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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血紅] 神魔書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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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3-3 00:59: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四十二章 群魔亂舞(2)

    海德拉堡東南角,比鄰黑森林邊緣地帶,東西兩側都是丘陵,北面有一口湖泊直通蘭茵河,四周地勢頗為複雜之地,有一處獵莊。

    這是一處佔地近百畝的大宅子,原本是某個帝都富商秋天狩獵時使用的莊園。

    幾年前,這帝都富商全家無聲無息的消失了,這處獵莊經過合法的程序過了幾道手,就掛名在了一個帝都破落小貴族的名下。

    大概是在兩年前,有人投入大量金錢,對這處獵莊進行了大規模的重新裝修。

    外表沒什麼變化,但是內部已經變得富麗堂皇、美輪美奐的獵莊內,地下一層,一間主色調呈金銀二色,絲綢製成的牆衣上,用細細的紫羅蘭色勾勒出了複雜華美的花紋的房間內,數十名衣衫單薄的青年男女正在尋歡作樂。

    這個房間長寬都在百尺開外,牆壁裡鑲嵌了金屬管道,地面鍋爐房裡,高溫蒸汽通過金屬管道傳遍整個房間,讓房間內溫度堪比初夏。

    汗流浹背的青年男女們笑著,鬧著,玩著各種頗有情趣的小遊戲。

    有人在打桌球,有人在投擲飛鏢,有人在玩紙牌……如果有人輸了,那麼他們要麼脫掉身上一件本來就不多的衣物,要麼就要罰一大杯酒。

    而參與人數最多,最熱烈的遊戲,還屬在房間正中的'以吻鑑人'。

    三十幾名青年男女,通過投擲骰子決定這一局的'鑑定人',勝出的鑑定人會被蒙上雙眼,坐在一張高背靠椅上,然後參與遊戲的所有人,都會挨個過去親吻-他或者她……

    而鑑定人,需要通過嘴唇傳來的感覺,報出遊戲者的名字。

    每猜對一個人,會有一個基礎積分……每猜錯一個人,同樣會扣掉一個基礎積分。

    當一輪遊戲結束,統計鑑定人的最終積分,會決定他或者她是受到懲罰還是獎勵。

    當然,無論是懲罰還是獎勵,都是曖-昧的,香-豔的,色調旖旎而充滿了小情趣的。

    乍一看去,這些青年男女盡是俊男美女,而且各色各樣,身段和臉蛋都各有不同。

    那些青年男子,有人身形魁梧,容貌硬朗;有人身形瘦削,風流俊逸;有人舉止氣派,大有軍伍硬漢格調;有人病懨懨的,自帶一股'病美人'的嬌弱憐惜……

    那些女人也是如此,燕瘦環肥,高挑嬌小,乃至頭髮色澤、眸子顏色等等,真個是春蘭秋菊各有擅長。

    數十名青年男女玩鬧得不亦樂乎,汗水打濕了他們單薄的衣衫,薄薄的衣物緊貼在濕噠噠的身上,衣衫幾乎變得透明……

    房間內的溫度逐漸升高,這些青年嬉鬧的氣氛也越發的熾烈,逐漸朝著更加不可控的方向滑去。

    在場的眾人中,只有名栗色長發,身材高挑、容貌秀美,一對兒大眼睛透著一股子精神勁兒,偶爾眼睛裡有一抹厲色閃過的少女,她穿著一裘長裙,端著一杯葡萄酒,悄然坐在房間的角落裡,不屑的看著那些玩鬧中的同伴。

    這些青年男女,有一小半是帝都第四大學的學生,剩下的一些人,則是帝都一些小有名氣的歌手、演員、詩人、作家等等。

    他們的專業技能、專業素養或許只是一般,但是他們男的夠俊俏,女的夠漂亮,他們就足以在帝都混得很好,混得非常好。

    一名香肩半露的金發少女踉蹌著走了過來,手中裝滿了烈酒的杯子搖晃著,琥珀色的酒液灑了她滿手都是。

    金發少女走到了栗色長發少女面前,嬉笑著用手挑了挑她的下巴:“希利爾,親愛的,來吧,來吧,一起快樂……嘻嘻,這次可是你召集的大家……你說的,那幾位……尊貴的先生呢?”

    希利爾·馮·米勒,在圖倫港倒了血黴,因為出言不遜被喬毒打了一頓,又被喬弄了一大堆絕密資料坑了個'叛國罪名'的西蒙·馮·米勒,正是她同父同母的親哥哥。

    西蒙在前往魯爾城的專列上,被不明身份的刺客擊殺,而整個米勒家族,也因為西蒙的牽連,從希利爾的父親米勒子爵,再到其他幾個叔叔和遠房親戚,全都被帝國監察部傳喚,正在接受最嚴厲的審查。

    原本在帝都算是非常體面,過得非常滋潤的米勒家族,幾乎一朝崩毀。

    希利爾因為是女人的關係,而且她並沒有參與家族的各種事務,同時她也是第四大學的學生,得到了第四大學官方的袒護,所以在族中長輩紛紛身陷囹圄時,她並沒有失去自由。

    但是米勒家族的財產被凍結,所有銀行賬戶被鎖死,所有動產不動產被監察部查封,希利爾立刻斷了經濟來源,再也無法肆無忌憚的花天酒地。

    心中恨急的希利爾,當即物色了第四大學的高材生馬修,以春風一度為代價,教唆他去刺殺喬……果不其然,馬修被喬的護衛當街擊殺。

    希利爾又春風幾度,蠱惑了一群第四大學的學長去興風作浪,糾集了一大群熱血學生司法大學門口圍攻喬。

    可是喬的手段太狠,司法大學的哈默主任太護短,希利爾的小手段沒有起到任何效果。

    希利爾……恨,恨到了極點。

    看著有了三分酒意,卻裝作了七八分醉意的'好閨蜜',希利爾微微一笑,輕輕晃動著手中的酒杯:“放心吧,親愛的。組織這次聚會的,其實是安德魯學長……他的身份,你知道的,他背後可是蘭茵河總督維爾納家族。”

