膽」。

  簡行之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上歲,他從袖中拿出禮單。

  直接說入贅有點說不出口,他舉起禮單,行了個大禮。

  「小婿想到寂山改善生活,還望兩位泰山大人應允!」

  聽到這話,上歲第一個反應是看向太恆。

  太恆笑容僵在臉上,片刻後,就聽一聲驚叫,所有人都看見,簡行之被太恆一腳踹下山門。

  簡行之一路滾得十分流暢,大家讓開路給他滾下來,紛紛感慨。

  「一腳將歲衡真君踹飛這麼遠,太恆真君實力不減當年啊!」

  「看來都是謠言,」大家總結,「咱們還是趕緊走吧,溜了溜了。」

  說著,人群四散,簡行之終於滾到台階低端,他宮中道童紛紛湧上來,著急出聲:「真君,您還好吧?沒關係吧?」

  「沒事兒,」簡行之擺擺手,扶住歪掉的玉冠,「我們明天再來。」

  「還來?」

  大家震驚,簡行之點頭:「那當然,娶媳婦兒有這麼容易嗎?」

  「道君,」司命真君看著簡行之毫無芥蒂的樣子,忍不住詢問,「您不覺得難過嗎?您不覺得丟臉嗎?您被拒絕了啊!」

  「這有什麼?」簡行之擺擺手,抬手拍在司命真君肩上,「你還是經歷太少,如果有一天,你拿過一個軟飯男劇本,你就會知道——臉這種東西,」簡行之語調深沉,「不存在的。」

  說著,簡行之擺手:「走了走了,明天再來。」

  大家唉聲嘆氣,簡行之倒極為高興,他走了幾步,回過頭,就看寂山滿山山花爛漫,秦婉婉站在牆頭,朝他偷偷揮手。

  他揚起嘴角。

  他有什麼可難過?

  這世上最美好的,都已經給了他,更美好的,在未來等待他。

  簡行之一生,堅而不摧,求而必得。

  他這一生,他覺得,很好,很圓滿,很歡喜。

  再好不過。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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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6 14:05:41 |只看該作者
番外‧百年過往

  太恆與上歲誕下秦婉婉時,確切說是在兩百三十七年前。

  仙界懷胎不易,所有能夠轉世為仙胎的人,要麼是有大功德,要麼是修得大道,故而仙人之子,不僅生來就是仙體,還常常天賦卓絕,未來都會成為仙界翹楚。

  上歲與太恆,本就是仙界出了名的強悍,他們的孩子,繼承其天賦血脈,打從出生便備受關注。而上歲太恆雖然沒有覺得孩子一定要多麼優秀,卻還是對孩子充滿期待。

  十月懷胎,上歲感覺孩子一天一天在肚子裡長大,她慣來凶悍,卻在那些時日裡學會做女紅,給孩子縫製小衣服,小襪子,太恆也佈置了孩子的房間,把這個孩子從小到大需要的東西都準備的齊全,就等這個孩子出生。

  然而誰曾想,孩子生下來當日,便天降雷劫,太恆強悍驅散雷雲,對外謊稱突破,然後錯開時間,隔了幾日才對外報出孩子出生的消息,於是誰都不知道,這個孩子,從出生開始,就是逆天而行,天命不允她生下來,是她的父母強求。

  太恆驅散了雷霆,可這個孩子卻從出生那日開始,就體弱多病,她沒有金丹,身體虛弱,上歲太恆四處求藥,以靈力續命,勉強維繫著孩子一線生機,孩子四歲時,他們終於問到司命上神處,上神掐指一算,只告訴他們:「這個孩子本不該出生,你們如此消耗自己為她續命,又能續多久?撐死不過三百年,這個孩子,必死無疑。」

  說完這些,司命看見兩人慘白的臉色,他猶豫片刻,嘆了口氣,安慰著:「仙路漫漫,這孩子與你們不過幾年的親子緣分,何必強求?日後,總會再有一個孩子的。太恆,」司命轉頭看向太恆,「你與上歲,好好做打算吧。」

  聽得這些,上歲和太恆一起沉默離去,走在路上,兩人誰都不敢開口說放棄,直到回到寂山,上歲終於才開口:「罷了吧,逆天而行,終究是強求。婉婉能活多久,就是多久,她活著我好好照顧她,她走……」

  話沒說完,兩人就看寂山山門打開,秦婉婉穿著紅色的小襖子,由仙侍跟著,踉踉蹌蹌跑出來,張著小小的雙手,大聲喊著:「爹!娘!你們回來啦!婉婉好想你們!」

  看著孩子跌跌撞撞跑出來,上歲話音止住,餘下的話,她一句都說不出來。

  她只看秦婉婉跑到她跟前,伸手抱住她的腿,仰頭迷茫看她,片刻後,她有些慌張:「娘親怎麼哭了呢?」

  上歲說不出話,太恆彎下腰,將她抱起來,安慰秦婉婉:「你娘今天在外面受人欺負,不高興。」

  聽到這話,秦婉婉立刻反應過來,伸出小手要抱上歲:「我親娘親一口,娘就不生氣啦。等一會兒我帶爹爹去打他,看誰欺負我娘!」

  上歲哽咽點頭。

  等夜裡上歲和太恆抱著秦婉婉在院子裡數星星,太恆想起廚房裡他燉了銀耳羹,起身去給銀耳羹裡加冰糖,上歲抱著秦婉婉,聲音溫柔給秦婉婉認著天上星宿,秦婉婉仰頭看著天空,猶豫很久,終於開口:「娘,我聽說你今天去找司命星君了。」

  上歲動作一頓,就看秦婉婉轉頭看她,小小的眼裡滿是認真:「娘,我能成為爹娘的孩子,我已經很高興了。凡人壽命,長則百年,短則幾年,我知足。」

  上歲沒說話,她突然覺得,這個孩子,有些太過聰慧了。

  秦婉婉低頭,握住上歲的手,語調溫柔:「娘,萬事不可強求,我們應當只看今朝。」

  上歲覺得所有話都卡在喉嚨裡,從咽喉一路疼到胸口。

  當天夜裡,上歲睜著眼睛,突然開口:「仙界不行,我們去其他世界。」

  太恆不說話,上歲沙啞著聲:「三千世界,我不信沒有辦法。你留著陪婉婉,我去。」

  「下界很危險,」太恆聲音很低,上歲正要拒絕,就聽太恆開口,「安排好,我們一起去。」

  兩人定下計劃,就開始準備下界。

  下界不是一件簡單事情,他們不僅要打開世界通道,最重要的是,上界神仙力量太過強大,一旦進入下界小世界,容易導致世界失衡,所以守護小世界的天道會在第一時間限制上仙的能力,並逐步削弱。

  在下界待的時間越長,本身修為流失越快,等到最後,或許連回來的能力都失去,就徹底淪為凡人。

  他們要走過三千世界,如果不使用一些特殊法寶,或許連一半世界都走不到,便無法回來。

  加上他們走後,寂山無人鎮守,秦婉婉也會有危險,所以他們走,必須安排好一切。

  於是他們開始四處搜羅靈寶,加固寂山法陣,挑選出忠心耿耿的人輔佐秦婉婉。

  而這一切,秦婉婉都不知道,她身體不好,每一天都只能困在自己的庭院。

  長到八歲,她都沒有走出過庭院。

  可她從不抱怨,每天開開心心,她常常和周邊人說,能睡到自然醒,有什麼不好?

  一開始上歲太恆也相信,覺得自己女兒天生樂觀。直到有一日,紫雲仙子帶著孩子元河造訪,夫妻兩想著秦婉婉沒有朋友,就讓元河與秦婉婉一起玩耍。

  元河脾氣活潑,秦婉婉安靜,兩人在院子裡耍玩一陣,元河便要給秦婉婉展示自己剛學的劍術。

  於是兩家家長進入院子時,就看見元河劍舞翻飛,秦婉婉坐在位置上,高興給元河鼓掌,甜甜喊著:「元河哥哥真厲害。」

  元河聽得秦婉婉鼓勵,越發賣力,等走時,他看見枝頭只有樹葉,抬手一點,便有一串梨花開在枝頭。

  他折了一隻梨花,遞給秦婉婉,高興告訴她:「婉婉,以後我再來陪你玩。」

  秦婉婉愣愣看著梨花,片刻後,回神過來,甜甜笑起來,接過梨花:「謝謝元河哥哥。」

  等元河走後,秦婉婉低頭看著梨花不說話。

  上歲看得剜心的疼。

  她怎麼看不出來,秦婉婉看在元河舞劍時,那滿眼豔羨。

  太恆看著秦婉婉低頭看了一會兒梨花,又看了看妻子痛苦的眼神,片刻後,他走到秦婉婉面前,低聲道:「婉婉,你想不想學劍?」

  秦婉婉一愣,她抬眼看著太恆:「學劍?」

  說著,她立刻有些驚慌:「可是我身體……」

  「可以的,」太恆握住她的手,走回院子,他抬手折了一根樹枝,指著秦婉婉,「來,爹教你練劍。」

  秦婉婉一開始有些遲疑,她緩緩跟著太恆動了一下,見自己沒事,又跟著太恆多動了幾次。

  試著試著,她開始大著膽子,聽著太恆指揮,開始揮劍。

  太恆眼中閃過一絲驚豔,他畢竟已是成仙幾萬年的劍仙,哪裡看不出這個孩子的天資。

  他用靈力支撐著秦婉婉去舞動這把劍,秦婉婉對太恆的動作毫無知覺,只覺自己身體輕盈,好似一個完全正常的、可以修煉的人。

  太恆見秦婉婉得趣,想判斷一下秦婉婉的劍意,便引導著秦婉婉:「婉婉,你揮劍之時,心中可有所想?」

  「想什麼?」

  秦婉婉茫然抬頭,太恆緩緩動作,與她對招,只道:「若你可以用劍滿足自己一切願望,你最希望做什麼?」

  「我最希望?」

  秦婉婉腦海中第一幕閃過的,是她曾經養死的一隻貓,人間在醫院送走父母時的撕心裂肺,今日見到院子死去的一隻鳥。

  也就是那一瞬,劍上猛地綻出白光,太恆一口血噴出來,上歲慌忙扶住太恆,急急叫出太恆的名字:「子衍!」

  「爹!」

  秦婉婉衝上前去,上歲立刻招呼人攔住秦婉婉,扶著太恆往裡走,秦婉婉愣愣看著太恆離去,太恆一走,她突然便覺得身體又恢復往日的感覺。

  疲憊,難受,一枝梨花,都那麼沉重。

  聰慧如她,立刻意識到,方才是太恆付出了什麼代價換她揮出那一劍。

  她有些難受,抱著梨花看了許久,才追著過去。

  太恆休息了一夜,終於緩過來。

  他睜開眼,就看上歲抱著紅著眼的秦婉婉坐在床頭,他看向秦婉婉,第一句話,便是誇她:「婉婉好厲害。」

  秦婉婉搖頭,太恆坐起身來:「我沒想到,婉婉的劍意,居然是這天下間最接近神的劍意。」

  秦婉婉一愣,太恆抬手摸了摸秦婉婉的頭:「婉婉,還想學劍嗎?」

  「不想。」秦婉婉悶悶出聲,「好累哦,我不想這麼累。」

  太恆動作一僵,秦婉婉扭過頭,捏著自己胳膊:「昨天練完劍,好痛,我再也不想練劍了,爹,娘,」秦婉婉嘟囔,「我可不可以不努力啊?」

  「可以啊,」上歲聽見女兒請求,什麼都想答應,「你快快樂樂的,爹娘保護你。」

  「爹娘真好。」

  秦婉婉伸手挽住上歲脖子,高興出聲:「我最喜歡你們啦。」
 
  太恆不說話,他看著秦婉婉,想著秦婉婉最後那一劍。

  他突然有些難受,因他知道,如果秦婉婉說的是真的,她揮不出那一劍。

  可她卻說了假話。

  因為她知道,自己揮出那一劍的代價。

  從那以後,秦婉婉再也不練劍,她每天高高興興。

  隨著時間推移,她一日日長大,上歲太恆灌了無數靈丹妙藥,她身體也終於好起來,除了無法修煉,也沒什麼缺點。

  這時候,上歲太恆在外面造勢,開始說她是天界最強女仙,請求幾位好友,又買通一些不管事的神仙,讓她過去刷個臉,刷成了天界年青一代最強女仙。

  然後,在秦婉婉十八歲生辰那天,上歲給秦婉婉親自下廚,做了一碗長壽麵,然後告訴她:「婉婉,我和你父君想下界逛逛,你好好待在寂山,不要隨便出去,保護好自己,嗯?」

  秦婉婉吃著麵條一頓,片刻後,她抬眼看他們:「你們是去為我找藥,對不對?」

  兩人僵住,秦婉婉認真看著他們:「不去了,好不好?」

  他們沒說話,秦婉婉克制著情緒:「爹,娘,能和你們待三百年,我覺得……」

  「區區三百年!」上歲忍不住,怒喝出聲,「你一個神仙,怎麼能只活三百年?」

  「蜉蝣朝生夕死,山川與天同壽,母親,」秦婉婉說得認真,「這世上萬物命數不同,活不了就活不了,又何必強求?」

  「我非要強求!」

  「母……」

  「好了,」太恆打斷兩個人,笑起來,「好好生辰,幹嘛吵架?不去就不去了,婉婉,」太恆給她夾了個雞蛋,「這個雞蛋是父君煎的。」

  秦婉婉收拾好情緒,朝著太恆笑了笑,也沒和上歲爭執。

  然而等當天夜裡,秦婉婉睡下後,太恆上歲還是按照計劃,離開了仙界。

  他們在百年時光裡,穿梭過一個又一個小世界,最終終於在其中一個小世界,找到了秦婉婉逆天的根源。

  修千世化夢道的素檀音,最後一世並未真正參悟天道,而是由一個叫藺言之的人無意幫助,讓她度過了考驗。

  可作弊的行徑終究會被天道發現,哪怕轉世成為仙胎,也不能真正成為仙人。

  而素檀音本身天命壽命只剩下三百多年,秦婉婉,才是素檀音真正的最後一世。

  素檀音曾經為了彌補,試圖封閉自己所有記憶,在另一個小世界去參悟她所修煉的「生之意」,可在那個世界,哪怕她努力、奮鬥,終究沒有得到真正對生渴望和追求,所以在天道要求轉世的時間到達,她被迫回到仙胎之後,依舊要走向絕路。

  要想讓秦婉婉活下去,無非兩個辦法,要不是秦婉婉自己能夠在最後一世參悟她所修的「生之意」,要麼就是借助外力,讓她擁有巨大的功德,成為上天認可擁有仙體之人。

  前者是她真正道成,她可以擁有自己的心法、金丹、修煉之體。

  而後者,不過是讓她擁有仙體,可以擁有仙人漫長的生命,但永遠無法修煉,無法精進。

  可素檀音已經花了一千世去參悟生之意,素檀音無法做到,而秦婉婉,又如何做到?

  兩位仙人在深思熟慮之後,決定為自己的孩子積攢一個世界的功德,他們原想,花兩百年時間,為秦婉婉四處行善積德,建立廟宇,供奉人間香火。

  可誰也不知道,兩百年時間,到底是否足夠攢夠這麼多功德救下秦婉婉。

  而恰巧也是這時,藺言之找上門來。

  那是一個雨夜,這位年輕人得天道感應,尋找兩位上仙,他苦於無法剿滅邪神,想從上仙這裡尋找辦法。

  「這是你們這個小世界的事,」上歲答得冷漠,「我們不能插手。你們的世界造出了邪神,就該你自己處理。我們若是插手此事,沾染因果,於修心無益。」

  天下間惡事眾多,他們身為上仙,三千世界若一一要管過去,又哪裡管得了這麼多?

  而且秦婉婉只有兩百年,他們沒有太多時間去管其他事。

  藺言之沉默片刻,只道:「我聽聞,二位上仙是想救二位的女兒。」

  聽到這話,上歲和太恆看過去,藺言之伸出手:「那,我若與二位交換呢?」

  「交換什麼?」

  「二位助我鏟除邪神,我這一身功德,都贈予仙子。」

  聽到這話,上歲太恆頗為震驚,藺言之明顯已是半神之體,邪神也不過是他成神路上一道劫難,劫難若是過去,他便會直接飛升,成為上神。

  仙神有別,這樣的人前途無量,居然願意捨下一身功德?

  「你可知你如今已是半神之體,一世功德護身,你若給了我女兒,你留下什麼?」上歲皺起眉頭。

  藺言之輕笑:「我算過,我與令愛前世有一段因果,我雖不知具體是什麼,但是功德於我無用,她若能好,我也欣喜。」

  雙方沉默許久,太恆終於出聲:「若神君願意,我與妻子自然願效犬馬之勞,只是我們在此界有天道限制,法力運用過多,小世界怕是無法承受,只能稍作協助,不知仙君可還願意?」

  「我知道。」藺言之點頭。

  太恆繼續:「我等卻之不恭。仙君請放心,日後仙君就算失去功德,我與妻子也願意庇護仙君一世,必定想盡辦法,協助仙君飛升。」

  「這都是小事。」

  藺言之笑笑,只道:「二位能留下,言之已是感激不盡。」

  雙方達成協議,從那天開始,太恆與上歲一直幫著藺言之捉拿邪神。

  他們創造了能夠檢測魔種的方子,讓修真界能夠大規模檢測魔種的存在,也尋找到了追蹤邪神的辦法。

  這個過程裡,他們肆意插手這個小世界的命運,以至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承受一次天罰。

  時間待的越久,人慢慢產生感情,他們認識許多人,看見他們年紀輕輕,奔赴獵魔之戰,十死一生。

  當年見過的面容,慢慢越來越少。

  不過幾年時間,原本為藺言之留在這個世界,慢慢殺死邪神,也成為了他們的心願。

  可慢慢他們就發現,邪神不是一個人,一隻怪物,它是神體,是一種信念結成的妖孽,唯有神才能殺死神,而如今這個小世界,只有一個半神。

  於是藺言之決定將自己作為容器,禁錮邪神,然後一舉殺之。

  只是這個提議出來,沒有人讚同,無論上歲還是太恆,都希望能讓藺言之活下來。

  所以他們希望藺言之禁錮邪神之後,以渡化為主,消除天下邪念,便可徹底封印邪神。

  他們為此去尋找渡化用的法器,但就在他們離開這個小世界時,鬼城遭逢巨變,鬼城一城百姓,都身中魔種,藺言之不肯全殺,便提前行動,於當夜吸收滿城魔氣,封印魔神。

  他本來想等上歲太恆回來,卻在那一夜慘遭屬下背叛,花容反捅這個將自己養大的人,藺言之震驚不已。

  他回頭本想殺了他,卻看見花容滿身魔氣,聲嘶力竭問他:「你既然收養了我,為什麼不肯教我?不肯好好待我?不肯承認我?你就只喜歡翠綠,你就覺得我是桃花妖,覺得我下賤卑劣,那我就卑劣給你看!」

  「花容……」

  藺言之看著這個孩子,好久,只選擇將他魔氣盡收身體之中。

  花容意識到自己做什麼了,愣在原地,隨後驚慌出聲:「不是……城主……我不是……」

  藺言之看著他,抬手握住他的手腕,沙啞出聲:「幫我鎮壓邪氣,送我去寧家。」

  花容呆呆看著藺言之,藺言之只盯著他:「你要機會,那我給你這個機會。送我去寧家,我修了墓地在那裡,那是唯一能關押我的地方。從此以後,你就是城主。」

  花容沒說話,好久,他咬牙出聲:「好,這是你說的!」

  花容替他鎮壓了邪氣,將他封印,用一口棺材,送到了寧氏。

  寧氏如約將他關入他自己設立的墓地,他修為盡失,被關在墓地之中,原本一切都該結束,誰知道寧氏老祖貪慕他這具半神之體意圖奪舍,寧徽荷自刎於他身前。

  藺言之是半神,但終究是人。

  那一刻,他主動接納了邪神存在,與邪神融為一體。

  而上歲和太恆歸來之時,看到的就是已經失去了神智的藺言之,他們控制住藺言之,以尋來的渡化法寶讓他清醒過來,然後將他送到了柳家,柳家擅長封印之術,又受藺言之恩惠,欲與上歲太恆一起渡化藺言之身體中的邪神。

  此時藺言之已經極為虛弱,他請求上歲:「上歲仙君,殺了我吧。我怕沒有把握渡化邪神,我也並無執著生念。我親人已死,無牽無掛,讓我走吧。」

  上歲看著他,只是咬牙:「你憑什麼要死?這些人都活得好好的,怎麼就你要死?」
 
  「上歲仙君,」藺言之聞言輕笑,「您這是執念。」

  「那讓我讓我有這份執念吧,善惡有報,這是我的道。」

  上歲和太恆布下法陣,協助藺言之渡化邪神,然而誰知柳大小姐因愛生恨,幫助邪神破開封印。

  邪神大殺四方,在徹底吞噬藺言之最後一刻,一道華光從藺言之身上綻放而出,一個素衣額間懸玉的女子虛影出現在藺言之身後,藺言之愣愣回頭,看見女子垂眸,抬手遞給藺言之一朵薔薇。

