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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阿良車輪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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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董妮 -【相公招進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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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2 00:14:53 |只看該作者
第5章(2)

她听完,一臉納悶。「你問假死的方法要干什麼?」

「一群臭道士都死光了,我這個囚犯卻活蹦亂跳的,是個人都能猜出其中必有問題,所以我必須‘死’一回,好堵住某些人的嘴。」不同的是,白雲派來的狗腿子是真的死了,而他會再復活,氣死那個臭牛鼻子。

「可行嗎?萬一你的死訊傳出,白雲便誣賴你畏罪自殺,割下你的腦袋,懸首城門,以儆效——」

「停停停!」拜托,有沒有必要說得這麼恐怖?害他的脖子都癢起來了。「你且放一百個心,白雲絕不敢辱我尸身半分,更有甚者,此事還會驚動皇上,派御醫前來勘驗,然後御醫就會發現我一息尚存,趕緊搶救,我便可順利‘還陽’了。」

「有沒有這麼神奇?」她不太相信有人能將人性拿捏得這麼準。

「要不來打賭?我贏了,你便嫁為我妻;我輸了,入贅武家,做你相公。」

她送他兩顆白眼。這種賭,不論輸贏,都是他佔便宜好嗎?

「跟你打這種賭?」她冷哼一聲。「我像如此蠢的人嗎?」

「不像。」他心里暗叫可惜,她要蠢一點,就好拐多了。姑娘家沒事生這麼一副好腦筋干麼?折騰男人嘛!「那你說吧,你想怎麼賭?」

「我不跟你賭。」他的神情太有自信,而她從不打沒有把握的仗。「你不是趕著回天牢嗎?快點把你的計劃說完,我們好按計行事。」

佔不到她的便宜,真不過癮,不過……算啦,來日方長,只要他功夫下得深,鐵杵必成繡花針。

「我裝死的目的只有一個——我要京師、包括皇宮整個大亂。把水攪渾了,我也好乘機月兌身,然後說服我爹,把官辭了,寧可回家種田,也不再參與政事。」

「伯父肯嗎?」都做到禮部尚書了,未來問鼎相位也是有可能,現在辭官、回歸田園,多少人能做到?

「絕對肯。」

「這麼有把握?」

他諷刺地笑。「你以為皇上若無意對付文家,光憑白雲幾句誣陷,我會鋃鐺入獄?戒備森嚴的天牢還有閑雜人等敢進去胡亂刑求犯人……尤其這個犯人尚未定罪,一切的罪名都是子虛烏有之事,他們卻能做到這等田地,沒皇上的暗許,那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說,白雲針對你是想報復你爹上書彈劾他,但真正想要你命的卻是皇上?為什麼?文家世代為官,朝之棟梁,皇上怎會自斷臂膀?」

「功高震主。」自古以來,不都是這樣嗎?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這便是帝王心術,他本也沒想到,直至白雲的狗腿子堂而皇之進入天牢,百般刑訊,非要他認罪,他才恍然大悟,若無皇上的默許,誰能如此囂張行事?所以真正要他命的是皇帝,白雲不過是一只被利用的棋子罷了。「文家在朝堂上的根系太深了,從我曾曾曾祖父到我爹、再加上我,數代以來,沒人官位是低于四品的,其中更有兩位官至右相,門生故舊遍及天下。你想想,你若是皇上,底下有這麼一個臣子,龍椅坐得安心嗎?」

「就因為這樣便要殺人?」天哪,朝堂怎麼比江湖還要黑暗,根本是吃人不吐骨頭嘛!

「這便是最好的理由了。」他倒是看得開,只是為幾代祖先不值,為國家勞心勞力,卻落得鳥盡弓藏的下場,豈是「悲哀」二字可以形容?

「可……」她突然發現自己真的太蠢,對于朝堂上這些陰謀詭計,她不僅看不穿,甚至連防範之力也沒有。「既然是皇上要殺你,又怎會派御醫去勘驗你的‘尸身’,甚至在發現你沒死後,出手救人,而不是乘機讓你死得更徹底一點?」

「因為皇上不僅是一國之君,更是一個父親,只要幾位公主堅持,或者其中之一做出某些激烈之舉,皇上就一定要照顧她們的心情,以免她們傷人或自傷。」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虎毒不食子吧!

她大概了解他的計劃了,不過……

「你確定那些金枝玉葉會為了你一個小小翰林學士尋死覓活?」

「倘若我被關押已久,她們或許會漸漸將我淡忘,最後我是生是死,都不會有人在意。但我才進天牢,就莫名橫死,你說她們會怎麼想?百姓又會怎麼想?」

她只想到,一份感情若夠真切,哪里這般容易淡忘?尤其他又是如此特別的一個人,想要忘記他……她自認沒那本事。

沉吟片刻後,她道︰「就算大家都為你的死感到訝異,各式流言蜚語遍京城,到最後,連皇上都會感受到這壓力,那麼……會不會有某些人被當成替罪羔羊,送上刑場呢?」如果朝堂真如他所說的黑暗,那麼這個可能也是很大的。

武梅渲希望那只替罪羊是白雲老牛鼻子,因為她實在看不過一個方外之人,居然心腸如此惡毒,留他在世間,壓根兒就是個禍患。

但文若蘭一語打碎她的妄想。「皇上可能把天牢從上到下清洗一遍,給天下一個交代,獨獨不可能動白雲,別忘了,皇上還指望白雲幫他求得長生不老術呢!」

「皇上真的相信世間有人可以長生不老?」

「皇上信不信不是重點,真正要命的是皇上不想死,他要千秋萬載,而他手中握有無上權力,如今他便要利用這股權力,不擇手段謀求長生。」話落,他嘆口氣。皇上已走入歧途,長此以往,恐非國家之福。

「長生啊……」她搖頭,諷刺一笑。「算啦,這些事已不是我們所能插手,他們愛干什麼就干什麼吧!走,我現在帶你回天牢,順便幫你假死。」

他頷首,見她走過來,一把將他負在背上,他沒有拒絕,更沒感到不好意思。本來嘛,世間人各有不同的優缺點,比如他,智近于妖,而武梅渲則武藝過人。

他們在一起,一文一武,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至于什麼男人不能依靠女人,更別提讓女人背……無聊!兩口子還分什麼你我,他巴不得跟她更親密一些呢!

他不在乎被人說靠女人求生,就如她也不覺得背他有什麼了不起。相反地,她很慶幸,他的大方讓兩人的相處越發和諧、愉悅。

現在想想,和他在一起也不錯,他的聰明冷靜彌補了她的沖動,而她的果決和恩怨分明則能推動他不停前進。

他們若結為夫妻,一定會是幸福快樂的一對,只除了……唉,為何他們兩家的人丁都如此單薄?

她女乃女乃一定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的,兩個世代單傳家族的人結合……女乃女乃必定誓死反對到底。

所以她還是應該早早揮劍斬情絲,以免越陷越深,最終一發不可收拾。

只是……這段情,如今還斬得斷嗎?

她感受著背上他溫暖的呼息,綿綿密密的,彷佛在她心底注入一股暖流,讓她忘不掉、舍不下。

明明彼此相識不久啊,這般的糾纏卻是所為何來?

想到這里,她就覺得心煩,為什麼愛情一點也不受控制?希望它來的時候,它一無消息,沒要它時,它偏偏敲開了她的心扉。

她好想回到最初,沒有遇見他時的瀟灑自在。

但他的身體在她背上沉甸甸的,不只壓在她身上,也壓在她心底。

忘不了了,她知道這輩子,自己已經很難很難忘記他。

要她為了傳宗接代再去找其他男人……不,她做不到。

可是他們兩人……想到女乃女乃,她只覺得將來一片黑暗。

她雖然常常頂撞老人家,但血濃于水,小小氣女乃女乃一下無所謂,真把老人家氣出事,她第一個無法原諒自己。

而女乃女乃只要一听文若蘭的家世背景,肯定是要阻止他們往來的。女乃女乃半輩子都在擔心武家絕後,待她百年,無顏下地府見列祖列宗。倘使女乃女乃以死相脅,那她……她做得出拋棄一切,追求真愛之事嗎?

如果不行,那她與他……也許前世姻緣不夠深,注定了今生有緣無分。

終究是要分開啊!她心里默默想著。既然如此,長痛還不如短痛來得好……

她暗下決定,等這里的事情完結,確定文家父子平安無事後,她便離開京城,天南地北去游蕩。

然後……她可能會領養一個男嬰,帶回家哄騙女乃女乃,那是自己生的,先安老人家的心。至于會不會被拆穿?

她現下已經沒心力再去煩惱那些事了。

一想到接下來要離開他,她心中只有滿滿的不舍和茫然。

她甚至不知道心頭那隱隱如針刺般的感覺是什麼?痛嗎?又為何還帶著一點酸楚?

尤其她的眼眶好熱,不知道什麼時候,水霧滿盈,一滴淚珠滾落玉頰。

覆在她身後的文若蘭感受到那點濕意,以為是清晨未散的霧水,不知道這短短路程中,她心思已經彎彎繞繞,轉了這麼多個圈。

他若曉得,必笑她自尋煩惱。既然要領養小孩,不如直接騙說是跟他生的,那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所謂當局者迷,就像武梅渲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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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2 00:15:25 |只看該作者
第6章(1)

武梅渲帶著文若蘭回到天牢,途中沒驚擾半個人,安然無恙地將他送進囚室。

窄小的空間里,橫七豎八躺了四、五具道士的尸體,那景象跟他們離去時一模一樣,可見那些獄卒根本沒有巡視這些牢房。

還虧這是天牢呢!但其管理之松懈,真令人匪夷所思。

文若蘭見此情景,也不知該慶幸自己運氣好,還是為神佑國越來越荒廢的吏政感到悲哀?

武梅渲先放下他,準備搬動那些尸體,清塊干淨點的地方,讓他躺得舒服些。

文若蘭急喊一聲︰「別動!」

「啊?」她嚇一跳,趕緊放下手中的尸體。「你叫什麼?這里亂七八糟的,我幫你整理一下,讓你舒服些,不好嗎?」

「你這一整理,不等于告訴人家這里發生過事故,這些道士的死亡另有其因,到時不知又有多少人要倒霉了,不如維持原樣,讓我和他們‘死’成一堆,反而能堵住悠悠眾口。」

她搖頭嘆笑。他那顆七竅玲瓏心啊!真是有夠厲害。

「好吧,都照你說的做。」她扶著他走進牢房,正要讓他坐下。

文若蘭突然說道︰「把我銬起來吧!」

「什麼?」她懷疑他是不是想虐待自己。

「你不銬住我,我如何撇清自己沒殺人!」

也對,他若是動彈不得,「死」在刑台上,確實不可能殺人。

不過……她看著他一身血污……血污……等一下,她救他出去近兩個時辰,居然沒想到為他治療一下傷口。

老天爺!她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迷糊了?她雖生性沖動,卻從不犯渾的,直到遇見他,她感覺自己一點一點地改變了,變得莽撞、茫然、常常心不在焉,為了他,她甚至敢劫天牢,完全不管這會不會給自家帶來麻煩。

他對她而言太重要了,重要到只要他能健康平安地活著,她願意付出一切。

這感覺有點可怕,但不曉得為什麼,她的心卻很甜、很甜。

武梅渲手忙腳亂地從懷里掏出一堆金創藥,準備為他治傷。

那些鞭打、炮烙的傷若不妥善處理,容易發炎、生膿,甚至致死。

「等一下。」文若蘭看她抱著一堆瓶瓶罐罐走過來,趕緊制止她。「這傷若經過治療,誰肯信我是無辜的?」

「可萬一你……」

「放心吧!我撐得住的。」他用力挺起胸膛,表現自己沒事,雖然疼得眼角直抽,但只要能安她的心,他怎樣都無所謂。

但武梅渲是什麼人?刀口舌忝血的日子過久了,別的事情她不敢說自己很厲害,可觀人傷勢,絕對是一瞧一個準。

文若蘭的外表也許很強悍,但他額上那層薄薄的冷汗卻泄漏了底細。

他現在的狀況肯定不好,又不能治療,那麼……她搜索枯腸,想著要怎麼更有把握地保住他的小命。

她留在天牢,暗中保護他?

不行,白雲老牛鼻子死了這麼多徒子徒孫,肯定不會善罷干休,他在這里整不到文若蘭,難保不會對文父下手,而她又無分身之能,如何兼顧兩邊?

她勢必要回去看著文知堂,否則他出事,文若蘭就算僥幸得生,也會抱憾終身。

她絕不想他傷心難過,所以她要將文知堂照顧得好好的,待文若蘭平安月兌得大險,還他一個健康平安的父親。

可她一走,萬一御醫或獄卒中的某些人受到白雲的收買威脅,讓他們明著救文若蘭,暗地里想辦法害死他呢?

這機率雖小,也不是沒可能,她不能冒這種險。

怎麼辦?魚與熊掌,她兩樣都要,那麼……想了好久,她終于作決定。

她慢慢地解開衣襟,露出半片白皙肌膚。

文若蘭看得眼珠差點掉出來。男人啊,明明傷得半死,但看見心愛女人的身子,依舊燒得轟轟烈烈。

他瞬也不瞬地看著她,不明白她怎會在此時此刻輕解羅衫,天時、地利、人和都缺啊!

但他並未阻止她,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面對心愛的女人,他要還能坐懷不亂,除非變太監了。

所以他等著她解完一顆絆扣,再解下一顆,然後再一顆,接著……咦?沒了?為什麼不繼續解下去?