    微微一笑,希利爾輕柔的說道:“這次來參加聚會的,是身份地位足以和他媲美的貴人……親愛的,如果你能勾上一個,哪怕只是做一個不見光的情人,嘻,你這輩子,都可以像一個真正的貴族小姐一樣,過得非常雍容。”

    金發少女的眼裡閃過一抹精光,她嬉笑著坐在了希利爾身邊,輕輕的用肩膀撞著她的胳膊:“哦,希利爾,那,你可要幫我好好的介紹一下……看看哪位先生,才最值得我下手。”

    希利爾點了點頭,晃了晃猶如瀑布一樣濃密的長發,她輕笑道:“當然,我們可是好姐妹呢……嘻嘻!”

    '哢嚓'!

    厚重的大門被開啟,裹著貂皮大衣的安德魯喘著氣走了進來。

    脫掉身上厚厚的大衣,臉被凍成了青白色的安德魯逐漸回復了正常,他笑著向希利爾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後用力的拍了拍手掌。

    “啊哈,親愛的先生們、女士們,歡迎大家的蒞臨。我在這裡,隆重的向諸位介紹,今天聚會的貴賓……首先,有請尊貴的,艾莉亞小姐!”

    身材高挑,容貌絕美,五官透著濃濃的媚意和邪異。

    艾莉亞……希爾教會魯爾大教區主教,一手主持了對西雅克侯爵和沃爾之章的襲擊。在帝**突入魯爾城,對整個魯爾城實行軍管的那一夜,艾莉亞察覺不對想要逃跑,在布切爾家族的密道出口,和幾名海德拉秘衛大打出手。

    結果,艾莉亞被抽了一個極其慘厲的耳光,毫無反抗之力,絲毫不知進攻從何而來的艾莉亞嚇得魂飛天外,忙不迭的施展了保命的秘術逃之夭夭。

    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艾莉亞連同二十幾個同伴,在安德魯的接應下,偷偷摸摸的來到了海德拉堡。

    “真……不錯!”艾莉亞雙眼放光看著房間裡的青年男女們,她的瞳孔閃爍著詭譎的幽光,然後她迅速的朝著房間內兩名高挑、俊朗、身軀健壯的青年指了指。

    兩名青年呆了呆,然後他們相互看了一眼,同時露出了心領神會的表情。

    艾莉亞容貌絕美,氣質更是迷離、出眾,堪稱兩名青年這輩子見過的最美麗的異性。艾莉亞出現在這裡,而且徑直表現出了對他們的興致……

    他們一點都不介意和艾莉亞發生點什麼。

    他們來到這裡,其實就是期待著和某個貴婦人發生點什麼。

    作為在海德拉堡只有一點點微薄名氣,在某個圈子裡廝混了好幾年,卻連一首曲子都沒能賣出去的作曲家來說……如果沒有這些貴婦人的慷慨資助,他們哪裡能在帝都繼續混下去?

    他們一左一右走到了艾莉亞身邊,輕輕的挽住了艾莉亞柔韌的胳膊。

    “嗤,嗤嗤,不錯。”艾莉亞輕聲讚歎道:“你們可比吉爾·容·伯格曼俊俏不少,嘻……好了,各位兄弟姐妹,不用客氣。大家遠途而來,一路辛苦,趕緊按照自己的口味,好好享受一下……”

    艾莉亞的眸子裡詭譎的幽光逐漸亮起:“很快,就要做正經事了。”

    緊跟著艾莉亞走進房間的,一名身高超過八尺的黑衣人冷笑了一聲,他身上的黑色斗篷無聲無息的化為縷縷深灰色的灰燼飄落。

    黑衣人身高超過八尺,卻是又高又瘦,皮膚更是隱隱發綠,給人的感覺就好像一條蠕動著的竹葉青,狹長的雙眼渾濁無比,散發出混亂的邪異幽光。

    他的目光迅速掃過房間內的男男女女,然後他朝著坐在房子角落裡的希利爾勾了勾手:“我嗅到了你的靈魂深處的仇恨和怨毒……來吧,來吧,讓我好好的品嚐品嚐,你的滋味!”

    希利爾的臉色微微一變。

    安德魯的臉也輕輕抽了抽,然後他笑著向希利爾點了點頭:“希利爾,陪伴這位閣下去休息……閣下在帝都的這些天,你就陪在他身邊,知道了麼?”

    希利爾身體微微繃緊,然後緩緩放鬆。

    她帶著俏媚的笑容站起身來,脆生生的應了一聲:“這是我的榮幸。”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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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群魔亂舞(3)

    十二月一日,安德魯在蘭茵河北岸吃冷風時,血木棉堡的老麥,已經沐浴更衣,理髮剃須,塗抹上氣味清雅的香膏,打扮得光鮮亮麗,更換上了全套的大禮服。

    深灰色的大翻領大禮服,搭配著幾條級別極高的功勳綬帶,一枚六頭的皇家海德拉徽章,二十幾枚品級極高的功勳獎章,尤其里面還有一枚和喬剛剛得手的,一模一樣的黑森林捍衛者勳章。

    老麥站在自己小樓裡,衝著落地鏡中的自己仔細的端詳了一陣,然後緩緩抓起了身邊侍者遞過來的,一枚猛獁象牙為主材料,鑲嵌了數十枚血色寶石的——德倫帝**陸軍元帥手杖。

    一抹冷厲的氣息在老麥身上一閃而逝,他挺直了腰身,淡然道:“都準備好了?”