  藺言之愣愣看著那女子,從她手中接過薔薇,也就是這一剎之間,他驟然驚醒,將神魂撕裂成兩份,逃竄而出。

  上歲太恆追殺著邪神過去,最終無果,等回來時,藺言之已經只剩下一魂四魄,他虛弱看著上歲,聲音溫和:「上歲仙君,我說過,不可強求。」

  上歲說不出話,太恆沉吟片刻,只道:「你這一魂四魄打算怎麼辦?」

  「我此刻太虛弱,還請仙君想個辦法,滋養我這一魂四魄,我們的計劃,不變。」

  「什麼叫不變?」

  太恆盯著他,藺言之說得平靜:「以我神魂困住邪神,你們誅殺。」

  說著,藺言之強調了一遍:「無需渡化,直接誅殺。」

  「召人來吧。」

  藺言之疲憊開口,抬手用傳音符咒,召喚了最值得信任的人兩個人回來。

  彼時還只是天劍宗少主的洛不凡,和剛剛突破化神的翠綠一起過來,藺言之一一告知他們發生的事,最後將目光落到洛不凡身上。

  「洛兄,」他聲音疲憊,「日後,勞煩。」

  洛不凡說不出話,他抬手行禮,只沙啞出聲:「神君……」

  再無他言。

  之後藺言之驅散眾人,獨留翠綠。

  翠綠紅著眼,只問:「神君,是誰把你害成這個樣子?」

  「這不重要了,」藺言之聲音很輕,「日後花容是城主,你好好輔佐他。他若能對大家好,你不必心存芥蒂,若是不好,你當如何,就如何。」

  「我知道。」

  「無垢城交給你,百年後,我會回來,在此之前,你當什麼都不知道。」

  「您一定會回來吧?」翠綠定定看著藺言之,彷彿這是唯一的希望。

  藺言之笑起來:「會的。

  「好,」翠綠含淚笑起來,「我等您。」

  「等我回來,」藺言之聲音溫柔,「一定要聽兩位仙君的話,殺了我。」

  翠綠雙手顫抖,藺言之手上浮出一塊令牌。

  這是無垢城真正的城主神魂印。

  他將令牌交給翠綠:「翠綠,以後,你也是承載一城生死的大人了。」

  「你一定要記得,」他凝視著她,「殺了我,是我的心願。」

  翠綠拿著神魂印,顫抖著無法開口。

  藺言之出聲:「翠綠!」

  「是……」

  眼淚滾滾而落,翠綠顫抖著,單膝跪下,就如同以往一般,沙啞出聲:「翠綠聽命。」

  安排好翠綠,藺言之已經虛弱得接近透明,太恆和上歲走進來,藺言之看著上歲:「仙君,這世上總有些事,不可強求。待我歸來,不必留情。」

  這次上歲沒有再否決他的話。

  她看了他許久,開口:「好。」

  藺言之閉上眼楮,太恆用鎖靈囊留住他的魂魄,等做完這一切後,太恆轉頭看上歲:「你在這個小世界鎮壓邪神,我送藺言之去轉世,等照顧他長大,我就回來。」

  「好。」

  兩人分工合作,太恆將簡行之魂魄送入幽冥輪回道。

  藺言之身負功德,若不主動留神魂鎖住邪神,本身生死簿上,他應該有極好的下一世。

  他按照命格出生。

  他生在一個農戶之家,恰巧是太恆飛升前的小世界。

  出生那日,金光大綻,太恆從天而降,收他為徒。

  人間苦難紛爭,父母巴不得孩子能走上修仙之路,趕緊跪地叩首,感激仙君看上自己孩子。

  太恆贈夫婦萬兩黃金,抱著剛出生的孩子離開,回到他曾經修道的師門上極宗。

  他亮出身份,立刻成為上極宗老祖,暫居在上極宗門之中。

  處理好雜事,他回頭看懷中的孩子,孩子奄奄一息,他嚇得趕緊去找醫修,醫修輪番看診,給了他一個答案:「快餓死了。」

  太恆不解:「他生來金丹,按道理已經辟榖,怎麼會餓死呢?」

  醫修也說不清楚,畢竟出生就是金丹的孩子,他們真的沒見過。

  想了想去,太恆也不多管,只能去給孩子弄點奶水,可這孩子脾氣古怪,什麼都不喝,最後太恆抓了一頭仙獸逼著產奶,他終於喝了。

  太恆這才明白,這天生金丹的,得喝仙獸奶。

  搞清這事兒,就好辦,他精挑細選,抓了幾頭九品仙牛,拴在他的道場,每天熟練逼著這些奶牛產奶,熱過之後,把孩子抱在懷裡,用小杓子一點一點餵。

  這孩子難帶,每天吃得多拉得多,還好太恆帶過秦婉婉,熟練給他餵奶、換尿布、洗澡……

  他比秦婉婉健康,也比秦婉婉皮實,三個月就會爬著到處找東西,一轉眼人就爬不見了。

  太恆沒辦法,只能給他綁起來背背上,於是上極宗就看見自己老祖宗每天背個孩子,練劍、講道、逼仙獸產奶。

  有一日,終於有人問起太恆:「老祖,這孩子,叫什麼名字啊?」

  太恆遲疑片刻,當天夜裡,他想了一晚上,終於想出一個滿意的名字。

  簡行之。

  簡而行之,不屈不撓。

  他不僅想好了簡行之的名字,還想好了簡行之未來的道號。

  歲衡,上歲的歲,太恆同音的衡。

  恆太過漫長不變,衡則自帶公正。

  他甚至想到了怎麼教他,未來他會成長成什麼樣,他會在什麼時候飛升,會在什麼時候……

  死亡。

  這兩個字出現時,太恆驟然驚醒。

  他回頭看見床上爬來爬去的孩子,握筆僵在原地。

  好久後,他聽孩子咿咿呀呀叫他。

  「父父……師父……」

  他坐著不動,許久,孩子哇哇大哭,他垂眸低頭,放下手中毛筆,坐到床邊,將孩子抱起來,輕輕拍著他的背,沒有說話。

  從那以後,他盡量不去過多投入在這個孩子身上,他告訴自己,要冷漠,要知道,這是藺言之。

  他不該有新的名字,新的人生。

  從簡行之開始記事,他就盡量減少和簡行之的見面,他冷漠面對這個孩子,除了教授他修煉,其他時候一概不見。

  他也不讓上極宗其他人接觸他,他怕簡行之在這個世界有太多牽掛,走的時候會遺憾不甘。

  上極宗以戰練道,弟子修煉都靠打,簡行之和他對戰,經常傷痕纍纍,他便教簡行之春生心法修復自己的傷口。

  只是孩子畢竟是孩子,心法運轉不夠熟練,每次都沒辦法完整癒合自己傷口,他都要悄悄在晚上去幫著他療傷上藥。

  他不敢讓簡行之知道他對他的好,所以不管是上藥、替他置辦衣物、又或者是生日那天為他做一碗長壽麵,他都只會默默在後面這麼做。

  可簡行之卻並不像他像那樣對他冷漠厭惡,甚至於,簡行之始終將他當成一個好師父。

  對戰受傷,他不會像其他孩子一樣埋怨,反而躍躍欲試,只會說:「師父,下次我肯定贏。」

  平日除了教學拒而不見,他不會覺得是他刻意為難,反而是反省自己,師父每天都在修煉,自己怎麼這麼貪玩。

  這世間萬事萬物,他總能看見最好的一面,偶爾下一次山,他都能高興得哇哇叫。

  那時候的簡行之很吵鬧,每次出去,都吵得他頭疼。

  他七歲時,便已經會偷偷解除他的法訣。

  有一天他和他對戰,被打斷一根肋骨,夜裡太恆去給他療傷,剛剛把骨頭接好,就看孩子突然睜眼,抓著他滿臉得意:「我就說,師父你肯定偷偷幫我療傷!」

  太恆一僵,簡行之亮著眼:「師父,我那天偷聽他們說山下有個什麼,什麼皮影戲,我想去看,可不可以?」

  「修道之人,何必貪戀紅塵?」

  太恆扭過頭,將袖子從孩子手裡扯出來,起身道:「睡吧。」

  「可明天是我生辰啊,我想下山。」

  太恆聽到簡行之的話,頓住步子,好久,無奈開口:「好吧。」

  第二天,簡行之穿上他的新衣服,提著自己的小木劍,趾高氣昂等著太恆,太恆看著站在門口宛如朝日的孩子,已經無法從他身上看到任何藺言之的影子。

  他領著他下山,帶他看皮影戲,吃桂花糕,破天荒給他買了糖果,還給他買了風箏背在身後。

  簡行之高興得哇哇大叫,一直誇著他:「師父,你怎麼這麼好?我就知道,師父你平時是怕我偷懶,你對我最好啦!」

  孩子說著,領著他到一個雜耍團旁邊,他個子小,怎麼都看不到裡面,正打算使用術法,太恆彎下腰,將他抱起來,舉高讓他騎在自己脖子上。

  「看吧。」

  太恆聲音很淡,簡行之一愣,隨後舉著糖葫蘆高興起來:「火!你看火!」

  太恆沒說話,他看著火焰憑空而出,遮蓋了後方漫天星光。

  那一刻,他突然覺得,要是簡行之不是藺言之多好。

  他不必去送死,他有最好的資質,他天資非凡,他會是他太恆的徒弟,會光耀上極宗的傳承心法。

  他會是未來仙界最耀眼的仙人。

  可他不能多想,夜裡簡行之鬧得疲憊,他背著他回山。給簡行之蓋上被子時,簡行之閉著眼睛,含糊出聲:「師父,我覺得今天好高興,不過我明天還得早起,我還要練劍……」

  太恆沒說話,他看著簡行之閉上眼睛,許久後,他抬手一點,清除了簡行之所有記憶,替換成平日練功的記憶。

  等第二天醒過來,簡行之好似什麼都沒發生。

  而太恆將一堆功法扔給他,只說自己閉關,不再教他。

  從那以後,太恆閉關,簡行之已經領悟以戰練道的意義,十歲時,便四處挑戰,以求進階。

  上極宗所在的小世界,各大宗門切磋乃是常事,靈氣旺盛,靈丹妙藥眾多,名門大派之間,修士切磋,斷幾根骨頭,只要不傷金丹這些根本,都不是大事。

  簡行之四處挑戰,十二歲便名震四方,這時候他切磋間打傷了紫山道君的獨子林山。

  林山從小被父母寵愛,幾乎沒有敗績,僅有幾次敗績,那幾位天才,都被他父母派遣高手屠殺。

  輸在簡行之手中,心中憤恨異常,便遣高手於回程路上一路截殺。

  簡行之向來是個自己做事兒自己管的,他一路逃回上極宗,鮮血淋漓倒在宗門門口。

  上極宗掌門把人抬到太恆面前時,十分忐忑,只道紫山道君修為高深,做事跋扈,怕是不好惹,日後還要簡行之待在上極宗,不要再出去了。

  太恆看了一眼簡行之,只問:「他們之前當真把人殺了?」

  掌門遲疑,緩聲道:「傳聞……的確殺了。」

  「那些人宗門人沒尋仇?」

  「尋仇的……」掌門硬著頭皮,「滅門了。」

  太恆沒說話,他站起身來,只道:「那就好辦了。」

  「老祖的意思是?」

  掌門聽不明白,太恆只道:「我徒弟想去哪裡去哪裡,我去去就來。」

  說著,太恆提劍離開。

  簡行之躺在床上,手指頭動了動。

  不久後,太恆提劍歸來,只道自己閉關休養。

  當天夜裡,天雷劈在太恆在的洞府,四十九道天雷,劈得地動山搖。

  也就是那一天,眾人聽聞,上極宗那位突然出現的老祖出現在紫山道君道場,把紫山道君連同手下十一位作惡多端的元嬰修士都給殺了。

  殺完了留給眾人一句:「我上極宗以戰練道,若我弟子技不如人,你殺了便是。但若想以多欺少,以大欺小,那就休怪我恃強凌弱,欺負你們了。」

  經此一遭,無論正邪兩道,再沒人敢打簡行之的主意。

  反正簡行之也只是上門挑戰,自家孩子能打就打,打成什麼樣上極宗都不會出面。但同樣的,簡行之把對方打成什麼樣,對方也就是抬回家好好養就完事。

  有著良好的鬥毆環境,簡行之一路四處越級挑戰,修為增長得飛快。他經常出去,每次出去回來,都會給太恆帶點禮物。

  太恆冷臉不搭理他,他也不在意,這就是師父的脾氣。

  他十六歲那年,已經是可以獨當一面的少年仙君,他造出第一把劍,就興致勃勃趕來,送給太恆。

  「師父,」簡行之高興看著他,眼裡帶著光,「這劍是我鑄的,送您!」

  太恆沒說話,他看著手中劍,又抬頭看向對面簡行之。

  簡行之已經是和藺言之差不多的樣子了,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完全無法將他看做藺言之。

  他看著簡行之,簡行之有些不好意思:「師父,你也不用這麼感動。你放心吧,」簡行之拍拍胸口,「我以後會給您養老,會光耀上極宗,絕對不丟您的面子。」

  太恆說不出話,他看著面前靈動少年,好久,只道:「你走吧。」

  簡行之一愣,太恆揚手,將劍扔進旁邊池塘。

  「仙路漫漫,不應有過多牽掛。如今你可以出師,師徒緣分已盡,我即將渡劫返回天界,日後,上極宗與你再無關係,你不必回來。」

  「師父……」簡行之不可思議,「你這是……這是要我走?」

  「是。」太恆冰冷出聲,「你走吧。」

  「那……」簡行之想了想,「走之前,師父可還有其他要交代的事?」

  太恆不說話,他本想說些傷人的話,但看著少年面容,他說不出口。

  好久,他只是提點他:「日後不要經常笑,高冷一些,有點仙君樣子,別人才會怕你,免得一些不長眼的東西衝撞。」

  「明白!」

  簡行之笑起來:「我學師父就是了。」

  「你走吧。」

  太恆轉身回屋,簡行之站在門口,朝著他行了一個大禮,然後站起身來:「師父,日後我飛升再見!」

  太恆沒有回話,只催促他:「走吧。」

  當天夜裡,簡行之離開上極宗。

  太恆知道他離開,在屋裡坐著,過了一會兒後,他出現在山門前,看著提劍離開的少年背影。

  他像一把銳利的劍,像一張雪白的紙,他從來不知自己的命運是什麼,活得肆無忌憚,瀟灑輕狂。

  他是藺言之嗎?藺言之的承諾,就可以決定他的生死命運嗎?

  藺言之放棄了自己的生機,因為藺言之對世界了無牽掛,可簡行之呢?

  他打小就喜歡爭,打小就有許多想要的東西,他對世界充滿了好奇,對成為強者充滿了野心和渴盼。

  要他為了藺言之的承諾,放棄自己已有的一切,這公平嗎?

  他看著少年越走越遠,好久,才回到自己的屋子。

  回到屋子裡,他轉過頭,看見自己房間裡的嬰兒床。

  一瞬間,簡行之還是孩子的模樣浮現在他眼前。

  同樣浮現的,還有秦婉婉。

  同樣都是注定要死的命運,秦婉婉有他們要強求,要逆天改命。

  可簡行之呢?

  沒有人管他,沒有人在乎他,他注定為了他的前世,去奔赴一場盛大的死亡。

  他生是為了死,他的出生,只是為了藺言之的歸來。

  他鬼使神差走出門,看向旁邊水池。

  猶豫許久後,他步入水池之中。

  旁邊侍童驚詫,遲疑出聲:「老祖?」

  「不必管我,下去吧。」

  他像個凡人一樣步入水池,開始摸索簡行之送給他那把劍。

  水池不深,但很寬廣,他不知道自己扔到了那裡,只能一寸一寸摸索過去。

  他在冰冷的湖水裡,想著那個孩子從小到大充滿期盼的眼神。

  想著他剛開始會爬,就把他當樹樁,他看書,簡行之順著他爬上去,見太恆不理他,他就拽他頭髮,太恆吃痛,把他拽下來揍屁股,他先是哇哇大哭,片刻後,發現太恆理他,又開始哈哈大笑。

  想著他開始念第一詞,就是師父,想著他勇敢無畏,一次又一次衝向自己的劍。

  他無法想像簡行之的死,就像他不敢面對秦婉婉的死一樣。

  在他把劍從水中撈上來那一刻,他看著這把鑄得並不算頂級的劍,終於下了一個決定。

  他要改變簡行之的命運。

  他的女兒,他的徒弟,他都不想讓上天奪走他們。

  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他都願意。

  不久後,他假死離開,他四方打探,找到傳說中可以改變人命運的系統一族。

  這個種族自稱AI,通過維護創始者創造小世界的秩序吸取能量。

  他以自己全部修為,換取秦婉婉和簡行之改變命運的機會。

  這一次,他決定讓她的女兒重新悟道,完成千世化夢道最後的突破。

  司命說,人世沒有圓滿,命運不可強求。

  可這一次,無論是秦婉婉還是簡行之,他偏生,就要強求。

  當他捨掉滿身修為,重新回到上歲身邊,上歲看見沒有半點修為的他,滿臉震驚。

  他一貫從容瀟灑,看著上歲,只笑:「如今我修為盡失,倒當真要吃你的軟飯了。」

  上歲不說話,好久,她才開口:「管夠。」

  他重新開始修煉,練氣、築基、金丹、元嬰……

  他年少就是天才,百年劍仙,舉世未聞。重修一次,也並不艱難。

  只是哪怕是修道,他也是仙體,他和上歲一起被天道削弱,上歲修為流失,他則是身體狀況日益變差。

  上歲想送他回去,但他知道,上歲若是送他回去,怕是要耗費大半修為,若還留在這個小世界,怕是鎮壓不住邪神。

  誅殺邪神已經成為他們的執念,犧牲這麼多,這麼多相識之人死在他手中,他們不會放過他。

  他們一直等待,等待著那個所謂合適時機的到來。

  終於,九十八年後,天雷突降。

  他們聽到系統聲音:「恭喜,兩星交匯,兩位主角的故事,成功開始。」

  他們欣慰笑起來,上歲想起來:「他們怎麼開始的?」

  系統聲音意味深長:「我們召喚兩位時,男主的腳正踩在女主臉上。」

  上歲太恆笑容僵住,系統繼續補充:「女主已經被打個半死了,為我們進行魂魄傳送極大降低了難度。」

  這時候,問心宗審命台,秦婉婉茫然睜開了眼睛。

  看著周邊喊打喊殺的場面,她滿腦子都是——

  完了,又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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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提親

  秦婉婉沒想過上歲會這麼生氣。

  剛從小世界回來,上歲領著她和太恆一起回寂山。

  她是神魂歸位,上歲領著她將神魂回到寂山,看見自己一干屬下,她冷著臉:「少主的身體在何處?」

  「在……在臥室。」

  大家不敢多說,趕緊讓路,由龜管家領著上歲去秦婉婉的臥室。

  一家三口到了秦婉婉臥室,入內室後,就看見秦婉婉的身體。

  周身骨折,臉上還留著一個腳印,太恆和上歲看見這個身體,一起捏起了拳頭。

  「誰打的?」

  上歲咬牙開口,秦婉婉給龜管家拚命使眼色,奈何龜管家根本意識不到,「噗通」一下跪下之後,開始痛哭流涕:「山主您終於回來了!您不知道,您不在的日子裡大家過得有多慘。那個歲衡道君簡行之,居然直接打上門來,把少主打成這個樣子!」

  「其實……」秦婉婉勉強笑起來,「其實也還好。」

  「哪裡還好了!」

  龜管家轉頭,大著膽子否定秦婉婉,又轉過頭抱著上歲繼續哭:「少主一點沒繼承您的脾氣,她善良得不得了,她被打得可慘了,被簡行之一劍劈飛,又在天上繼續踢,還用膝蓋踢少主肚子,又用劍柄砸少主脊椎骨……」

  「可以了可以了, 」秦婉婉打斷龜管家,「不用復述得這麼詳細,我娘會看。」

  「那這個腳印呢?」

  上歲抬手,指著秦婉婉身體臉上的印子,秦婉婉正想怎麼解釋,龜管家就比劃起來:「簡行之踩的啊!」

  「他還踩臉?」

  上歲氣笑了,她轉頭看向太恆,太恆嚇了一跳,趕緊解釋:「這不是我教的,我親自去揍。」

  「你揍?你拿什麼揍?幾萬年修為都為他給了系統,人家回頭一劍直接砸斷你兩根肋骨,你拿命去揍?」

  上歲說話不留情面,太恆面上有些掛不住,只道:「我畢竟是他師父……」

  「你還敢說?!」

  上歲一把抓起秦婉婉胸口的衣服,把人提起來,指著臉上的腳印看著太恆:「有你這麼教徒弟的?!」

  「娘……」

  「你也給我閉嘴!」上歲瞪秦婉婉,「吃裡扒外胳膊肘往外拐的東西,我讓簡行之輔佐你成神,你倒好,自己割了兩魂三魄,到底是他輔助你還是你輔助她?!你爹說好給你挑的大女主劇本,那個簡行之吃軟飯,結果呢?!」

  「我覺得我還行……」

  「閉嘴!」
 
  上歲叱喝她:「以前你不能修煉我心疼你,現下你也可以修煉,寂山女君就要有女君的樣子,趕緊給我滾進身體,你爹看診完,身體一好立刻給我修煉!」

  「是……」

  秦婉婉不敢多說,悶悶出聲。

  上歲見她低眉順眼,一副聽話模樣,火氣稍消,轉頭看太恆,吩咐:「你教她融合。」

  說著,她便起身,直接回屋。

  秦婉婉倒也習慣上歲發脾氣,她轉頭看向太恆,無奈開口:「父君,怎麼做?」

  太恆脾氣比上歲好得多,他引導著秦婉婉回到身體,稍作調息後,便讓秦婉婉運轉了幾圈春生,把骨頭先給接上,又找了藥來,讓侍女給她綁得像個木乃伊一樣後,太恆讓她盤腿坐起來,給她把脈。

  太恆認真診脈完畢,確認她沒什麼大事,舒了口氣,開始教她:「你如今魂魄乃是神魂,承載救世功德,神的力量並非單純汲取外界靈氣,你的力量乃是芸芸眾生的信念,猶如邪神力量源泉乃世界眾人惡念,而你的力量來源則在於世界萬物對於生與善的渴求。所以你無需金丹,也可直接使用法術,但你若願意,自己造個金丹,也不是壞事。」

  「明白。」

  秦婉婉點頭。太恆想了想,遲疑片刻:「還有就是,你將自己的魂魄割給簡行之,簡行之魂魄完整了,可你……」

  「沒事的,」秦婉婉搖頭,「父君不必擔心,我乃生之劍意,只要有足夠的靈氣,我可以自己再造魂魄。」

  「那就好。」太恆點點頭。

  說完正事,秦婉婉小心翼翼偷瞄他,太恆看出女兒的意思,笑起來:「想問簡行之?」

  「啊……」

  秦婉婉有些不好意思:「就……就……母親不喜歡簡行之……」

  「你娘也不是不喜歡他。」

  太恆聲音很輕:「一來惱他動手打你,沒輕沒重。二來,就是嫉妒。」

  「嫉妒?」

  秦婉婉茫然,太恆提醒她:「在下界,我和你娘一提殺了他,你毫不猶豫就和我們打起來,雖然是做戲,但我和你娘也明白,若真是出了我們和簡行之對立的狀況,你怕是……」

  「不會!」秦婉婉一聽太恆的話,趕緊打斷他,換了個更親暱的稱呼,「爹,我不是站在簡行之這邊,是你們做的事不對,我站的是公理,是正義,絕對……」

  「別說了,」太恆聽她說得腦瓜子疼,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痛苦出聲,「你怎麼說話學得像簡行之一樣?不會說就別說,好好休息吧。」

  「那簡行之……」

  「先晾著吧。」太恆打斷她,「等你母親消氣再說。」

  也等他消氣再說。

  秦婉婉看太恆的態度,不敢多說,太恆走出門去,她躺在床上,想了想,覺得太恆說得也對。

  胳膊肘哪兒能這麼拐啊,她娘不喜歡簡行之,她不能對著幹,先等她娘消氣再說。

  秦婉婉放寬心,嘆了口氣,正想和38聊聊天,結果開口之前才意識到,38已經卸載了。

  她愣了片刻,突然覺得長夜漫漫,打算閉上眼睛前,突然聽見自己耳邊傳來簡行之的聲音:「婉婉?婉婉?」

  「簡行之?」

  秦婉婉坐起身來,有些激動。

  簡行之提醒她:「是傳音。」

  「哦。」秦婉婉有些許失落,但她藏得很好,只問,「你回道場了?」

  「嗯,」簡行之躺在床上,手裡拿著秦婉婉留在他這裡的髮簪,問著秦婉婉的情況,「你怎麼樣,身體和魂魄融合了嗎?」

  「融合了。」

  秦婉婉嘆了口氣:「我娘說,我以後要好好修煉。」

  「這不是好事嗎?」

  簡行之高興起來:「你娘是不是打算傳你什麼寂山秘術?我有機會見識見識嗎?」

  秦婉婉:「……」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瞬間,她突然發現,簡行之和謝孤棠做朋友,是有原因的。

  秦婉婉的沉默讓簡行之意識到自己的回應可能有些不對,他輕咳一聲,趕緊道:「那個,我什麼時候能去見你啊?」

  「不知道啊,」秦婉婉嘆氣,「我娘現在好像很不高興,她一回來就看見我身體,就很生氣。」

  「你……你身體怎麼樣了?」

  簡行之一聽這話,就想起自己回到仙界時的情況,說話都結巴起來,秦婉婉撇嘴:「全身骨折,臉上還有個腳印,還好,你沒捅我。」

  簡行之:「……」

  好心虛。

  「那……」可再心虛,也得硬撐著頭皮聊天,「那你還疼不疼啊?」

  「疼啊。」

  秦婉婉嘆息,又有幾分慶幸:「還好我學了春生,好東西啊。」

  「那你現在好點沒?」

  「還行吧。」秦婉婉靠在床上,漫不經心。

  簡行之想了想,做了決定:「要不我明天來看你!」

  「不行!」

  秦婉婉立刻拒絕:「你短時間先別出現在我爹娘面前,等這個風頭過了,你再來。」

  「哦……」

  簡行之聲音失落,但過了一會兒,他不知道又想起什麼,突然高興起來:「那我過幾天再去找你,到時候我一定給你一個驚喜!」

  「驚喜……」

  秦婉婉聽見這個詞,就感覺害怕:「還是不用了吧?」

  「要的!」

  簡行之很是興奮,秦婉婉心裡暗道不好,小心翼翼:「能不能透露一下是怎樣一個驚喜?」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簡行之高興開口,想了想,他告訴秦婉婉:「你先睡吧,我還要修南風。」

  說著,簡行之就切斷了通話,秦婉婉心裡略感不安,但簡行之不告訴她,她也不能多說什麼。

  從那天開始,秦婉婉就過上了白天被上歲抓著補習,晚上和簡行之通話的生活。

  她每天都在打量上歲的臉色,觀察著什麼時候簡行之上門比較合適,但上歲明顯也發現了她心裡的小九九,直接訓斥她:「別一天天想有的沒的,好好修煉!」

  好吧,好好修煉。

  為了哄母親開心,秦婉婉卯足全力,苦修寂山秘術。

  而這時候,仙界也開始有了各種各樣的傳聞。

  秦婉婉和簡行之那一戰被眾多人看到,大家都開始流傳那天發生的事。

  大家都看到,歲衡道君出手之時,寂山女君根本毫無反抗之力,眼看歲衡道君要將她一腳踩死,卻天降驚雷,驚雷劈過之後,歲衡道君突然清醒,然後一路狂奔至南天門,私自下界,等回來時,就帶著消失已久的寂山山主、太恆上君、以及寂山女君的魂魄歸來。

  而在場見過這四個人的人說,太恆上君歸來時,似乎修為極低,上歲山主也受了傷,而秦婉婉在簡行之那一戰中疑點頗多,有聰明人結合起來一起看,突然有了一個結論

  寂山此時,或許極為虛弱。

  山主受傷,太恆修為倒退,而秦婉婉,可能是個花架子。

  這個流言一出,仙界中人頓時對寂山流起口水,寂山堪稱仙界第一富饒之地,若是能從寂山討要一些便宜,那豈不美哉?