他心里遺憾,錯過這回,不知幾時才能有如此旖旎氛圍,讓他有機會更親近她。

「梅渲,你……我……」好難得,向來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文若蘭也有對女人手足無措的時候。

「什麼事?」她沒注意到他眼中熱切燃燒的,只是從單衣底層拉出一條金鏈子,用力一扯,金煉斷成兩截,她把金煉下的圓形墜飾送到他手中。

「這是……」定情信物嗎?那他要回她什麼?他搜索枯腸,想著此刻身上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可以與她互換,約定終身。

「大還丹。」她解釋道︰「我爹曾救過少林方丈一命,當時少林有意傳爹易筋經,助爹爹功力更上層樓。但爹拒絕了,卻以此恩向少林求取兩枚大還丹,一枚給了我女乃女乃,一枚給了我。這是天下最好的救命靈丹,一旦有一口氣在,及時服下丹藥,雖不能立時痊愈,可只要事後細心調養,必能恢復如初。現在我將它送給你,記住了,若遇意外,就捏碎外頭這層玉膜,將大還丹吞下去,等我前來救你。」

「這……豈不是有了它,等于多出一條命?」如此珍貴的禮物,他如何受得起?

「可以這麼說。」她頷首。

「不行,它太寶貴了,我不能收。」

「丹藥再神奇,只有在需要用到它時方顯珍貴,否則也是死物一枚。這枚大還丹跟著我七、八年了,全然派不上用場,它若有靈,想必也會遺憾,不如送予你,以備不時之需,若事情真出了岔子,它能救你一命,也不枉少林眾僧耗費四十九年時光,才能煉出這樣一爐九十九粒的大還丹。」

四十九年才能煉出九十九粒救命靈丹!這堪稱天下奇珍,她卻毫不猶豫將它送予他,文若蘭說不出心頭的感動,但是微微發熱的眼眶卻泄出了心底的激動。

此恩此情,他怕是終此一生都無法報償了。

「梅渲,我……」他要怎麼說、怎麼做,才能償還此情的千萬分之一呢?

「別嗦了,正事要緊。」她說著,同時問他,要不要替他戴上手銬腳鐐了?

「好吧,先辦正事。」他低下頭,不讓她看見眼底的激動,同時在心里發誓,此生此世,必不負她這份真情厚誼。

文若蘭讓武梅渲替他戴上刑具,並請她助他進行假死之策。

她還是那一招,點血截脈,但這回她只用了三分力,既讓他看起來和那群臭道士一樣,死于血脈無法流通,卻又保證他性命無虞。

文若蘭咚一聲,倒在地上,身體已經無法動彈,可神智還是清醒的。

武梅渲附在他耳畔說︰「我這回只用了三分力,頂多兩個時辰,你的血脈又會開始流動,屆時,你便可以行動自如了。」

文若蘭勉力睜開一只眼楮,眨了下,像在對她道謝。

她不知怎地,一滴淚就滑下來了。想到文家數代為國盡忠,卻落得鳥盡弓藏的下場,怎能不悲?再想到此事過後,他倆緣分將盡,又如何不傷?

看他身上傷痕,一道道、一條條,胸口一大塊都被烙成焦黑色了,她又豈能不心痛?

情不自禁,她伸手撫上他沾滿塵灰、狼狽的俊顏,還記得初見時,他是如何風采翩翩,而今卻……

倘使一片丹心是這樣的結果,她想,忠心一定是錯的,尤其是對一個愚昧昏庸又殘忍奸詐的帝王盡忠,更是大錯特錯。

希望此事過後,他真能如自己所言,退出朝堂,過另一番逍遙自在的日子。

而她……她的思念會陪著他一起的,直到天涯海角、直到海枯石爛——

文若蘭雖已沒力氣再睜眼,看不見她的淚,但他仍有知覺,所以當她的手模上來時,他恍如受到雷擊,骨頭都酥軟了。

他感覺到她指尖的溫熱,以及其中含帶的滿滿濃情。

他知道自己喜歡她,卻不是那麼有信心,她對他的感情也是同等。

可透過這小小的接觸,他明白了她的真心,那是一片的赤誠和愛意。

他興奮得真想跳起來抱住她,大聲歡呼,可惜他現在動不了……可恨啊!為何他動不了?平白錯過了這樣一番互訴衷情的時機。

再有下回……再有下回,哪怕要用命來搏,他也絕不放過如此良機。他在心里暗暗發誓,就算要不擇手段,用拐的、用騙的,他這輩子就是娶定她了。

武梅渲,也許是全世界唯一能與他這般相處的姑娘。像她這麼傻,認識沒多久,就把唯一的保命靈藥送他的真情女子,錯過了她,他將後悔終生。她是生平第一個在他心里烙影的姑娘,他一定要把握住她,緊緊捉住這段天賜良緣。

老天,他喜歡她,他真的好喜歡她。

可惜他現下不能言語,但已在心里呼喚了無數遍。

武梅渲,我喜歡你、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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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2 00:15:45 |只看該作者
第6章(2)

任誰也沒想到,文若蘭的死訊一傳出,七公主立刻橫劍自刎了,雖然被救了下來,但那蒼白而奄奄一息的模樣,卻徹底震撼了老皇帝。

他真不知道女兒會為了一個男人做出這種事,早知如此,他……他他……

太可恨了,為什麼沒人明白,文家這兩個人真的不能再留了,且不論文知堂門生滿天下,單就文若蘭,他在京城的影響快大過他這個皇帝了,假以時日,若文家父子心生不軌,這天下恐怕就要改朝換代了!

這是為祖宗基業在打算啊!偏偏……氣死他了!

這一天,他遷怒地殺了侍候七公主的太監、宮女、護衛共七十五人,罪名是沒有照顧、保護好七公主。

一時間,皇宮內人人自危,皇上的手段實在太凶殘了。

在這種氛圍下,連最受寵的劉貴妃都不敢觸皇帝霉頭,只有一個人例外——白雲國師。

「皇上,文若蘭既死,只剩一個了,一定要永絕後患,否則遺禍無窮啊!」白雲是眼里揉不進沙子的人,誰敢得罪他,他一定報復到底,何況文知堂還上奏彈劾他呢,不殺文知堂,他心火難消。「朕難道不知道嗎?」御書房內,皇帝沒好氣地摔了一大堆東西。「可文若蘭一死,七公主便跟著自盡,其他公主……」還有那些郡主、大臣千金……老天,他已不敢想下去了。

在這種時機,他若再對文知堂下手,任誰都看得出來他是故意找借口殺死文家父子的,屆時,還不寒了天下人的心?

君是舟,民是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他不能失去民心,否則皇位危險。

該死!好端端的,文若蘭怎麼就死了呢?對了,皇帝終于想起來,是誰說要讓文若蘭死得身敗名裂,為皇上贏得一個好名聲?

白雲……這個只會修道,卻絲毫不懂政事的笨道士,他肯定對文若蘭做了什麼事,才會不小心弄死文若蘭,惹出這麼大風波。

唉,當初就不該听他的話,說什麼能讓文家父子成為天下人憎惡的對象,結果搞成這樣,該如何收拾?

把白雲推出去背黑鍋?別鬧了,白雲若死,誰教他修練長生不老術?

所以……

「來人啊!傳御醫。」皇上的決定果然印證了文若蘭當初的猜測。

「皇上是要驗尸嗎?」白雲有些慌張。他刑求文若蘭的事未經皇上許可,他幾個弟子又無端暴斃,更讓他心頭惶惶,深恐這一連串意外是上天的警示。

但上天為什麼要警示他?他為君消愁乃是忠心體國的表現,上蒼理當嘉獎才是,不可能降下懲罰啊!

對,他沒錯,肯定是有人嫉妒他,暗中陷害于他,但他有諸神護體,百邪不侵,所以他不會輸!

皇上一听他略帶心虛的問題,心頭一凜。

「你做了什麼?」

「這個……」白雲雖自負,但面對不怒自威的老皇帝,心里還是有些不安。

「快說!」皇上氣得狠了,隨手抄起一方硯台便砸了過去。

白雲嚇一跳,慌忙避開。

老皇帝雙眉微微一皺。他這一動怒,若換成別的臣子,定然不敢回避,寧可被砸得頭破血流,只求天子消氣,畢竟,雷霆雨霧皆是君恩,但白雲躲閃了,主要是因為他並非科舉出身,修習長生道而未讀聖賢書,但另一方面,何嘗不是他蔑視君王的一種表現?

這些修道者啊!自負本領過人,竟不將天子放在眼里。皇上心里暗下決斷,一旦他修練長生術有成,必殺白雲。

這世上只要有一個活神仙就夠了,不需要其他假仙來分薄他的權力。

白雲讓那方石硯嚇得夠嗆,結結巴巴說出了派弟子去詰問文若蘭有關勾結匪徒,意圖不軌的罪證。

他想,只要得到證據,再逼文若蘭簽名畫押,死罪便定,屆時,午門斬首,誰人敢攔?而且還能為皇上贏得民心。

他一意辯解,自己所作所為皆出自忠君愛國之心,無半點私欲,請皇上明察。

皇上根本不用察,他只想掐死白雲。這個笨道士,居然派人去刑求文若蘭?簡直比豬還蠢!

至于文若蘭,他八成是受刑不過身死的。這下子麻煩大了,文若蘭受刑而死的消息一旦泄漏,不但白雲要遭殃,連皇上也討不了好,至少在百姓心中,他的威望也要掉個幾成。

白雲真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混賬!皇上恨不能砍了他了事。

但長生之道還握在他手中,現在不能殺他,要忍,忍到習完長生術……哼,他要將白雲五馬分尸。

就在皇帝怒氣沖天的時候,御醫終于來了,皇帝稍將心思從白雲身上移開。

白雲暗自松了口氣。他一直以為皇帝軟弱可欺,事實上,今天以前,皇上也是對他言听計從,從未駁過他任何一項要求。

白雲還以為自己深受寵信,位高權重,真真正正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

直到今日,他才發現,在帝王心中,任何寵信都是有限的,一旦逾越分際,皇上隨時翻臉殺人。

難怪人說伴君如伴虎。白雲心里暗升起這項明悟,同時也決定,以後教皇上修道,絕對要藏私,以防皇帝事成之後卸磨殺驢。

不管白雲在那邊轉悠著壞主意,皇上一心叮嚀御醫,去到天牢後,一定要仔細檢查文若蘭的尸身,倘若他確已身故,皇上希望運出天牢的是一具「完整無缺」的尸體。也就是說,他不要任何人發現文若蘭是受刑而死的。

假使文若蘭還有一絲氣息,不管要花費多大的代價,務必救他性命。

如此,一來可安眾公主、郡主們的心,二來,也贏得仁慈之名——連對牢中罪犯,皇上都能法外施恩,在罪犯「病危」時,派御醫前往診治,堪稱一代仁君。

只可惜這回要錯過了一舉滅殺文家父子的大好機會了,而這全是白雲的錯。

思及此,皇上轉頭,又恨恨瞪了白雲一眼。

這又更堅定了白雲背叛皇帝的決心,這樣反復無情的帝王,誰敢真心相待?也許他要想辦法投效某位皇子了,待皇帝百年後,皇子繼位,這朝堂上才真正有他立身之地。

可皇上不是修長生嗎?又怎麼會死?但白雲教的若是假長生術,皇上怎可能不死,相反地,還會死得更快呢!

皇上瞪完白雲,又對御醫細細交代一番,才讓御醫離去。

同時,皇上又調來一隊禁軍,團團包圍文尚書府,美其名為保護,其實是怕文若蘭的死訊傳開,文知堂會做出某些不當行為。

皇上做好一切準備,才重新面對白雲。

現在皇上對這個老道士是又愛又恨,愛他高深的道法,雖不知他是否已具升仙之能,但民間對他多有好評,人人贊以「活神仙」,可見他是有一些真本事的。

可老道士半點政治悟力都沒有,又喜歡插手政務,就很麻煩了。

「國師,以後你就長居欽天監,不要再摻和政事了,免得再受彈劾。朕能保你一次、兩次,卻恐難保你生生世世。朕這樣說,你懂嗎?」

「老道明白,謝皇上。」白雲躬身行禮。誰也沒發現他斂下的眼里,凶光閃爍。皇上此舉無異是將他軟禁于欽天監中。

果然君王無情,虧他為皇上思慮許多、做恁多事,還因此損失了十余名弟子,結果……皇上修道未成,就想把他這柄良弓藏起來了。

既然皇上不義,那就休怪他不仁了。

那張龍椅又不是注定了只能今聖坐,皇宮里多的是對它有意思的鳳子龍孫,這回他要挑一個最听話的,扶他上位,到時候,他才是真正的無冕王。

皇帝只知白雲素有「活神仙」之稱,本領非凡,豈知是個忘恩負義的人,在入朝受封前,他還親手害死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將他放在身邊,無異于與虎謀皮。

不過皇帝也非普通人,只能說是兩只老狐狸相斗,至于誰能笑到最後……

時候未到,誰也說不得準。

不過現下有一個人倒是笑得很歡快,那便是在天牢里裝死的文若蘭。

御醫到時,他的神智已漸漸恢復,可以感受御醫發現他一息尚存時的喜悅,以及搶救他的急迫。

凡事都在他的掌控中,人性于他而言,就像掌中的紋路那般清晰。皇上和白雲想要設計他,別說門兒了,窗兒都沒有。

待他出獄後,便讓爹爹辭官,接著,他再娶武梅渲為妻,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誰還管朝堂上的烏煙瘴氣?