    同樣身穿禮服的侍者畢恭畢敬的鞠躬行禮:“都準備好了。”

    老麥冷然道:“都是最好的?”

    侍者肅然道:“都是最好的。”

    老麥點了點頭,轉身走出了自己的小樓。幾個身穿禮服,打扮得極其體面的侍者跟上了他,在他身後排成了整齊的隊伍,邁著略顯僵硬的步伐,向血木棉堡正中的那棟高樓走去。

    高樓的大門洞開,門框上一條條紋路閃爍著淡淡的幽光,將寒風和寒氣徹底隔絕在外。

    海德總管背著手站在門口,目不轉睛的盯著老麥和他身後的侍者們。

    老麥輕輕舉起左手的元帥手杖,向海德總管輕輕點頭,然後矜持而肅默的走進了高樓。

    海德總管瞇著眼,目光緊隨著老麥的動作而動。

    高樓的一樓大廳內,三十名內著全套黑色皮質緊身軟甲,外著厚重的黑色鱗甲,通體散發出淡淡的黑色霧氣,身形飄忽猶如夢魘的海德拉秘衛分散四周。

    他們的全封閉頭盔遮擋住了他們的面龐,雙眼部位是兩片形如蛇眼的血色晶片。在莫名的詭力刺激下,血色晶片散發出幽深的血光,宛如實質一般噴出來數寸長短。

    大廳內的氣息肅殺到了極致。

    十幾名同樣身穿禮服的侍者已經提前等候在大廳中,面對四周海德拉秘衛們散發出的無形威壓,這些侍者一個個身體繃緊,後頸部位可以看到他們的毛孔緊縮,一顆顆雞皮疙瘩是如此的醒目。

    這些侍者,每個人都推著一架四輪小車。精鋼打造的四輪小車結構精巧,上下有三層,小車上放滿了碩大的餐盤,上面扣著保溫隔氣的純銀罩子。

    老麥帶著人走了進來,輕輕的揮了揮手中權杖,走到了大廳正中站定。

    侍者們推動著小車,緩步走到了老麥身邊,排成了整齊的隊伍。

    海德總管用力的在大門的門框上踹了一腳,門框上幽光閃爍,伴隨著沉悶的轟鳴聲,更有一聲聲奇異的'嘶嘶'聲響起,厚達一尺的金屬大門閃爍著光芒,'轟'的一聲重重關閉。

    '嗤'的一聲尖嘯傳來。

    高樓的一樓大廳,牆壁上、天花板上、地板上,同時有瑰麗的光紋亮起。

    所有人的身體同時一沉,然後身體不由自主的晃動了一下。海德拉秘衛們身上的重型鱗甲噴出淡淡的黑色光霧,他們的氣息迅速回復了正常。

    老麥,還有他身邊的侍者們,所有人的皮膚上都浮現了黑色的光線,他們的動作頓時變得僵硬而凝滯,氣息也變得微弱了許多。

    “規矩,你懂……”海德總管緊張的凝視著老麥:“我們相安無事這麼多年,我希望,我們能繼續的和平共處下去……老麥!”

    老麥鄙夷的斜睨了海德總管一眼,冷笑一聲,昂起了頭,一聲不吭的重重跺了跺腳。

    整個大廳微微一晃,大廳正中的地板上,一塊長近五十尺、寬同樣在五十尺的地板微微一動,伴隨著沉重的鐵鍊和齒輪摩擦的'咣當'聲,地板緩緩的向下沉陷。

    老麥和侍者們隨著地板向下沉去。

    等到地板下沉了二十尺左右,原本的地板位置,一左一右兩塊厚達三尺的金屬板閃爍著淡淡幽光,向正中輕輕的閉合,很快兩塊金屬板撞在了一起,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地板向地下不斷沉陷,一呼一吸之間,大概能下沉十尺左右。

    如此經過了大概兩百次呼吸的時間,厚重的地板緩緩停下來。

    地板微微一晃,老麥等人一言不發的站在原地,這里黑漆漆的,一點兒光線都沒有。過了一小會兒,伴隨著沉悶的轟鳴聲,老麥麵前開啟了一道高有近百尺,寬有五十尺的門戶。

    強烈的光從門後透了出來,老麥麵無表情的向前走去,他身邊的侍者們拼命的眨著眼睛,忙不迭的推動著小車,緊緊跟在了老麥身後。

    門外,是一個方圓數十畝地的地下廣場。

    數十盞圓形的燈盞懸掛在廣場高有數百尺的天花板上,放出雪亮的,比最大功率的煤氣燈還要強勁的光芒,將偌大的廣場照得一片通明。

    偌大的廣場,地板和四壁都是用了奇異的類似於金屬,又帶著一種岩石特徵的材料製成。深灰色的廣場有著奇異的力量,天花板上掛著的巨型燈盞放出的強光,盡被地板和四壁吸收,沒有絲毫的反光。

    一名和海德總管長得有七八分相似,但是顯然比海德總管年紀大了許多,頭髮、眉毛、鬍鬚盡是一片雪白,但是腰身筆挺的老人站在大門外,背著手,目不轉睛的盯著老麥。

    “海森,又是一個月不見。”老麥帶著幾分忌憚之色,向這老人點了點頭。

    “我寧可永遠見不到你……啊,你的忠誠讓我感動,但是,你用錯了地方。”血木棉堡地下區域總管,即地面區域總管海德的祖父海森老頭兒搖了搖頭: “老麥,你知道的,以你的功勳,你只要開口認錯,你立刻官復原職。”

    老麥撇了撇嘴,譏誚的冷笑了聲:“這話,你對我說過多少次了?讓開路吧,看到你這張老臉,我回去後,又有兩三天不想吃飯了。”