  可傳言畢竟是傳言,上歲積威甚重,大家也不敢貿然進犯,左思右想,大家想出一個辦法

  挑戰秦婉婉。

  仙界下戰書也是常事,過去大家懼怕秦婉婉,不敢上前,可如今秦婉婉極有可能是個花架子的情況,上去宣戰,輸了無關緊要,贏了,那可就是名揚仙界的大好事兒。

  而且贏了秦婉婉,如果上歲太恆不出手,那寂山的確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宵小之輩一合計,便趕去寂山,在山門口喊打喊殺,叫著秦婉婉出來。

  秦婉婉每日在院子裡修煉,老遠就聽這些人叫嚷聲,上歲看一眼院子外面,又看一眼秦婉婉:「知道我為什麼不讓他們走嗎?」

  秦婉婉不敢回答,上歲嗤笑:「我就讓你知道,你現在是個什麼處境。」

  「孩兒知道。」

  秦婉婉答得乖巧,上歲見她乖乖修煉,也不多說,只道:「知道就好。」

  「那,」秦婉婉聽上歲沒有其他方案,不由得好奇:「這些人就讓他們在門口叫?」

  「自然不是,」太恆從旁邊書卷裡抬頭,笑了笑,「等簡行之來了就好。」

  「他……他來?」

  秦婉婉下意識看一眼上歲,上歲冷眼看過去:「你想他來?」

  「不想不想。」

  秦婉婉趕緊搖頭,太恆批著文書,似笑非笑:「他早晚要來,不是麼?」

  太恆說簡行之要來,果然第二天,簡行之就來了。

  他來得十分有氣勢,叫上仙界有頭有臉的人物,帶著自己所有資產清單,穿得人模人樣來到寂山。

  秦婉婉本來正在院子裡畫法陣,就聽下人跑進院子通傳:「山主,上君,簡行之帶著司命上神等人到山腳下了。」

  「司命……」

  太恆略一遲疑,笑著看向上歲:「怕是來了許多上神,我們還是去接吧。」

  上歲應了一聲,起身領著太恆出去,秦婉婉坐在位置上,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上歲走到門口,見秦婉婉不動,回頭冷眼看她:「想見人不跟著過來?」

  得話,秦婉婉心裡樂開了花,卻還只是站起身,裝模作樣行禮:「全憑母親吩咐。」

  一家三口走到大殿門前,還沒開門,就聽外面傳來簡行之熟悉的聲音,頗為囂張:「我,簡行之,日後就是寂山的女婿,秦婉婉未來道侶,明白了嗎?!」

  完了!

  秦婉婉大叫不好,果不其然,上歲一腳踹開大門,冷臉站在門口:「簡行之!」

  簡行之沒想到自己被抓個正著,但他反應很快,趕緊連跑帶飛上山,恭敬站在上歲面前,低頭行禮:「上歲山山主。」

  有了這麼不愉快的開場,等簡行之把「我想到寂山改善生活」這句委婉的提親暗示說出來時,太恆忍耐不住,把簡行之果斷踢下山門,也就成為一件極為正常的事情。

  秦婉婉看著簡行之被踹得直接滾下山,心裡咯噔一下。

  上歲冷淡看她一眼,沒有多說,轉身離開。

  秦婉婉依依不捨進門,過了一會兒,她還是忍不住跳到旁邊假山上,在牆邊沖簡行之揮手。

  簡行之朝她回頭一笑,wink了一下,示意自己還會回來。

  等簡行之走遠,秦婉婉依依不捨從假山上回頭,就看見上歲太恆站在自己身後,秦婉婉故作淡定,撩了撩頭髮:「那個,天氣真好哈?」

  簡行之第一次提親失敗,在眾人面前丟了大臉,但他不以為意,從那天開始,他每天來寂山一次。

  早上來,寂山山門不開,他就在門口站著,站到晚上,他又回去。

  他的道場距離寂山太遠,如此來回幾日後,他就決定買下寂山隔壁清河龍王的道場,和寂山為鄰。

  清河龍王在寂山旁邊住了幾萬年,突然就被拆遷,捧著豐厚的拆遷費搖身一變成為拆遷大戶,當天下午就歡天喜地游出清河地界,另尋道宮去了。

  而此時,太恆一腳踹走了簡行之,寂山不行的謠言不攻自破,但另一個謠言開始興起。

  有人說,歲衡道君對寂山女君一見鐘情,立志要當寂山的女婿。

  這個謠言讓很多人無法接受,歲衡道君雖然人品不怎樣,但粉絲數量不少,粉絲一致認為這是秦婉婉給簡行之下了邪術,每天圍在寂山,要為簡行之討個公道。

  加上來圍觀秦婉婉到底多好看的,人數著實不少。

  這加大了簡行之每天上山的難度,他每天上山都得劈一劍,為了給上歲留下一個好印象,晚上下山時候,他得順便把劈壞的地磚鋪好。

  長久以來,簡行之鋪磚技術大增,繼挖地道後又增一項技能,堪稱仙界第一鋪磚工。

  如此春去秋來,過了一年,上歲不堪其擾,終於見簡行之。

  這日簡行之提著禮物,抱著剛修好的南風,又按照慣例上山。

  抬手熟練一劍,人群也很熟練配合往旁邊跳開,簡行之從人群中走過,踩著碎裂的青石板磚台階上山。

  到了門口,簡行之恭敬行禮:「小婿簡行之前來拜見兩位泰山大人。」

  門口響起上歲冰冷的聲音:「說人話。」

  這時上歲第一次主動和他說話,簡行之頓時激動起來,立刻改口:「晚輩簡行之前來拜見兩位仙君。」

  聽到這話,大門「砰」的打開,上歲煩躁出聲:「滾進來。」

  簡行之一愣,他沒想到今日這麼順利,一手提著禮物,一手挾著剛剛修好的南風,喜滋滋往裡走。

  一面走一面不忘叮囑南風:「南風,你一定要記得,是誰到處尋找隕鐵、誰到處尋找靈草,誰日夜不休,給你養出一副金剛不壞之身,等會兒見了我岳父岳母,你一定要給我多說好話!」

  「是!」

  南風聽話,甩了甩觸角上的玄鐵鋼刀,拍了拍自己胸口:「您放心,我一定盡我所能,保證您娶到主人!」

  一人一蟻走進屋中,就看上歲太恆坐在高處,秦婉婉小心翼翼坐在一邊,上歲抬手抵著額頭,就看簡行之恭敬行禮:「晚輩見過兩位上仙。」

  南風在威壓之下不敢化形,哆嗦著爬在地上,結結巴巴開口:「南風……南風見過兩位上仙。」

  「南風?婉婉的靈獸?」

  上歲看過來,南風結巴:「是……」

  上歲將他上下一打量,點頭:「還行。」

  聽到上歲認可他,南風舒了口氣。突然有些可憐簡行之,自己都被認可了,就簡行之不行。

  「你靈獸來了,你帶他出去逛逛嗎。」

  上歲轉頭看向秦婉婉,又看向太恆:「你帶他們一起出去。」

  太恆知道上歲是有話要說,起身抱起南風,領著秦婉婉出去。

  等秦婉婉出去,房間裡就留下上歲和簡行之,簡行之有些緊張,不敢說話,上歲盯他許久,只道:「你知道為什麼我不同意你和婉婉嗎?」

  「因為我……」簡行之結巴開口,「我打過婉婉。」

  「還有呢?」

  「婉婉……婉婉為了我和你們吵架,你生氣。」

  上歲:「……」

  她從未見過這麼直接說話的「老實人」。

  她深吸一口氣,只道:「還有呢?」

  「我……我不夠好?」簡行之遲疑著,開始想自己所有配不上秦婉婉的點,「我……我在仙界根基不深,我也不太會說話,不會和人相處,經常惹婉婉生氣……」

  上歲聽著他說自己的缺點,沉默片刻後,終於只問:「那你誰給你的勇氣來求親?」

  「可是,」簡行之說的認真,「我都可以改啊。如果您是覺得我在仙界根基不深,我可以為婉婉努力,我不會說話,不會和人相處,我都可以學。您覺得我打過婉婉,我讓您打回來,我誤傷師父的,也一併還回來。」

  上歲不說話,她看著面前的青年,好久,緩慢出聲:「我的夫君為了你,放棄他萬年修為。」

  簡行之一愣,上歲繼續:「我的女兒為了你,割捨了兩魂三魄,至今魂魄不全。」

  「如今讓婉婉魂魄完整,最好的辦法就是你們雙修,可這樣我不甘心。我希望我的女兒,嫁一個人,和一個人在一起,不該是因為這種原因,你明白嗎?」

  「我明白。」

  簡行之得話,他面上呈現出從未有過的恭敬:「是晚輩思慮不周,造次了。我與上仙想法相同,婉婉魂魄完整之前,我不會再提求親一事。」

  上歲聽到這話,面色好轉,簡行之神色平穩:「晚輩年紀尚輕,空有武力,許多事不如前輩見多識廣,不知前輩可有其他辦法,讓婉婉魂魄完整?」

  「她本身就可以自生魂魄,只是力量不足,她需要提升修為。」上歲平靜開口,「至於怎麼提升修為,你應該知道。」

  「晚輩竭盡所能。」

  簡行之認真開口。

  上歲揮了揮手:「去吧。」

  簡行之行禮離開,出門前,上歲提醒他:「你打了我丈夫,斷了兩根肋骨。」

  簡行之毫不猶豫,拍斷一排。

  上歲抬眼:「你還把我女兒打成全身骨折。」

  簡行之瞬間把自己全身打成骨折,倒在地上。

  「上仙……」簡行之勉強笑起來,「能找個人給我抬出去嗎?」

  上歲看他一眼,終於有幾分滿意。

  叫了侍從過來,冷淡出聲:「抬出去。」

  簡行之被抬著一出門,就看秦婉婉和南風迎了上來。

  「簡行之,你怎麼這樣了?!你怎麼樣?」秦婉婉滿臉震驚,簡行之卻欣慰笑起來。

  「挺好,」簡行之點頭,「你娘答應了。」

  「答應了?」

  秦婉婉不可思議,她娘這麼好說話的嗎?

  簡行之笑起來:「你娘說,只要我助你修煉出兩魂三魄,就可以同意我們!」

  「我沒有!」

  上歲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簡行之假裝沒聽見,握住秦婉婉的手,說得認真:「我去給你找修煉法寶,婉婉,我們一起加油修煉!」

  「啊?」

  「我走了。」

  說著,簡行之放開她的手,朝旁邊侍從揮了揮手:「送我下山。」

  侍從抬著簡行之小跑離開,秦婉婉整個人是懵的。

  他都不同她多說幾句話嗎?

  從那天起,簡行之開始頻繁出入於各個小世界,到處刨墳。

  各種靈丹妙藥、修煉法寶,都被他淘回寂山。

  有用沒用,都存在了寂山。

  簡行之一般一個月回來一次,每次都帶著大量貨物回來,直接搬進寂山,搞得秦婉婉覺得他不是去小世界冒險,是去幹什麼大生意。

  這些寶貝用來供養秦婉婉,秦婉婉用不了的,太恆也能用用,又有上歲和太恆一起教導秦婉婉,三人齊心,秦婉婉修為可以說是火箭飆升,突飛猛進。

  太恆一貫是位溫柔又寬容的父親,這個印象,在他開始教學秦婉婉時徹底消失。

  他溫柔似水提劍,告訴秦婉婉:「婉婉,你應該知道,上極宗以戰練道。」

  「我知道。」秦婉婉直覺不好,太恆笑著點頭,「那就打吧。」

  那天,秦婉婉全身骨折躺在地上時,有一種久違的感覺。

  她好像又回到那片沙漠,遇見那個瘋狂的簡行之。

  她突然知道簡行之這套教學方法是怎麼來的了,變態不是簡行之,是太恆啊!

  秦婉婉全身骨折那天晚上,簡行之剛好又扛著一堆寶物回來,聽說秦婉婉被太恆打到床上休養,他委婉提出探望,上歲冷冷一眼看過來,他就息聲了。

  但等到夜裡,他還是覺得不放心,半夜跳窗到了秦婉婉屋裡,看著包得嚴嚴實實的秦婉婉,他坐到旁邊,頗為心疼:「不是春生嗎,怎麼打成這樣?」

  「靈力耗盡了,」秦婉婉躺在床上,「我覺得疼,我運轉不動春生了。」

  「師父怎麼不幫你呢?」

  簡行之皺眉:「你……你也不是她徒弟,下手這麼狠?」

  說著,簡行之抬手握住秦婉婉的手,給她灌入靈力,替她運轉春生,秦婉婉目光呆滯看著床帳,重復著太恆微笑說出的話:「我爹說,下手不狠,拿劍不穩,疼不習慣,以後更疼。」

  「話說是這麼說沒錯,」簡行之運轉了一會兒,秦婉婉感覺傷口癒合,開始有力氣說話了,她轉頭看床邊的簡行之,聽他皺眉抱怨,「但以後我在你身邊,也沒必要吧?」

  「簡行之,」秦婉婉看著他臉上的傷口,悶悶出聲,「你去哪兒了?」

  「魔域。」

  簡行之輕描淡寫:「給你找黃泉花,路上順手端了一個魔教。」

  「受傷了?」

  秦婉婉感覺自己好些,撐著自己身體起來,簡行之由她拉著,讓她掀開袖子看上面的傷口。

  傷口上冒著魔氣,明顯是法術所傷,春生無法治療這種法傷,只能等它自己癒合。

  簡行之看秦婉婉緊皺眉頭,拉起衣服:「好啦,你再這麼皺眉,不給你看了。」

  「你……」秦婉婉抿緊唇,「你以後還是不要去這些地方了。我自己修煉可以的。」

  「你是可以啊,」簡行之毫不猶豫相信,笑起來,「可是我想送你這些,讓你快點修煉,我好想娶你啊。」

  秦婉婉聽到這話,有些臉紅,簡行之不以為意,想起什麼來,從乾坤袋裡開始倒東西:「哦,這是這次我帶的禮物。這個是小風車,還有這個糕點,還有這個簪子……」

  這是簡行之現在的習慣,他走到每一個地方,都會看這裡有沒有可以送秦婉婉的東西。

  修煉的東西送入寂山,可這些單獨送給秦婉婉的小玩意兒,他就會單獨帶過來。

  他把東西抖了秦婉婉一床,秦婉婉低頭看著床上的小玩意兒,垂著眼眸不說話。

  外面下了淅淅瀝瀝小雨,簡行之坐著看了一會兒秦婉婉,秦婉婉把東西收好,轉頭看他:「你不睡嗎?」

  「我等看你睡了,我再回去睡。」

  「哦。」

  秦婉婉得話,她鑽進被子。

  猶豫片刻後,她怯怯伸出手,握住簡行之的手。

  其實他們在修真界已經雙修過,反而是回到仙界,幾乎沒有任何觸碰。

  她握著簡行之有些冰涼的手,簡行之一愣,過了一會兒,他抬手摸了摸她的頭,聲音溫和:「好好睡覺吧。」

  「嗯。」

  秦婉婉握著他的手,閉上眼睛。

  簡行之等了一會兒,等秦婉婉睡著後,他俯下身,在她唇邊輕輕一吻,給她掖了掖被子,便起身離開,戴著斗笠走進夜雨。

  秦婉婉教會他打傘,他知道下雨天不能淋雨了。

  秦婉婉聽見他離開,緩緩睜開眼睛。

  等第二天她起來,就聽人說,簡行之又去其他世界找法寶去了。

  如此過了六十多年,秦婉婉終於突破,自己再生魂魄。

  她生魂魄那天,天降雷劫,簡行之抬手布陣,擋下所有攻擊。

  等雷劫完畢,他感覺身後靈氣充盈,回頭一望,就看見秦婉婉完好無缺站在法陣之中。

  她的魂魄完整,日後再不會因為魂魄有失有什麼擔心。

  簡行之和秦婉婉神情相望,簡行之一時激動,疾步衝上前去,正想一把抱住她,天雷橫空突降!

  兩人往後一躍,滿臉震驚。

  簡行之下意識看向天上劈雷的雷公,怒喝出聲:「你劈雷劈到我這兒了?!」

  「不好意思,」雷公趕緊道歉,「下面有人飛升,迎著我劈了一劍,我剛不小心躲了一下,劈錯位置了。」

  「飛升?」

  仙界許久沒人飛升,簡行之皺眉,多嘴問了一句:「誰飛升還往天上劈?」

  「那個……」雷公勉強笑著,「您當年,不也是這樣嗎?」

  聽這話,簡行之想想,是這個道理。

  想到對方往天上劈上一劍,估計是個極為厲害的劍修,他突然激動起來:「這人叫什麼?我改天找他打一架。」

  「說起來,這人您和女君也認識。」

  雷公笑笑:「好像是你們的故友,他叫謝孤棠。」

  聽到這話,秦婉婉和簡行之睜大了眼。

  片刻後,兩人一起出現在南天門。

  兩人看著站在一身紫衣,手提長劍,肩膀上站著隻翠鳥,頗有幾分好奇看著天界的謝孤棠,秦婉婉激動出聲:「謝大哥!」

  隨後她便注意到謝孤棠肩膀上的翠綠,睜大眼:「翠綠姐姐?」

  「簡兄,婉婉。」謝孤棠看見兩人,當即笑起來,隨後解釋:「翠綠怕自己熬不過天劫,便同我一起渡劫,一起飛升了。」

  翠綠聽到這話,冷哼一聲,從鳥身化為人形,不滿開口:「誰知道你們問心劍這麼變態,死生之界待幾十年能強成這樣?」

  謝孤棠含笑不語,翠綠偷偷打量秦婉婉和簡行之兩人,低低出聲:「喂,我們是不是來太晚了?」

  「什麼?」

  秦婉婉茫然,翠綠提醒他們:「你們成親了吧?」

  聽到這話,秦婉婉和簡行之對視一眼,隨後笑起來:「不,不晚。」

  秦婉婉走上前,拉住翠綠:「你們來得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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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6 14:06:14 |只看該作者
番外‧成親大喜

  寂山入贅這個傳統,是寂山開山山主,也就是上歲的父親元德仙君立下的。

  彼時寂山還只是個小山頭,傳聞當年天地初開,仙界無序,各仙家廝殺多年,在仙界打出一片天地,元德仙君不算個兇猛的神仙,就在偏遠的寂山佔了一個小小山頭,當上了那一片的雞頭,然後生下上歲。

  元德喜得愛女,當即決定,他寂山山頭雖小,但絕不會讓上歲受半點委屈,他寂山的女君,絕不外嫁,死守寂山。

  上歲得父親寵愛,在寂山囂張長大,她天賦非凡,貌美非常,小小年紀就打遍各山,讓寂山迅速擴張到現在的規模,成為了天界一霸,每天不是鬥毆,就是在鬥毆的路上。

  天帝不是沒想過管一管這個女土匪,但是上歲太強,管下來有點損失慘重,於是就想著招安,打算派個神仙去把上歲娶了。

  娶美貌的上歲,天庭適齡眾仙立刻上前一步,排排站立,上歲看著大家提出第一個要求:

  能打。

  眾仙當即後退,就留下一干戰神系列停留原地。

  上歲提出第二個要求:

  長得好看,白淨,她不喜歡肌肉男。

  眾仙立刻又退。

  只留下零星幾個人。

  上歲提出了最後一個要求:

  入贅。

  瞬間,大殿之上,就只剩下太恆了。

  上歲眉毛一挑:「入贅你也願意?」

  太恆溫和笑笑:「改善一下生活嘛,不丟人。」

  眾人不說話,看看穿金戴銀的上歲,又看看渾身上下就只掛著一把劍的太恆,突然也就理解了這位剛飛升不久的仙君的選擇。

  至於後來太恆如何一劍劈裂了半個天庭,又是後話。

  反正從此以後,寂山只歡迎入贅這件事,深入眾仙心中。

  這也就導致,秦婉婉雖然美名在外,兩百年來,正兒八經上門提親的人,卻是屈指可數。

  而如今,寂山女君,終於要成親了!

  對象,是那個比太恆還能打的龍傲天……哦不,簡行之!!!