想著日後的美滿日子,就算身上的傷痛得要命,他唇間仍是不自覺地拉開一道燦爛的笑弧。

那抹笑差點讓御醫看傻了眼,原來世上真有人能笑得如此魅惑人心,難怪七公主為他自殺,即便他是男人,見到這樣的笑也覺得心情愉悅。這文若蘭……說他是個妖孽,也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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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2 00:16:08 |只看該作者
第7章(1)

文若蘭在接受御醫的治療時,武梅渲正怒火沖天,若非理智死死壓住憤怒,她早取出武家鐵槍,將團團圍住文府的禁軍送去見閻王了。

「想不到我文家一門忠烈,最後竟要落得如此下場!」文知堂目送前來宣布皇上「好意」的禁軍統領離去時的背影,情不自禁感嘆。「鳥盡弓藏,古人誠不欺我。」

「伯父請放心,只要有我在,憑這樣一隊草包,休想越雷池一步。」武梅渲還不敢跟文知堂說文若蘭被刑訊的事,就怕老人家受不了。可現下皇上圖窮匕現,這文知堂……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文大人在這一刻老了十歲不止。

「老夫知道你有本事,可王叔和柳伯……」

「兩位老人家怎麼了?」二人就是在文知堂遣散下人時,堅持追隨故主,後來被白雲派來的狗腿子打傷的門房。

「今晨天一亮,我立刻請大夫過府為他們診治,想不到大夫說,他們傷得很重,需一日三次針灸、六劑湯藥,先試個三日,若能緩過氣,或許有救,否則……情況不樂觀啊!」文知堂搖頭嘆氣,實在不懂,怎麼越是忠心耿耿的人,下場越是淒慘?「而你剛才听見了,禁軍統領說,為了‘保護’我,在皇上下令前,不準外人進來,更不許里頭的人出去……皇上待我可真好。」武梅渲也覺得皇上做得不地道,如此對待忠臣,這國家不亡才怪。

但在文知堂面前,她也不好說什麼逆君的話,遂道︰「如果只是毆打損傷,也許我能幫上忙。」

江湖人成天打打殺殺的,誰沒受過傷?久「傷」成良醫,對這等問題,她倒有幾分手段。

「果真如此?」文知堂大喜,也忘記禮教之防,直接拉起武梅渲的手,便往里屋走。「武姑娘且隨我來,若能救得王叔、柳伯,文某感激不盡。」

「舉手之勞而已,伯父不必客氣,不過我用的都是一些土方法,所以……總之我會盡力。」況且她還沒看到傷員,不知道能不能順利救人,現在讓文知堂抱太大希望,萬一……她恐怕文知堂會承受不住。

可如今的文知堂哪里听得進這些,他只曉得相處了幾十年的老伙伴命在旦夕,尚書府又被人團團圍住,大夫進不來,傷員送不出去,眼看著只能等死,他都快絕望了。

好難得武梅渲居然懂岐黃之術,文知堂就如溺水之人好不容易捉到一點東西,哪怕只是一根稻草,總也是一點希望。

他祈禱武梅渲能治好兩名忠心耿耿的家僕——不,在大難來時,下人們紛紛離去,獨他兩人自告奮勇留下來與他共度難關,文知堂已當他們是家人,不再是下人了。

他現在只剩三個「家人」,兒子在天牢,王叔、柳伯命懸一線,讓他這個半百老人情何以堪?

他自信一生俯仰無愧于天地,真不知老天爺怎會如此待他?

幸好啊幸好還有武梅渲在,但願在她的妙手回春之下,兩個老伙伴能活轉回來。如此,他願意折壽以謝天地。

二人匆匆進了里屋,武梅渲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她這輩子見過太多血光,所以不必看,用聞的就能感受到這間屋里死氣沉沉,兩位老人家只怕已經……

「武姑娘,王叔和柳伯就麻煩你了。」文知堂一臉希冀。

武梅渲實在不知怎麼告訴他,她認為兩位傷員已經沒救了。

而文知堂又不停地催促著,她只好施施然走到床榻邊,先伸手模向一名傷員的腕脈,結果卻是一片冰涼——這人已經死了。

她趕緊再診另一位,結果亦然。

真是,天不佑忠僕……

武梅渲無奈地放下兩人的手,轉身迎向文知堂期盼的目光。

「怎麼樣?武姑娘,你能救他們吧?」

「我……」武梅渲實在不忍再打擊他,可這種事又說不了謊,她只能沉痛地搖頭。「對不起,伯父,王叔、柳伯已經仙游了。」

「啊!」文知堂好像受創過深,一時間居然呆了。

武梅渲又喚了他數聲,他一點反應也沒有。

她只為他感到悲哀,一生忠君,結果呢?兒子下獄,生死未卜。

奸人上門挑釁,打死兩位忠僕,若非她及時趕到,只怕他也有危險。

而他一生盡忠的皇上又派了整隊的禁軍將文府包圍,分明是要斷他生路。

是不是做好人都沒有好下場?文知堂腦子亂了,一會兒是聖賢書上寫著忠君愛國、一會兒又想到兒子正在天牢受罪、一會兒又憶起和王叔柳伯年輕時的荒唐歲月……諸般過往、現實與夢境交叉,混雜得教他幾乎忘了現在是什麼時候,這里又是什麼地方?

武梅渲看他茫然若失的模樣,知道打擊過重,此刻不宜再受驚擾,否則恐將留下病根。

因此她不再試圖喚醒他,只靜靜地陪在身旁,希望文知堂早日度過難關,重新振作。

唉!說來文若蘭還真是料事如神,預料到他爹這邊會有問題,所以堅持她留守文府,以備不時之需。

結果文府真的出大事了。

那個只會使權謀、但半點沒有治理天下之能的笨皇帝,像他這樣亂搞,早晚令朝堂忠臣一空,只剩奸佞,天天給他逢迎拍馬,他就高興了吧?

不過到那時,神佑國的國運大概也走到盡頭了。

武梅渲一邊罵皇帝,一邊守著文知堂,心里卻緊緊牽掛著文若蘭。

雖知他料事如神,判斷皇帝終會派人救他,可難保不會有意外啊!萬一白雲又對他下手,以他目前的假死狀態要如何應對?

神佑國民,人人敬天畏地,崇拜神明,一年四季,各式大小祭祀無數,國里的廟宇、道觀更是數不盡、望不完。家家戶戶進廟參拜還不夠,稍有能力者,甚至在家設立神壇,日夜三炷清香,祈求諸神保佑,萬事吉昌。

像她家就在女乃女乃的要求下,在後園蓋了一間小廟,女乃女乃規定家人每天要照三餐祭拜,祈求神明保佑武家香火有延,子嗣昌隆。但很奇怪,武梅渲從小就不信這一套,尤其听過很多神話後,她覺得神也是人做的,人有七情六欲,難道神就能完全做到無情無欲?若真無情,也不會管蒼生大地的祈求了。

至于說什麼化小愛為大愛的,那更是胡扯,她鄰居有一婦人,為積福德,以求死後榮登西方極樂,便散盡家財修橋鋪路、施衣贈粥,解救無數貧苦大眾。

結果那婦人是博得了善名,但他的夫君卻受不了破產之苦,心疼三名稚子衣食匱乏,又勸不回妻子,最後上吊自盡,期望以死喚回妻子的理智。

可惜婦人已經走火入魔,為行善,數度路過家門而不入,根本不知道夫君已亡,三名子女伴尸而居,無衣無食,險些病餓而死。

最後是武梅渲在一個偶然的情況下發現這樁悲劇,葬了那男子,並收留三名小孩,他們現在在武家做長工,說起那善名遠播的娘親,無不咬牙切齒,恨意盈然。

她以為人真正可以依靠的仍然只有自己,妄圖借助外力一步登天,那叫做白日夢。

可就算是這樣鐵齒的她,面對如此絕境,一邊是文知堂、一邊是文若蘭,她又無法分身照顧,也不免希望世間真有神明可以護佑好人,平安健康。

她默默做著生平頭一回的祈禱,願上蒼保佑文若蘭得月兌大難,萬事皆如他所料,不出半點差錯,讓他平安無事走出天牢,為此,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老天爺啊!好人不該總是受苦的,請禰開開眼,保佑文家兩父子吧!他們數代忠君為國,功在社稷,不該得此下場。請禰一定要保佑文若蘭,保佑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她反復念著禱文,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滿是疲憊的聲音突然響起。

「武姑娘,我兒……他是不是出事了?」誰也想不到,文知堂一夜的悵然迷惘後,第一個問的居然是這件事。

「我……」武梅渲低下頭不敢看他,實在不忍心在這老人悲傷時再為他增添苦痛了。

文知堂也沒再糾纏,他走到床邊,每一步都像拖著千斤巨石般沉重。

他先是深深地看了王叔一眼,彷佛要把這個老伙伴的身影烙入心底。

然後,他拉起王叔早已冰涼的手,輕輕拍了兩下。「王叔,是我沒用,連累了你,願來世你為主我為僕,我必盡心盡力,忠心無悔。」說著,他輕輕拉起王叔身上的棉被,將王叔的頭也一起蓋了起來。

接著,他又走到柳伯床邊,同樣的事再做一遍。

而這時,他眼眶早已紅透了,只是始終堅持著不流一滴淚。

「武姑娘,我已經沒事了。」深吸口氣後,他以沙啞可還算平靜的聲音問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若蘭發生了什麼事,又交代了你哪些東西嗎?」

武梅渲詫異地瞪大眼。這兩父子真的很聰明,一個被刑訊個半死,仍能看破人性,將眾人掌握于股掌間,料敵機先,籌謀大局。

一個方經大慟,身心俱疲,仍能看穿重重迷霧中的真相,直指現實。

皇上為一己之私,圖謀這樣一對忠心為國的父子,不僅是朝堂的損失,更是天下百姓的遺憾,只怕自此而後,真正有能力者,再不願踏足廟堂,寧可山水縱橫,逍遙自在。

不過這些事都不是她能管的、或者有能力管的,所以她只能嘆息,然後將文若蘭的計劃緩緩說了出來。

她三言兩語帶過文若蘭被刑訊的事,不想再給這位飽經悲慟的老人增添悲傷。

而後加重訴說文若蘭的計劃,還有自己送他大還丹,確保他性命無虞的事。

「最後……」文若蘭希望他爹辭官的事,她卻說不太出口。畢竟,文知堂不是小小的九品芝麻官,是堂堂禮部尚書大人,位高權重,要他放棄,他舍得嗎?

結果文知堂還是比她看得清楚明白。他疲憊地抿了抿唇。「若蘭是不是希望我辭官歸隱,再不過問政事?」

武梅渲輕聲笑了起來,跟聰明人說話就是方便,不用費盡口舌說明,他們自能揣度她的意思。

「不知伯父意下如何?」

「我先去找那位禁軍統領,請他允許我安葬王叔和柳伯,然後我就去寫奏折,向皇上辭官。」文知堂是徹底看破了,如此君王,不值得效忠,不如歸去。

「如此,多謝伯父。」事情能完全照著文若蘭的計劃進行,她比誰都開心,因為這代表他離安全出獄的路又更進一步了。

「我依我兒計劃行事,為何還要你來謝我?」想開後,文知堂也稍稍拋開了悲憤之情,恢復過往的幽默風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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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2 00:16:29 |只看該作者
第7章(2)

武梅渲的臉色瞬間脹得通紅,結結巴巴地開口。「因為……我……他……那個……」上天明鑒,這真是她今生最糗的一次。

她要怎麼說?告訴人家爹爹,說她愛慕他家兒子,所以對他的計劃言听計從?

別鬧了,這麼害羞的話,她怎麼說得出口?結果文知堂隨口一個問題,就把一個縱橫江湖、號稱「鬼面羅剎」的女中豪杰武梅渲大小姐窘得差點去挖地洞將自己埋起來。

文知堂抿緊唇,假做正經,心里其實笑翻了,卻不能表現出來,以免嚇壞文家未來的兒媳婦。

他已經當武梅渲是自家人了,當然要多照顧點她的感受。

說來兒子受歡迎,他這做老子的也沒少佔便宜,很多姑娘在文若蘭那里討不到好處,便走曲線救國道路,改向他獻殷勤,希望他能說服兒子娶其為妻。

她們有的送禮、有的天天上尚書府洗手做羹湯,更有叫父兄前來,拉他去喝花酒,企圖灌醉他,拐他立下婚書,弄假成真,以便嫁入文家門……

反正那些大姑娘、小媳婦的手段真是千奇百怪,讓文知堂大大開了眼界。

可不管她們怎麼做,他就是覺得無聊,自然不可能替她們說項,讓文若蘭娶她們其中之一為妻。

只有這個武梅渲,出身江湖,既稱不上賢良淑德,更與嬌美艷麗搭不上邊。

但她的豪爽重義,敢和他杯來酒干,大剌剌地說︰文武兩家俱皆單傳,恐怕結婚後,單傳就要變成絕後了,所以她不願招文若蘭為婿,不過和他為友,卻是一大樂趣。

她當著文知堂的面說要招贅他兒子,而不是她嫁入文家門。

剛听聞時,文知堂真的是吃驚,可真正相處下來,卻發現她這份直率和大膽不僅不討人厭,反而是種真誠、讓人心喜的個性。

尤其在經歷這麼多事情後,文知堂體悟無論是交友、娶妻……  做什麼都好,要挑這種真誠無偽的人,才不會付出一切,反而倒手給人賣得干干淨淨。

再加上她為了文若蘭的事多方奔走,辛苦賣命,讓文知堂想不感動都難。

他現在非常希望武梅渲能成為文家的一份子,或者……她堅持不出嫁,只招贅的話,他也可以睜只眼、閉只眼,隨他們小兩口去啦!

反正人生百年眨眼過,拘束太多,反失樂趣,不如隨緣而來、隨緣而去,來得瀟灑快活。

「武姑娘。」不忍心她繼續羞窘下去,他開口轉移話題。「我這邊已經沒什麼事了,但若蘭還在天牢里,生死不明,你有沒有辦法瞞過外頭的禁軍,偷偷去幫我瞧一瞧若蘭?」

要在那樣一群酒囊飯袋中來去自如,有何困難?而且她也非常想去探望文若蘭,他再聰明,身受重傷、又處于假死,人家若使奸計害他,他如何躲避?

只是她若去了天牢,文知堂這邊怎麼辦?外頭還有一群禁軍虎視眈眈,隨時準備將他拆吃入月復呢!

她去探視文若蘭的時候,倘使文知堂出了意外,她怎麼跟文若蘭交代?