    海森聳聳肩膀,森冷的目光逐個掃過老麥身後那些噤若寒蟬的侍者。

    他點點頭,向一旁橫挪了兩步。

    十幾名站在海森身邊的海德拉秘衛,同時向一旁走了兩步讓開了一條道路。

    '轟,轟,轟',六尊身高十五尺上下,通體由不發光的黑色金屬鑄成,雙眼部位閃爍著幽光,體內不斷發出蒸汽鍋爐'噗嗤'轟鳴的巨型魔傀,也向一旁讓開了幾步。

    這些魔傀運動的時候,它們的脖頸、四肢關節處,細小的閥門噴嘴同時噴出幾乎透明的高溫蒸汽,地下廣場的溫度,頓時上升了一點。

    老麥皺了皺眉,目光掃過六尊魔傀身後背負的,形如門板,長度超過十尺,寬近一尺的黑色重劍,瞳孔微微縮放了一下,然後默不作聲的向前走去。

    侍者們推著小車跟在老麥身後,他們走過寬大的地下廣場,來到了廣場盡頭的牆壁前。

    伴隨著輕微的'嗤嗤'聲,光滑不見絲毫縫隙的牆壁上裂開了一扇門戶,大門向一旁滑開,露出了後方光線幽森的長長甬道。

    老麥帶著人走進了甬道,一行侍者也推著小車走了進去。

    甬道的門戶在他們身後關閉,廣場上強烈的光芒被厚重的門戶隔絕在外,甬道內的光線就越發顯得昏暗。

    甬道兩側,大概相隔三十幾尺,就有一扇鑲嵌在牆壁上的門戶。

    透過厚厚的金屬大門,隱隱可以聽到門戶後傳來的奇異聲響。有些似乎是在交談,有些好似在唱歌,有些則是在漫無邊際的嘶吼謾罵。

    老麥和一行侍者目不斜視的走到了甬道盡頭,來到了一扇比其他門戶寬大了許多的大門前。老麥伸出手,在大門上輕輕的敲了三下,'噗嗤'一聲,大門向內凹陷,然後滑入了一旁的牆壁中。

    老麥帶人走進了門後的房間。

    這是一間長寬在百尺開外,高有數十尺的單體房間。

    房間角落裡,有床,有書架,有酒櫃,甚至還有一座兵器架,上面整齊的擺放著十幾柄古董收藏級的神兵利器。

    數十根鐵鍊從天花板上倒垂下來,一個男子光著上身,右手小拇指勾著鐵鍊最後一個鐵環,腳下掛著一顆碩大的金屬球,正不斷做著引體向上。

    直徑超過十尺的金屬球上閃爍著淡淡的幽光,一道道奇異的符文爆發出強勁的力場,讓這顆本來就極其沉重的金屬球,重量憑空增加了數百倍。

    房間的四壁上,更有一道道符文蕩漾,比金屬球上的力場更加龐大百倍的無形力場壓制著男子的身體,讓他承受了更加龐大的力道。

    男子渾身肌肉繃緊,肌肉猶如一條條大蟒一樣蠕動著。

    汗水不斷的從他身上滑落,落在金屬球上,然後'嗤'的一聲,被閃爍著幽光的符文徹底的蒸發,化為一縷清氣飄散。

    “老麥,等一會,我這里馬上就結束,還有最後三百個!”男子低沉的嘟囔著,他右臂肌肉繃緊,小手指發出'嗡嗡'的聲響,他加快了引體向上的頻率,呼吸也'呼哧呼哧'的變得急促了許多。

    老麥揮了揮手。

    侍者們就忙碌了起來,他們將小車拼湊在一起,就變成了一張碩大的長條餐桌。

    一個個碩大的餐盤整齊的碼放在餐桌上,揭開純銀的大罩子,一道道美食就露了出來,熱氣混著香氣瞬間充斥了整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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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群魔亂舞(4)

    重重的喘息了一聲,希爾曼的右手小指脫離了鐵鍊。

    他從空中墜落,腳下掛著的金屬球撞擊地面,發出一聲巨響。希爾曼落在金屬球上,雙足輕輕一抖,就將掛在腳脖子上的金屬環震脫。

    他從金屬球上跳了下來,扭動著猶如公牛一樣雄壯的脖頸,發出'哢哢哢'沉悶的關節爆鳴聲,儀態從容的走到了房間的一個角落裡。

    他站在那裡,脫掉了身上的所有衣物,然後雙手輕輕一拍。

    他的頭頂,天花板上,一個直徑十尺左右的青藍色圓形法陣亮起,'嘩啦啦',一股清澈的,蘊藏了奇異的能量氣息,毫無雜質,純淨至極的'純水',或者說'水元素'從天花板的法陣中噴出,帶著萬鈞之力砸在了他身上。

    希爾曼的腳下,地板上同樣一個直徑十尺的青藍色圓形法陣亮起,頭頂沖刷下來的清水,流淌過他的身體,帶走了身上的汗水和灰塵後,又被地下的法陣一口吞了下去。

    沖刷了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兩個法陣同時停止了運轉。

    希爾曼走到了衣櫃前,掏出一條碩大的毛巾擦了擦身體,然後換上了一套舒適的居家服,踏上了一雙潔白的羊毛拖鞋,懶散的打了個呵欠,走到了小車拼成的餐桌前。

    老麥親自動手,拉開了一張高背椅。

    希爾曼坐在了高背椅上,帶著一絲欣然,目光掃過餐桌上數十道出自海德拉堡頂級大廚之手的美食。

    “菜色不錯。”希爾曼笑著,他也不動用刀叉,直接上手抓起了一條油光水亮的酸菜腸,蘸了點一旁小碟子裡的蘸料,有滋有味的吃了起來。

    “嗯,美味,非常美味。”希爾曼笑著連連點頭:“以前每天都享用這種美食時,我完全感受不到食物中蘊藏的美味的真意,更無法感受廚子們在他們的作品中花費的心血。”