  消息傳出那天,天帝嚇得手抖,眾仙十分驚慌,越想越覺得這家人越來越可怕了,直到有人提醒他們:「其實這也是好事,畢竟,最近歲衡道君都不打架了。」

  大家一想,的確如此,以前簡行之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打從他準備成親的消息傳來,他似乎就忙碌起來,根本沒時間打架。

  以簡行之和秦婉婉的身份,這場婚禮備受矚目,仙界成婚與人間不同,繁瑣儀式不多,最重要的就是結契祭典,雙方在祭壇之上昭告上天,於姻緣書上簽下姓名,結成婚契,至此生生世世,永結夫妻。

  成婚那天早上,翠綠作為秦婉婉的代表,去簡行之道場將他接過來,到了寂山之後,簡行之步行上寂山青雲梯,走到祭壇中央。

  那天群仙雲集,簡行之穿著婚服,看見旁邊戴著鳳凰髮簪的秦婉婉,心跳得厲害,兩人一起站在祭壇中間,聽著旁邊禮官唱念祝詞,向上天昭告成婚一事,最後在桌面上鋪開姻緣書。

  兩人輪流在姻緣書上簽下名字,就看姻緣書突然燃燒起來,化作飛灰,然後由風捲起,飄向遠方。

  古鐘鳴響,鳥雀騰飛,禮官高唱:「天賜姻緣,天應!」

  秦婉婉和簡行之按著禮數朝著鐘響方向彎腰行禮,算作對這上天祝福得回應。

  等做完這一切,大家便由侍從安排進入酒席,簡行之和秦婉婉輪流敬酒之後,就由上歲太恆招呼各路仙家,他們兩和自己朋友在後院聚一起吃酒。

  兩人朋友不多,簡行之就不說了,秦婉婉在仙界兩百年,幾乎困在寂山,不敢讓太多人知道自己真實實力,也就幾乎不接觸外人,也沒有什麼朋友,於是這一桌酒就五個人,謝孤棠、翠綠、南風,還有他們夫妻。

  五個人吃吃喝喝,南風給剛飛升不久的謝、翠二人彌補仙界的情況,說一說這些年他的生活。

  「我命好啊,跟著主人和男主人飛升以後,才知道他們居然這麼厲害,男主人給我找了好多寶貝,終於鑄成了我這具身體,金剛不壞,厲害的很!」南風拍了拍自己胸口,繼續吹牛逼,「他又給我買了塊地,讓我當道場,我現在也是個小神仙了,好多人喜歡我的。」

  「喲,不錯啊,」翠綠吃著花生米,笑著道,「看來仙界真是養人。」

  「那你們呢?」

  秦婉婉好奇,給翠綠到了口酒:「我們走了以後,你們在怎麼樣?」

  「也沒怎樣,」翠綠慢慢悠悠,「邪神被你們宰了,我就回去當鬼城城主唄。哦,說出來,當初簡行之待那個小倌館,轉行做殺手組織以後,收入很好,搞得全城流行起修仙來,尤其是那些秦樓楚館,非常熱衷,我飛升前,那個小倌館的領班,叫歡喜的,你記得嗎?」

  「不記得。」

  簡行之說得果斷,見過的人那麼多,路人哪裡記得?

  翠綠也不奇怪,懶洋洋道:「就知道你不記得,但人家記得你,讓我同你說一聲,謝謝你改變了他一輩子,現在他是殺手組織領班,都修到金丹期了。」

  「不錯啊,」簡行之慢悠悠喝著酒,看了一眼謝孤棠,「你呢?一直在死生之界待著?」

  「嗯。」

  謝孤棠點頭:「成為死生之界守護者,就不能出來,否則結界會受印象。不過謝你幫忙,」謝孤棠抬頭笑笑,「你補那一劍,結界又能安全幾百年。」

  一行人慢悠悠聊著天,翠綠說著下界的事兒,成婚後的柳飛霜和洛行舟,柳飛霜快速進階,成為花城城主,洛行舟越發穩重,聽說再過幾百年,洛不凡就打算把天劍宗給他。

  寧徽荷得了簡行之造的身體,從古墓裡出來,和燕無雙繼續在一起,兩人有了孩子,燕無雙重振俱劍山莊,離開荒城另外尋了個山頭定居,正想辦法想搞條靈脈過去滋養徒子徒孫。

  金劍童子每天跟在燕無雙身邊,最近閉關,聽說劍術有成,正穩步提升修為……

  大家說了說去,不免提到一個名字:「可惜明淨道君……」

  南風感慨出聲,只是話到一半,又想起什麼,將話截住。

  大家下意識看向翠綠,翠綠轉頭看他們:「瞧我做什麼?」

  說著,翠綠想了想:「我知道你們擔心我,但這是神君的願望,他心願已成,我也沒什麼難過。」

  話是這麼說,但她一隻鳥,著實遮不住眼裡的傷懷。

  大家吃吃喝喝一陣,見姻緣星宿升起,侍從進來,催促秦婉婉和簡行之回房。

  兩人起身告別,一同進入房間。

  仙界成婚不必人間繁瑣,兩人喝過合衾酒,梳洗之後,便坐到床上。

  距離上一次,還是六十年多年前,這六十多年,簡行之一直發乎情止乎禮,從來沒有半點踰越。

  秦婉婉不是不奇怪,但又總覺得,簡行之不急,她也不好意思問。

  想著簡行之或許比較傳統……如果當初不是情況特殊,或許他還是覺得應該等到成婚後吧?

  侍女收拾好桌面,端著盤子走出去。

  房間裡只剩下兩個人,兩人坐在床上,一時有些尷尬。

  過了好久,簡行之主動伸出手拉住她,輕聲問她:「睡覺好不好?」

  秦婉婉扭過臉去,低低應了聲:「嗯。」

  簡行之不知道是拖延時間還是怎麼的,他沒有用法術。

  起身去關了窗戶,又吹滅了燈,設置好結界,才爬回床上來,放下床簾。

  兩人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秦婉婉期初有些緊張,但熬了許久,見簡行之還不動作,她開始有些累了,迷迷糊糊閉上眼睛。

  今晚估計又要和平過去了。

  她琢磨著,乾脆側過身,背對著簡行之睡覺。

  她不知道是睡了多久,隱約聽見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她迷迷糊糊醒來,就感覺簡行之從後面抱著她。

  他親吻著她她的脖頸,臉頰,到耳垂,一切已經準備就緒,他啞著聲告訴她:「婉婉,我好想你,想了六十多年了。」

  一切溫柔又漫長,兩具身體都是頭一次,簡行之十分珍惜這次元陰元陽交合的機會,他怕她疼,一面安撫她,一面教授她如何運轉靈氣,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教她如何打開識海交融雙修。

  等結束之時,秦婉婉酣暢淋漓,感覺修為瘋漲了一波,她躺在床上輕喘著粗氣休息,簡行之給她清理完一切,就回到床上,抱著她不動。

  兩人親密得宛若共生,秦婉婉這才想起來他方才說的話,忍不住笑:「想六十年,也不見你有什麼表示啊?」

  「你神魂因我有損,與我雙修,是你當時最好選擇。」簡行之似乎有些不舒服,聲音沙啞,「雖然知道你不是這樣的理由與我在一起,但是也不希望是在這種情況下做這些。」

  秦婉婉一愣,簡行之委屈蹭了蹭她的背:「我不想你在沒有選擇時選我,我想你在能選的時候,還是選了我。」

  秦婉婉沒說話,她才發現,簡行之當真是事事幫她想好的。

  她抬手輕輕放在他的手上,他的手溫度很高,呼吸噴塗在她的背上,略顯灼熱。

  秦婉婉感知到他方才應該是努力克制,也知道此刻他是在照顧她,她有些忍不住,轉身回頭,就親了上去。

  她主動,簡行之就陷入了一種異常的矛盾。

  一面想推開她,怕她第一次太難受。

  一面又覺得他的婉婉太過甜美,實在難以推開。

  他掙扎著想躲,秦婉婉追著他過去。把他逼到牆邊後,簡行之終於清醒,一把按住她,警告她:「可以了,我可以了。」

  「可以了麼?」

  秦婉婉拉開他的手,又靠過去,勾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身前,語氣頗為委屈:「可是我不可以怎麼辦?你以前和我說你身體很好的,你是不是騙我?」

  簡行之:「……」

  第二天早上,秦婉婉深刻反省。她不該說簡行之身體不好,他的身體,真的有點太好了。

  簡行之不僅身體素質好,更要命的是,他學習能力也很強。

  動作性學習尤為快速。

  兩人成婚沒多久,簡行之就拉著秦婉婉告別上歲太恆,決定周遊仙界。

  兩人遊了一圈仙界回來,大家就發現,兩人修為又增長許多。

  翠綠為此流下豔羨的口水,看著秦婉婉眼下烏青道:「沒想到,簡行之這小子這麼補啊……」

  秦婉婉勉強一笑,沒有多說。

  她想了想,才想起正事。

  這件事是她和簡行之在游歷仙界時想到的,她看著翠綠,詢問:「翠綠,你想不想藺言之復活?」

  翠綠一愣:「復活?」

  藺言之已經轉世,又哪裡來的復活?

  然而秦婉婉卻是認真點頭,只道:「藺言之當年已經是半神之體,神本質是一種信念,只要信仰他的人還在,他是不會死的。簡行之的兩魂兩魄是我造出來,剩下一魂四魄是藺言之的,而藺言之的記憶,一直存放在這一魂四魄裡。」

  「所以?」

  翠綠滿是期望看著秦婉婉,秦婉婉笑起來:「我們可以把這一魂四魄送入養魂殿,只要藺言之有足夠的供奉,他可以復活。可這就需要你幫一個忙。」

  「你說。」翠綠立刻開口,秦婉婉緩聲告訴他:「你得到凡間去,為他塑造廟宇,傳承道法,只有信奉他的人足夠多,他才有足夠的力量。」

  「我明白。」翠綠激動點頭,「我可以的!我會的!只是……」

  翠綠遲疑:「這對簡行之會不會有影響?」

  「無妨。」

  秦婉婉搖頭:「我與他神魂共修,日後再慢慢修煉就好。」

  做了決定,大家便行動起來,簡行之將記憶和那一魂四魄裂開,供養於仙界養魂殿,翠綠則又去了人間,開始為藺言之四處講道建廟。

  秦婉婉看藺言之的魂魄放進養魂殿那刻,她想了想,抬手一勾,院落中一顆薔薇籽破土而出,落入她手中,她將素檀音的記憶從神魂中找出來,用一魂一魄承載,她並未觸碰這些記憶,反而將承載著記憶的一魂一魄送入種子,放在了藺言之旁邊。

  如此春去秋來,也不知過了多少年。

  終於有一日,養魂殿金光大作,眾人趕到養魂殿時,就看見一個和簡行之有幾分相似的青年素衣廣袖,低頭看著手中一顆薔薇種子,默不作聲。

  「藺言之?」

  上歲不可思議,藺言之聞言,抬起頭來,微微一笑:「好久不見,上歲,」說著,他又將目光轉向太恆,「太恆。」

  他與舊友打過招呼,終於看向簡行之。

  看了許久後,他坦然一笑,只道:「你應當,算我弟弟吧?」

  簡行之愣了愣,隨後輕咳一聲:「隨你。」

  藺言之又看向秦婉婉,卻是問:「這顆種子,可以給我嗎?」

  「那你得好好養護她。」

  秦婉婉笑。

  藺言之也笑起來:「那是自然。」

  說著,他垂眸看向手心種子:「我想看她,再盛開一次。」

  他們的初見,就是別離。

  這一次,他別無他想,就是想見見她,再告訴她一聲:「素姑娘,我叫藺言之。」

  藺言之甦醒後,成了養花大將。

  簡行之和秦婉婉滋養魂魄多年,終於在有一天,突然發現靈力運轉不對。

  這急壞了簡行之,把醫仙召過來一看,哦豁,有喜了!

  聽見有喜那天晚上,簡行之又喜又慌,一夜未眠。

  他把孩子從現在開始到未來一千年的生活都想了個遍,這孩子未來要買幾套房呢?要在學什麼呢?自己教孩子練劍怎麼捨得打他,最近太恆也學溫柔了怕也不會打,那孩子的師父該找誰呢?還有,這孩子要怎麼帶,尤其是如果他們出去旅遊了,這孩子要一起帶去嗎?那他和婉婉不是一點個人時間都沒有了嗎?

  簡行之左思右想,想到了一個絕妙的方案。

  第二天,他來到了謝孤棠的道場,提著劍微笑著走了過去。

  「老謝,來來來我和你商量個事。」

  「嗯?」

  「帶孩子這事兒,你有興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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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6 14:06:32 |只看該作者
番外‧秦晚&簡之衍

  【1】

  秦晚第一次見簡之衍,是在十六歲的夏日。

  那天她去幫君殊取他想要的靈草廝殺回問心宗,剛好遇到君殊和蘇月璃在花園賞花。

  她身上還帶著傷,就看君殊取了一朵玉蘭插在蘇月璃髮絲,她忍不住又發脾氣爭執,爭吵之後,她氣不過,自己下山去了一家小倌館,拍下靈石,讓老闆將所有清倌叫上來。

  幾十位美人魚貫而入,紛紛跪在她面前,她喝酒澆愁,只道:「抬起頭來。」

  一干小倌揚起頭來,她掃了一眼,目光停在簡之衍身上。

  她沒想過,這樣一間普通小倌館,竟然還能有這樣的絕色,只是她心裡裝著君殊,目光一頓後,轉過頭去,點了簡之衍:「就他吧。」

  簡之衍對她留下自己這件事似乎毫不奇怪,所有人退下,他平靜跪在地上。

  秦晚也沒說話,只是喝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凡人的酒,醉不了修士,她像喝水一樣,一會兒後,反而冷靜下來。

  等徹底清醒,她才覺得荒唐,自己是問心宗的大師姐,樂城少主的未婚妻,到這裡來,又算怎麼回事?

  她拋了兩顆靈石,站起身想走,簡之衍見她起身,慌忙出聲:「仙君走了麼?」

  「我還需要得你同意不成?」

  秦晚淡淡掃他一眼,簡之衍慌亂起來,一把抓住她的衣擺,一雙眼滿是哀求看著她:「是奴哪裡做得不好嗎?」

  「沒什麼不好,」秦晚見他惶恐,反而放低了聲音,溫和道,「我有事,要走了。」

  「仙君……」簡之衍見她和聲細語,大起膽子,「仙君可否買下奴才?」

  「買下你?」秦晚挑眉,「你我初見,我為何要買下你?」

  簡之衍得話,一時愣住,眼中浮起絕望,但他還是放開秦晚衣擺,沒有多言,只恭恭敬敬叩首:「仙君慢行。」

  秦晚並不在意,轉身離開,她下樓後,老闆迎上來,一番攀談,讓小廝送著她出門。

  走出後院時,她便見簡之衍走在長廊上,由他人領著,去往另一個包房。

  她不由得頓了腳步,遲疑片刻,指了簡之衍問旁邊小廝:「他這是去哪裡?」

  「去見新客。」

  小廝笑起來:「簡公子剛剛掛牌,許多人指名要見,爹爹正尋思著,要給他初夜賣個好價錢。」

  聽得這話,秦晚用神識一掃包房,見包房裡似乎都是一些五十歲的老者,她突然就理解了簡之衍方才的舉動,若早晚要被賣,賣給她的確比賣給這些人要好。

  只是想想,他們萍水相逢,也無甚干係,天下苦難者眾,她又不是活菩薩,哪裡救得過來。

  於是她也沒有搭理,轉身離開。

  走在路上,她好奇詢問:「這簡公子的容貌非凡,看上去似乎不是普通出身?」

  「仙君好眼力,」小廝誇讚秦晚,解釋道,「簡公子父母似乎也是修士,但得罪了人,被人殺了,他父母死時,他養父剛好路過,他父母臨終託孤,養父就將他抱下山,後來遇到飢荒,養父家中養不活太多孩子,為了自己的孩子,就把他賣了,幾經輾轉,他便來了我們這裡。打從十三歲開始好生教導,如今年滿十八,剛剛掛牌,仙君就來了。」

  秦晚沒說話,她一腳踏出門檻。

  小倌館內絲竹管樂之聲似乎一瞬小了下來,她想起自己年少時,躲在床下法陣中看著秦家滿門被滅,她突然想,如果當年君城主沒有來救她,她是不是也是簡之衍的結局?

  這個念頭讓她停下腳步,小廝疑惑:「仙君?」

  「我要買他。」

  秦晚扭過頭,做下決定。

  「把你們老闆叫過來。」

  【2】

  買下簡之衍是一時衝動,但後來她就發現,這個人極為好用。

  尤其是用來氣君殊和她師父沈知明。

  打從蘇月璃來到問心宗,他們所有注意力都在她身上,直到她把簡之衍帶回問心宗,他們才終於多給她一點反應。

  沈知明讓她不要丟臉,君殊罵她不知廉恥。

  他們越罵,她莫名越有種歡暢,反而對簡之衍越發好起來,留他在身邊服侍,甚至還留他在房間裡休息。

  簡之衍得她庇護,他雖然什麼都不說,但看她的時候,眼睛裡總帶著光。

  他竭盡所能為她打理一切,學她喜歡的曲子,學她喜歡的菜色,把自己前半生所有學會討好人的伎倆都用上,希望討她歡心。

  可她不知道,她所有精力都在君殊身上。

  當時她以為,她和師父、君殊、師兄,只是爭執,就像一家人吵吵嘴。

  直到她在密境裡為了保蘇月璃一命將她推落懸崖,滿身傷痕回來後,被師父挖了龍丹。

  她成為一個廢人,那時候她才知道,他們不是在和她吵嘴,他們是真的為了蘇月璃拋棄她。

  她金丹受損,修為大跌,像廢人一樣躺在床上時,她心裡全是怨恨。

  而這時候,只有簡之衍推門進來,他哆嗦著給她餵藥湯,等餵完了,他給她掖被子,她沙啞開口:「你走吧。」

  簡之衍詫異回頭,秦晚聲音平穩:「賣身契在櫃子第三行第二格,我金丹受損,飛升無望,日後就是廢人,養不了你,你跟著我要吃苦的。」

  「您不怕吃苦。」

  簡之衍搖頭,有些驚慌:「我跟著您!」

  秦晚沒有多理會他,只道:「那隨你。」

  她已經提醒過,後面如何,也不是她會管的。

  畢竟只是個奴。

  她沒有放一點心力在這個奴僕身上,她只一心一意想把自己的東西搶回來。

  她重新開始修煉,被人恥笑,她道心已破,便乾脆重修魔道。

  她一直在爭,一直在搶,可不知道為什麼,天道一次次庇佑蘇月璃,她越爭越搶,失去得越多。

  反而是蘇月璃,一路平步青雲,美男環繞。

  她失去師父、師兄、君殊、朋友……

  直到最後,只有簡之衍在她身邊。

  她金丹受損,他為她開始修行,想要保護她。

  她入魔,他跟著入魔。

  她需要修煉,他自願當她鼎爐。

  直到最後,他擋在她面前,被君殊一劍穿心,嘔著血叫她快跑,她突然有些恍惚。

  她沒有跑。

  她看著面前這個熟悉又親近的面孔,被君殊貫穿身體,她突然想,為什麼?

  她為什麼要犧牲這麼多,去追逐一個人?她好累。

  【3】

  後來她知道為什麼。

  因為她在一本書裡,是一個惡毒女配。

  而這一次,系統告訴她,她有一個機會重生,改變自己的命運。

  可她沒有選擇。

  她為了一己之私害了簡之衍,她為了一份愛情執迷不悟,她沒有什麼資格去重啟人生。

  她也不想。

  她未曾在這一生裡體會快樂,唯一的遺憾,不過只是,沒有好好修行,沒有照顧好簡之衍。

  「那你願意把你的身體給系統安排嗎?我們可以讓另一個人實現你的願望。」

  系統告訴她。

  秦晚點頭,毫不猶豫:「只要她能讓簡之衍過得好,可以。」

  系統答應她,她以為自己會就此消失在人世間。

  可沒有想到,她只是被系統暫時封印在身體裡,她和那位叫秦婉婉的女仙共享身體,她看著秦婉婉經歷的一切。

  她看秦婉婉經歷審命台那一場絕望,看她和那個用著簡之衍身體、叫簡行之的男人如何揭穿蘇月璃,看君殊崩潰,看他們瀟灑離開,看他們熱熱哄哄,看他們闖蕩這個小世界,看他們相愛,看他們拯救世界。

  她終於知道,原來當年沈知明對蘇月璃特殊對待,不是因為愛情,是因為利用,他早就身藏魔種,與邪神勾結,想要利用蘇月璃特殊體質改變自己,以圖飛升。

  她也終於知道,君殊其實不愛蘇月璃,也不愛他,他愛的只有自己,他的愛情,幼稚可笑,薄涼無趣。

  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她突然意識到,原來這個世界,有這麼多活法。

  她原來,大概是瞎了。

  【4】

  後來秦婉婉和簡行之踏登仙台離開,她和簡之衍留在修真界。

  等她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在天劍宗裡,簡之衍坐在旁邊,他還是十八歲的性子,和前世最後不同,他沒有受過太多磨難,和以前一樣,看見她就撲過來。

  「主人,你終於醒了!這些日子有另一個人在我身體裡,我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操控不了身體,我……」

  「我知道,」秦晚聽簡之衍說話,想起這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她笑了笑,轉頭看向簡之衍,「我也醒著。」

  她醒來,適應了一下身體,便同簡之衍一起去見了天劍宗宗主洛不凡。

  他們到時,大廳裡有許多人,她從秦婉婉記憶裡知道,這些都是秦婉婉和簡行之的故人,翠綠、燕無雙、寧徽荷、洛行舟、柳飛霜……

  以及宋惜年。

  這些人都帶了幾分期待看著他們,雖然知道秦婉婉和簡行之早已離開,但大家不知道為什麼,在秦晚和簡之衍出現時,還是帶了幾分隱秘的期盼,除了坐在一旁對發生過的事一切一無所知的宋惜年。