這樣兩難的問題,她實在作不出決斷。

不過私心里,她是更想去天牢的。文若蘭就像她心底一根刺,總是不停地提醒她,他現在過得好不好?安不安全?皇上有沒有派御醫去救他?白雲會不會又使壞點子害他……總之,她幾乎沒有一刻是不想著他的。

可正因為太在乎他了,她更不想違背他的計劃,離開文府,放文知堂這只羊在一群猛虎中,隨時會有性命之憂。「伯父,文若蘭……他要我保護你,所以……我不能離開文府……」這個決定作得好痛苦,明明她是如此想念文若蘭,卻不能見他,她又急又氣,若非一點理智尚存,她幾乎要發狂地提槍殺進皇宮,宰了那個昏庸帝王和那欺世盜名的白雲臭道士。

「我好端端地在家里,外頭還有一隊禁軍守著,有什麼需要保護的?」

「就因為那群禁軍意圖不明,才更讓人擔心。」

「你怕他們會突然沖進來殺了我啊?」

「這個……按照你們對皇上的形容,我覺得今聖是個肚量狹小、擅用權謀、志大才疏卻好大喜功,又重名聲的人,所以他若要殺人,不會弄得聲勢浩大、鮮血淋灕,更有可能的是,派人送來一杯毒酒,賜你自盡。因此……我不知道伯父若面對那等情況,會作何決定?但文若蘭既要我護你周全,真到危急時刻,我是不會管什麼君命難違的,一定帶著你殺出重圍,待你安全後,我再殺回天牢,劫獄救文若蘭。」

要說武梅渲直率沒心機,這番分析還真是中肯,將今聖的性子形容得半分不差。

文知堂苦笑。這丫頭也沒那麼笨嘛!看來兒子要把她拐到手,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

願諸神保佑兒子順利娶得美嬌娘吧!至此地步,他也只能替兒子祈禱了。

「我不知道皇上會不會做到那等地步,不過……這群禁軍若想為難我,也沒那麼容易。」他帶她到後花園,在那滿眼碧綠、百花盛開、流水潺潺中,幾許怪石點綴其中,襯著整座園林說不出的清新舒爽,宛若桃源。

文知堂帶著她敲開一座巨石,想不到機關打開後,竟是一條黑黝黝、看不見盡頭的地道。

「若那群禁軍企圖強攻,我自有逃生門路,不會留下來等死的。可若蘭在天牢卻是孤軍奮戰,形勢更加危險,所以我希望你去看著他,若有萬一……」他是禮部尚書,一輩子講禮守法,誰知臨老了,卻要做出這樣出格的決定。「你就直接打破天牢,將他救出來吧!」

文知堂刻意不提皇上可能賜死的事,因為那不比禁軍的圍攻或是白雲的挑釁,那是君命,所謂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能抗君嗎?

他在心里苦笑。沒到那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會作何決定,也許以死明志、也許先逃再說,等待今聖或者他百年後,此事再由後人蓋棺論定。

在文知堂的刻意引導下,武梅渲完全將皇上的事忘得一干二淨了。

她本不是那麼粗心大意的人,只是太掛心文若蘭了,不自覺地便忘了很多與他無關的事情,心思全集中在他身上。

文知堂的反復勸說讓她不知不覺動了心。「伯父,你一個人真的沒問題嗎?」

「我都幾歲人了,吃過的鹽比你們吃的米還多,難道危急之時,我還會不懂得閃躲嗎?」

「那你記住,那些禁軍若想進府,八成就有問題,你立刻躲進地道中,由此出城去,等待我和文若蘭與你會合。」

「我知道。」怎麼突然覺得這武梅渲快比他已逝的娘親更嗦了。「你且放一百個心,我會照顧自己的。」

「那……我走了……」她一步三回頭,不是不舍,是愧疚,文若蘭叮嚀她照顧父親,她卻為了相思難耐,壞了自己的承諾。這生平第一回說話不算話,讓她既不安又心慌。

可留下來……不,她真的放心不下文若蘭。一眼,只要看一眼,確定他平安無事,她便立刻回文府,保護伯父。

「快走吧、快走吧!」文知堂不停地揮手趕她。

「那……你小心,我……我很快就會回來……」說著,她如風一樣地閃了出去。

文知堂忍不住好笑,這番兒女痴纏啊……他忍不住想起了亡妻,年少時,他與妻子豈非也是如此難分難舍?

咻,不知何時,武梅渲又掠回他身邊。

文知堂嚇一大跳。「你……速度還真快,確定我兒平安了嗎?」

「我還沒去天牢。」武梅渲不好意思地臊紅了臉。「我臨時想起有件事得跟伯父說一聲,你不只看見禁軍要躲,發現道士更要閃,知道嗎?」

文知堂笑了,這丫頭真是有趣極了。

「行,只要是陌生人企圖進入文府,我全都躲起來,相應不理,這總行了吧!」

武梅渲松下一口大氣,點點頭。「嗯,這樣我就放心了,那我去了,伯父保重。」她又鬼魅一般地消失了。

文知堂呆了半晌,放聲大笑,心里暗道︰兒子啊,你可要爭氣,如此有趣的姑娘,你要追不上手,那就是你的大損失了。

遠遠地,武梅渲听見他的笑聲,本已通紅的臉更是臊得像要滴出血來。

她這樣著急會情郎,是不是很不矜持、瞧來特別地傻?可她真的想文若蘭嘛!好想好想,想到心都痛了。

生平頭一回這麼思念一個人,她的腦袋已經慌亂得成了漿糊一團了。

唉,相思害人啊!

可是……卻也好甜,讓人心窩暖暖,彷佛吸入口的氣都帶著蜜似的味道。

文若蘭……心里默念他的名字,想不到這趟京師行會遇到這樣一個充滿魅力的男子,她覺得自己真是好幸運。

她掛著淺淺的笑容,迅速沖往天牢,渾然不覺一場危機已在她身後醞釀,隨時可能爆發,炸得她姻緣路斷,甚至小命難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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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2 00:16:53 |只看該作者
第8章(1)

武梅渲急匆匆趕到天牢,發現這里的守衛變得森嚴了。

但那也只是跟之前的松弛比較,事實上,這種防衛比起江湖上的二流幫派圈地辦事、閑人勿近的法子,還遜了一籌。

因此,她依然輕松地混進了天牢,沿著橫梁,來到關押文若蘭的牢房所在。

她從牆上探看牢房景況,深深地吐了口長氣。

文若蘭已經從刑架上被放下來了,一名老御醫正在給他檢查,同時嘴里小聲念著︰「缺德喔!修道人,下手這麼狠,這修的是哪門子道……」

老御醫說得很小聲,他身邊的人都沒听見。

他也怕得罪白雲,下一個淪落天牢受苦的就變成他了。

但武梅渲這個可以打趴武林盟主的武學奇才,耳听八方更是她的強項,卻是一字不漏將老御醫的話都听進了耳里。

她更放心了,老御醫會說那種話,顯然也是看白雲老牛鼻子的囂張不順眼的,由他來為文若蘭檢查,肯定不會使壞,他的小命也就有保障了。

老御醫帶來的幾個學徒分別勘驗那些對文若蘭動刑的道士尸身,不久,他們同時向老御醫稟報。「師傅,這些人早死透,尸體都變硬了。」

「知道死亡原因嗎?」老御醫頭也不抬地隨口問道。

不是他沒醫德、不關心那些道士的生死,實在是文若蘭的情況太奇怪了。

初診時,他氣息已絕,但身體猶溫,號他腕脈,模不到脈動,但耳朵靠近他胸口,卻能感受到他心髒微弱的跳動。

有戲!老御醫很激動,文若蘭還這麼年輕,倘若就此遭奸人殺害,未免可惜了。

他氣息雖無,卻一脈尚存,若搶救及時,必然撿回一條小命。

「你們誰把我的金針拿過來。」老御醫也不等徒弟們報告,迅速指使他們幫忙救人。

幾人團團忙亂中,其中一個學徒踢到一名道士尸身,跌飛出去,眼看著就要壓到地上的文若蘭。

武梅渲心一緊,趕緊彈出一道指風,硬生生將小學徒飛跌的位置橫移了三寸。

「干什麼呢?!」老御醫沒好氣地罵道。「你不知道文大人現在很虛弱嗎?若再出丁點差錯,小心皇上砍了你的腦袋。」

「我……」小學徒一臉迷糊地從地上爬起來,他正納悶自己怎會跌倒,還跌出如此奇怪的角度。「對不起,師傅,實在是這里太擠了,那麼多尸體,徒兒才會不小心絆倒,徒兒會更加注意的,師傅別生氣。」

「嫌擠就把那些尸體都丟出去,順便喊幾個獄卒過來收尸,直接送化人場去。」對于白雲老道的狗腿子,老御醫是不會施予半點憐憫的。

「啊?」小學徒愣了一下。「可師傅,咱們還沒查出這些道士的死因耶!」

「驗尸格上直接寫‘暴斃’就好了,其他就不必麻煩了。」老御醫整個心思都在文若蘭身上了,根本懶得理會其他小事。嗯……對他來講,死再多白雲的狗腿子那叫好事,不燒香拜佛就算客氣了,難道還要認真去替老牛鼻子查線索、報仇?想都不要想。

梁上,武梅渲听見他的話,樂得差點笑出聲來。

看來白雲老牛鼻子的人緣很差啊!

若非武家也算江湖名門之一,家大業大,不能隨便亂拚,就沖著白雲老道敢讓底下人對文若蘭下這種毒手,她就殺進皇宮里,將那臭道士給宰了。

現在發現老御醫處處維護文若蘭,她突然覺得這家伙挺可愛的。

決定了,老御醫救文若蘭,等于救她一樣,以後他就是她的救命恩人了,她會傳令江湖同好,有事沒事稍微注意他一點,若他出了問題,武梅渲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小姑娘沒有太多的心眼,當她喜歡一個人時,便是為文若蘭掏心掏肺,也是願意的。

她臥于梁上,心安了大半。有老御醫在,文若蘭的性命至少了有五成把握,剩下的……就看皇帝怎麼想了,若皇帝執意殺人,那麼她也顧慮不了太多,閻羅殿都願意為他走一回,誓要保他平安無憂。

小學徒猶豫地看著老御醫,半晌,期期艾艾地道︰「這樣好嗎?」總是人命一條,這樣做是不是草率了點?

「有啥不好?」老御醫一把火突然上來,用力拉開文若蘭的衣衫,只听嘶一聲,裂帛聲起,他上半身的衣服已成碎片。「你們看看,這群人對文大人做了什麼?!文大人好歹是堂堂的翰林學士,所謂刑不上大夫,他們是什麼東西?竟敢對文大人用刑,死了都算便宜他們了!」

眾學徒一見文若蘭身上的鞭傷、烙痕……那幾乎是體無完膚的慘狀,心火熊熊燃起。

文若蘭被關的真正原因,大家多少心里都有數,但殺人不過頭點地,有必要這麼折騰人嗎?

原來不只帝王無情,就連皇帝門前一條狗,仗起勢來也是咬人不留情。

只是,那條狗憑什麼違背祖制?就憑他蠱惑皇上、擄獲聖心?果然,這些臭道士都是死有余辜。

學徒們也不再客氣,三三兩兩合作,扛起臭道士的尸體就往外丟,同時叫來獄卒,將人送到化人場,燒干淨了自然沒事。

倒是梁上的武梅渲,第一次這麼清楚地直視文若蘭的傷,恨得她差點咬碎銀牙。

該死的臭道士!她對他們真是太客氣了,只對他們點血截脈,讓他們死得這樣輕松,早知如此,她就使出分筋錯骨手了,讓這群臭道士嘗嘗什麼叫生不如死的滋味!

白雲,你最好一輩子躲在皇宮里,永遠別出來,否則,我要你後悔投胎做人!文若蘭的慘狀將她心里所有的殺氣全勾出來了。

終于,經過老御醫一番施為,文若蘭的情況總算穩定下來。

老御醫趕緊吩咐一個學徒,讓他去請牢頭來。文若蘭現在這個樣子,是絕對沒可能直著走出天牢了,但若讓人發現他是被扛出去的,麻煩更大。

尤其他受刑不過、險些身死的傳聞若被那些愛慕他的大姑娘、小媳婦知道,還不攪得滿城風雨?

听說七公主都為他橫劍自刎了,若再有幾個公主、郡主、大臣千金跟著效法……老御醫不敢想象結果會有多可怕。

說到底還是白雲太愚蠢了,沒事干麼招惹文家兩父子?

老御醫畢竟不是朝官,所以不明白,若無皇上撐腰,白雲哪里干得出這等惡事?

因此追根究柢,那禍源還是在皇帝身上。

不多時,牢頭來了,听完老御醫的要求,一雙劍眉都皺成八字眉了。

如今文家的事多燙手,大部分人盡管知道他們是被陷害的,但架不住人家白雲國師位高權重啊!現在為了文若蘭得罪白雲道長,不是壽星翁上吊,自己找死?

老御醫見他一雙眼飄忽不定,便知這人意圖推托、不負責任,不禁沉下臉色。「你搞清楚,本官可是受皇上之命前來救治文大人的,若他有個萬一……哼,你有一百顆腦袋也不夠砍。」

「是,下官這就去想辦法。」牢頭真覺自己倒霉極了,自從文若蘭被關進來,就什麼麻煩事都找上門,幾個公主、郡主接連要求探監,拜托,天牢重犯是可以隨便讓人探視的嗎?

但牢頭哪里敢得罪這些金枝玉葉,只得一一照辦,可就算他已盡力服侍這群姑女乃女乃周全,還是被罵得狗血淋頭,好像文若蘭會被關,都是他的錯似的。

後來連國師都找上門,說要詢問文若蘭有關皇家獵場意外的消息……白痴都知道,國師是在乘機報復尚書大人對他的彈劾,但牢頭敢攔嗎?

那些小道士刑求文若蘭時,他看得都害怕,可這些人哪個官不比他大、身家背景比他雄厚,他壓根兒不敢攔,結果早上一看,關押文若蘭牢房里的人,從犯人到國師的弟子全死了,一個不剩,嚇得他差點尿褲子。

他趕緊把事情報上去,想不到大理寺的人沒來、刑部安安靜靜,居然來了個老御醫,一樣使喚他像使喚一條狗,他真是……

「我這是招誰惹誰了我?」牢頭無限哀怨自己的霉運。

現在老御醫要他不驚動任何人,想辦法將文若蘭偷運出去……等一下!