    “現在不同,我每個月,只有一天的時間享用這些美食……嗯,美味的程度翻了多少倍?十倍?一百倍?不可思議……”

    感慨了一聲,希爾曼抓起酒瓶,給自己面前的酒杯倒上了一杯美酒,然後揮動著手中的香腸,朝著老麥笑道:“上個月,有什麼新鮮事麼?呃,該死的,在這不見天日的鬼地方,我想找個聊天的人都沒有。”

    瞇了瞇眼睛,希爾曼的瞳孔變成了梭子形的豎瞳,他的聲音中,突然混入了詭異的'嘶嘶'聲。

    “上上個月,我給你說過的,隔壁新來的那位,有能力和我隔著牆壁聊天的倒霉蛋……他自殺了。”希爾曼喝了一口酒,感慨道:“真是一個混蛋,我剛剛和他聊得開心呢,他就自殺了。”

    “海森這老傢伙,挑人的本領越來越差,現在什麼貓貓狗狗,都有資格被關進血木棉堡的地下了麼?他,也不知道挑一些生命力更強一點點的人!”

    老麥微笑著,滿是崇敬的看著希爾曼:“是他們太弱了,他們根本沒資格成為您的鄰居。”

    希爾曼聳聳肩膀,他放下酒杯,捲起了袖子。

    他襯衣的兩顆釦子沒有扣上,於是,可以看到,他的手肘還有鎖骨附近,生滿了一片片拇指大小的六邊形黑色鱗片。

    這些鱗片光滑,冰冷,漆黑,沒有絲毫反光。

    每一片鱗片都好像一顆小小的黑洞,在吞噬四周所有的光芒。又好像一顆黑色的眼眸,直勾勾的凝視著附近所有的生靈。

    當希爾曼的瞳孔變成豎瞳的一瞬間,這些黑色鱗片內,就有'嘶嘶'聲響起,一股邪惡的混亂的力量從鱗片中散發出來,整個房間的空間都開始搖晃,都開始蠕動,一種微弱但是品階極高的威壓,悄然向四周擴散。

    那些侍者規規矩矩的站在遠處房間角落裡,一個個耷拉著腦袋,不敢多看希爾曼一眼。

    “沒錯,是他們太弱了。”希爾曼滿意的笑著,他三兩口吞掉了香腸,然後抓起了面前的一頭油光水亮的烤乳豬,帶著滿臉愜意的笑容,舉起烤乳豬,一口將豬鼻子啃了下來。

    “說說看,上個月,有什麼新鮮事情麼?”希爾曼笑得格外燦爛。

    “有點有趣的事。魯爾城的那些肥頭大耳的蠢貨,被陛下狠狠的收拾了一頓,他們出了很多血,損失很慘重。”老麥同樣笑容滿面的,看著希爾曼享受餐桌上的美食。

    “啊……預料之中的事情。”希爾曼淡然道:“十八年前,這些蠢貨背叛了我和我的父親,背棄了我們的盟約,當我們需要他們的力量時,他們以極其微薄的代價出賣了我們。”

    “他們以為這樣做,他們可以由此更進一步?錯了,錯了,他們只會暫時的苟且偷生,甚至,我們那位可怕的女皇陛下,為了帝國的穩定,會暫時讓他們壟斷更大的利益。”

    “但是九頭蛇的本性不會變,九頭蛇的貪婪和殘忍永遠不會改變。”

    “養肥的豬,遲早要殺來吃掉,無非是什麼時候殺,怎麼殺,殺得是快還是慢的問題。”希爾曼'哢嚓'一口,咬掉了烤乳豬的小豬尾巴:“遲早要殺,我對此絲毫不感到奇怪。”

    “如果不是我們的女皇陛下出了某些問題……那些愚蠢的容克們,他們早就挨刀了。”

    老麥微笑著:“睿智莫過於您,他們損失慘重,很多核心業務被軍管,很多重要族人被關押、審判,等待著最終的定罪……當然,這是他們咎由自取。”

    “有些事情,很有趣。”老麥輕笑著:“耳語森林俱樂部,您知道的,威綸**官的那個俱樂部……那些容克找上了他,想要通過威綸**官去對付一個年輕人,然後通過那個年輕人,止損、回血!”

    “等等!”希爾曼從嘴裡抽出了一塊乳豬腿骨,'叮'的一聲丟進了盤子裡。

    “啊,看看我說得對不對。”希爾曼笑看著老麥:“那些容克們損失慘重,他們想要止損,回血,想要從別的地方找到足夠龐大的利益,彌補他們最近被女皇陛下狠宰一刀的損失……”

    “那個年輕人……嗯,讓我看看,那個年輕人,他應該來自南方,圖倫港大家族的成員?甚至是,在圖倫港舉足輕重,有代表性、決定性的暴發戶大家族的成員?”

    希爾曼撕下一大塊烤乳豬皮塞進嘴裡,一邊咀嚼一邊含糊的說道:“容克們在他們的礦業、製造業上損失了一大筆,他們想要從新興的、正在急速膨脹的遠洋貿易中補回來……遠洋貿易,可是最近十幾年,整個梅德蘭最紅火的新興行當!”

