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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一章
說實在的在茶宴前,這位姜大人的風評簡直落入茅坑裡,沒法下手撿拾。
可是沒想到這麼臭的名聲,太子殿下與大儒泰斗齊齊出動,一起伸手去撈。
經過貴人的金手那就不一樣了,臭狗屎陡然散發出一絲幽香。
甚至有人影傳姜禾潤在波國曾修習卜卦,風水相看極準,以前太子與沐風先生曾經遭遇過劫難,都是此人相看風水,改動屋院擺設才逢凶化吉。
君不見沐風先生家的府門又換了新的嗎?
據說是姜主司親自送去——上好的黃花梨木料,整個門面浮雕精緻,看上去大有名堂。說不定又是風水之作,替先生家湧入了祥雲瑞氣。
而姜主司各地修建土地廟這場鄉間的排法布陣,可以說是擋住了十年一輪回的旱魃雨煞,為大齊換來風調雨順。
姜秀潤也不知這些話都是何人所傳,有鼻子有眼,說得她都有些心動,想請這位能人給自己擺擺風水呢!
這日休沐,她連日的勞累,終於可以解一解乏累,便是癱在榻上喃喃。
正在一旁寫字的淺兒聞言抬頭,不解地問小主子這是要替何人相看。
姜秀潤拿著手裡的長柄玉如意搔了搔後背,然後吊兒郎當斜看著淺兒道:「當然要替你擺一擺桃花陣法了!若是與那竇思武沒得相看,也好再招攬些才俊才好。只是既然淺兒你立意要跟竇思武撇清干係,何必又替他練抄兩卷儒經?」
淺兒聞言,微微呈麥色的肌膚竟然隱隱透了一絲紅暈。
原來沐風先生罰那竇思武的十卷可是不打折扣的。
先生認為這竇思武雖然為人魯直,但行事太魯莽,總要受一些教訓才好。
這罰寫儒經,對別人來說還好。對竇同窗而言,堪比十大酷刑。
只寫了不到一半便叫苦連天,他如今又補了個兵部候補從缺的職位,每日清閒,當差的時候便去隔著兩條巷子的農司逛一逛,有得沒得的跟在門房聽差的淺兒閒扯上幾句。
一來二去,不知怎麼的,那淺兒便答應替竇思武代抄了兩卷,解一解竇小將軍的燃眉之急。
姜秀潤曾看過淺兒的功課,還別說,這倆人的字倒是頗有些夫妻相,都是一樣的飛沙走石,草蛇潛行,就算是沐風先生恐怕也難看出破綻。
淺兒見小主子調侃自己,難得臉紅一下,又恢復鎮定道:「若不是看他是為了您惹了先生大怒,我才懶得幫襯他。不是跟主子您說了嗎?我跟他不可能。」
姜秀潤突然想起竇家夫人似乎開始為她的這個兒子尋覓親事,便也不語了。
可心裡到底是替淺兒惋惜,同時覺得是自己的罪過,耽誤了淺兒的前程。
也不知什麼時候,她才會脫穎而出,在人前展露巾幗女豪傑的頭角?
就在主僕二人各自惆悵時,鳳離梧也公幹回府了。
他今日本來事務繁忙,可是記得今日自己的小側妃休沐,便特意起了大早,處理了些許的公事後,便提前折返回府,準備好好陪陪自己的小側妃。
前些日子,她總是貪睡懶起,他還暗自竊喜,疑心她是有了。
可給她請平安脈的郎中卻說姜側妃的脈象並無顯喜的跡象。
鳳離梧失望之餘,覺得是自己近些日子繁忙,那姜主司也是忙忙碌碌,有時甚至比他還晚回府,他陪伴他的小秀潤太少了。
於是特意等到她休沐時,帶著她去附近的鳴山遊玩一遭。
那鳴山產溫泉,溫泡皮膚寸寸滑美,還特產一種山蛙。
此時秋季,山蛙待冬眠,正是渾身油水正肥的時候,這時抓來,在山中用石塊壘灶,然後捉蛙去皮,再用悶炭炙烤,那肉質鮮嫩異常得很。
最主要的是,鳳離梧曾聽人提過,那母蛙的蛙油很滋補,若婦人食用,最是將養身子,易於受孕。
所以鳳離梧今日便帶姜秀潤去泡溫泉,烤蛙吃。
因為這種山蛙的功效甚是出名,每到秋日中秋之後,便陸續有京城的貴人攜去親眷去泡溫泉,食蛙肉。
是以一路官道之上,華蓋馬車不斷,官道兩旁甚至設有遮陰的布帳篷。
那是之前在此休憩的貴人留下,以供後來者繼續休憩之用,一路走走停停,分外有郊遊的閒適氣韻。
姜秀潤此行恢復了女裝,卻並沒有滿頭金釵的華美,而是讓桃華梳起俏皮的墜馬髻,只簡單插了鑲嵌珍珠的頭箍,再搭配一身蘭花底紋的淺藍色的長裙,在滿山的紅葉黃燦間分外養眼。
姜秀潤的女子扮相一向走的是妖冶華美的路數,這身肖似少女的輕盈打扮,竟然又透出別樣的風情,活脫就是個渾身洋溢著初開花蕾清香的少女,直叫鳳離梧定定地看上好幾眼。
若是不說,誰能認出這惹動一眾少年郎放心的甜美少女,竟然是最近縱橫官場,跟水工部纏鬥不休的姜主司?