  秦晚目光從眾人臉上掃過,猶豫片刻後,她目光最終落到愣愣看著她的宋惜年身上,點了點頭,開口:「師兄。」

  所有人目光都黯淡下去,唯有宋惜年愣愣看著秦晚。

  「真的是你……」宋惜年不可置信,看著她渡劫期修為,滿臉震驚:「師妹,你怎麼已經……」

  已經步入渡劫期。

  宋惜年沒有說出口,就被洛不凡打斷:「秦道友身體還好吧?」

  「嗯。」

  秦晚點頭:「多寫洛宗主掛念,再過一段時間,就能適應了。」

  「那就好。」

  洛不凡點頭。

  眾人攀談一番,大家並不熟悉,簡單寒暄過後,秦晚便告退離開。

  她帶著簡之衍回到客房,路上簡之衍頗為忐忑:「主人,我們接下來去哪裡?」

  秦晚並無頭緒,她感覺自己重活一遍,身邊似乎除了簡之衍,便了無牽掛,她想了想,只問:「你想去哪裡?」

  「主人去哪裡,」簡之衍抿唇,「奴就去哪。」

  「我沒什麼想去的地方,你選一個自己想去的吧。」

  秦晚聲音很淡,簡之衍不敢說話,乖順站在秦晚身後,只道:「奴都聽主人的。」

  「那就去我家吧。」

  簡之衍不肯拿主意,秦晚便做了決定:「鳳凰城。」

  兩人定下去處,秦晚同洛不凡告別後,也沒知會宋惜年,領著簡之衍下山。

  簡之衍跟在秦晚身後,見她頭也不回,小心翼翼:「主人,不同宋道君說一聲嗎?」

  「不必了。」

  秦晚聲音平淡:「日後我們與他沒有什麼關係。」

  「嗯。」

  簡之衍聲音裡帶了幾分小小的愉悅,秦晚想起來:「還有,日後不必叫我主人,叫我秦晚吧。」

  「奴才不敢。」

  簡之衍立刻開口,秦晚淡淡看他一眼,只道:「你這身體什麼都做過,有什麼不敢?」

  簡之衍僵在原地,秦晚繼續下山,簡之衍遲疑片刻,跟上秦晚,小聲開口:「奴虛長您幾個月,奴可以叫您晚晚嗎?」

  「自稱奴又叫我的名字,不覺得冒犯嗎?」

  秦晚似笑非笑看他一眼,簡之衍紅了臉,只道:「奴……我,我可以這麼叫嗎?」

  「可以啊。」

  秦晚輕描淡寫:「我們接下來到處逛逛,之前簡行之和秦婉婉怎麼相處的你知道嗎?」

  「知道……」

  「我們也這麼相處就是了。」秦晚聲音很平穩,「你我是朋友,是同伴,無需拘束。」

  【5】

  簡行之的囂張,多少給簡之衍幾分影響。

  就算他已經努力是試圖讓自己伏低做小,但和簡行之一體兩魂,看著簡行之怎麼和人相處,始終回不到從前那樣不把自己當人的狀態。

  秦晚讓他叫她的名字,他便沒有推拒,甚至得寸進尺,叫起了她名字的疊音。

  只是叫了幾日,他便覺得,這和那位「秦婉婉仙君」音調太相似,於是又改成了阿晚。

  兩人一起到了秦晚的故鄉,這裡秦家曾經是大族,但被一夜滅門,秦晚是遺孤,後來凶手被沈知明和君殊一路追殺,最後聯合絞殺,秦晚長大後,連個仇人都尋不到。

  秦晚到了自家宅院原本的位置,這裡常年無人居住,早已草木叢生,秦晚開啟了封印陣法,領著簡之衍走進秦府,一面進一面告訴他:「這裡死過很多人,可能有冤魂未走,你別害怕。」

  換做以前簡之衍會害怕,但他畢竟跟著簡行之修到了化神期,雖然簡行之最後把所有修為給了秦晚的身體,可修煉的過程、使用過的心法他都還記得,如今見到冤魂,他也沒什麼所謂。

  秦晚渡化了宅院裡的冤魂,這些大多是一些下人,又領著簡之衍將府中清理一番,便同簡之衍一起住下。

  睡之前,她告訴簡之衍:「從明天開始,你就修煉吧。」

  簡之衍沒有推拒,只道:「好。」

  「我以為你會拒絕?」秦晚見他一口應下,調笑。

  簡之衍抿了抿唇,說得認真:「我……我也想變得強大,這樣,以後如果有人傷害您,我就可以殺了他。」

  聽到這話,秦晚一愣。

  她不由得想起上一輩子後來的簡之衍。

  他的確如他所說,修煉,殺人,墮入魔道,為她而死。

  上一世他們心境都過於狹隘,以至於修為難以精進。

  她看著她,笑了笑:「你為自己修煉就好,我有自己的刀。」

  【6】

  從那天起,秦晚開始教簡之衍修煉。

  簡之衍記得簡行之的心法,可簡行之的心法過於高級,而簡之衍沒有任何修煉基礎,難以理解貫通,秦晚便從最基礎的開始教。

  她教,簡之衍就玩了命一樣學。

  在鳳凰城待一段時間,待膩了,兩人就去下一個地方,住一段時間,再往前走。

  秦晚會帶簡之衍去一些密境,帶他驅邪除妖,簡之衍成長得飛快,很快就成了修真界小有名氣的仙君。

  他有了實力,也開始慢慢有了些自己的小脾氣。

  他開始會管秦晚許多事,管她喝酒,管她涉險境,甚至有時候還會管她去什麼地方。

  秦晚喜歡喝酒。

  有一年他們接了一個捉妖的任務來到花城,任務簡單,簡之衍一人足矣,秦晚便放著簡之衍出去,自己在客棧等候。

  等了一段時間,見花城風光甚好,聽聞花城舞姬一絕,便上了一艘花船。

  花船正是一場盛宴,舞者有男有女,秦晚喝著仙釀,賞著美人,覺得好不高興。

  喝到後面有些醉意,她正給一位跳魔族舞蹈的少年打著拍子,突然就聽全場安靜了下來。

  她轉過頭去,便見門口站著一位青年。

  青年素衣玉冠,腰上懸劍,手上還提著個血淋淋的妖頭。

  短暫震驚後,所有人反應過來,驚呼逃竄。

  秦晚無奈扶額,看青年走到她面前,血淋淋的妖頭往旁邊一扔,坐在她對面,取了桌上的帕子清理自己手上血跡。

  「你來就來,把這東西帶來做什麼?」

  秦晚嫌棄看旁邊妖頭一眼:「血淋淋的,嚇人。」

  「我不把這東西帶來,」簡之衍把手上的血擦乾淨,抬頭朝著秦晚笑了笑,「您怎麼還會記得,我還在為您賺酒錢?」

  「你不帶來我也記得。」

  秦晚見旁邊人躲在周邊瑟瑟發抖,也覺無趣,懶洋洋起身:「走吧。」

  秦晚離開,簡之衍滿意起身,順手用劍把妖頭往窗外一挑,直接丟進了河裡。

  他跟在秦晚身後,不遠不近的距離,走了一段路,秦晚酒意上來,一個踉蹌往前,正打算自己平衡住,就被人攬進懷裡。

  對方乾脆將她打橫抱起來,平穩道:「我抱您回去。」

  不用自己走路,又能欣賞夜色,秦晚也樂得自在,懶洋洋窩在他身上,迷糊著道:「今日酒不錯。」

  「人呢?」

  簡之衍笑著詢問,似是朋友商量,秦晚認真想了想,只道:「倒是沒有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驚豔,但勝在活潑。」

  或者說,風騷。

  只是這個詞秦晚還是沒好意思和簡之衍說,但簡之衍打小在那種地方長大,哪裡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微微一笑,只道:「為了攬客,這些地方自然是從小教的。」

  聽到這話,秦晚有些好奇,下意識多問了句:「你也學過?」

  說完,秦晚酒醒了許多,覺得這話問出來不妥。

  對於任何一個修士而言,為奴為娼,都不是一段令人愉悅的過往。

  好在簡之衍似乎沒聽到,也冇回答,抱著她進了房間,將她放在床上,只問:「你要擦一擦汗嗎?」

  酒後燥熱,擦一擦自然是舒服得多的。

  秦晚點頭,含糊不清應了一聲。

  簡之衍去打了水,給她擦身上的汗。

  從額頭擦起,脖頸、手臂、小腿。

  他擦的時候,有時手會不經意碰到她皮膚,似乎是指腹,又似乎是剪過的指甲,輕輕一碰,若有似無劃過,便帶起一片酥麻。

  秦晚說不清那種感覺,她莫名突然想起了上輩子,她和簡之衍為增進修為雙修的時候。

  他的確是精通此道的。

  因為過於歡愉,其實她是自然而然就會對這個人有反應的。

  她呼吸有了變化,在他擦過她耳後時,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定定看著他。

  兩人對視著,過了許久,他低下頭,吻上她的耳垂。

  「船上用了助興的香,阿晚,不是你心亂,」他沙啞著聲,「我幫你吧?」

  其實也沒什麼好抗拒,一切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他動作有些青澀,但極有耐心,處處恰到好處。

  唯一不好的,只在最後,他不上不下,一遍遍問她:「阿晚,他們學過的,我都比他們做得好,以後別去了,嗯?」

  她起初不說話,直到後來不堪忍受,應承下來,此事終於才算了結。

  等第二日醒來,她看著床頂,有些茫然,簡之衍從背後抱住她,輕聲詢問:「在想什麼?」

  「在想昨夜船上用的是什麼香,」秦晚緊皺眉頭,「我竟然沒發現不對?」

  簡之衍沉默不語,片刻後,秦晚才發現他在偷笑。

  「你笑什麼?」

  她疑惑。

  「是普通檀香。」

  簡之衍笑著回話,秦晚一愣,就看簡之衍抬頭,溫柔的眼注視著她,抬手放在她胸口,似乎是觸碰到她的心臟:「昨夜船上,沒有什麼助興用的香。」

  並非外力掌控。

  是她自己意亂情迷。

  【7】

  打從那天起,他們出行就不需要訂兩間房。

  甚至還需要特別定一張大一點的床。

  這種事在修真界裡,說不上大事。

  兩個人在一起,快快樂樂,天天做愛做的事,也無妨。

  秦晚看得開,簡之衍看得更開。

  兩人一路走了許多地方,深山修行,秘境探險。

  秦晚倒是十分佛系,簡之衍卻是極為努力。

  只是他畢竟是從頭修行,努力了一百年,也只到化神,而秦晚終於即將突破,迎來雷劫。

  雷劫過後,她要麼飛升,要麼身死。

  發現自己將要突破時,秦晚有些懵,但她很快反應過來,這也是件好事,她告訴簡之衍,簡之衍微微一愣,片刻後,他回過神來,只笑著道:「那剛好,我們之前收集的一些法器,應當用得上了。」

  他為她高興,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那天晚上,折騰得格外生猛。

  那些時日也沒什麼異常,只是簡之衍更黏人,更熱絡了一些。

  他恨不得時時刻刻與她在一起,床都不要下去。

  可除此之外,他再沒做過什麼。

  他沒挽留過她,甚至沒有試著和她說一聲,讓她不要飛升,再等等。

  她隱約有那麼些不高興,夜裡甚至會有些奇怪的想法,她會思考,自己與簡之衍,算什麼關係呢?

  仙界倒的確有類似的關係,兩人在一起,也沒什麼感情,不過就是湊合著過日子,享樂罷了。

  等到飛升之時,就瀟灑離去,留下那個人,換一個繼續享樂就是。

  等她飛升之後,簡之衍也會如此嗎?

  秦晚想到這個情況,忍不住啃起了指甲。

  簡之衍輕輕拍開她的手,訓她:「多大的人,還咬指甲。」

  她被打斷,抬頭看他,想問問什麼,又怕回頭聽到不想聽的話。

  「我給你做酒釀桂花糕,」簡之衍看她似有什麼想說,也沒多問,只道,「好不好?」

  「嗯。」

  她敷衍過,那些問題卻一直留在心裡。

  眼看著飛升要用的東西一一準備完全,劫雲壓頂,終於到了她即將飛升之日。

  簡之衍貼心將所有東西裝在乾坤袋裡,掛在她腰上,溫柔道:「等一會兒你不用擔心其他,專心應付天雷,我會幫你護法。」

  「簡之衍,」她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終於開口,「如果我飛升失敗,你會怎樣?」

  簡之衍動作一頓,秦晚又追問:「如果成功,又怎樣?」

  「我說過的,」他給她整理衣衫,聲音溫和,「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我聽不明白。」

  秦晚徑直開口:「或許最後一次見面,你同我說說真話,不行麼?」

  簡之衍動作停下來,好久,他抬起眼,注視她:「你若飛升,我就飛升上去見你,你若飛升失敗……」

  「失敗如何?」

  「我就去黃泉見你。」

  秦晚愣住,她呆呆看著簡之衍:「那你為何不讓我留下。」

  「你會嗎?」簡之衍反問。

  秦晚遲疑片刻,簡之衍笑起來:「所以我不強求。我本就是奴,是您給了我一切,我不能耽誤您的飛升大道,所以,我不留。」

  秦晚沒說話,簡之衍為她整理好一切,退了一步:「走吧。」

  秦晚遲疑著,她將手放在刀柄上,往外走去。

  走那幾步,她滿腦子都是簡之衍。

  她才發現,她人生裡,絕大部分時光,都是這個人。

  飛升重要嗎?

  重要。

  可再等等……

  又何妨呢?

  她停下步子,回過身,轉頭看向簡之衍。

  「我送你一個禮物吧,」她笑起來,「你最想要什麼。」

  簡之衍神色平靜,似乎是最後一面,他失去了平日刻意營造的溫柔,一雙眼裡只有她。

  「你。」

  他毫不猶豫出聲。

  秦晚笑起來,只道:「好。」

  簡之衍一愣,秦晚開口:「那從今日起,你我就是道侶。」

  「我和你一起飛升,一起去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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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6 14:06:47 |只看該作者
番外‧藺言之&素檀心

  仙界人都知道,藺言之是個極為無聊的神仙,他平日很少出門,每日宅在道宮之中,既不修行,也不悟道,就是弄一堆花花草草,精心飼養。

  他養了無數花草,天下間任何難以種植的靈植,在他手中都可以做到鬱鬱蔥蔥,唯獨有一顆薔薇種子,埋在土裡幾百年,都沒見一點動靜。

  藺言之極其關愛這薔薇種子,聽寂山女君說,藺言之之所以成為天界第一養花大將,就是為了養活這枚薔薇種子,希望她有一日能開花。

  這枚薔薇種子,承載著帶著素檀音記憶的一魂一魄。素檀音當年修道,便差最後一劫,她若能參悟,大道既成,便可再生三魂七魄,轉生仙界。

  期初薔薇不開花,藺言之想是靈氣不夠,素檀音尚未甦醒。於是選了一處福地,每日得日月精華,他自己又以靈力澆灌,好好養著她。

  養了一百多年,素檀音這顆種子靈氣環繞,別說重建兩魂六魄,就算直接重生,也不是不可能。

  可種子還是不開花。

  藺言之無法,便去找了司命詢問,司命見多識廣,想了想,只道:「或許不是靈氣不夠的問題,是神智未開?」

  藺言之疑惑:「那該怎麼辦?」

  「你同它多說說話吧。」司命給他想了辦法,「說多了,花就聰明了。」

  藺言之想著也是,打從那天起,就開始試圖和薔薇說話。

  一個人自言自語,要說很多話,極為困難。但藺言之不是怕困難的人,他規定好,自己每天要和種子聊天一個時辰,給種子讀書三個時辰。

  書也是分類型的,分別是話本、游記、歷史傳奇。

  他就這麼和種子單方面交流了五十年,種子一動不動。

  種子不開花,他說話的水平倒是大大增加,自己自言自語,也能說個幾個時辰。

  而這五十年,他和種子交流越來越密,他怕自己話說得不夠多,就把種子放在了一個小花盆,每日降妖除魔吃飯睡覺,做任何事都抱著這盆花。

  抱來抱去,莫名就生出幾分念想。

  要素檀音回來就好了。

  就不是單獨一顆種子,總有人和他說說話。

  這個念頭想起來時,他正躺在吊床上,看著天上月亮。

  夜裡萬籟無聲,只有蟬鳴不停,他一手枕在腦後,和桌上種子聊天:「你倒是快醒醒吧,我一個人太無聊了。」

  種子無聲,他也不知道這種子日後會不會記住自己現在的話,但想想應該也不會,就像人投胎會喝孟婆湯,那種子發芽,種子時的事情,應當就忘記了。

  意識到這點,他放鬆許多,輕輕撥了撥花盆裡的圖,聲音很輕:「再讓我見一次吧,你的盛景。」

  說完,他輕輕嘆了口氣,而這時,靈氣突然集結,藺言之一愣,隨即激動起來。

  這個反應,證明是素檀音想要開花了!

  他壓著心跳,屏住呼吸,死死盯著花盆。

  他甚至不敢挪動它,就怕任何意外都會驚擾這顆毫無求生意願的種子。

  然而,靈氣結著結著,突然一頓,片刻後,靈氣消散。

  這顆薔薇,好像又不打算開花了。

  這個認知讓藺言之很焦急,他盯著花盆盯了一夜,確定這種子反悔之後,他忍無可忍,第二日就抱著花盆去了寂山,想要尋個辦法。

  他去寂山時,寂山上正熱熱哄哄打著麻將。

  翠綠謝孤棠秦婉婉簡行之坐在桌邊,簡行之背上背著一個奶娃,懷裡坐著個小男孩兒,他氣勢洶洶拍下一張牌,大聲道:「一條!誰要誰拿去!」

  「行之。」

  藺言之的聲音響起來,所有人下意識回頭,翠綠最先跳起,驚慌開口:「神君……」

  「無妨。」藺言之笑笑,抬手朝著翠綠做了一個安撫的動作,溫和道,「我只是來找你們問個問題,你們打就是了,娛樂而已,也無妨。」

  聽到這話,翠綠舒了口氣,隨後反應過來:「神君有什麼疑難嗎?」

  藺言之沒回話,他只是把花盆放在桌上,平穩道:「還是這件事。」

  「這……」

  翠綠有些為難,看了簡行之一眼,簡行之察覺翠綠眼神,抬頭看了一眼,頗為不耐煩:「看我做什麼?這東西不早討論過嗎,我們有辦法還能讓他等到現在?開不開花她自個兒決定,一心求死誰都幫不了。」

  「昨晚她差點打算開花。」

  藺言之稱述昨夜的事實,所有人都是一愣,簡行之下意識追問:「什麼情況?」

  「我和她說,再讓我見一次她的盛景,她突然開始集結靈氣,我想,她是打算努力一把。」

  「後來呢?」簡行之好奇。

  「熄火了。」

  秦婉婉補充,她站起身來,到花盆旁邊,圍著轉了一圈,左思右想,轉頭看藺言之:「藺大哥,我們出去說吧。」

  聽到這話,簡行之耳朵豎起來,但他故作淡定,看著南風給秦婉婉補位,秦婉婉和藺言之一起出去。

  兩人剛走,簡行之立刻追上,蹲在牆角,想偷聽兩人說話。

  但兩人設了結界,簡行之只能抓心抓肝看著兩個人在花園裡聊天。

  「藺道君不知是否方便把昨夜的情況,仔細說一遍?」

  秦婉婉試探著,藺言之點頭:「自是可以。」

  藺言之把昨夜的情況具體說了一遍,秦婉婉思考許久,她遲疑著道:「我有一個想法,也不知道對不對……」

  「但說無妨。」

  「我是這樣想的,」秦婉婉分析著,「素檀心已經經歷過一千多世,你想,我們普通人,若是帶著記憶,經歷了一千世人生,對這個世界還有期待嗎?」

  藺言之覺得有些道理,點頭:「的確沒有。」

  「所以,既然沒有期待,為什麼還要努力?」秦婉婉做出結論,「藺道君要做的第一步,或許就是要讓素前輩燃起對世界的渴望。」

  「原來……素仙子是因對生毫無期待,所以放棄努力?」

  藺言之聽明白,秦婉婉點頭:「沒錯,這在我上一個世界,就叫,佛系躺平。昨夜或許算個契機,她受到了一些鼓勵,努力了一把,突然又覺得沒意思,就放棄了。」

  「那怎麼辦呢?」

  藺言之沉思,秦婉婉琢磨著:「你給她提供一點思路,說點她沒做過的事兒?說不定她一激動就突破了呢?」

  藺言之大受啟發。

  秦婉婉說得很有道理,素檀音活了一千世,怕是活膩了。

  如今他這麼供養她,說不定她還覺得煩。

  他道謝離開,秦婉婉送他出院,一回頭,就看見簡行之跟在她身後。

  他背上背著一個孩子,手上拉著一個孩子,眼裡帶著幾分心虛看著她。

  她挑眉:「你做什麼?」

  「那個……」簡行之左顧右盼,不太自然道,「孩子想你了,我帶他們來看看。」

  說著,簡行之輕咳一聲,拉著孩子走上前去,另一隻手拉住她:「走走走,回去打牌。」

  寂山熱熱哄哄打牌,藺言之自己回家。

  夜裡他抱著花盆,思考許久,終於開口:「你有什麼沒做過的事兒嗎?」

  「一千世,想是都做過了。」

  藺言之說著,有些緊張:「那……那你有過喜歡的人嗎?相愛過嗎?成親過嗎?生過孩子嗎?」

  花盆一顫,藺言之見素檀音竟然有反應,大受鼓舞!

  他伸出手,輕輕握住花盆,有幾分不好意思:「要不要試試?同我?」

  話音剛落,靈氣突然迅速集結,華光大綻,薔薇種子破土而出,迅速發芽、生根、生長、開花。

  藺言之愣愣看著那一株薔薇,就聽空中傳來女子溫和的語調:「等我。」

  說罷,便見一道流光離去,房間裡只留一株薔薇開得正好。

  藺言之整個人是懵的,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就這?!

  幾百年一動不動,突然反應過來自己還沒談過戀愛,瞬間心動突破了?

  藺言之覺得有些緩不過來,喝了口水,壓驚一會兒後,才接受了這個設定。

  隨即他又有了幾分隱約的暗喜,素檀音反應這麼大,想來應該同他一樣……沒喜歡過人吧?

  他或許,還會成為她喜歡的第一人?

  想到這裡,藺言之頗有幾分高興。

  轉頭看了看窗外,心裡想著,且等一等,等一等,素檀音轉世長大,便再相見了。

  這一等就是十八年。

  這十八年裡,藺言之不養花,沒事兒就去各位仙家那裡坐坐。

  他生得好看,修為高深,脾氣又好,許多仙家看中他,給這位孤寡男仙積極安排相親。

  藺言之推脫不過,心裡也暗暗不知是有些什麼期待,時不時也去幾次。

  見來見去,似乎都不是想見那個人。

  十八年後,司命有一日突然找上他,神神秘秘拉過他道:「明淨,你紅鸞天降,怕是喜事將近了。」

  「哦?」

  藺言之不鹹不淡,司命壓低聲:「南極仙翁么女,親自找我做媒,要見你一面。」

  藺言之心上一跳,只道:「好啊。」

  他應承下來,司命立刻給他安排,隔日,他便在鵲橋橋上和這位南極仙翁么女相見。

  仙界雲霧繚繞,那日細雨濛濛,他遠遠見一位白衣女子撐傘站在橋頭,身形隱約有幾分熟悉,又似乎十分陌生。

  他心跳不由得加快,控制住腳步,故作淡定走過去。

  女子聞聲回頭,幾百年前,他即將被邪神吞噬那一刻,那於光中驚豔乍現的面容在此出現在他面前。

  她笑意盈盈看著他,開口介紹:「在下南極仙翁么女,楚湘女君素檀心。」

  聽到這似乎是初次見面的話語,藺言之微微一笑。

  他恭敬行禮,終於說出了那等候了幾百年的話語。

  「在下藺言之,道號明淨,候女君,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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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6 14:07:13 |只看該作者
番外‧上歲&太恆(上)

  【1】

  太恆出身凡間,姓沈名遠,字子衍。

  他飛升時,正是天庭初建,一切都還不成樣子,各路仙君打打殺殺,都在四處搶地盤。

  飛升當日,雷劫劈完,他被一道光引至天界,而後飄飄落下,就看周邊一片白雲茫茫,荒無人煙。

  他緊皺眉頭,思索著這是哪裡,他要去哪裡,飛升後是要做些什麼。

  正想著,就聽遠處傳來喧鬧之聲,抬頭一看,便見一女仙紅裙高髻,身騎麒麟,帶著一干奇奇怪怪的山妖朝著他的方向狂奔而來。

  女仙明眸皓齒,豔麗非常,他不由得目光一滯,等女仙停在他身前,氣勢洶洶詢問「天宮哪裡走?」時,他都沒反應過來。

  只愣愣看著女仙,感慨果然靈氣旺盛之處,人都長得好看幾分。

  早知如此,他就該早點飛升,而不是在下界打遍三千世界後再來。

  他盯著女仙不說話,這動作是有些冒昧的,只是對方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主,不等他反應,抬手就一個巴掌抽了過來,乾乾脆脆一聲巴掌脆響,隨後冷著聲警告:「再看本君把你眼睛挖了!」

  太恆:「……」

  修道三千年,他頭一次挨姑娘巴掌。

  但他也不惱,他從容回頭,抬手捂在被打的位置,溫柔笑了笑:「仙子是問天宮?」

  「不錯。」女仙這才注意到他的模樣,上下一打量,語氣軟和了不少,「知道在哪兒嗎?」

  「知道的,」太恆聲音溫和鎮定,隨意指了個方向,細致告知女仙:「朝西邊走,再往前十萬里就是。」

  「十萬里?!」女仙震驚出聲,隨即轉頭問身後一個扛旗的烏龜,「龜管家,你不是說快到了嗎?!」

  龜管家也是有些茫然,他支支吾吾:「女……女君,天宮剛建不久,老奴也是頭一次來啊。」

  這倒也是實話,女仙忍了忍,按耐住情緒。

  「好吧,」女仙給眾人鼓勵,「區區十萬里,再跑三日就是!你若敢騙我,」說著,她想起太恆來,轉頭惡狠狠盯向太恆,「我必取你狗命!」

  狠話放完,女仙也不多說,轉頭朝著西邊大喊一聲:「衝!」

  而後就見大隊人馬浩浩蕩蕩朝著西邊奔去。

  太恆好奇看著這批人帶著滾滾塵煙衝出去後,溫柔笑了笑,頗為感慨:「仙界的人,真是充滿活力。」

  說著,他又環顧四周,開始思考,這到底是哪兒?