    “睿智莫過於您!”老麥一臉驚訝的看著希爾曼:“您說對了,他們栽贓嫁禍喬·容·威圖……那是圖倫港七人委員會主任委員威圖家族的第二子,而且,是最受威圖家族家主黑森和主母莉雅溺愛的第二子。”

    “他們想要通過喬,插手圖倫港的遠洋貿易。”老麥微笑道:“如您所知,那些貪婪的容克,他們掌握的財勢究竟有多麼龐大,如果他們裹挾了他們的盟友,順利踏足圖倫港……以圖倫港那些暴發戶家族的底蘊,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他們成功了?”一頭烤乳豬三兩下被消滅乾淨,希爾曼愜意的從餐盤上抓起了一條油光水亮的燒鵝,'哢嚓'一口咬下了一條鵝腿。

    “他們最初成功了。”老麥微笑道:“他們動用了在警務部的棋子,動用了巨大的財富,栽贓了那個小子,而且很順利的,將那小子送進了血木棉堡。”

    “哦豁?”希爾曼放下了手中的燒鵝。

    “但是那小子成功脫罪。”老麥的臉色微微有點陰沉:“他……勾搭上了薩利安殿下,不知道付出了什麼代價,總之,他完美的按照《貴族法典》的條文,以功勳脫罪。”

    “甚至,他打死了驢子。”老麥的聲音變得低沉了許多:“我們,本來也想和那些容克一樣,通過喬滲透威圖家族,掌控圖倫港,盡可能的獲取更大的利益……但是,這小傢伙心狠手辣得完全不像是一個剛剛成年的十八歲的小王八蛋……”

    “一大清早,當著我們的面,他一拳打死了驢子。”

    老麥攤開雙手,目光中滿是驚詫之意:“您知道的,驢子自身的實力不弱,雖然在血木棉堡,他將身子骨糟踐壞了,但是他本身實力不弱……一個十八歲的小王八蛋,一拳將他打死……”

    “更可氣的是,他打死了驢子,他繼續用《貴族法典》的脫罪條文,用足夠的功勳洗刷了自己的罪名。”老麥輕嘆了一聲:“我們來不及對他繼續做什麼,他已經離開了血木棉堡,而且住進了海德拉宮。”

    聳聳肩膀:“在薩利安殿下的安排下,前些天他更換了身份,從警務部的警察變成了陸軍部的少校軍官,而且從司法大學,轉入了軍事大學。”

    希爾曼抬起頭來,豎瞳中噴吐著幽深的光芒:“有趣的小傢伙……那麼,昨天是軍事大學的月考之日……他的成績怎樣?”

    老麥吞了口口水:“他剛剛進入軍事大學半個月,他……九門主修課程,滿分……個人軍事格鬥,新生第一。”

    希爾曼又'哢嚓'咬掉了一條鵝腿。

    “人才啊,別想著陷害他了……唔,讓瑪格去認識他,讓瑪格,成為他的朋友。”希爾曼幽幽道:“薩利安看中了他?呵,我也看中了,你說,該怎麼辦呢?”

    大片大片的黑鱗從希爾曼皮膚下鑽出,他的脖頸後方,左右肩膀上,兩顆半個人頭大小的肉球猛地隆起。

    可怕的威壓席捲整個房間。

    一眾侍者紛紛口鼻噴血昏厥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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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群魔亂舞(5)

    十二月一日,剛過中午。

    酒足飯飽,面皮因為酒精有點泛紅的喬打著飽嗝,熱情的擁抱了一下瑪麗老太太,給酒館的女僕、酒保們打了一份很是豐厚的小費,這才搖晃著龐大的身軀,猶如一頭慵懶的熊,一步一步的走出了老祖母酒館。

    瑪麗老太太雙手抱著胸,斜靠在酒館的門框上,瞇著眼笑著,看著喬的背影。

    一名站在櫃檯後面的年輕酒保,俏皮的將一枚喬打賞的金馬克含在嘴裡,用舌頭翻捲著金幣,由衷的輕聲呼喊:“啊,討厭的軍事大學,真希望喬先生每天都能光顧我們酒館。”

    歇洛克向喬舉了舉手杖,麻溜的鑽進了四輪馬車。

    車夫一聲呼喝,馬車'轔轔'拐過了街角,跑得無影無蹤。

    維倫亞皺著眉,也向喬打了個招呼,她將頭巾纏緊後,猶如一隻麻利的金花鼠,一溜煙的穿過馬路,竄進了對面的小巷子裡,呼吸間也就跑得不見了蹤影。

    喬撫摸著豐腴多肉的下巴,喃喃道:“誰能看得出來?她在波圖塞人那邊,有這樣的身份?聽到歇洛克說的話麼?她居然,堪比真正的波圖塞公主?一聲令下,無數波圖塞人為她驅使?”

    喬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

    維倫亞的身份,實在是超乎他的想像。

    想想看,得罪了維倫亞,就是得罪了幾乎所有的波圖塞人……所有波圖塞人都會不惜代價的找你的麻煩——他們會三天兩頭的扛著屍體去你家門口碰瓷……

    或者,他們會三天兩頭的,弄上幾馬車糞便、污水,隔天的扣在你家的大門口。

    又或者,你家大門口,會隔三差五的多出數十頭死貓、死狗、死雞、死鴨……或者其他類似的不可描述的'美妙'玩意兒。

    這樣的場景,真是堪比噩夢啊!

    “鬼臉大叔說得對,行走江湖,老頭、女人和孩子,不能小看。”喬抿了抿嘴,用力的將大簷軍帽扣在腦袋上:“不過,江湖……江湖到底是什麼概念?”