待得到了鳴山下,高大的石製山門下竟然已經停靠了不少的車馬。
負責此處巡山事宜的小吏,一溜小跑的過來,只說一早便給太子殿下闢出了南山最秀美的一條山路。
只是山中寶蛙產油只在這幾日,一旦錯過,便要再等一年。洛安城裡求子心切的貴人親眷,雖然聽說太子也攜了府中的妃子前來,需要眾人避讓一二,但也來了不少。
鳳離梧倒不欲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山中有泉,林中有蛙,自然對要與眾卿分享。
是以也回絕了當地的官吏肅清山路避開眾人之美意。
不過倒是獨留了一處幽靜靠近溪流瀑布的山泉石窩,到時候欣賞山景,溫泡起來也夠愜意。
鳴山因為常有貴人前來,山路修建得甚是和緩,就算是婦人,拄著特製的竹山杖,一路走走停停,也能攀上山去,更何況沿途還有涼亭石碑,留有歷代大才之人的墨寶供人欣賞呢,山行之路,趣味橫生。
當鳳離梧一下馬車時,便有相熟的公侯前來問安。
因為此時不是朝中,不談公事,但是男人們聚在一處,自然有別的談資。
而眾家府宅的夫人們自然也聚到一處,跟隨著前行的男子一路鶯歌燕語,有說有笑地前行。
姜秀潤雖然沒有太子暗中蓄養的各種暗線,收集朝中各位公卿的動向。
可她一向認為,跟那些個僕役或者後宅女子打探出來的東西才最厚重。
這不,還沒走到半山腰呢,姜秀潤就從阿諛奉承她的戶部副主司夫人的嘴裡知道:水工部主司孟憲,因為跟她的「兄長」姜禾潤在殿下爭搶興修淮南水渠的差事裡落了下風,眼看著到口的肥肉沒能吞嚥下去,而氣得回府沖著他的愛妾發火。
據說挺漂亮的妾,居然被打得臉兒腫成了豬頭,可讓一向妒恨妾侍爭寵的大夫人解了口惡氣,跟相熟的貴府夫人當笑話說了出去。
姜秀潤含羞一笑,只說自己不知道「哥哥」在朝堂上的那些個政事。不過這孟大人打女人,可不是什麼真丈夫,聽說一般都是房事不暢的軟貨,愛打女人,也不知孟大人今日有沒有來鳴山捉蛙,補一補自己短缺的真陽。
姜側妃,真性情之人也,一席露骨的話,只逗得一群後宅夫人笑得花枝亂顫。
其實也難怪孟憲發那麼大的火氣。水工司一向愛與農司搶差事。權看這工程裡油水多寡,好做的水工司扣下,難做不討好的丟還給農司。
而修建水渠,關係到各個鄉郡的籌款,若是運作得好,只需要挖幾條溝渠充數,其餘的皆可中飽私囊。
這樣的肥差,孟憲豈肯放過?便在朝堂上一力爭取,只說這應該是水工司的差事。
水工司欺負農司,簡直欺負慣了。以前的主司不也是被活氣走了嗎?
現在換了個這麼乳臭未乾的楞頭小子姜禾潤,竟然還不如那老主司,從來沒有到水工司這裡討要之前剋扣的錢款。
孟憲一時覺得這姜禾潤是個好拿捏的,自是不放在眼裡。
可誰想,他剛起奏陛下,要承攬了農司提議修建水渠的工程。
那姜禾潤便斜著眼,冷嘲熱諷他是貔貅,眼大肚圓,就不怕吃撐了拉不出來!
孟憲何曾在人前被這麼擠兌過?當下不甘示弱,只怒斥他口無遮攔,在陛下面前無禮儀可言。
可是那姜秀潤卻拿出了在書院裡與人雄辯時的招式,只命人搬來了水工部這幾年承攬的工程記錄書簡。
這書簡甚是詳實,據說是農司上下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整理出來的。
那水工司上奏朝廷時,木材石料該是鋪設多少的水路,可是實際上又是鋪設了多少,對比鮮明,那測量的長度竟然精確到了尋。
而且每段何人測量,皆由農司與翰林合蓋的印章,以示公允。
孟憲的水工部,所承攬的哪個活計的水分不是水淋淋的,哪裡堪得上這般精量?
相差數字之大,簡直讓聽者動容。
姜秀潤帶人唸完,便問孟憲大人,這次承攬水渠準備向朝廷請奏幾何的款金,實際上又能挖幾條水渠啊?
孟憲一時被抓了短處,只能色厲內荏,直喊姜家豎子,血口噴人!
而姜秀潤則大喊著,讓孟大人回去服用幾兩巴豆,免得吃得太多拉不出來,爛在肚腸裡。
若不是一眾官員阻攔,孟大人就要去撲打姜主司了。
後來端慶帝和太子殿下分別沉下臉來,將二人各自罰奉三個月,才算是讓吵鬧不休的二人收斂。
雖然被抓了短處,可是孟憲有恃無恐,自己身後的孟家是端慶帝安坐在皇位上的根本。只要端慶帝還是皇帝,來十個姜秀潤彈劾他也不怕!
可是端慶帝畢竟也要粉飾下帝王的臉皮,史官坐在朝堂旁,將今日之事一五一十記錄下來。
孟憲所報的修建水渠金額頗大,國庫一時也周轉不出來。而農司呈報的數額實在是少得驚人,是以他雖然不想拿問孟憲之前的貪墨罪狀,可是水渠這差事,最後還是落到了農司那裡。
孟大人許久未曾在殿前這般丟臉,又丟了眼看到手的肥肉,也難怪要回家毆打妾侍來舒緩惡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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