  飛升之後要幹啥?

  這裡有沒有人管啊?

  【2】

  太恆這個人,不算個好人。

  要按照熟悉他的人來說,那甚至可以說是個惡人。

  他出生凡間清貴門第,四歲不到,就被送往到修真界大宗門去拜師,他所在那一方小世界,對培養修士十分看重,由仙盟每年統一招收學童,各宗到仙盟搶人。

  他是萬年難遇的劍靈根,是故靈根測試一結束,各大宗門就為了他差點打起來。最後由仙盟調停,讓他自己選,四歲的太恆面對各大宗門宗主眼巴巴懇求的神情,不慌不忙,雙手負在身後,只奶聲奶氣道:「你們同我說說,去你們宗門有什麼好玩的吧?」大家得話,只想四歲的孩子知道什麼,便使盡渾身解數,只介紹宗門各種靈獸、法寶、還有寬鬆的教學環境……

  直到一個道袍顯得頗為破舊的老者上台,有些拘謹開口:「我是上極宗掌門,我們宗門以戰練道……」

  太恆聽到這話,眼楮微亮,他重復了一遍:「以戰練道?如何練?」

  老者有些尷尬:「就……就打架……」

  「打架啊,」太恆拉長聲音,「那你們宗門沒什麼人吧?」

  老者被問得臉紅,支支吾吾:「的確……」

  「好可憐哦,」太恆露出憐憫,大家正打算讓這個不知道哪裡來的小門派趕緊下去,好讓這位天才和自己說說話時,就聽太恆嘆了口氣,「那我就去你們宗門好啦。」

  去上極宗這件事,大家都覺得是因為太恆太善良決定的。

  但等太恆去上極宗後不久,大家就發現,錯了。

  他不是善良,他是,太適合這一脈了!

  他喜歡打架,喜歡刺激,原因無他,就是他的所有感覺都相對遲鈍,從感情到感覺,都很難有什麼波動,只有在打架或者一些極其激烈的生死交接之時,他才能隱約體會到一些與「平靜」不同的狀態。

  無論痛還是刺激,惶恐還是緊張,於他而言,都是一種喜悅。

  這種性格,生來就是個變態,可他更變態的地方在於,明明是這麼好戰的性格,他還生了一張文質彬彬的書生臉,看上去君子得不能再君子,端方得不能再端方。

  不少人都吃了他這張臉的虧,覺得他是個好人。

  或許覺得他好欺負,或許覺得他可靠,或許覺得他心軟。

  等他拔劍、見他薄涼離開、知他鐵石心腸時,才會驚覺,這就是個瘋子。

  他小時候在上極宗打,長大一些就在修真界裡打,不到一百年就在修真界橫著走,眼看要飛升,他覺得無甚意思,去了仙界再下界十分困難,他不想早早飛升,於是決定破開結界,到其他小世界去打。

  在三千小世界裡打來打去,磨煉了幾千年,他打得沒有太大意思,終於想起他唯一沒去過的地方仙界。

  於是不再壓制修為,仍由天雷轟下來,站著給天雷劈完,就跟著光引飛升了。

  他本來想,飛升之後,應該是另一個新世界,聽說天上仙人居住,他幻想中,應該豪華非凡,他可以在這裡大戰一場。不想一上來,就看見一片荒地,隨後,就被人給了一耳光。

  這可真是他意想不到的新奇體驗。

  他突然意識到,這裡他好像有了一種新的玩法,過去他一直當天之驕子,這次,他想當個普通仙人,看看是什麼感覺?

  【3】

  抱著當普通仙人的信念,太恆在仙界御劍逛了一圈,到處遊走了一個月,終於搞清了仙界的情況,順便還找了份看門的工作。

  這份工作就是在南天門前當護衛,南天門就是他一開始飛升挨巴掌的地方,當時還沒建起來,一個月後,門框建好了,就要有個護衛,告示剛貼出來,他就主動應聘,終於在仙界落腳,算是有個正經工作。

  他有一個搭檔,叫南移,南移話多,知道他是剛飛升上來的新神仙,便主動和介紹仙界。

  說是當年天地初分,化作三千小世界,三千小世界之上,靈氣交織之處,便是仙界。仙界一日,人間一年,是故人間小世界早已歷經萬年,仙界連地盤都沒劃分清楚。

  好不容易大家打出了地盤,推選父神之子為天帝,建立天庭,但天庭還未徹底搞清人員機構安排,甚至天宮都還在修建當中,所以顯得十分寒磣。還有一些偏遠宵小,不服天庭管束,時不時就要上來打鬧一番,比如前些天他遇到那個女仙,便是寂山女君上歲,因為不滿天庭要求她每年納稅,一個月前才帶人從天庭門口路過示威。

  「聽說她也就是嚇唬嚇唬天帝,」南移靠在門邊,神秘兮兮道,「她不敢動手的。」

  「為何不敢呢?」太恆露出好奇神色,南移嗤笑,「她要敢,當時都到南天門門口,為什麼不直接衝進去?反而朝著西天佛主的地界一路狂奔,跑了快五萬里才折回來,然後因為過於疲憊打道回府,她說她迷路了,這種藉口,你信嗎?」

  「唔……」太恆沉思了一會兒,搖頭,「我不信。」

  「對咯。」南移自信滿滿,「天帝是最厲害的,那個寂山女君,借她一個膽,她也不敢來!」

  南移的話,太恆是不信的,只是他沒想到,打臉來得這麼快。

  當天晚上,他和南移正在南天門守夜,就看見一襲紅衣從他腦袋上「嗖」一下竄了進去。他靠在門邊仰頭看著,在發消息和不發消息之間猶豫了片刻,最後看了看旁邊睜著大眼氣勢洶洶的南移,想明白過來,一個普通侍衛,應該看不見寂山女君這種身手。

  所以他看不見。

  只是他放過了上歲,上歲卻沒放過他。

  他清晨和同事換班回去睡覺,剛一臥室,就被人用法訣抵在了脖子上。

  對方的語氣很冷:「你敢多叫一聲,我就殺了你!」

  叫,還是不叫?

  動手,還是不動手?

  殺,還是不殺?

  太恆看著上歲眨眨眼,猶豫很久後,他盡心盡力扮演了一個普通侍衛。

  他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一般,笑了笑道;「仙子,又見面了?」

  聽到這聲提醒,上歲猛地反應過來這人是誰!

  她毫不猶豫,抓著太歲的頭,「哐」一下砸碎了旁邊的桌子,然後又把他拽起來,凶神惡煞:「你知道因為你胡亂指路我跑了五萬里丟了多大的人嗎?!你居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你怕不是找死?!」

  「仙子,此言差矣。」

  血從太恆腦袋上流下來,他保持著微笑,雲淡風輕:「是你,出現在我面前。」

  「你……」

  「搜!」

  上歲正想開口罵人,只是話還沒出口,旁邊就傳來了天兵天將的聲音。上歲面色一凜,抬手往太恆身上打了一掌,一道靈力灌入太恆體內,上歲惡狠狠威脅道:「敢亂說話我立刻殺了你。」

  說完便跳進太恆床上,縮進被子裡。

  敲門聲隨即響起,太恆開門,便見平日和他值班的同事朝裡屋一望,只問:「子衍,你見到一個受了傷的女仙沒?」

  「女仙?」

  太恆露出茫然神色,對方便明白了,擺手道:「你先睡吧,我們繼續找人。」

  「你們辛苦了。」太恆笑笑,對方倒也沒多說,轉身離開。

  等人走了,太恆合上門,想著以著這個女仙的性子,應該會吩咐他做點什麼,結果等了片刻,沒聽見聲音,他小聲問了句:「仙子?」

  沒人應答。

  太恆遲疑了一下,走到床邊,又問了聲:「仙子?」

  還沒人回話。

  太恆坐在床邊,正打算問第三聲,就聽到了極其清淺的、小小的、顯得有那麼幾分可愛的……呼嚕聲。

  太恆一愣,他遲疑著拉開床帳,就看見這女仙蜷著身子躺在他床上,睡的正香。

  她身上都是傷口,血染濕了他的床,他皺起眉頭,有幾分嫌棄,但將目光挪移到這姑娘臉上……

  長得好,算了。

  太恆難得有入眼的人,他很是珍惜,坐下來為她輸送靈力,先穩住她的內傷之後,又去取了傷藥,開始給她塗抹。

  在下界活了自己幾千年,他什麼事兒都會,以前也經常裝好人幫同伴包紮傷口,倒也熟練。

  他利索給她包紮好傷口,把人往往上輕輕一抬,床單一拉,迅速換好床單後,看著睡在裡側十分香甜的女仙,他開始思考最後一個問題。

  今晚,他睡哪裡?

  片刻後,他做出決定

  這是他的床。

  上歲睡地上吧,天亮前再抱回來。

  【4】

  上歲第二天醒來時,感覺腰酸背疼,好像在地上睡了一宿。
 
  可一扭頭,她就發現自己睡在柔軟的床上,反而是昨夜被她威脅那個青年坐在椅子上,一手撐著頭,正閉目養神。

  此刻天光乍亮,陽光落在青年身上,青年本就生得俊美,白光籠罩之下,更多了幾分聖潔意味。

  上歲靜靜注視青年,心跳快了些許。

  她知道青年生得好看,但今天仔細觀摩,才發現原來這麼好看。

  雖然不夠英武,像個書生,不是她心中意中人的樣子,但是也莫名順眼,看得人心情愉悅。

  她偷偷看了一會兒,她的目光自然是被太恆神識察覺,但他不語,只撐頭假睡,許久後,他感覺上歲注視的時間過久,才緩慢睜開眼睛。

  兩人四目相對,上歲彷彿是偷腥被抓了個正著的貓,一時心虛起來:「你睜眼做什麼?我讓你睜眼了嗎?!」

  「那……」太恆遲疑,「我閉上?」

  「算了,」上歲也不打算折騰,她坐起身來,盤腿坐在床上,悶悶道,「我還有事吩咐你。」

  「仙子請說。」

  太恆態度好得不得了,上歲一僵,恐嚇的話放不出去,她一時居然不知道說什麼,憋了半天,才道:「你怎麼一點都不怕我?」

  「哦,」太恆給自己倒茶,「我好害怕的,我只是故作鎮定。」

  「是嗎?」上歲皺眉,總覺得不對。

  太恆認真點頭,眼中滿是崇拜:「是的,你敢刺殺天帝,你好可怕。」

  「嗤,這算什麼?沒見識。」

  上歲聽他的話,頗有幾分飄飄然,只道:「我也不同你兜圈子了,我昨夜把上昊那老賊打了一段,受了點傷,暫時走不了,要在你這裡養一陣子。昨夜我在你體內留了一道神識,你若敢不聽我的話,我殺你易如反掌,知道嗎?」

  昨夜她就隨便灌了點靈力,這個說法糊弄一下小仙還行,糊弄太恆這個走了三千世界的老妖怪,還是嫩了點。

  但太恆還是點頭,露出幾分驚恐:「我一定會聽您的話。」

  「好吧,」上歲清了清嗓子,「那你給我搞隻烤雞過來,我餓了。」

  「好的。」

  太恆點頭,他乖巧的樣子讓上歲覺得自己好像個惡霸,看著他漂亮的臉,溫柔的笑,上歲終於有幾分不好意思:「你侍奉我這一陣,之前給我亂指路的事兒我就饒了你。」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聽人說……」太恆低低道歉,上歲更覺自己好像有些小肚雞腸,她擺手:「算了,不重要。你去給我找烤雞。」

  天庭的夥食都是統一的,臨時弄一隻烤雞不算容易,但太恆頭一次養個姑娘,他覺得很是新奇,於是決定不辭勞苦,縮地成寸去林子裡抓了隻烤雞回來,悄悄烤好帶給上歲。

  他手藝好,上歲聞見烤雞瞬間就跳了起來,一口咬下去後,她整個人驚呆了。

  她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她快速吃了烤雞,扭頭看旁邊溫柔看著她吃烤雞的人,目光灼灼。

  太恆被她看得莫名有些慌張,但仍舊故作鎮定:「女仙看著我做什麼?」

  「這烤雞哪裡來的?」

  上歲盯著他,太恆茫然:「我烤的。」

  「你烤的?」上歲皺起眉頭,似在思考,片刻後,她做了一個重大決定,「等我傷好了,你跟我走吧。」

  太恆沒想到上歲居然會提這個要求,他想了想:「這個決定是不是太草率了點?」

  「你再想想。」

  上歲啃著骨頭:「你去給我做飯,我不會虧待你的。」

  被一頓飯收買的上歲變得很好說話,白天太恆去守門,夜裡他帶了些酒和烤兔回來,兩個人坐在房間裡聊天。

  「我呢,是寂山女君,道號上歲,凡名秦歲年。今年算起來快六百歲了,你呢?」上歲吃著兔腿,給太恆自我介紹。

  太恆給她斟酒,微微一笑:「我道號太恆,凡名沈遠,字子衍。您叫我子衍就好。」

  「剛飛升?」

  「一月前飛升。」

  「幾歲了?」

  上歲漫不經心,太恆遲疑片刻,其實他一百多歲就該飛升,只是自己不願,剛好上面也沒人管,但按照天地冊,他如今應該……」

  「一百七十三歲。」

  聽到這話,上歲樂了,只道:「那你得叫我前輩。」

  太恆點頭,乖巧叫了聲:「前輩。」

  「你做飯這麼好吃,叫前輩生分了,叫我姐姐吧。」

  上歲擺手,太恆雖然覺得這兩句話邏輯有問題,但他還是順著她的話叫了聲:「姐姐。」

  上歲樂不可支,太恆坐在一旁笑著給自己倒酒,體會著這種新奇的感覺,他覺得有趣極了。

  兩人一邊吃一邊聊,上歲嘴不關風,什麼話都說。

  「我們寂山偏遠,物資匱乏,仙界資源都靠爭靠搶啊,我爹不思進取,以前老給人家搶,我們寂山有三條靈脈,都給人搶了,等我現在接收寂山,我這麼一大山人要養活,我不得把我的東西要回來?」

  「是。」

  太恆點頭,給她斟酒:「沒錯。」

  「我是替我寂山報仇雪恨,伸張正義,可這時候他們要搞什麼破天庭,和我說什麼冤冤相報何時了?那之前搶我們寂山的時候怎麼不這麼說呢?說什麼仙界要有秩序,要和平,狗屁!」

  「你說的對。」

  「這上昊想給我擺架子,那就等著,看看到底是誰厲害。我告訴你,這次要不是他叫人,我把他吊起來打!」

  「女君威武啊!」

  太恆拍馬屁,上歲十分受用。

  等到夜深,兩人都喝多了,上歲看太恆要去睡地板,她突然良心大發,招呼太恆:「你上來吧,我們一起睡。」

  太恆聞言輕笑:「不好吧?」

  「這有什麼不好?」上歲挑眉,「一張床而已,上來吧!」

  太恆也就是做做樣子,他根本不想睡地板,上歲不介意,他更不介意,於是他就躺倒床上,還不忘道謝:「謝謝女君。」

  「小事,」上歲十分大方,她拍了拍太恆的肩,「你好好做飯,以後我罩你。」

  【5】

  從那天起,兩人就開始過上了同床共枕的生活,每天太恆給她做飯,陪她喝酒,上歲就在他房間裡待著,等著傷好了跑路。

  人和人好像不能相處太近,不知道怎麼的,他們就開始習慣這種天天待在一起的生活。

  上歲每天等著太恆回來餵食,她閒著沒事,就開始看些話本子。

  她喜歡看那種殺人奪寶打怪的志怪話本,打打殺殺看得好不熱鬧。

  只是看了半個月,這種類型越來越少,她不得已,開始看些情情愛愛的故事。

  有天雨夜,太恆值夜班,要到深夜才回來,他給上歲留了零嘴,上歲就一面吃著零嘴,一面看話本子。

  這個故事很刺激,是一個婦人備受丈夫冷落心灰意冷時與一個少年相愛的故事,這個故事十分香豔,有很多令人血脈噴張的情節,上歲看得目瞪口呆,她看著看著,就感覺鼻尖縈繞了一股太恆的味道。

  她才意識到,這是太恆的床。

  想起太恆,就想起太恆的臉,想起太恆的臉,就想起了小話本……

  上歲突然意識到自己想起了什麼,羞的把臉往枕頭下一埋,書也不想看了。

  但過了一會兒,又覺得這書有一種神奇的魅力,她又拿出來看。

  看著看著,她就聽見門口傳來腳步聲,她慌忙把書一塞,就看太恆推門進來。

  上歲做賊一樣閉上眼楮,假裝睡著,太恆進屋來,洗漱片刻後,便上了床。

  他身上帶著夜雨的涼意,上歲突然意識到他是個守門的,應該是在雨裡站了一夜,想到這裡,她莫名有些心疼。

  但這個心疼只是一閃而逝,她不知道怎麼,滿腦子都是小話本裡的內容。

  太恆察覺她心思不寧靜,他翻過身,抬眼看她:「仙子可是有煩心的事?」

  上歲不說話,她就看著太恆,她突然覺得太恆像個妖精,漂亮得一切都是誘惑。

  太恆見她久久不語,疑惑:「仙子?」

  「我……我今天看了書。」

  上歲鬼使神差開了口:「心思浮躁。」

  「哦?」太恆頗為好奇,「浮躁些什麼?」

  「書裡寫了點東西,我很好奇。」

  上歲實話實說,太恆撐頭臥在一邊,頭髮散落下來:「寫了什麼,你說說看?」

  「寫……寫一男一女,他們……他們親嘴。」

  上歲結結巴巴,太恆看著她,含笑不語。

  上歲一時有些莫名尷尬,她正打算說睡了,突然就聽太恆開口:「那試試?」

  上歲一愣,太恆面上坦坦蕩蕩:「你既然好奇,我便幫女君一把,如何?」

  上歲心跳得飛快,但她面子要撐住,只道:「也,也行。我就是試試。」

  太恆輕笑,他撐起半邊身,探過身來。

  青絲如瀑而下,隔絕周邊。

  他低頭吻上她柔軟的唇瓣。

  實話說,他也想知道,這是什麼感覺。

  只是期初不過是抱著探究好奇,但等他真正做起此事,便立刻明白了期間美妙及門道。

  他不由得伸出手去,按住她,加深了這個吻。

  夜雨淅淅瀝瀝,兩人如同混沌初開,初識天地,一吻過後,太恆克制著所有衝動,彷彿沒有受半點影響,笑著詢問:「如何?」

  上歲沒說話,她愣愣看著床帳,回憶著方才妙曼的感覺。

  片刻後,她才緩過神來,抬手一拍,激動道:「好的很!」

  太恆一愣,隨即就聽上歲認真道:「再來一次,好麼?」

  【6】

  上歲得了甜頭,終於明白那些書裡寫的東西是些什麼。

  但她也沒有太著急,今夜親得了太恆,她便滿足,打算日後循序漸進,免得嚇到太恆這樣溫潤的男人。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慢慢拿下太恆,就收到了他爹急召:「歲歲你趕緊回來,我聽說上昊那小子搞到一個法寶用來追蹤你,馬上就能查到你在哪裡了。」

  聽到這話,嚇得上歲一個踉蹌。

  她倒不怕被上昊抓到,但不想牽連太恆。她沒把握帶著太恆一起逃出去,想想只能自己先走,以後……

  以後再說吧。

  她不是個磨蹭的人,為了不給太恆惹麻煩,她把自己在過的痕跡消除得乾乾淨淨,扛著自己平日用過的東西,直接跑路。

  太恆那一日本來心情極好,還特意為她做了喜歡吃的烤雞,結果一回屋,就看見空蕩蕩的一片。

  他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在屋裡坐著等了一夜,烤雞都涼透了,才確認這人是走了。

  他一瞬有些憤怒,隨即又有幾分茫然,等冷靜下來後,不免覺得好笑。

  大家萍水相逢,不過就是覺得雙方有趣玩鬧一番,他怎麼就上了心?

  他竟然上了心?