    含糊的嘟囔了一聲,喬大聲嚷嚷起來:“啊,去辦正經事情,在新年節假和寒假之前,我只有這兩天假期了,我們可一點時間都不能浪費……我們,已經浪費了一個上午。”

    喬抬頭看了看天色,他回頭向瑪麗老太太打了個招呼,跳上護衛牽來的小白,一抖韁繩,小白髮出一聲歡快的響鼻,一溜煙的衝了出去。

    瑪麗老太太看著喬帶人拐過了街角,然後搖了搖頭。

    她轉身進了酒館,走進後廚,通過後門來到了酒館後面的巷子裡。她順著小巷向前走了百來尺,朝著小巷屋簷下蜷縮著的一個流浪漢狠狠的踹了一腳。

    “派幾個精明能幹的傢伙,跟著喬……這個小鬼頭,我感覺,他要惹麻煩。”瑪麗老太太哼哼著發號施令:“盯著點兒,年輕人的事情,讓年輕人自己解決,如果有老傢伙不顧體面出手,馬上過來告訴我,或者讓馬塔去收拾。”

    流浪漢飛跳而起,他低沉的應了一聲'是',然後身體化為一縷扭動的黑影,'唰'的一下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瑪麗老太太從口袋裡掏出一小塊蜜餞塞進嘴裡,一邊有滋有味的咀嚼著,一邊慢吞吞的走回酒館的後廚。她低聲的嘟囔道:“這小子,是真開竅了?軍事大學的新生月考,難度不大,但是第一學期的九門主修課能拿到滿分……”

    搖搖頭,瑪麗老太太'咯咯'的笑了起來:“東陸那邊,那句話是怎麼說來著?扮豬吃老虎麼?呵呵,他的這體型,倒是真有點像……不過,不像是扮演的,這小子剛來帝都的時候,的確是一頭豬啊!”

    “開闢了精神海之後,智商提升……或者說,恢復得這麼快?如果不是幼年時重病燒壞了腦子,他的智商能有多高?會和他的姐姐蒂法一樣?”

    老太太輕輕的吹了聲口哨,滿臉是笑的走進了後廚:“啊,小傢伙們,快新年了,這個月的薪水,每人加一倍……好好乾,老祖母不會虧待你們!”

    後廚內爆發出歡快的笑聲,歡呼聲,鍋碗瓢盆頓時又響成了一片。

    喬騎著小白在吃食街招搖過市,一路遠去。

    他沒注意到,路邊一個熏肉舖內,一個剛剛走出來的男子。

    髮色、眼眸都呈深灰色,半長的頭髮有點凌亂,深陷的眼眶,筆挺的鼻樑,頗有立體感的面孔很是俊朗,眸子裡不知道是天生還是後天養成的,時刻存在的一股迷離、迷惑之色,讓年齡大概三十歲上下的他充滿了中年大叔才有的滄桑之感。

    加上他將近七尺的身高,魁梧挺拔的身形,這是一個可以讓大學城區九成以上的女生嘶聲尖叫,而且樂於獻身的,極有魅力的男人。

    只不過,天寒地凍的,他帽子也不戴一頂,身上也只穿著一套有點老舊的格子紋路粗呢子外套,而且袖口明顯因為磨損出現了幾個小小的窟窿眼,用同色的材料打了小小的補丁。

    他腳上的靴子,也是單皮靴子,更適合在秋天穿戴,而在這零下的冬天,這樣的靴子只能說比赤腳稍好一點吧。

    衣服,還有靴子,無不在述說,這個男子的經濟狀況,不是很好。

    他從熏肉舖走出來,手裡拎著一個油紙袋,裡面裝了一個熱騰騰的夾肉麵包。他拿著油紙袋,正準備去街對面的咖啡館要上一杯熱咖啡。

    一般,如果沒有必要,這就是他的午餐。

    非常簡單,甚至可以說是簡陋的午餐……很多大學城的學生們,在這天寒地凍的破季節裡,都會三五成群的吃上一頓熱騰騰的大餐,用幾杯美酒佐餐。

    且不提男子其他的身份……就以他帝都第二大學機械加工專業助教的身份來說,這樣的午餐,也過於簡陋了。

    喬騎著馬從他面前一溜風的跑過去。

    男子站在路邊,瞇著眼看著喬的背影……馬科斯、大伊凡所乘的馬車跑過,蘭木槿、蘭桔梗等人的坐騎也呼嘯而過。

    男子瞇了瞇眼,笑了起來:“鮮衣怒馬,春風得意……命運此刻是如此的抬舉你,讓你平步青雲,直達高空,散發出讓普通人不敢直視的光輝。”

    “但是,誰知道命運的下一步安排?”

    “或許,你會從高空栽落,猶如一卷被廢棄的垃圾,被重重的踐踏進泥濘之中……爬得越高,摔得越重,摔得體無完膚,痛徹心扉,從此失去所有的一切。”

    “誰知道呢?”男子抿嘴笑著,他打開油紙袋,重重的咬了一口夾肉麵包。

    咀嚼著油膩膩的夾肉麵包,男子小跑著穿過馬路,依舊來到了他剛才准備去的咖啡館,叫了一大杯最便宜的,不加糖也不加奶的熱咖啡,找了個座位坐下,舒舒服服的享用起來。

    夾肉麵包吃得乾乾淨淨,熱咖啡也被喝得一滴不剩,男子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小小的獸皮錢袋,從中掏出了小小的一把零錢。

    他認真的數了數錢袋中的零錢,然後拍出了兩枚最小面額的噴泉蘇放在咖啡杯旁。

    他看了看可憐兮兮的躺在桌子上的兩枚纖細、嬌小的銅幣,沉吟了一會兒,又掏出了一枚噴泉蘇放在那兩枚銅幣旁,三枚銅幣整齊的排成了一條直線,甚至銅幣上的花紋的朝向都一模一樣。

    “這樣很不合算,按規矩,小費只是消費的百分之十到十五。”男子低聲嘟囔著:“這杯咖啡的價格是兩個噴泉蘇,我不該給出高達百分之五十的小費。”

    “但是,一個蘇面值的噴泉蘇,已經是帝國最小面值的輔幣。”男子輕嘆了一聲:“這種檔次的消費,其實也不應該支付小費。”

    “但是,這是……體面!”男子微笑著喃喃道:“祖父說過,無論多麼窘迫,不能忘記自己的身份,一定要維持自己的體面。”

    站起身來,男子走出了咖啡館。

    站在咖啡館的門口,男子向著彤云密布的北方天空望瞭望:“希望在您釣魚的荒島上,您能維持您的體面……聽說那邊,現在已經是零下四五十度,可比帝都冷多了……已經真正手無縛雞之力的您,還能維持當年的體面麼?”