牢頭走到一半,又箭步沖回來。「請問咱們這是要將文大人送去哪兒?」

「當然是皇宮啦!還能去哪兒?」老御醫翻個白眼,覺得這牢頭真笨,活該一輩子守天牢,升不了官。

「確定要送文大人進宮?」牢頭還以為要不著痕跡送文若蘭回尚書府呢!那路程可遠了,要不被發現,很難。

「廢話,難道老夫還會跟你開玩笑不成?」老御醫吹胡子瞪眼楮的。

梁上的武梅渲一听要把文若蘭送進皇宮,才放下的心忽又提上喉頭了。

這皇帝到底是怎麼想的?要殺人,直接派人砍了文若蘭腦袋就是,偏偏他派了御醫來醫治文若蘭,卻又不讓他回家,要御醫將人帶回皇宮?

難道皇帝想拿文若蘭來威脅文知堂,讓他別動歪腦筋,若敢結黨拉派,企圖顛覆國家,兒子也別想活了?

可尚書府已被禁軍團團圍住,文知堂就算想連絡門生故舊幫忙都出不了門,又能掀起什麼風浪?

皇帝已經將可能發生的危機以寧錯殺也不放過的手段,盡數扼殺,如今再扣留文若蘭實在沒有道理……

武梅渲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暗下決定,橫豎文若蘭上哪兒,她就去哪兒,一定看緊他,不讓人輕易害了他性命。

那牢頭得到老御醫肯定的答復,笑得眼楮都眯起來了。

「大人早說嘛!要進宮,又不讓人發現,那還不簡單,走密道就行啦!」

「這里有密道可以直通皇宮?」這回不只老御醫吃驚,連梁上的武梅渲都嚇一大跳。

「當然。」還不止一條呢!深宮內院,總有各式各樣不能搬上台面解決的問題,這時,利用密道將人送到天牢,再由皇上的影衛負責處理,既安全又私密,歷代帝王都很喜歡用呢!

也因此,這密道就越開越多,真正到底有多少條,連牢頭也無法確切掌握。

不過掌握個四、五條,牢頭還是有辦法的。他帶著他們走到天牢最底部,這里昏暗得即便點了油燈依然昏黃一片,潮濕中充斥著一股腐朽之味,讓人聞著就想吐。

老御醫發現這里的犯人個個白發蒼蒼、全身上下長滿褥瘡,不知已經被關押多久了,他們有的是重犯,有的……

突然間,他狠狠吸了口涼氣。

因為他看見一張有些熟悉的面孔,雖然那人形容與二十五年前相差甚遠,但他眉頭上的痣,老御醫是不會看錯的,那曾是今聖當太子時的太傅,官拜三公的一品大員。

太傅啊,不過因為頂了皇上一句話,結果落到這步田地。

他回頭看著被學徒背在背上的文若蘭,倘使沒有七公主橫劍自刎嚇著聖上,這位號稱風流瀟灑、桃花滿京城的文翰林,最後的下場會不會也是這樣呢?

伴君如伴虎,果真一點也不假。

不過皇帝實在太狠了,自己的太傅都這樣對待他,老御醫難免起了兔死狐悲之心,暗下決定,待文若蘭的事完成便告老還鄉,寧可做個赤腳大夫,也不要繼續留在宮中,過著提心吊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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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2)

武梅渲一路尾隨他們,也注意到老御醫的異狀,她暗暗將那讓老御醫失常的人記下來,然後看著牢頭在布滿青苔的磚牆上,按照某種規律,拍了幾下,打開一道密門,他們一行人走進密道,準備由此進入皇宮。

武梅渲只望了一眼密道,就知道自己不能跟進去,因為那條密道太狹窄了,若出什麼意外,她絕對避無可避,被人來個甕中捉鱉。

現在怎麼辦?她是要相信文若蘭在皇宮里會得到妥善的照顧,回去專心保護文知堂?還是另謀他圖,想辦法跟下去?

不!她信不過皇帝和白雲老牛鼻子,她一定要進一趟皇宮,親眼見到文若蘭平安無事,她才安心。

不過現在時機不對,等夜晚,月黑風高,她再去闖大內會情郎。

有了決定後,她立刻模出天牢,轉回尚書府。

文知堂那邊也還有一大攤事,她不能光顧著文若蘭,放任不管文知堂,否則等他平安歸來,非怨死她不可。

她本來是沖動囂張的一個人,直到認識文若蘭……唉,為了這家伙,她變得連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做任何事都要預先設想三天後、五天後,甚至是更長久的將來會有什麼影響……這種緊張到快把人逼瘋的日子,虧得這些做官的過得下來!

不得不佩服他們,尤其是文知堂和文若蘭,那份料敵機先的本事,她崇仰歸崇仰,但要她去做,想都不要想。

她才不要活得這麼累呢!快意恩仇的江湖才適合她。

她現在已經開始幻想五湖四海游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快樂日子了。

不過若那時候,能再有文若蘭相陪……算了、算了,都不知道他倆緣分是否夠深,想要和他雙宿雙棲……

是的,她好想好想一直跟他在一起,就連剛才他被帶走,她都有股沖動把人搶回來,揚長而去。

但她不能這麼做,只能苦苦壓抑這份相思之情。

可她發現自己的耐性越來越差,本來已經決定,此間事了,便瀟灑離去,不再為一段沒可能的感情郁悶難解。

但如今……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心越陷越深。

到時候,她真舍得走嗎?



當武梅渲回到尚書府,卻見文知堂和禁軍統領爭執得面紅耳赤。

本來以文知堂的地位權勢,禁軍統領見了他都要行禮如儀,尊稱一聲「文尚書」,可現下文知堂失勢,所謂錦上添花者眾,雪中送炭者無,約莫就是這回事了。

文知堂今朝不比往日,隨便一個跳梁小丑都敢對他無禮,禁軍統領甚至發出恐嚇,若他再不識相,就給他一頓好看。文知堂氣得一口血差點噴出來。

武梅渲同樣怒火沖天,但她不能出面公然教訓禁軍統領,于是隨手從地上撿起一顆石子,直擊對方背心,打得他連連往前沖了七、八步,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那口血正好噴在文知堂衣襟上,他嫌惡地皺眉,甩袖往屋里走去。

其實他只是在演戲,看見禁軍統領被打,他就知道武梅渲回來了。

現在整座京城還會對文家伸出援手的,也只剩武梅渲了。

不知道她探視兒子怎麼樣?他就這麼一個兒子,可是很寶貝的。

果然,他一進里屋,就見武梅渲面帶慍色地站在那里,瞧見他,神色轉為擔憂。由近日種種跡象來看,皇帝對文家的逼迫是越來越甚了,文家人若稍有不甚,恐怕萬劫不復就在眼前。

「伯父,你沒事吧?那個混賬……」

「我沒事。」文知堂輕聲安撫她。「馮統領正想對我動手時,你先下手了,所以有事的是他,我一根寒毛也沒少。」

武梅渲松了口氣,只要文知堂沒事,她對文若蘭就算有交代了。

然後,不待文知堂相詢,她主動說出探視文若蘭的經過,以及他現在的情形。

她知道父親一定是關心兒子的,所以盡揀好的說,不好的便三言兩語帶過。

果然,听完她的描述,文知堂緊皺的眉頭稍稍緩解些許。

「只要出天牢就好,至于進宮……我猜這回皇上肯對若蘭高抬貴手,八成是某位公主以死相逼的結果,所以老御醫才要帶若蘭進宮,一來對皇上有交代,二來也安撫了公主。」文知堂的分析幾乎與現實一致了。

這文家兩父子腦袋不知道是怎麼長的,精明到快變成妖怪了。

但武梅渲有點不開心。不是不高興皇上放過文若蘭,而是……他到底招惹了多少女人啊!怎麼像數不盡、看不完似的?

她還不知道七公主為文若蘭橫劍自刎的事,否則就不只是心里別扭,而是要抱桶陳年老醋直接當水喝了。

確定兒子沒事,文知堂心頭大石總算放下,只是……

「武姑娘,我……老夫知道這件事有些為難,不過……」

「伯父有事盡管直說,只要我力所能及,絕不推辭。」她不玩虛的,就是率直。

換做以前,文知堂可能會覺得她太外放,少了點姑娘家應有的矜持,可如今看遍兩面三刀的人後,卻發現率直真是人性中少見的優點,至少她不會表面笑嘻嘻,卻在背後捅一刀。

文知堂深吸口氣。既然自己決定月兌離朝堂了,那份逢人且說三分話的習性也該改一改了,就從現在開始學著有話直說吧!

「王叔、柳伯的尸體不能長期放在屋內,理當盡早入土為安。于是老夫與那馮統領交涉,就算尚書府目前不讓活人進出,但死人總不在此列吧?即便我不能出去送二老一程,讓棺材鋪的伙計前來收尸,由我出錢,為二老風光大葬,以謝二老至死不曾叛離故主的忠心表現。奈何馮統領……」一提起這事,文知堂就氣到面色通紅。「那混蛋竟說,我自身都難保了,還想著給家里下人辦喪事,這麼有錢,不如分禁軍兄弟花花,反正等老夫一死,再多的錢也帶不進地獄,他們……」「伯父且放心,你就算現在給他錢,他也不一定有命花了。」剛才武梅渲打馮統領那一石子是有學問的。石頭擊中他背心,暗勁直摧入體,先傷他肺腑,此時,他若好生休養便沒事,但若喝酒、動武,做些激烈之事,保證馬上經脈寸斷而死,也算是教訓一下那目中無人的馮統領,不要以為天下人都那麼現實,見人有難便拚命落井下石,這世上還是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人。

「你……」文知堂本想說,她這樣會不會太殘忍一點?但轉念一想,人家都欺負到頭上來了,他再不反擊,真的只能等死了。

他不怕死,但真不甘心為了這種莫須有的罪名被害,死後還不得清名。

所以他默認了武梅渲的報復,只道︰「且不管馮統領的事,倒是王叔和柳伯,總不能讓他們一直停尸里屋,而不入殮吧?」

「這倒簡單,待晚上,我將他們偷背出府,尋一寺廟,交付銀兩,請他們為王叔、柳伯入殮、封棺、大葬,再做幾場法事,超度他二人前往西方極樂。」

「好,那就麻煩你了。」文知堂說話時,聲音有些抖顫。真的很感慨,為官多年,門生故舊無數,可在他落難時,有幾人伸出了援手?居然是武梅渲這個相識不久的小姑娘,為了文若蘭,四處為文家奔波操勞。待兒子痊愈出宮後,他一定要叮嚀兒子,這輩子對誰不好都無所謂,要敢虧待武梅渲半分,他就當沒了這個兒子。

「舉手之勞而已,怎麼會麻煩?倒是……」武梅渲深吸口氣,鼓足勇氣道︰「伯父,今夜我想夜探皇宮,可我對宮里路徑不熟,不知你可能幫我?」

看來武梅渲對文若蘭真的很痴心啊!為他闖天牢、入皇宮,在他落難時,代他守護文家。

說實話,這樣好的兒媳婦,文若蘭若錯過了,文知堂十成十要揍他一頓,再逼他想辦法將人追回來。

本來給外人說皇宮地形是不對的,但事急從權,況且他也很想知道兒子的情形,便備了筆墨紙硯,將皇宮的地形圖大略畫了一遍。

「老夫年輕時,卻受聖恩,獲準入宮行走,但近年……」皇帝親小人、遠賢臣,他已經很久未曾入宮了。「我不知道目前皇宮各殿位置是否有所改變,但基本的應該沒錯,希望能幫上你。」

「有基本的就夠了。」她對自己尋人的本領很有信心,尤其對象是文若蘭……也許是奇跡或其他東西,總之,只要距離別太遠,她好像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所以她有信心,一定能在偌大的皇宮中找到他。

但願他平安無事……她在心里默默祈禱。從不信神的她,為了文若蘭,真的把什麼忌諱都破光了。她不知自己還會為他改變多少?不過……

雖然辛苦了大半天,身子早已疲憊不堪,心里卻是異常充實。她唇角揚起一抹甜中帶著幸福的微笑。只要是為了文若蘭,任何的改變和犧牲都是值得的。

為什麼會如此喜歡他呢?她也不知道,只曉得心里好愛、好愛、好愛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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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1)

是夜,武梅渲一手一個、扛著王叔和柳伯的尸身,像陣輕風般掠過禁軍的重重包圍——不得不說,這些禁軍的素質真的很差。

她因為扛著兩具尸,身手只有原先的三成,可依然在禁軍中行走自如,都不知道這些軍隊是怎麼訓練出來的,紀律、能力、警覺心……就沒一樣行的。

出了文府後,她就近尋了間寺廟,給了大筆銀兩塞住廟里大小和尚的嘴,請他們幫忙把王叔和柳伯的喪事辦了,順便做幾場超度法會,以期兩忠僕死後榮歸極樂。

其實寺廟是不替人辦喪事的,但良夜苦短,武梅渲還要趕去皇宮探視文若蘭,看他是否平安無事,這才拿錢砸得那群和尚點頭如搗蒜,答應替她接下所有喪葬事宜。

隨後她拿著文知堂畫的地形圖,一路直奔目的地。

話說,雖然時日相隔已久,皇宮地形、各殿位置並無多大變動,不過換了一些名稱,還有裝修得更加奢華富麗。

想不到當今皇帝不只無能,還這麼奢侈,標準昏君一個!武梅渲在心里罵道,難怪年年加稅,真是個混賬!