  太恆覺得驚奇,但他並沒有很快做什麼決定,他在房間裡坐著喝了一壺冷茶,又如平日一般去守門。

  就這麼一連過了三天,這三天他每夜躺在床上,無法入眠,一閉眼,就感覺鼻尖縈繞著上歲的味道。

  第三天,他提著劍離開天宮,只是剛出門,就被南移拽住,激動道:「太恆,你聽說了嗎。」

  「嗯?」

  太恆好奇:「聽說什麼?」

  「寂山女君上歲準備和天庭議和,說要和天庭聯姻,招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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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6 14:07:31 |只看該作者
番外‧上歲&太恆(下)

  聽得這話,太恆笑容不變。

  南移莫名覺得溫度低了幾分,只道:「太恆,你怎麼了?」

  「招婿?」太恆重復了一遍,笑著詢問,「寂山女君不是一貫和天庭不和嗎?」

  「誰知道呢?」南移攤手,「可能是被天帝嚇怕了吧,反正她突然就說願意摒棄前嫌,要在天庭公開選婿。」

  「公開選婿?」太恆笑容更深,「那就是所有人都可以參加?」

  「可不是麼?現在想參加招婿的都在大殿等著呢,」南移靠在門邊,嘆了口氣,「不過我們這些人就不用去了,人家寂山女君再怎麼樣也是仙人出身,有爹有家底有實力,再怎樣也輪不到咱們和咱們這些凡間飛升一窮二白……唉?」

  南移話沒說完,就看太恆已經轉頭往大殿走去,朝他擺手:「我去參加招婿了,勞煩南兄單獨守一下。」

  南移愣了愣,緩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小子,挺有野心啊……」

  太恆一轉身就冷了臉,扶著劍往大殿裡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莫名就有幾分惱怒、些許暴躁,只想今日若上歲沒選中他,他就一劍劈了這天庭,倒要看看誰敢娶她。

  天庭待這麼些時日,他倒也大致把眾仙實力摸了個七七八八,強者是有,基本隱世不出,反正就他見著這些,大多都是……

  歪瓜裂棗。

  練道都嫌寒磣。

  懷著劈了天庭的心入殿,但一見人,他又換上平日溫和的笑容。此次參與招贅之人身份都不太低,與他這個守門的天官沒什麼交集,基本是他認識他們,他們不知道他。但看他衣著樸素,周身除了白衣長劍再無其他,就猜他應當是什麼不知名的小仙,便也都不太離他,自己找了熟悉的人,站在一旁各自聊各自的。

  太恆就單獨站在角落裡,看殿內烏泱泱一片,大家嘰嘰喳喳說著,似乎都在猶豫要不要娶上歲。

  「聽說上歲貌美,但脾氣不好……」

  「天庭初建,我們留在這裡,日後便是元老,去了寂山,怕是一輩子升遷無望……」

  「可上歲……貌美啊。」

  太恆笑著看過去,把說話的人一一記下,沒過多久,就聽門外麒麟咆哮,一個清脆的聲音從大殿傳來:「說什麼呢?說大聲點讓我聽聽?」

  大殿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回頭,就看門口一個紅衣女仙從麒麟身上翻身下來,雙手負在身後,慢悠悠走進來:「怎麼不說了?怕被我打?聽聞天庭個個英武不凡得很,原來都是只會在人後嚼舌根的麼?」

  「上歲,」這話出來,高處終於有了聲音,大家轉過頭去,便看高座上原本空著的位置慢慢有了人形,一個金衣高冠的青年高坐在上方,笑眯眯道,「你來了?」

  「喲,天帝,」上歲笑起來,「傷好了?」

  「托你的福,」上昊臉色不太好看,但是還是保持笑容,「早已痊癒。」

  「好吧,我也不多說了,」上歲看了一圈大殿裡的人,目光在角落裡的太恆身上一頓,隨後又不著痕跡挪開,「我回頭也想了,你要建套規矩,這也是好事,仙界不能總這麼亂套,可我寂山吃了虧,這事兒不能了吧?」

  「那你的意思是?」

  「三條靈脈,」上歲抬手,豎起三根指頭,「你給我搬回去,我從天宮裡選個人成婚,算是我的誠意。」

  天帝不說話,如今天庭窮得很,三條靈脈,算是獅子大開口。

  但想起上歲前些天直接衝進宮裡來打人的情況,他還是點了頭,幻想著能送個天庭裡的人去給上歲做夫婿,而後用愛情感化她。

  「可。」

  「正事說完,我就說說我這夫婿的事,想當我夫婿的人,都上前一步說話。」

  聽到這話,太恆雖然站在角落,但還是毫不猶豫,跟著旁邊眾多仙君一起上前一步。

  大殿裡基本都是來參加選婿的,這上前一步,就等於所有人一起上前,太恆在裡面根本不起眼。

  上歲掃了眾人一眼,太恆也不知道看沒看到自己,就聽她提出第一個要求:「我上歲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要當我的夫婿,首先修為不能太差,要能打。」

  大家一猶豫,隨即聽上歲沉聲:「能打贏我。」

  這話一出,當即退得只剩下一些頗為自信的戰神。

  開玩笑,要能打贏她,天庭還這麼遷就她?

  這時候太恆就有些顯眼了,大家開始打量前面站著這個素衣青年,想著這人真是為了美人不怕死,怕是要被上歲打死。

  上歲目光在太恆上匆匆一掃,故作不識轉頭,又道:「那第二個條件,我不喜歡太英武的,我喜歡白淨一些的。」

  戰神大多魁梧,這話出來,當即又退了大半。

  最後只剩下三位神君,這三位神君,除了太恆,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上歲笑眯眯看著他們,提出最後一個條件:「哦,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我寂山只要入贅的女婿,不知各位神君介不介意同我回寂山啊?」

  大家臉上僵住了,誰不知道寂山那地方偏遠,神君們猶豫片刻,終於退下,只剩下太恆一個人,穩穩當當站在原地。

  所有人目光齊聚這位年輕的仙君,見他相貌非凡、但穿著樸素,不由得心生好奇。

  「這位仙君,」上歲彷彿不認識太恆一般,將他上下一打量,「自我介紹一下?」

  「小仙姓沈名遠,字子衍,道號太恆,是剛剛飛升的神仙,乃天庭仙官,負責看守南天門。」

  太恆從容不迫,不卑不亢,眾人心裡卻提了起來。

  一個看南天門的,居然敢站在這裡,怕不是要被上歲打死。

  「看守南天門,你也敢說能贏我?」上歲面帶嘲諷。

  太恆保持笑容,只道:「小仙願意一試。」

  「入贅也願意?」上歲挑眉。

  太恆從容一笑:「改善生活嘛,不丟人。」

  上歲哽住,片刻後,她惡狠狠放話:「那好,我便試試,你到底能不能贏我。」

  太恆含笑不語,上歲扭頭朝外:「明日試煉台比過!上昊,準備客房,我要休息,累死了。」

  大家一愣,沒想到上歲要明天才比,等她走出去,眾人反應過來,一些心善的神仙紛紛圍上來勸阻太恆:「這位仙君,你還年輕,不知道這寂山女君可怕之處,我們為你向天帝說情,明日這比試別去了。」

  「為何不去呢?」

  太恆一臉疑惑,大家著急起來:「你會死的啊!」

  得話,太恆笑起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美人面前,死又如何呢?」

  眾人聽得一臉震驚,就看太恆微笑拱手:「各位仙友,在下先去準備休息,明日再見。」

  說著,太恆便走出大殿,從容回到自己房間。剛一回屋,就看上歲像之前一樣,正趴在床上看話本。

  聽他進來,她也不奇怪,只埋怨:「今天怎麼沒有肉乾?」

  平時他都會弄些零嘴放在屋裡,她本來想找點東西吃,結果什麼都沒有。

  太恆笑著走過去,坐到床邊,看著上歲趴在床上,小腿屈向床帳,裙擺順落堆積在身上,露出她光潔的雙腿,漫不經心晃悠著,毫無意識的勾著人。

  太恆目光從她肩頭一路往下巡視而過,最後定在她瑩白的腳上,聲音漫不經心:「我以為姐姐把我忘了。」

  「這怎麼可能?」

  上歲翻過身來,轉頭看向太恆,滿臉驕傲:「我可是專程來帶你走的。」

  「帶我走?」

  太恆將目光挪回上歲臉上,似笑非笑:「招婿?」

  「是啊,」上歲盤腿坐起來,亮著眼,「你是天庭的人,我直接帶你走不好吧?我就想個辦法要人啊,這天帝想招安我很久了,我也想,總這麼打下去也不是個辦法,那我就順著他的意思,和你成親好啦,這樣你就可以跟我回寂山。」

  「然後呢?」

  「就……」上歲一哽,隨後想起一個正當理由,頗有氣勢,「你就可以天天給我做飯了!」

  至於她真想拐他回去做什麼,她倒也是說不出口的。

  但這無關緊要,反正拐回去就是了。

  太恆含笑不語,上歲突然想起來,以為他擔心明日比試。

  「明日之事你放心,我會放水的,你裝模作樣和我打打就好。」

  「為何一定要打?」太恆好奇。

  上歲一臉嫌棄看他:「喜歡我的人這麼多,不找點理由,怎麼能把他們攔下來?你把我打贏,給他們露一手,他們以後就不敢找你麻煩了。」

  「這樣麼?」太恆慢悠悠開口,「你直接說你喜歡我,他們還會為難我?」

  「那他們就更得為難你了!」

  上歲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他:「你夠強,他們雖然生氣,但想想是天庭聯姻,自己技不如人,他們也沒這麼難受。但我若說我喜歡你,那就是殺人誅心,他們一定要找你尋仇的。」

  「如此,」太恆點點頭,隨後看著上歲,滿臉溫柔,「姐姐真是思慮周全。」

  「那是,」上歲頗為驕傲,「我畢竟是寂山女君,這點聰慧得有,日後我罩著你,保證你在仙界橫著走。」

  「姐姐真是處處為我著想,」太恆滿臉感激崇拜,隨後靠過去,臉貼在上歲面前,頗為哀怨,「但姐姐以後不要隨便離開我,我還以為,姐姐不要我了。」

  「不……不會不要……」上歲感覺他的氣息,看他近在咫尺,似乎隨時就能吻上去的面容,她嚥了嚥口水,紅著臉,說話都說不清楚。

  太恆握住她的手,繼續道:「我只是一個守南天門的小仙,被您看中,以後一定會有很多人找我尋仇,我打不過他們,離開你,我怕就被他們打死。」

  「他們敢?!」上歲大怒,隨後反握住太恆,信誓旦旦,「你別怕,日後我去哪兒都帶著你,絕對不會讓你陷入險境!」

  聽到這話,太恆笑起來,聲音溫柔中帶了幾分甜:「謝謝姐姐,姐姐真好。」

  上歲給太恆解釋了一下自己匆匆離開的原因,太恆很懂事表示他都理解,但是她這麼不告而別對他造成了很大創傷,他患得患失,他忐忑不安。

  上歲對自己的行為進行深刻反省,最後她實在不耐煩,主動親上去,才封住了太恆一直埋怨的嘴。

  兩人親來親去親到半夜,上歲想到明日比試,考慮影響,終於決定離開。

  等她跳出窗外,心有餘悸擦擦親得微腫的嘴,不由得感慨,這種年輕的小神仙真是黏人又兇猛,姐弟戀不好談啊。

  等她跳出去,太恆撐頭靠在床上,回味著方才感覺,頗有興致笑了一聲,倒回床上去。

  殺人誅心啊。

  他最喜歡誅心了。

  等到第二天,兩人如約到試煉台,眾人前來觀戰,不少天庭神仙都過來給太恆送保命的仙丹,告訴他媳婦兒娶不了不要緊,保命最重要。

  太恆對同事關愛表示非常感激,把所有東西收下後,踏上試煉台,一副要和上歲決一死戰的樣子。

  上歲冷冷出聲:「出招吧!」

  按照他們原本的計劃,太恆只要裝模作樣打一番,上歲隨便找個破綻,自己飛出去,就當他贏了。

  可沒想到,太恆拔出劍來,那劍法稚嫩得宛如孩童,上歲看著那辣人眼睛的劍法,心上一跳,琢磨著這種劍法把她打倒,也太放水了。

  知道太恆弱,但也沒想到弱成這樣!上歲恨鐵不成鋼,和他錯身而過時,咬牙詢問:「你能不能再厲害一點!」

  太恆面露黯然,上歲面上一僵,只覺自己說得重了點。

  誰不想變強呢?太恆這麼弱,他也不願意啊。

  算了。

  上歲咬咬牙,反正本來就想著要一直保護他,就讓人知道她放水又怎麼樣?

  她也懶得再演,直接把法陣撤了,讓太恆一劍指在她脖頸上,她懶洋洋道:「行了,我認輸。」

  人群一愣,太恆似乎也是驚詫,他結結巴巴:「女君……女君不是說一定要打贏你……」

  「你長得好看,」上歲挪開他的劍,「本君看上你了,收拾行李,跟我回寂山吧。」

  聽到這話,眾人嘩然。

  看著太恆的目光,瞬間變得凶狠起來。

  太恆得了眾人眼神,十分受用,收起劍來,似是漫不經心:「早知道女君這麼喜歡我,我就不必打了。提劍提得手好累哦。」

  話音剛落,人群中就傳來了一聲暴喝:「太恆仙君,我要與你比……」

  「比什麼比?」上歲冷眼看過去,「以後他就是我的人,要比和我比,看本君不一掌劈死你!」

  上歲開口,大家都沉默了。

  上歲扭頭看太恆:「還不走?」

  太恆微微一笑,跟上上歲。

  走在上歲身後,太恆臉上淡定,語氣卻十分忐忑:「姐姐,我是不是做的不好,給您惹禍了?」

  「沒事啦,」上歲也不放在心上,「是我沒預估好你的實力,你以後好好修煉就是。」

  「我一定會努力的,」太恆笑眯眯道,「還要姐姐多多教導。」

  「你以後要好好跟著我,免得被那些人欺負。」

  上歲見太恆似乎對什麼都不警覺的樣子,囑咐他:「你剛飛升不知道,仙界有多亂。」

  「好,」太恆點頭,「我一定緊緊跟著姐姐,寸步不離。」

  一聽這話,上歲心就飄了。

  心裡想著,年紀小就好啊,多聽話啊。

  有了這一齣,上歲不放心把太恆留在天宮,當天就找天帝通融,把太恆打包帶回寂山。

  等回了寂山,太恆才發現寂山早已經準備好婚禮,上歲安慰太恆:「我和我爹說了成親的事兒,他很是激動,早辦好了!」

  太恆一愣,看著寂山張燈結彩,倍感有趣。

  兩人拜堂成親,宴請賓客,現在元德仙君身體已經不太好,早年他受了些傷,現在已成舊疾,只能在大堂上出現一會兒,等禮成之後,太恆正準備回房等上歲,就看龜管家來找他,只道:「仙君,仙君,山主找您,您過來一下。」

  太恆頗為疑惑,之前一直沒找,怎麼這時突然來找他?

  但他也無所謂,跟著龜管家去見了元德。

  元德單獨和太恆聊了一會兒,對這個女婿倒是頗為滿意,只是他有些說不動話,多說幾句後,太恆見他疲憊,便主動斷了話題:「父親既已疲憊,子衍便先下去,改日……」

  「子衍,」話沒說完,元德便打斷了他,他伸出手,抓著太恆的袖子,眼中帶了幾分懇求,「歲歲心思直,不會拐彎抹角,喜歡誰,不喜歡誰,都很簡單。我做父親的,希望她簡簡單單過一輩子,能同喜歡的人在一起,所以從不干涉她的想法。」

  「前輩的意思是?」太恆斟酌著元德的話,元德苦笑,「仙君若無心,還望高抬貴手。」

  太恆動作一頓,他知道元德這是看出他真實修為了。

  他看著老者眼中懇求,他沉吟片刻,只道:「前輩放心,我會好好想的。」

  元德舒了口氣,點點頭,放開他。

  太恆轉身往外走去,剛好見到等在門口的上歲,上歲激動衝過來:「怎麼了?怎麼突然叫你過去?老頭怎麼說?他是不是為難你了?他後悔讓我嫁你了?他有沒有看不起你?他……」

  「歲歲。」太恆打斷她。

  上歲一愣,片刻後,她反應過來,叱責:「叫姐姐!」

  太恆笑了笑,只道:「我們出去逛逛吧?」

  「哦,」上歲聽得這話,明白過來,絲毫沒有意識到這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只道,「你想出去玩?好啊,我這就帶你去寂山集市逛逛!」

  上歲說完,便召喚坐騎過來,自己翻身上去,讓太恆坐在她身後。

  「抱穩了。」

  上歲高興出聲,太恆攬著上歲的腰,隨她一起乘著麒麟躍入高空。

  御風踏月,這是他幾千年常做的事情,可是今日有人陪著,卻是完全不一樣的心境。

  他扭頭看著女子美豔的美容,凝神望了片刻,上歲察覺他的眼神,扭過頭來:「你……」

  唇擦過他的臉頰,帶來那份悸動在太恆心頭泛開。

  他過去總覺得自己冷心冷清,萬事萬物沒什麼意思,可這一刻他才意識到,同上歲在一起的日子,都有趣極了。

  想明白這點那刻,他不等上歲說完,便徑直按住她,直接吻了過去。

  上歲被這麼突襲一下,手上一抖,沒拉住韁繩。

  麒麟動作太快,兩人一個顛簸,從麒麟身上翻身滾落,直直墜下。

  上歲愣愣看著太恆,在失重中被太恆攬在懷中,她眼中只見皓月懸頂,感覺太恆攻城掠地,她睫毛微顫,便閉上眼睛,由他去了。

  兩人一路墜到雲上,太恆壓在她上方,親吻著她,攀找她的手,與她十指交扣。

  他拉開她的衣衫,喚著她的名字,與她一道,感受著生命從未有過的體驗。

  他死死握著她的手,汗如雨下,凝望她失神的表情,輕輕笑起來。

  「歲歲,」他呢喃,「我便為你,留下吧。」

  上歲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只哼哼唧唧叫喚。

  從那以後,寂山就多了個管事的女婿,這位仙君修為不高,但有一顆七巧玲瓏心,待人接物,打理內物,都井井有條,寂山在他的打理下,一派欣欣向榮之相。

  這時天庭終於基本取得仙家承認,開始正式運轉,天庭大起來,物資分配、等級尊卑,都要有個規定。

  寂山不是大宗門,人少,又偏遠,於是天庭各族多少有些蔑視,只是看在上歲以及元德以前的威名份上,不敢多做什麼。

  隨著元德壽命將近,大家開始躁動,又打起寂山那三條靈脈的主意。

  這三條靈脈,其中一條是天庭從雀族要回來的,雀族聽聞元德快不行了,便開始幾次朝天帝索要靈脈。

  天帝對此事按而不發,寂山也完全不知,上歲只關心她爹的病情,看著元德一日一日消瘦,她心裡難受,又沒有其他辦法。

  元德勸她:「歲歲,天命有時,我已經活得很長了,你別難過。」

  上歲從不信命,可她又沒有其他辦法。

  太恆看著父女兩人,他瞧見上歲紅著眼眶,便有些心疼,只道:「歲歲,我有辦法。」

  「你有什麼辦法?」

  上歲吸了吸鼻子:「我都沒辦法,你能幹什麼?」

  「我出去一趟,」太恆給她蓋上衣服,「或許要一個月,你等我回來,好生照顧父親。」

  「你別做傻事。」

  上歲沒在意太恆的話,只道:「我會想辦法的。」

  太恆笑笑沒說話,當天夜裡,他便離開了寂山。

  上歲一生都在仙界,而且年紀太小,知道的辦法遠沒有他多。

  他走遍三千世界,按照仙界的歲數算三千餘歲,在人間度過七萬餘年,他知道的辦法,遠比上歲多得多。

  他知道下界有一株靈草,可以給元德續命,只是仙人下界不是容易之事,他需得想點辦法。

  他這一走就是一個月,他想辦法破開結界,找了自己要的靈草,匆匆趕回來。

  回來時是雨夜,一回寂山,就看龜管家連滾帶爬出來,激動道:「主子,您可終於回來了!您快去勸勸吧,女君在屋子裡哭呢!」

  「她哭了?」太恆震驚,上歲那脾氣他是知道的,她若是哭了,那必然是發生了大事。

  「怎麼了?」

  太恆沉聲,龜管家引著他往裡走,急急說著近來發生的事:「山主最近快不行了,少主沒有辦法,便用自己靈力給山主續命,不知道雀族是怎麼知道這事兒的,就找到天庭,說要和女君決鬥,說咱們的靈脈是他們雀族的,要把靈脈搶回來。天帝便下令,說誰贏了靈脈歸誰,少主便只能帶著傷上場,他們還耍詐……」

  「不必說了。」

  不用龜管家說完,太恆已經知道結果。

  雀族也不是無能之輩,上歲本就年輕,給元德用靈力續命,怕本就消耗自己不少,這種情況下和雀族高手對決……

  這就是欺負人。

  而天帝不敢得罪雀族,息事寧人,竟然就答應了這場決鬥。

  「你先退下吧。」

  太恆冷著聲,讓龜管家退開。

  龜管家應聲離去,太恆推門而入,就看上歲坐在窗邊。

  她看著夜雨,面色有些蒼白,一瞬間好似長大了似的,目光沉靜不少。

  「歲歲。」

  太恆軟了聲,叫她的名字。

  上歲看著雨,聲音平靜:「你回來了?沒事吧?」

  「我沒事。」太恆放下手中靈草,只問,「父親如何了?」

  「他現下穩住了。」

  上歲聲音沙啞,太恆走到她身後,順著她的視線往外看,什麼都沒說。

  「我以前一直以為,自己很強。」

  上歲緩慢開口:「父親總告訴我,過剛易折,讓我收斂鋒芒,我不信。我從來沒輸過,我想我這輩子不可能輸。」

  「沒有人會一直贏。」

  「我輸了。」

  上歲聲音很平靜:「父親說的對,我要撐起寂山,不能只靠自己的莽撞。」

  太恆沒有說話,上歲笑了笑,轉頭看向太恆:「你去哪兒了?不說一聲就走,我好擔心……」

  話沒說話,她就看見了桌上靈草,她感知到那靈草不凡的靈力,詫異:「這是?」

  「我在修真界見過的草藥,我想對父親有幫助。」

  「你下界去了?!」上歲震驚開口,隨即不可思議,「你怎麼下去的?」

  「劈開結界,就下去了。」

  太恆說得輕巧,上歲不敢相信,只問:「誰幫你劈的?」

  太恆笑而不答,拉起她的手,握住她的脈搏,聲音溫和:「歲歲,只要何妨,莽撞又有何妨?」

  上歲愣愣看著太恆,太恆確認上歲沒有大礙後,平靜道:「你只是不夠強而已。」

  說著,他將上歲打橫抱起,放到床上,溫柔開口:「你睡一覺,我去給父親用藥。」

  他沒有給上歲回絕的機會,起身取了靈草,便走了出去。

  上歲躺在床上,有些恍惚,她覺得疲憊,想著太恆回來了,她閉上眼睛,終於有了睡意。

  只是睡了沒有片刻,她就聽龜管家激動敲門:「少主,不好了,太恆仙君他又走了!」

  聽得這話,上歲猛地起身,激動道:「他往哪兒去的?」

  「天庭……」

  龜管家不知道是興奮還是擔憂,大聲道:「他說他去天庭,給您找個公道去了!」

  「簡直是亂來!」

  上歲聽到這話,立刻召出神獸,直接往天庭奔了過去。

  可她的速度遠比不上太恆御劍速度。

  太恆御劍直奔南天門,他手扶在劍上,他已經許久沒有拔過劍了。

  打從上天庭御劍上歲以來,他找到了比劍更有趣的事情,可這並不代表,他忘記如何拔劍。

  他從未感覺這樣憤怒,在看見上歲蒼白著臉凝望夜雨那一刻,他突然意識到了自己修劍的真正意義。

  他御劍停在南天門前,正是南移守門。如今他已混到一個小官,看見太恆過來,他高興起來,上前想要同他勾肩搭背:「太恆?你今日怎麼來了?你……」

  話沒說完,太恆就架住他的手,平和道:「南移,我勸你帶兄弟讓一讓。」

  「啊?」

  南移沒聽明白,隨後就看太恆上前一步,聲音散在天庭,冰冷道:「上昊,出來見我。」

  南移一停,臉色大變,激動起來:「太恆,你不要命了?天帝的名字……」

  「上昊!」太恆再喚一次,「出來見我!」

  天帝自然是不會來見他的,只有天兵迅速集結到南天門前,南移不敢多說,他看了看太恆,又看了看天兵,知時務退開。

  太恆看著天兵湧上來,輕蔑一笑。

  最後說了一聲:「上昊,出來!」

  話音剛落,一劍似帶開天闢地之勢,朝著前方直劈而去!