多數人也許把皇帝看得跟天一般大,但在她眼里,人只有好、壞之分,至于身分地位,讓它們見鬼去吧!皇帝陰狠毒辣,別說他只是一國之君,就算他真修成長生不老術,位列仙班,武梅渲依然看不起他。

她在皇宮里找了小半個時辰,便發現皇上為何緊急派御醫進天牢救文若蘭,甚至確定他未死後,又將他送回皇宮的原因了——七公主,這位金枝玉葉得知文若蘭出事的意外後,不哭不鬧,直接橫劍自刎,差點把皇帝嚇死。

武梅渲心里是說不出的酸甜苦辣,又是一個為了文若蘭而癲狂的女子。

她問自己,易地而處,她做得出七公主這樣決絕的事情嗎?

結果是……她也不知道。她喜歡文若蘭,為了救他,多方奔走、日夜忙碌,可以說自認識他以來,她沒幾天是好吃好睡的,時時刻刻都在焦慮和憂心中度過。

她可以幫他做很多事,但是……自殺?

她想起女乃女乃、爹爹、娘親大人和十七位姨娘,甚至是文知堂……文若蘭果真赴了黃泉,她又跟著下地府,讓那麼多白發人送黑發人,教他們情何以堪?

自殺?好像、恐怕、大概……她是做不到了。

是她太理智了嗎?還是她對文若蘭的喜愛遠不如七公主?

她不知道,但心里很慌,七公主為了文若蘭犧牲這麼大,他能不被感動嗎?他會不會變心,最終轉投七公主的懷抱?

她突然恐懼了。她向來膽子大、也不敏感,很少會感到害怕。

但此時此刻,她真的怕自己終將失去文若蘭。

這個念頭一浮現心頭,她便知道,自己原先打算救出他便翩然遠去,不再糾纏于這段注定有緣無分的感情,這計劃已盡成空。

她離不開他了,光是听到有女人為他自殺,她就嫉妒,想到他可能另娶別人,她幾欲發狂,這樣的她根本已失理智,只有濃烈的情在心頭奔騰咆哮——

文若蘭是她的,她的……

她越來越急躁,在皇宮里像只無頭蒼蠅般四處亂飛著尋找文若蘭的身影。

他在哪里?他到底被安置在哪座宮殿中?她不想驚動任何人,可是……再找不到他,她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捉人逼問文若蘭的下落。

即便這麼做會將皇宮鬧得雞犬不寧,同時讓自己陷于險地,可她也顧不了這麼多了。

文若蘭、文若蘭、文若蘭……她的心喊著他的名字。

原以為相思只是有點甜、有些酸,或者摻了苦和澀,但不管怎麼說,再濃烈的相思都不致令人瘋狂。

可如今……她有點控制不住,原來自己大錯特錯,相思到了極點,那是完全沒有理智的,她只剩一個念頭——她要見文若蘭,無論要付出什麼代價,她都要見到他!

隨著時刻流逝,她在皇宮里團團轉著,不停怒罵皇帝沒事又多修那麼多座宮殿干什麼,他一個人住得完嗎?根本是浪費民脂民膏!

不過也幸好那些守衛、禁軍個個無能,否則像她這樣亂闖亂撞,還不被團團包圍,當成刺客?要嘛被捉起來丟進天牢,要嘛被射成箭豬一只,從此與文若蘭天人永隔。

她花了大概一個半時辰,終于在一處叫「文華殿」的地方找到了文若蘭,還有那高貴嬌媚、面若芙蓉、眼似秋水的金枝玉葉——七公主。

武梅渲沿著牆角陰影,順利躲過一干護衛、宮女、太監而進入殿中,隱身在文若蘭病榻旁的屏風後。

一見到那正向文若蘭傾訴衷情的女子,她便認出她亦曾前往天牢探視他。

可她不是橫劍自刎了嗎?怎麼精神體力看起來這樣好,臉色還比文若蘭紅潤三分。

武梅渲仔細看了她好久,若非她脖子上包了一圈白布,她絕對不相信這位七公主曾經為了文若蘭自殺過。

「為什麼?為什麼?」听听,七公主的聲音多尖銳、中氣十足啊!「本宮為你做了這麼多事,難道你一點都不感動嗎?還是本宮哪里不好?你說,本宮改好不好?不要拒絕本宮,不要……」

「公主殿下。」文若蘭苦笑。「並非小臣不識抬舉,實在是……殿下以為這次是誰要殺小臣?」

「除了白雲那個老牛鼻子,還會有誰?你若擔心尚主後,他又捉你痛腳,企圖害你性命,本宮跟你保證,只要給本宮三個月的時間,本宮要他直接羽化,從此不在人間出現。」七公主冷笑。在權謀詭詐的深宮內苑里,想要生活得好,沒幾分心機怎成?

尤其七公主還深受皇上寵愛,否則這回她「自盡」,皇上的反應怎會這麼大?雖然犧牲了幾十個宮女、太監,但能救回文若蘭,死再多人也值得。

就某方面來說,七公主的狠辣並不比皇上差,而在心機上,或許更勝一籌。

但文若蘭經歷一連串變故後,最怕的就是這種性子的人,又怎會被七公主感動呢?相反的,他更覺得她有些可怕。

還是武梅渲好,率直、大度、敢愛敢恨,她的心思不用猜,因為她會直接說出口。這樣的人相處起來不是更愉快、更舒服嗎?

唉,好想她,不知道她現在——嗯?他突然動了動鼻子,半晌,一抹意義不明的微笑緩緩浮上唇角。

這笑容就如盛開的罌粟,艷麗多彩、香氣迷人,卻具有惑人心神之力。

不只七公主看得一呆,就連躲在屏風後的武梅渲都瞧得瞬間屏息。

這家伙根本是個妖孽,世上哪有男人能笑得這樣傾國傾城的?

偏偏他的笑就是具有無窮威力,難怪他的魅力能通殺京城里所有女人。

武梅渲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若讓這家伙入了江湖,會不會引起各門派、諸女俠間的連番爭斗呢?

這個可能不是沒有,而是非常地大。

她心里涌上一陣濃烈的酸意。真應該告訴他,想笑?可以,私底下笑給她看就好,若有外人在,絕不許他露出半抹笑,省得再添桃花債。

七公主一臉痴迷看著他。「文郎,本宮——」

「殿下,你錯了。」文若蘭開口截斷她。「真正要殺小臣的並非國師,而是皇上。皇上要滅文家滿門,才會順著國師的挑撥,將小臣下獄,如今小臣家中,只怕亦不安寧。試問,在此情形下,皇上怎可能將殿下許配小臣?」

「不可能,父王怎麼會——」話到一半,七公主頓住了,因為她也听說了皇上派禁軍包圍文府,名為保護,實則是軟禁之事。

但文家世代忠良,為國盡心盡力,皇上怎麼會想滅文家滿門,這沒道理啊!

除非……七公主定定地看了文若蘭一會兒。國師參他,是以與賊勾結,圖謀不軌,有不臣之心為罪名,奏請皇上將他下獄。

在此之前,她一直認為國師以此莫須有罪名參文若蘭,是在報復禮部尚書文知堂對他的彈劾,但如果事情並非如此,而是……

不!她看著文若蘭的眼,那清澈如山澗泉水般的眸底沒有一絲污垢,這是她在後宮永遠看不到的。

所以她才會這麼喜歡文若蘭,不只因為他容貌俊美、笑容迷人,還有他寬廣如海、坦然正直的性格。

他是她短短十余年人生中唯一一道清流,干淨得讓她一見傾心,從此不願放手。

她不相信文若蘭,或者說文家會叛變,那麼皇上為何會听從國師建言,那麼草率地將他下獄?

文若蘭說真正要殺他的不是國師,是皇上,為什麼?他並不是什麼可以左右朝政的高官啊!他就算想叛變——慢著,他也許沒有那個能力,那文知堂呢?

七公主背脊竄過一道寒意。文家世代為官,最高曾官拜宰相,門生故舊遍及天下,他們此時也許甘心為人臣,但若有一天,哪個文家子孫起了自立的心思,到時候顛覆朝綱也不是不可能。

發現危機,就要將其立刻扼殺,這是父王的名言,所以……真的是皇上要滅文家,而國師不過是個借口,一把被借來殺人的刀。

七公主原本愛慕的眼神漸漸陰沉了,突然不知道自己這樣拚了命救他到底對不對?

萬一文家起了什麼心思,她就是國家的罪人了。

文若蘭看著她的改變,心里覺得好笑。皇室中人總是這樣,將每個人都往壞處想,以權謀與人交往,而吝于付出一片真心。

其實不管是他、或他父親,都只有忠君一念,壓根兒就沒想過叛國自立,那些莫須有的罪名不過是皇室中人幻想出來的,他們卻逐漸將它當成了事實,于是,文家父子,忠貞見疑。

「殿下,我和父親都已決定辭官,待到我返家,我倆父子會離開京城、隱居山林,並留下遺訓,後代子子孫孫永遠不得涉足官場。」他這是在表明心跡,自己絕無不臣之心,希望七公主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能想辦法安排他出宮,否則他即便保住了性命,也將失去自由,從此如蒼鷹折翼,再無力飛掠高空,瀟灑自在。

「你們要離開京城?!」七公主一顆芳心像被綁了條繩索,繩子的兩端各有拉扯,一邊是自己心愛的男人……她看著文若蘭那張清俊的面龐,論英俊,京里比他好看的男人多得是,可有這種清澈氣質的,卻只有他一人。

她是真的喜歡他,否則怎會為了救他,持劍割自己脖子?雖然只是做個樣子,但在她十幾年備受寵愛的日子里,這種疼痛仍是劇烈而驚人的。

可如果留下他……天下是他們封家的天下,她絕不希望它有一天改姓文。

危機一定要扼殺,這是父王從小就教她的,所以……文家父子能留嗎?龍位啊……他們真能不動心?

她不相信世上有人能抵得住坐擁天下的權勢,可要她親手害死自己最心愛的男人……不,光用想的,她的心就好痛,她做不到。

愛情和利益,兩方同時拉扯,教她的心彷佛要裂開了一般,她該怎麼辦?

「我……對不起,本宮突然有些不舒服……本宮先回去休息,你……你好好保重……」她不敢看他,狼狽地落荒而逃。

文若蘭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向來平和如春風的眉目突然凝重,一股冷煞之氣鋪天蓋地蔓延了整個房間。

躲在屏風後的武梅渲心一緊,竟覺得有點喘不過氣。

她從不知道他有這一面,如此冷肅、決絕、偏激和憤怒。

她不禁暗想,倘使七公主真的對他起了殺心,今天橫尸在這里的絕對是七公主,不會是他。

文若蘭是忠君,但絕不愚忠,或是說,他比父親文知堂更看不起這些心中只有利益和權謀的人。

原來他不是一心如雪、潔白無瑕,只是不屑做那等齷齪事,才顯得清高月兌俗。

還是武梅渲好,率直、大度、敢愛敢恨,她的心思不用猜,因為她會直接說出口。這樣的人相處起來不是更愉快、更舒服嗎?

唉,好想她,不知道她現在——嗯?他突然動了動鼻子,半晌,一抹意義不明的微笑緩緩浮上唇角。

這笑容就如盛開的罌粟,艷麗多彩、香氣迷人,卻具有惑人心神之力。

不只七公主看得一呆,就連躲在屏風後的武梅渲都瞧得瞬間屏息。

這家伙根本是個妖孽,世上哪有男人能笑得這樣傾國傾城的?

偏偏他的笑就是具有無窮威力,難怪他的魅力能通殺京城里所有女人。

武梅渲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若讓這家伙入了江湖,會不會引起各門派、諸女俠間的連番爭斗呢?

這個可能不是沒有,而是非常地大。

她心里涌上一陣濃烈的酸意。真應該告訴他,想笑?可以,私底下笑給她看就好,若有外人在,絕不許他露出半抹笑,省得再添桃花債。

七公主一臉痴迷看著他。「文郎,本宮——」

「殿下,你錯了。」文若蘭開口截斷她。「真正要殺小臣的並非國師,而是皇上。皇上要滅文家滿門,才會順著國師的挑撥,將小臣下獄,如今小臣家中,只怕亦不安寧。試問,在此情形下,皇上怎可能將殿下許配小臣?」

「不可能,父王怎麼會——」話到一半,七公主頓住了,因為她也听說了皇上派禁軍包圍文府,名為保護,實則是軟禁之事。

但文家世代忠良,為國盡心盡力,皇上怎麼會想滅文家滿門,這沒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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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2)

除非……七公主定定地看了文若蘭一會兒。國師參他,是以與賊勾結,圖謀不軌,有不臣之心為罪名,奏請皇上將他下獄。

在此之前,她一直認為國師以此莫須有罪名參文若蘭,是在報復禮部尚書文知堂對他的彈劾,但如果事情並非如此,而是……

不!她看著文若蘭的眼,那清澈如山澗泉水般的眸底沒有一絲污垢,這是她在後宮永遠看不到的。

所以她才會這麼喜歡文若蘭,不只因為他容貌俊美、笑容迷人,還有他寬廣如海、坦然正直的性格。

他是她短短十余年人生中唯一一道清流,干淨得讓她一見傾心,從此不願放手。

她不相信文若蘭,或者說文家會叛變,那麼皇上為何會听從國師建言,那麼草率地將他下獄?

文若蘭說真正要殺他的不是國師,是皇上,為什麼?他並不是什麼可以左右朝政的高官啊!他就算想叛變——慢著,他也許沒有那個能力,那文知堂呢?

七公主背脊竄過一道寒意。文家世代為官,最高曾官拜宰相,門生故舊遍及天下,他們此時也許甘心為人臣,但若有一天,哪個文家子孫起了自立的心思,到時候顛覆朝綱也不是不可能。

發現危機,就要將其立刻扼殺,這是父王的名言,所以……真的是皇上要滅文家,而國師不過是個借口,一把被借來殺人的刀。

七公主原本愛慕的眼神漸漸陰沉了,突然不知道自己這樣拚了命救他到底對不對?