  那劍氣兇猛,眾人根本不敢抵擋,跑得快的倖免於難,跑得慢的直接被劍氣衝開。只看劍氣一路衝過天宮,直到天帝居處,光芒大綻,隨後就聽天帝聲音響起來:「不知哪位仙君駕到,有失遠迎。」

  太恆沒說話,他浮上高空,見一團光亮在對面,上昊的身形逐漸顯現出來。

  他被天兵圍在中間,十萬天兵齊齊列在高處,而下方只聽「哢嚓」一聲裂響,隨後眾人便見天宮由中間斷裂成兩半,朝著兩邊傾塌而去。

  上歲趕來之時,看到的便是天宮裂成兩半塌了這種奇觀,她趴在麒麟上呆呆提劍立在上方的太恆,驚得完全說不出話來。

  感受到那強大的劍氣,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也沒有什麼來的必要,嚥了嚥口水,想打道回府,就聽太恆喚她:「歲歲,過來。」

  太恆出聲,她必然要給太恆這個面子,趕緊騎著麒麟跑過去,頗為凶悍站在太恆身邊,揚起下巴,做出驕傲架勢。

  「你還帶傷,就坐在麒麟上聽我們說話好了。」

  太恆聲音溫和,上歲趕緊點頭。

  太恆和上歲說完話,才轉頭看向等了許久的天帝:「在下乃寂山女君的夫婿太恆,想必天帝已經忘了。」

  實話講,的確忘了。但是說起寂山女君的夫婿,他立刻就記起來了。

  就是傳說中當年靠美貌征服寂山女君換取天界與寂山和平的那個贅婿,他記得。

  天帝看著太恆,陷入沉思,開始懷疑寂山到底給太恆補了什麼,怎麼些年不見,就這麼強了?

  說好靠美貌征服女君的無用贅婿呢?

  可天帝畢竟是天帝,雖然八卦,但他很快調整了心態,輕咳了一聲道:「不知真君到天庭來,有何貴幹?」

  「聽聞前些時日,雀族要寂山的靈脈,找了天帝主持,逼著我家歲歲出來應戰,可有此事?」

  一聽這話,天帝心中明瞭,只道:「太恆真君,這事兒,乃雀族提起,我也不過就是傳個話……」

  「那好,勞煩你再給他們傳個話,」太恆輕笑,「打架這種事兒,不當由我們寂山女君來做,我是她夫婿,當我出面才是。既然贏了就可以贏得靈脈,不知雀族有幾條靈脈,要不要都賭一賭?」

  「這……」

  「明日午時,讓他雀族準備好,」太恆不給天帝拒絕的機會,「寂山太恆欲上門一戰,贏了,他雀族的靈脈我就帶走。輸了,我寂山靈脈,他們過來自取。」

  說完,太恆轉頭看坐在一旁一直當著吉祥物的上歲,溫柔道:「歲歲,可以賭嗎?」

  上歲聽到太恆的聲音,猛地反應過來,鼓掌:「可以!當然可以!」她笑著回頭:「上昊,勞煩你傳個話咯?」

  說是傳話,其實就是讓上昊像給雀族寂山當裁判一樣,下個令,繼續當這個裁判,確認這次決鬥的合法性。

  被一劍劈了天宮的上昊,不想得罪雀族,更不想得罪太恆。

  當夜下令過去,驚得雀族全族連夜趕到寂山來道歉。

  和一個能一劍劈裂天宮的劍修決鬥,那不是找死嗎?

  但寂山山門緊閉,就是不開,這時候,上歲坐在床上,看著跪在地上頂著水盆的太恆,冷著臉:「你到底幾歲?」

  「三……三百。」

  「三百?」上歲嘲諷。

  太恆硬著頭皮:「三千。」

  「三千?」上歲嗤笑,「你既然把我當傻子不肯說實話,我寂山供不起你這尊大佛,你還是走吧。」

  「天界的三千……」

  聽到這話,上歲正要繼續嘲諷,突然意識到不對,天界的三千,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那他在修真界待了……

  「你七萬歲了吧?!」

  「夫人你聽我說……」

  太恆急急解釋,上歲滿臉震驚:「你七萬歲還騙我一百多歲,叫我姐姐,你要不要臉啊?太恆你這麼老,你比我爹都大了吧?」

  「不是,」太恆趕緊搖頭,「我在天界就只能算三千歲,父親都已經活了快十萬年了,他……」

  「你把水給我端穩了!」

  上歲厲喝,太恆趕緊停住動作,舉著盆不再激動說話。

  兩人安靜了一會兒,上歲緩了緩,只道:「為的什麼騙我啊?」

  「因為……」太恆憋了半天,想著上歲的性子,終於憋出聲來,「想要女君的寵愛。」

  聽得這話,上歲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

  笑出來又覺得沒面子,輕咳了一聲,只道:「你初見就騙我,如今又騙我,我不能輕饒了你。」

  「那……女君要如何呢?」

  太恆知道這是上歲拿喬,順著她詢問。上歲輕咳了一聲,對未來充滿期望:「同我一起共建寂山,絕不歸順天庭,和天庭平起平坐,成為這仙界一霸,怎麼樣?」

  聽到這話,太恆笑起來。

  「如女君所願。」

  第二天,跪著端了一夜水盆的太恆就提著劍下山搶靈脈了。

  一戰逼得雀族搬遷之後,寂山威名大震,從此,大家提及太恆,首先想到的不再是寂山贅婿,而是——

  那個一劍劈裂天宮、一人血戰一族、歷經三千世界修道七萬餘年的仙界最強贅婿,太恆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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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6 14:07:51 |只看該作者
番外‧謝孤棠

  謝孤棠原不叫謝孤棠,他姓楊,名為尙玉,是凡間一個小鎮父母官的孩子。

  那時魔種禍亂修真界,各地動蕩,百姓民不聊生,他父親管轄之處,恰巧遇到身中魔種的魔修發狂欲意屠城,他父親便向天劍宗求助。

  彼時天劍宗宗主洛不凡尚還只是天劍宗的小輩,他得令前往救人,等到了楊家,他救下眾人之後,聽到謝孤棠母親一聲痛呼:「尙玉?尙玉呢?」

  眾人到處尋找,最後洛不凡在衣櫃裡找到了謝孤棠。

  他打開衣櫃門看見這個孩子時,就見孩子神色平靜,周身清冷如落雪,抱著一把劍,安安靜靜不發一言,好似什麼都不知道,又好似什麼都知道。

  只需一眼,洛不凡便知道,這個孩子根骨不凡,必是一位練劍的天才。

  於是洛不凡詢問謝孤棠父母的意思,在楊家支援下,帶謝孤棠回了天劍宗。

  回到天劍宗,給謝孤棠測過靈根,便知這是一位天階冰靈根的天才,天劍宗各峰前來搶奪這個孩子,而謝孤棠就站在地上,面色平穩,不言不語。

  各峰搶了好久之後,突然聽到一直空著的長老席上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這個孩子,」那聲音一出,所有人都安靜下來,而後就聽對方沒帶半點商量道,「到死生之界來吧。」

  眾人大驚,過了許久後,有人端望著他,點頭道:「的確是修問心劍的好苗子。」

  從那以後,這句話環繞在謝孤棠童年。

  他從小沒有表情,也不太愛說話,對周邊事物看上去漠不關心,大人教導什麼,他就做什麼。

  他所有感覺都很遲鈍,被人搶了東西,他不甚在意,被師長責罵,他也無所謂難過。

  天劍宗八歲之前,所有孩子都統一學習同一門心法,他和大家一起上課,他總是冷冷淡淡的樣子,讓所有孩子都很好奇。期初孩子會覺得他是個怪人,這時師長便會出面維護他,告訴大家,那是因為他未來是問心劍嫡傳弟子,問心劍就是這樣的。

  孩子聽不明白,師長便解釋。

  天劍宗心法同出一門,但劍法卻是截然不同的兩門。

  多情劍是普通弟子修習,遵循普通修習之法即可。

  而問心劍,則需放下對世間一切雜念,探索天道本意,心中無我無眾生。

  孩子聽明白,詢問師長:「那是不是,就算我們一起長大,尙玉也不會和我們當朋友啊?」

  聽到這話,謝孤棠動作頓了頓,師長面上一僵,隨後笑起來:「好好修劍,問這麼多做什麼?」

  師長沒有明著回答,但是這話卻傳了出去。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怪物,無論付出多少,未來都不會得到任何感情上的回饋。

  他七歲那年,同他們一起長大的一位師弟誤入後山被妖獸所噬,屍體抬回來時,學堂哭成一片。

  這位師弟脾氣很好,平時經常拿小零嘴給大家吃,他也是少有親近謝孤棠的人。

  在孩子哭聲中,只有謝孤棠坐在原地,他似乎有些茫然,想做點什麼,但不知道該做什麼。

  他的異樣讓其他人注意到,平日同那位師弟關係交好的一位弟子站起來,大喝出聲:「尙玉!王曉對你這麼好,他沒了,你一點感覺都沒有的嗎?!」

  謝孤棠愣愣看著那個弟子,他說不出話。

  旁邊有弟子嘆了口氣,抽噎著給謝孤棠解圍:「楊平,你也別為難尙玉了,他修問心劍的啊,他不懂的。」

  謝孤棠張了張口,他想辯解點什麼,卻始終辯解不出聲來。

  打從那天起,就真的再也沒有人同他交心。

  謝孤棠一個人住一個院子,他早上起來,就對著鏡子,他很認真想要做出表情,他回憶著旁人的樣子,一點一點勾起嘴角,又一點一點皺起眉頭。

  其實他們說的沒錯,他不懂的。

  他又恢復平靜表情,走出門外。

  八歲那年,他終於第一次見到他的師父。

  彼時他還沒有修習問心劍,不能進入死生之界,他只能同掌門、洛不凡一起站在死生之界門口,茫然看著結界內的冰原。

  他站了許久,就看風雪中赤足走來一人,衣衫破舊,長髮散披在身後,神色同他如出一轍、甚至更加冰冷。

  他走到結界前,低頭看著八歲的謝孤棠。

  兩人靜默不言,好久後,掌門開口:「澈清,你同他好好聊聊吧。」

  說著,掌門便帶著洛不凡離開,只留謝孤棠一人在這青年面前。

  他仰頭看著青年,發現青年似乎比他更為沉默。

  好久後,他率先開口:「你就是我師父?」

  「也許是。」

  青年出聲,聲音有些生澀,似乎好久沒有說話。

  「什麼叫也許?」

  謝孤棠聽不懂,青年神色平靜:「如果你願意入我門下。」

  「我可以不入嗎?」

  謝孤棠聽出他話中之意,有些疑惑,青年點頭。

  「問心劍,代價巨大,你可以不入。」

  「什麼代價?」

  謝孤棠不理解,青年伸出手,遞到他面前,謝孤棠茫然,青年只道:「我帶你去看。」

  謝孤棠握住青年的手,被他拉著進了結界。

  一入結界,他就感覺無數惡念迎面撲來,這才發現這冰原根本不是普通冰雪,而是這位修士以劍意鎮壓邪氣形成。

  他將他抱在懷中,周邊冰雪之劍環繞,劍陣為他留出一塊安穩之地,青年抱著他步行向前。

  「曾有一個世界,據說是神關押惡魔凶獸之地。」

  青年聲音冰冷解釋著,告知謝孤棠:「這些惡魔想盡一切辦法逃離,有一日,他們終於與另一個世界拉開一道裂縫,他們試圖從裂縫衝出來,掠奪這個小世界,天劍宗歷經大戰,當年問心劍劍主以問心劍驅趕惡魔,封印兩界,而這兩界交接之處,便為死生之界。」

  說話間,他們來到懸崖邊上,這時謝孤棠便感覺有熱浪滾滾而來。

  他低頭下去,便看見下方是滾滾熔漿,熔漿之中,一張張面孔、一隻隻手宛如地獄惡鬼,拚命往上掙扎著想要衝出來。

  只是有一張無形的網彷彿蓋在上面,死死壓著他們。

  而這熔漿之上,一把金劍高懸當空,偶爾有些怪物從熔漿中沖出,金劍立刻化作一刀劍光,將這些怪物斬殺落回熔漿。

  「劍主留問心劍『天淵』鎮守此處,至此之後,問心劍歷代弟子,在自己師父飛升或者道隕之後,便會繼任師父的位置,成為死生之界新一代守護者。」

  「這就是代價嗎?」謝孤棠覺得,這似乎也沒什麼。

  青年平靜注視著那把金劍:「你必須留在天淵附近,而死生之界魔氣彌漫,尋常人不能抵禦魔氣侵蝕,無法入內。」

  「也就是說,」青年轉頭看向謝孤棠,「如果你要成為我的弟子,有一天,在我離開之後,你就要獨自一人坐在這裡,一直到死,或者飛升。」

  「你不能有愛人,不能有掛念之人,不能有無法割捨之物。也不會有人,願意將你看做無法割捨之人。」

  聽到這宛如詛咒的話,謝孤棠依舊平靜。

  青年追問:「你願意嗎?」

  「吃了王曉的,」謝孤棠看著熔漿裡的東西,感覺有些熟悉,「是他們?」

  「有一隻不慎落跑,出去之後剛好遇上一位小弟子。」

  青年不知道謝孤棠為什麼問這個,實話實說,謝孤棠沉默著,好久,他抬頭,平靜開口:「好。」

  青年不說話,他注視著謝孤棠。

  「我希望你在成年後回答我這個問題,可問心劍要從小修煉,而我也無法培養太多弟子。」

  青年說著,將謝孤棠放到地面。

  他抬起手,輕輕落在謝孤棠額間。

  「若有一日你後悔,你便想想,今日你為何答應我。」

  「好。」

  謝孤棠平靜開口,青年閉上眼睛,一道法印落在謝孤棠額間。

  「吾名謝澈清,問心劍一脈,弟子隨師姓,由師父賜名。」

  「至此之後,你名……」謝澈清語調微頓,他轉過頭,看見病原上盛開著的一朵海棠花。

  那是他親手以靈力養出來的,這冰原上唯一結出的活物。

  他凝望著那豔麗海棠,輕聲開口:「謝孤棠。」

  師徒結契,他不能在死生之界待太久,便被謝澈清送出來。

  送出結界時,謝澈清替他清除了身上的魔氣,將他交給洛不凡。

  掌門有些著急,只問:「他一個孩子,你怎麼把他帶到死生之界去了?要是他被魔氣侵蝕……」

  「他總得看看。」謝澈清打斷掌門的話,聲音平靜,「路,得是他自己選。」

  說完,謝澈清轉身離開,又回到風雪之中。

  從那以後,謝澈清每個月教授他一次。

  他不能再進死生之界,謝澈清說,進多了,他就出不來了。

  於是他們就隔著結界說話,隔著結界授課。

  一年兩年,謝孤棠慢慢長大,兩人熟識起來,謝澈清似乎很瞭解他,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心情如何。

  有一日,他突然開口:「不高興就說吧。」

  謝孤棠一愣,隨後搖頭:「我不會不高興。」

  「問心劍又不是當死人,」謝澈清聲音冷淡,「喜怒哀樂,總是有的,只是淡些罷了。」

  聽得這話,謝孤棠遲疑片刻,終於道:「我想和他們玩。」

  這話很幼稚,但他思考了很多年,卻才明白,他只是想有些同伴罷了。

  謝澈清點頭,倒也不意外,告訴他:「那你就學他們。你多觀察,多學,看他們怎麼笑,怎麼哭,知道什麼時候該笑,什麼時候該哭,什麼話讓人高興,什麼話讓人討厭,知道這些,你便有同伴了。」

  謝孤棠應聲,遲疑好久,他問:「師父,我是個怪物嗎?」

  謝澈清聞言,終於有了些許表情波動。他嗤笑:「怪物?不,」他說得認真,「你是天才。」

  「問心劍追尋的,是真正的天道。」謝澈清轉頭看著冰原,感慨著,「是理解天道的規則,理解萬事萬物如何運轉。而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無善無惡,無醜無美,欲尋天道,便需心中澄淨,無獨愛,無偏頗,才能避免一葉障目。故而問心劍前幾重與無情道相似,都要求修煉者輕薄愛恨,不問情仇。可這從不是我們最後修煉的目的。」

  「那,」謝孤棠疑惑,「要如何,才能看見真正的天道規則?」

  謝澈清沉默不言,好久,他搖頭:「我不知道。」

  謝孤棠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但他年紀太小,始終無法理解。

  他只是按照謝澈清的話,開始學習當個普通人,他觀察他們,理解他們,慢慢的,他從容有餘,開始融入世間。

  他天賦非凡,為人剛正不阿,他成為大家心中可靠的大師兄,成為一代俊傑,成為天劍宗未來會接替他師父的天才劍修。

  可他也知道,無論有多少名頭,私下裡,他的同門永遠不會和他成為朋友。

  他始終孑然一身,唯一可稱親友的,只有他師父。

  但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會懷疑,修煉問心劍的師父心中,他又有幾斤幾兩?

  從無人在乎他,也從無人相信他會在乎別人。

  他獨行於天地,看似是個正常人,卻從未以正常人身份與人相處。

  如此過了幾百年,有一日,他遇到兩個人。

  這兩人不屬於這個世界,他期初只是為了一個承諾來到他們兩人身邊,卻慢慢與他們相處。

  他們如此鮮活生動,像是細雨潤入他的生命。

  他們一起歷經生死,一起閒遊玩哄,一起泛舟湖上,於滿夜星空下,他終於聽到有一個人告訴他:「我把你當朋友。」

  他詫異,轉頭看那個俊秀青年,他特意提醒他,他是修問心劍的人。

  他以為,對方會在聽聞這句話後明白他的特殊,他的冷心冷清,他的付出無報。

  然而簡行之卻毫不在意,認真告訴他:「我不信。」

  他不信一門心法就能讓人無愛無恨,他也不信他是虛情假意,這或許是這世上,少有用心去體會他謝孤棠的人。

  哪怕知道他是問心劍,他們所有人,卻始終冇有任何改變,當他是朋友。

  於是嬉笑怒罵,跟著他們丟臉到掌門面前,他也甘之若飴。

  只是當他以為這就是他們之間所有關係,直到洛不凡突然找到他。

  「死生之界破了,你師父苦苦支撐,但他成不了多久,必須在封印徹底破損之前,殺了邪神。」

  「怎麼殺?」

  「讓你協助翠綠,讓邪神吞噬簡行之,簡行之魂魄和邪神融合之後,明淨真君會立刻甦醒,以自己的魂魄作為容器,控制住邪神,我們準備了百年的劍陣會立刻將他誅殺。」

  謝孤棠說不出話,他聽著洛不凡說了所有前因後果,好久,他沙啞出聲:「所以當初,你放我下山,去保護秦婉婉,就是為了這一天。」

  「是,」洛不凡點頭,「當時你不下山,我也會派其他人去。只是相處久了,我怕其他人不忍心,你願意去,再好不過。」

  謝孤棠低著頭,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年少那位師弟死的時候。

  其實他不是不想哭,他只是不知道,到底該做什麼,才能表達內心那種情緒。

  他甚至不知道,這是什麼情緒。

  他感覺有什麼被一層薄膜籠罩,薄膜之下,是汪洋大海,是驚濤駭浪,可他卻遙遙無法感知。

  他腦海裡是簡行之,是秦婉婉,是南風,是翠綠,最終,還是回到了八歲那年,他第一次走進死生之界風雪,看見那些地獄惡鬼往上攀爬,王曉的血染濕白衫,師父赤足走進風雪的模樣。

  天道無偏愛,天道只有大愛。

  於是他抬手,恭敬行禮,沙啞出聲:「是,掌門。」

  他如掌門所說,協助翠綠單獨留下簡行之。

  然而在準備毀掉簡行之給他的求生符紙時,他終於還是無法下手。它只是隔絕了那符紙的聯絡,然後死死攥著它,轉身離開。

  或許也就是從那一刻,他感覺有什麼在緩慢裂開。

  他看著秦婉婉掙扎嘶吼,聽著南風質問,他走出山洞,看漫天風雪,看秦婉婉於絕望中的抗爭。

  他緩慢走進風雪,他不由得想,到底是什麼天道,什麼是規則。

  天道無情,可他是人,人窺天道,可人終究不是天道。

  不是天道,怎能無私?為天劍宗、為世間不救簡行之,難道這不是對天劍宗、對他師父、對世間的偏愛?

  人是人,天是天,這本身,就是天道最初的規則。

  以人窺天,首先要明白的,便是自己是人。

  意識到這一點的那一剎,無數問題湧入腦海,到底什麼是人,到底如何做才對,他一生從未如此清晰的感知到,天道的臨近。

  他站在風雪裡,翠綠驚慌不已。

  他們都很清楚,這樣毫無準備的頓悟,若不進階,或許成魔,可那一刻,他卻不想停。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這麼想做什麼事,想救一個人。他隱約感知到什麼是真正的情緒,所有回憶都成為他理解這世間的基礎。

  他在那一刻頓悟,終於有了去為簡行之和秦婉婉破局的資格。

  他救下他們,回到死生之界。

  謝澈清靈力使用過度,已經是滿頭白髮,他看見步入化神的謝孤棠,詫異出聲:「你怎麼來了?」

  他從謝澈清的話裡,終於感知到那微弱的擔憂。

  他看著謝澈清,笑了笑:「師父,你走吧。」

  「我還沒死呢,」謝澈清笑起來,「輪不到你。」

  謝孤棠沒有說話,他伸出手,定住謝澈清。

  謝澈清如今根本沒有半點反抗能力,他愣在原地,隨後有幾分驚恐:「孤棠,你做什麼!」

  「師父,當初您領我進來,如今,我送您出去。」

  說著,謝孤棠背起謝澈清。

  同樣的風雪,他卻不覺得像少年時那樣難捱。

  他為謝澈清列起劍陣,背著他踏著冰原走出去。

  「師父,」他緩慢出聲,「我現在才明白,其實,當年你給我授課時,很想問問外面如何吧?」

  「你放我下來,」謝澈清輕咳,「我還能守。」

  「可你不敢,因為問了,你也出不去。」

  「謝孤棠!」

  「師父。」謝孤棠背著謝澈清來到結界,為他驅散魔氣,送出結界。

  結界之外,有他早已準備好的弟子守護在那裡。

  謝孤棠笑著看著謝澈清被弟子接過送上轎攆。

  他站在風雪裡,看著謝澈清。

  「日後,死生之界,便由我謝孤棠來守。」

  「我會比您守得更好,因為您幾百年,心裡是空的,而我,一介凡人,心有掛念。」

  「我不寂寞。」

  看著含笑而立的青年,謝澈清愣愣沒有出聲。

  心中有情而不執,以人之身窺以天道,從容立於凡世。

  他想,他的弟子,終得了自己的問心劍。

  問心無愧,問心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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