萬一文家起了什麼心思,她就是國家的罪人了。

文若蘭看著她的改變,心里覺得好笑。皇室中人總是這樣,將每個人都往壞處想,以權謀與人交往,而吝于付出一片真心。

其實不管是他、或他父親,都只有忠君一念,壓根兒就沒想過叛國自立,那些莫須有的罪名不過是皇室中人幻想出來的,他們卻逐漸將它當成了事實,于是,文家父子,忠貞見疑。

「殿下,我和父親都已決定辭官,待到我返家,我倆父子會離開京城、隱居山林,並留下遺訓,後代子子孫孫永遠不得涉足官場。」他這是在表明心跡,自己絕無不臣之心,希望七公主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能想辦法安排他出宮,否則他即便保住了性命,也將失去自由,從此如蒼鷹折翼,再無力飛掠高空,瀟灑自在。

「你們要離開京城?!」七公主一顆芳心像被綁了條繩索,繩子的兩端各有拉扯,一邊是自己心愛的男人……她看著文若蘭那張清俊的面龐,論英俊,京里比他好看的男人多得是,可有這種清澈氣質的,卻只有他一人。

她是真的喜歡他,否則怎會為了救他,持劍割自己脖子?雖然只是做個樣子,但在她十幾年備受寵愛的日子里,這種疼痛仍是劇烈而驚人的。

可如果留下他……天下是他們封家的天下,她絕不希望它有一天改姓文。

危機一定要扼殺,這是父王從小就教她的,所以……文家父子能留嗎?龍位啊……他們真能不動心?

她不相信世上有人能抵得住坐擁天下的權勢,可要她親手害死自己最心愛的男人……不,光用想的,她的心就好痛,她做不到。

愛情和利益,兩方同時拉扯,教她的心彷佛要裂開了一般,她該怎麼辦?

「我……對不起,本宮突然有些不舒服……本宮先回去休息,你……你好好保重……」她不敢看他,狼狽地落荒而逃。

文若蘭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向來平和如春風的眉目突然凝重,一股冷煞之氣鋪天蓋地蔓延了整個房間。

躲在屏風後的武梅渲心一緊,竟覺得有點喘不過氣。

她從不知道他有這一面,如此冷肅、決絕、偏激和憤怒。

她不禁暗想,倘使七公主真的對他起了殺心,今天橫尸在這里的絕對是七公主,不會是他。

文若蘭是忠君,但絕不愚忠,或是說,他比父親文知堂更看不起這些心中只有利益和權謀的人。

原來他不是一心如雪、潔白無瑕,只是不屑做那等齷齪事,才顯得清高月兌俗。

「我不信你能無視于那至高無上的寶座和坐擁天下的利益……可是七公主,什麼都想要,是什麼也得不到的。你勢必得作出選擇,而我相信你會比你父王更聰明,殺我父子二人簡單,可我二人一死,豈不寒了百官的心,往後誰還肯替你封家賣命?你最好的選擇就是偷偷放了我,讓我父子走得越遠越好,如此一來,既全了你的賢名,你也不必再痛苦糾纏于情愛與利益之間,一箭雙雕。你若有心問鼎天下,這就是你要過的第一關。」他淡淡說著,每一個字都冷如冰珠,落地有聲。

武梅渲忍不住懷疑,他這話是不是說給她听的?

當然,若不是想徹底斬斷武梅渲對他和七公主的懷疑,文若蘭怎會讓她看見自己陰冷的一面?

此刻她應該明白了,他跟七公主是不可能的。對別人來說,愛情和利益孰輕孰重?很難說,但在皇室中人心底,利字永遠排第一。

他說了這麼多,除了表明立場之外,同時也在七公主心中種下一株毒草,讓她在短短的時間內認識到「天下是封家的天下」,她絕不希望它有改姓的一天。

一旦她認知了這一點,再聯想到自己也姓封,心中的野心自然要成長,再看今聖的昏庸,她也會開始思考,天下會不會敗在今聖手中呢?

不,七公主不會容忍天下易主的。那麼最簡單的便是請今聖退位。之後誰繼位呢?是慣于偽裝自己的太子?還是有手段、有謀略的自己?

這一場奪嫡之戰必定會很有趣,可惜他沒機會留下來看戲了。

「再說……爭權奪利哪里有我的美人好看?」突然,他身上的陰冷氣息盡消,只剩下徐徐春風,輕輕地吹著,暖人心扉。「梅渲,你還不舍得出來嗎?」

武梅渲像只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整個人跳了起來,險些撞倒了遮身的屏風。

「你你你——」她一臉驚訝地從屏風後走出。「你怎麼知道我來了?」難道她的武功退步了?不可能吧?

「聞出來的。」他指著自己的鼻子,給她一抹燦若朝陽的笑。

那笑容明亮燦爛得差點炫花了她的眼。

武梅渲呆了一下,隨即面紅似血。「你你你……你是狗啊?」「你怎麼知道我生肖屬狗?」文若蘭刻意裝出一臉詫異。「莫非眼前是仙子親下凡塵?」

「你……瘋子!」若非他一身的傷,她肯定要揍他一頓。這麼油嘴滑舌,他還想騙多少女人啊?

可他不再說話,只是痴痴地看著她,良久,他慢慢地下床,走近她,伸出雙手,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梅渲,我好想你,雖然才見過,可我還是想你,好想好想……你是不是對我施了咒?為何我的思念彷佛永遠無法停止似的?」他低聲地在她耳畔細語著,如琴聲、如樂聲。

不過一瞬間,她的心軟了,身子像要酥了一般,無力地靠著他的胸膛。

她的心髒似乎也跟著他的心跳強烈地動了起來,這是他活著的證明啊……真好,他還活著。

天知道當她將他獨自留在天牢時,她的心底好似有萬把刀子在割著那麼痛。

她怎能舍棄他?怎麼能?

可她又沒有其他選擇,她若沒有回去文府隱身教訓那禁軍統領一頓,文知堂還不知會落得什麼下場呢!

不管是白雲老牛鼻子的徒弟、還是這些禁軍,個個都是沒良心的,看看王叔和柳伯的結果就知道,他們根本不講道理、不問是非,只要有人不順他們的意,他們便下重手殺人,而對方的家屬親友還無處伸冤,因為他們幕後有一只最大的黑手——皇上給他們撐腰。

在那情況下,人死了,真的就是白死了。

否則以文知堂的性格和他的官位,怎麼會不想替兩位家僕報仇?只因根本報不了,只好打落牙齒和血吞。

所以她回去是對的,她心里明白,可情感上無法原諒將文若蘭獨自留下的自己。

因此沒能確定他真的平安前,她吃睡不寧。

後來他被送入皇宮,她更是發狂。這里就是惡人的大本營啊!所有對他不利的條件都在這里,萬一他……

她不敢想,心總是痛得像要碎了,好怕夜探皇宮、找到他之後,看見的卻是一具冰冷的尸體,那她……或許為了家中年邁的女乃女乃、爹娘、眾姨娘們,她會強撐著不跟他一塊兒走,但她的心絕對會陪他一起,上窮碧落下黃泉,永不相離,凡塵留下的只會是一具行尸走肉。

「我也想你……文若蘭,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是……我不在乎了……什麼香火?什麼傳承?都讓它們見鬼去吧!我……我喜歡你……」刻骨銘心的相思終于讓她明白,慧劍根本斬不斷情絲,她離不開他了,今生今世都離不開了。

「梅渲!」狂喜在他心頭涌上。「你……太好了、太好了……」堂堂八尺男兒漢,居然語帶哽咽。

認識她之後,他就開始喜歡她了,本以為憑著自己的魅力,追求她還不手到擒來?

誰知麻煩一件接一件來,讓他根本沒時間對她表明愛意,施展他那萬人迷的諸般手段,加上她又固執地認為他家世代單傳,兩人結合,將來子嗣必定艱難,因此始終拒絕他的情意。

幸好她雖不接受他的情,卻憑著一股義氣,見他有難,一再出手相幫,這使他更喜歡她了,但她呢?

他不知道。如果一個人,每次見面就是有一堆麻煩事要他處理,他會不會心有怨言?但武梅渲從沒有說過什麼,只是忙碌地在天牢和文府——如今又加上皇宮,三地間來回奔波,不管哪個地方需要她,她永遠都在。

她的情義讓他感動,也讓他愧疚,她付出了這麼多,他要用什麼回報?

他的心嗎?但她願不願意要?他一度很迷惘。

但幸好皇天不負有心人,她終于拋棄那些無謂的傳承之責,接受他了。

他覺得這是老天爺今生賜給他最棒的寶貝。

「梅渲,我愛你、我愛你……」他迫不及待地吻上她,那柔軟的唇帶著淡淡的香氣,瞬間點燃他體內的情火。

他將她抱得更緊了,盡管他的傷口因此而受壓迫,發出陣陣疼痛的抗議,但他不想放手,恨不能將她的人揉進自己體內。

當他男性的氣息竄進她鼻息間,她體內好像有什麼東西爆炸了,讓一個素性果決堅毅的女人瞬間身軟如綿。

她無法反抗,也不想反抗,任他的舌頭侵入她嘴里,糾纏她小巧的丁香,用力吸吮,細細廝磨。

他一手則隔著她的衣服撫模她的腰肢、背脊,和那柔軟高聳的胸部。

她覺得好熱,只覺他的手指踫觸過的地方,一把情火就此點燃了,不過眨眼時間,她已經陷入欲念之中,無法自拔。

「文若蘭、文若蘭……」她喘息著,不知道怎麼解除這股熾熱。

「我在這里……梅渲,你也試著踫踫我好嗎?」若非這里是皇宮內苑、他又有傷在身,哪里能滿足于這樣輕淺的踫觸?他渴望她,恨不能立刻完全地擁有她,可惜……現在只能忍了。

她模仿著他,撫模他的腰、他的背……突然,他發出一記曖昧的,讓她整個人越發癲狂,他的喘息和著她的,讓周遭充滿旖旎氛圍。

就算時間、地點都不對又怎樣?他們依然樂此不疲地探索著對方的身體,親吻在衣服外的肌膚、頸項,甚至十指都不放過。

魚水情未盡,但他倆之間的愛意已在這一次又一次的踫觸中,不斷地累積,讓每一記擁吻和踫觸都變成許諾一生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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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2 00:18:26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1)

因為剛做了「壞事」,所以武梅渲翻牆進入文府後,根本不敢走大路,沿著牆角慢慢模,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到客房,然後……

「呃……」她呆掉了。

為什麼文知堂會守在客房外等她?難道他有千里眼、順風耳,早早知道她做了「壞事」,所以特地來逮她?

喔,天哪,讓她找個地洞跳下去吧!那種事若被外人……尤其是文知堂發現,她也不活了。

「武姑娘,你回來了,我等你很久了。」自她背著王叔、柳伯的尸體外出,他就提心吊膽的,怕她負擔太大,會暴露行藏。

二來,他也擔心她夜探皇宮,那可不是個普通地方,她這樣莽撞前去真沒問題嗎?可她不去,又有誰能替他探出兒子的安危與下落?

文知堂曉得自己這樣差遣武梅渲很自私,若真為了她好,他其實應該叫她離開,不要卷入文家和皇室間的麻煩才對。

可受害的畢竟是他唯一的兒子啊,所以他還是自私了。

幸好武梅渲仗義,四處奔波,毫無怨言,讓他愧疚之余,更心疼起這個未來兒媳婦。說真的,將來若有一天,兒子敢對她不起,文知堂絕對暴打兒子給她出氣。也不想想她為文家付出了多少,別說文家兩父子該報恩,將來文若蘭和武梅渲的孩子、那孩子的孩子……反正只要武梅渲在,姓文的永遠要以她馬首是瞻。

第三,他也掛心兩位忠僕的喪事是否順利,畢竟王叔和柳伯是為了文家而死,兩人若不能入土為安,他一生羞愧。

因此這一夜,他是坐也不對、站也不對,就在屋里團團轉了起來,一會兒看書、一會兒查族譜、最後更把整座尚書府從頭到尾逛了一遍,這才逛到客房附近,想不到武梅渲就回來了,不得不說……這世上的事真的有很多巧合啊!

「我什麼也沒做。」武梅渲一見文知堂,心驚之下,搶先出口,卻是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

文知堂見她頰若彩霞、眸泛秋水……他也是年輕過的人,怎會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呢?

她夜探皇宮,卻探回了這一身「春意盎然」,文知堂想,他可以不必擔心兒子了,他們都能親親愛愛了,還能有什麼大問題呢?

于是他開口問︰「武姑娘,王叔和柳伯的喪事——」

「沒問題!」武梅渲松下一口氣,只要沒人向她詢問文若蘭的事,她便放心了。「喪事已經辦好。」她回來前還去看了一下,並囑咐那方丈,法事必做足七七四十九天,再放下二百兩銀充做香油錢,讓方丈樂得嘴巴都笑咧到耳朵旁了。

換成她自己,絕不願花這種冤枉錢,但文知堂千交代、萬交代,所有喪禮都要辦到最好,以告慰王叔、柳伯在天之靈,因此,她就當花錢替文知堂買個心安。

「如此,甚好……甚好……」文知堂不停地點頭,眼眶微微泛紅。經歷這麼多,才知誰是真正值得信任的人,可惜他們人卻死了,而他甚至還無法親自為他們主持喪禮,這成了文知堂心里最深的一根刺。

如果說他以前忠君,認為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經歷這麼多事後,他對今聖、對整個朝廷已徹底灰心,還不如掛冠求去,落一個逍遙自在身。

所以辭表他寫好了,連兒子那一份也準備妥當,只等文若蘭歸來,兩父子便拋下京城這一切,五湖四海去遨游。

「伯父……」武梅渲會做事,可惜嘴笨,見文知堂難受,支吾了半晌,也悶不出一句安慰的話。「你……我……他們……」

「我沒事。」文知堂不覺得她這樣有什麼不好,倒認為她比起那些滿口之乎者也,卻一肚子男盜女娼的人可貴許多。

他深吸口氣,將悲傷沈進心底,轉移話題。「若蘭沒事吧?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可以出來?」

「他說快則一天、慢則三天,他就能出皇宮了,讓伯父盡快把官辭了,等他一出來,大家立刻離開京城,走得遠遠的,永遠不再回來。」她這話幾乎是照搬了文若蘭對她的交代,只漏了幾句——梅渲,你等我,待我出去後,便請爹爹上武家提親,咱們立刻成親。我喜歡你,我真的好喜歡你……

他那些話肉麻得她臉紅心跳,卻也令她心窩暖暖。

心上人待她如珠似寶,教她如何不感動?

她發覺自己也很想與他成親,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期盼著。

只是……武家僅她一人、文家他是唯一的香火,他們成親,到底誰進誰家的門啊?出來時,她答應爹爹,要招婿進門,為爹爹分擔傳承之苦,可如今……別說他願不願意入贅了,女乃女乃一旦知道他的身世背景,肯定反對他倆到底。別看她平時老愛跟女乃女乃頂嘴,那只是她們祖孫鬧著玩、讓日子不那麼平淡的小游戲,真要徹底惹翻老人家,她還舍不得呢!

況且女乃女乃年紀大了,萬一把她氣出病來,這罪過誰擔得起?

唉,歸根究柢,最麻煩的還是為什麼文家也代代單傳呢?倘使他家人丁興旺一些,不管誰入誰家門,那些問題都不會存在了。

她滿心的喜和憂,喜的是——他與她兩情相悅,彼此珍視,世上還有什麼能比這更令人歡喜?

憂的是——兩人前途茫茫,無數的難關,還真不知道怎麼過。

文知堂見她本來興高采烈的,突然神色化為黯然,心里一驚。莫非兒子另有麻煩?可仔細一想,又覺不對,兒子若沒把握,是不會說出「快則一天、慢則三天出來」這種話的。

那麼她的不安是因為……他腦子轉了幾轉,一個念頭浮上心頭。

「武姑娘,你知道嗎?我昨夜翻閱族譜,才發現十五代以前,文家原來是開鏢局的,那時人丁興旺,家族男丁幾達百人。」

「那為什麼現在……」她不好意思問,文家的男人是怎麼剩得一脈單傳?

「武姑娘回想一下兩百多年前發生了什麼事?」

「兩百多年……啊,太祖建國……莫非文家曾參加起義軍,與太祖皇帝並肩打天下?」

「文家先祖熱血,而且傳聞太祖皇帝是個極有魅力又具大能力的人,于是文家舉族加入了軍隊。戰亂時期本來就朝不保夕,加上文家先祖勇猛過人,很受太祖皇帝信賴,因此日日大戰、小戰多不勝舉,就這樣,十余年的戰爭打下來,百多口人僅剩二十余,個個封官授爵,可謂貴不可言。但國家初立,百廢待興,外有強敵,內有禍患,文家先祖繼續領軍轉戰四方,可惜將軍難免馬上亡,這一年又一年的仗打下來,男人死光了,女人頂上;女人死光了,兒子上;兒子死了,孫子上……結果五代後,文家便僅剩單支一脈了。你說,人都死光光了,就算封了王侯,世代罔替又有什麼用?終于,先祖受不了了,辭官歸隱,並立下族規,從此文家人棄武從文,再不任武職。先祖可能是希望藉此休養生息,繁延血脈,卻不想文家人從文後,婚娶對象也從最早的江湖女子、農家姑娘到武將閨女,最後卻是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閨秀。老夫以為生孩子真是件危險的事,若沒有健康的身體,很容易……」他想起亡妻,她賢良淑德,美麗聰慧,實在是人生最佳良伴,一朵解語花,可即便她有千般好,卻有一樣是差的,因為長年養在深閨,她連路都走不了太久,氣候一變化就有各式毛病找上門,這全說明了她的不健康,而這些問題就在她生產時全部爆發,讓她魂消魄斷,他們夫妻從此陰陽兩隔。

他至今仍然愛著逝去的夫人,但研究完族譜後,卻深感後悔。早知生孩子對女人而言如闖鬼門關,當年在讓妻子懷孕前,他就應該先逼她調養身體,習練養生功,她不必練到像武梅渲這般摘葉傷人的地步,但至少健康,那麼他們夫妻情緣便不會如此淺薄了。

可惜啊!千金難買早知道,如今說什麼都太晚了,妻子已逝,他現在只想保住亡妻留給他唯一的兒子。

他將族譜送到武梅渲面前,她愣了下,才接過來看,良久,不禁感嘆。文家對封家可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但結果還是那一句——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帝王心機、皇家權謀,真真是只見利益,不見絲毫感情,也許文家祖訓該再加一條,從此文家人不得從事官職,這樣才能保證文家真正地開枝散葉、子孫綿延。

不過……  「伯父,你給我看這個做什麼?」

「我知道你一直擔心兩個世代單傳的家族聯姻,不會有好結果,現在我讓你看族譜就是想告訴你,文家不會就此消亡的。相反地,遠離朝堂,重入江湖後,才是文家真正興旺的開始。」文家從哪里來,又回哪里去,這不是很好嗎?他想通了,與其高官厚祿卻日夜難安,不如回到初始,那一大家子人人和睦、互相扶持的平凡幸福中。

「這我是能明白,問題是……」她女乃女乃不會明白啊!尤其文家近十代單傳,保證女乃女乃看不到兩代,就要翻臉了。

「你是怕令祖母介意文家近十代都一脈單傳的事?」

她不好意思地點頭,但覺得文家人這種看透人心的本事真的了不起。武家人勇猛,文家人聰慧,若順利生下孩子,結合兩家人優點,必是允文允武、一代龍鳳,只是……萬事都得先過女乃女乃那一關。

「這還不簡單?」明明是半百老人了,但那狡黠一笑,仍有一種特殊的魅力。武梅渲想,她大概知道文若蘭的超級女人緣承自何處了,不就是他這個年輕時必定也是禍水的老爹?

文知堂說完,拿過武梅渲手中的族譜,唰地一撕,近十代的「不良紀錄」就此消失。「如此便沒問題了。」

武梅渲瞠目結舌。不是吧,這樣也行?

「小姑娘,有時候為人處事嘛……多點變通也不錯,是吧?」眼見漫天烏雲將散,文知堂一直壓在心口的巨石終于松了。

變通嗎?這叫騙人吧?不過……為了跟文若蘭在一起,她……她在心里默念一句︰對不起了,女乃女乃。

「伯父說的對,行事應審時度勢,切莫固執不通。」

「對,所以禮部尚書文知堂已經不在了,如今在此的是一個落難鏢頭,至于若蘭……算鏢師好了……」

「是,大家都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一見投緣,便相約同游江湖。」

「然後日久生情,私訂終身,最後由我這老爹上門去提親……嗯,丫頭,一定要入贅嗎?」反正要騙了,那就騙大一點。文知堂對她的稱呼也由最初生分的武姑娘、變成小姑娘、再換做丫頭了。

「出來前我是這麼跟爹說的,要招個相公入門,但我爹人很好說話,比較麻煩的是我女乃女乃,她……老人家總是固執一點。」

「那各退一步,入誰家門老夫不管,你和若蘭自己搞定,但頭胎不論男女,一定要姓文,是我的孫兒。」文知堂明白地表示他想抱孫子。

于是,武梅渲想哭了,怎麼老人家個個都這樣?想抱孫想昏了頭?她忍不住懷疑,女乃女乃和文知堂會不會一見如故,待她與文若蘭成親後,便逼她像母豬一樣成天光生孩子就好?

文若蘭,你趕快回來吧,我搞不定你老爹了。她在心里吶喊。救命啊,文若蘭——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武梅渲的祈禱,當她返回文府的兩個時辰後,文若蘭也跟著回來了。

他衣著煥然一新、頭發也重新梳理過,顯然回來前,經過徹底的梳洗打理。

文知堂訝異地看著兒子,以為這場無妄之災會讓兒子形容憔悴,體虛氣弱,想不到……呵,這一番新打扮,兒子反而顯得更精神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他激動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但比文知堂更激動的卻是武梅渲。她呆呆地望著,曾經以為今生有緣無分,不意上蒼又將他還回來了。

她第一次相信世間有神,也第一次暗暗發誓,自此而後她會學女乃女乃每日三炷清香,誠心叩謝神恩。

她一步上前,正想與他訴一番離別之苦。

他卻給她一抹凝重的眼神,讓她滿心歡喜瞬間凍結成冰。

「爹,高興一下就好,快,咱們立刻出京,從此永遠不再踏入京城。」說著,他一手牽住文知堂、一手拉著武梅渲,就要往外走。

「怎麼這樣突然?」文知堂納悶。「家里都沒收拾呢!」

「沒時間收拾了,再不走,就永遠走不了了。」文若蘭說話時,腳步也不停,一直拖著他們出了大廳,步向前庭。

「外頭有禁軍把守,我們這樣是走不出去的。」武梅渲不知道他因何神色慌張,但她相信他做的每一件事必然有其道理。

「我回來的同時,那些禁軍也全撤走了。」因此,他們此時離開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皇上肯撤走禁軍?」文知堂不信。皇上想殺的人,很少會放過。

「與皇上無關,是七公主偷了皇上的虎符讓我帶著,將那隊禁軍調回原處。」同時,陪他回來的太監再將虎符收回去,這樣就不怕兵權遭外人掌控了。

「原來是七公主幫的忙,看來這回欠她人情欠大了。」武梅渲道。

「幫忙?」在文若蘭的堅持下,他們一行三人匆匆忙忙地出了尚書府,趕往城門。「她若沒這麼盡心,就是幫忙,反之……哼,她可比今聖厲害多了,今聖怕文家功高震主,有意殺我,卻又找不到真正理由,所以只能將我押進天牢,再慢慢想辦法對付文家。」皇上打的主意是,這樣將文若蘭關上幾年,他便像當年的太傅一樣,漸漸為人們遺忘,然後枯朽老死于天牢,無人聞問,接著再來對付文知堂,如此一來,文家便全數瓦解了。

可皇上沒想到文若蘭一入獄,替他求情的奏折如雪片般飛來,讓皇上很是難堪。

更糟糕的是,皇帝幾個女兒都喜歡文若蘭,為了他,她們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都使出來了,最絕的是七公主,她橫劍自刎真真嚇壞了皇上,這才不得不派人診救文若蘭,但最後到底該拿文若蘭怎麼辦?今聖依然毫無頭緒。

可以說,皇上對付文家這盤棋是一子錯、滿盤皆落索,相反地,還給自己添了昏庸之名,得不償失。

而七公主……

文若蘭本以為自己夠了解她,能夠掌控她,誰知女人心、海底針,就算讓他看見了,一樣模不著。

話說,文若蘭是算定了七公主會放他走,因為她為了救他,肯以金枝玉葉之身不惜自裁以威脅皇上救人,可見其智謀勇皆居在其他公主之上。

于是,他告訴她,文家的存在可能威脅封家的統治,因此皇上才想痛下殺手。

這使得七公主想到了——封家的天下怎能讓外姓人奪去?可是文家又無反意,皇上先下手,便落人口實了。

七公主從文華殿離開後,就滿腦子想著封家的天下便該永遠姓封才對,誰也不能奪走它——可讓她殺文若蘭,她真的做不到,那怎麼辦呢?然後她又想到,是誰規定封家天下只能傳嫡長子的?萬一那嫡長子昏庸無能……說難听點,她父皇便屬這類人。

讓一個無能的封家人上位,隨時可能敗掉封家的天下,那麼傳嫡這種事根本不可取;封家的天下其實只要握在封家人手中就好,何必在乎那人是嫡是庶?甚至……是男是女?

文若蘭說過,他在七公主心中種下一株毒苗,有朝一日,這毒苗恐怕會成為奪位的一大關鍵點。

但他沒想到,這毒苗生得如此快,在他暫別武梅渲之後,不到一刻鐘,七公主又回來了,命人為他沐浴更衣,然後她親手給他梳頭,說自己夢想這一天已經夢想很久了,真想不到,夢也會有成真的一天。

接著她又替他穿好外衫,親身送他出宮,那時文若蘭便知道,七公主跟皇上一樣,也決定將「扼殺危機」,方才所有的溫柔,便是對他的訣別。

不過七公主比皇上聰明多了,她不動用暴力,相反地,她以上賓之禮待他,博足了賢名,可文若蘭知道,她此刻越柔順,接下來的手段勢必更是雷霆萬鈞。

他判斷七公主會在文家父子出京後再動手,所以他急著在七公主動手前,帶著父親和心上人找一處安全之處暫避風頭,相信只要過了這一關,七公主要再找他,別說門兒了,窗兒都沒有。

三人匆匆來到城門口,看著城門官眼望日晷,時辰一到,隨即下令開城門。

文若蘭眼見城門緩緩打開,心急如焚,不停喊著︰「快一點、快一點……」只怕走晚了,七公主的包圍已成,三人恐怕再也走不成了。

文知堂斷斷續續听著兒子的解釋,良久,長喟口氣。「你既知七公主有野心,又何苦去撩撥她?雖然聖上對我們不仁,可你我何忍對天下百姓不義?」

「爹爹誤會了,我並非為了報復皇上的陰狠才去撩撥七公主的,只不過……太子雖居東宮多年,未有一嗣,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我自信看人就算看不透十成,五成也有,但對太子,我卻一點也看不透,究竟他能不能做一個合適的君王,誰也不知道。因此我發現七公主有為君特質,而且能力、眼光都較今聖厲害之後,才想著或許由她登基,對神佑國反是一種好處,只是……」文若蘭苦笑,他還是太看輕帝王的無情了。

「七公主真的要殺你?」武梅渲實在很難相信。七公主那麼愛文若蘭,怎舍得下手?

「梅渲,相信我,在皇室中人眼里,‘利’永遠是在‘情’之上的。」因此七公主一定會殺他,差別只在何時、何地而已。

她相信他的話,因為這麼長久以來,他沒作過真正錯誤的決定,只是……揮慧劍斬情絲啊,這麼痛苦的事,七公主怎麼下得了手?

她不得不承認,皇室中人和平民百姓真的是不同天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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