    男子輕聲笑著。

    一名裹著粗呢子大衣,頭上帶著厚氈帽的青年學生一路跑了過來。

    他狂奔到了男子身邊,目光警惕的向四周張望了一眼,然後向男子輕輕鞠躬行了一禮:“瑪格先生,您的客人到了。”

    瑪格挑了挑眉頭,目光再次向北面,向著血木棉堡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後笑著向青年學生點了點頭:“哦,是麼,真是個好消息……啊,眼看就是新年,過了新年慶典,就是期末考試,都準備好了麼?”

    瑪格笑著拍了拍青年學生的肩膀:“邁肯,你是我教過的學生當中,最努力的一個。爭取今年考一個好成績,我手上有一個名額,我給你高級研究生的推薦資格。”

    “好好乾,你,前途廣大。”瑪格笑著,用力的拍了拍邁肯的肩膀。

    邁肯面皮通紅,不知道是因為剛剛的奔跑,還是因為瑪格的話,他忙不迭的向瑪格行了一禮:“是,瑪格先生,我會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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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群魔亂舞(6)

    一刻鐘後。

    一架四輪馬車內,面皮通紅的邁肯,結結巴巴的向對面的兩名俏麗女子介紹著窗外的景色。

    冬季的海德拉堡,除了寥寥無幾的特色建築,如聖瑪雅大教堂之外,實在是沒什麼可堪入眼的好景緻。這裡的街道和建築,都規劃得整整齊齊,甚至有點呆板,基本上走到哪裡,入眼處都是相差不大的風景。

    所以坐在邁肯對面的兩名女子,她們眼波流轉,注意力全放在了邁肯身上,絲毫沒有往窗外看上一眼。

    兩女的長相幾乎是一模一樣,顯然是一母同胞的孿生姐妹。

    黑色的長發,紫色的眼眸,雪白的皮膚,殷紅的嘴唇,兩女的姿色原本也就七八分上下,但是因為她們一模一樣的長相,以及她們相比德倫帝國的風尚顯得格外大膽的服飾,就讓她們有了十分的誘-惑力。

    兩女都身穿黑色的長裙,和帝國女子保守的高圓領不同,她們的長裙是碩大的雞心領,袒露出大片潔白細膩的肌膚。

    她們修長柔韌的脖頸上,分別掛著一串紫水晶的項鍊,項鍊頂部是一顆碩大的紫色寶石。

    紫色的水晶和寶石在白色的肌膚襯托下,一閃一閃的紫色幽光越發的瑰麗、華美,充滿了讓人沉醉、讓人沉淪的無窮吸引力。

    邁肯,帝都第二大學的大四高材生。

    帝都第二大學,多為冶金、鍛造、機械製造等重學科,是帝都大學城區有名的'苦修院'。

    邁肯所在的機械加工專業,更是一個女生都沒有……甚至從教授到助教,從後勤到行政辦公室的工作人員,清一水的糙漢子。

    多少個夜晚,麥克躺在宿舍裡,只能和同寢室的兄弟,口花花的討論隔壁第四大學的女生,以此打發漫長而寂寥的夜晚。

    現在,兩個水靈靈的艷麗大姑娘就這麼活生生的坐在面前,而且她們熾熱的目光,正不斷的上下打量著自己……她們的目光中,充滿了某種莫名的,讓人心煩意亂、渾身升溫的古怪東西。

    邁肯面皮通紅,額頭上熱汗淋漓,他渾身不斷滲出大量的汗水。

    “邁肯,你很熱麼?”一名女子笑吟吟的問邁肯。

    “啊,不,不,不是……兩位,請看,這裡……這裡就是帝國首相府……是帝國首相辦公的地方……這裡面,很多部門……首相府,也是帝都除了海德拉宮正殿以外,最龐大的單體建築……這座十二層的花崗岩建築,它佔地面積……”

    邁肯吞著口水,結結巴巴介紹著窗外,隔著一條冰封的小河,被一片樹林簇擁的帝國首相府。

    這是一尊龐大的建築,東西兩側的遊廊長達將近一里,在整個梅德蘭大陸,單體建築規模都足以排入前五之列。

    規模龐大,建造工藝難度極高,帝國首相府,也成了帝都不多的幾件,到了帝都後必定要去參觀的熱門景點。

    另外一名女子笑著,她突然向前傾了傾身體,雙手按在了邁肯的膝蓋上。

    “哦,什麼首相府?不就是一堆破石頭麼?有什麼好看的?”女子紫色的眸子裡,一抹邪異的幽光閃爍:“邁肯?邁肯!你是一個好小伙子,嘻,你對你的導師,忠誠麼?”

    邁肯的目光被女子紫色的眸子吸引。

    他張開嘴,喃喃道:“我對瑪格先生……忠誠?”

    女子微微一笑,雙手輕輕一用力,她整個人就順勢而起,坐在了邁肯的身邊。一股淡淡的幽香從她身上散發出來,迅速充斥整個車廂。

    “你大概還沒明白你內心最原始的衝動……你應該,忠誠他,服從他,然後,為他奉獻一切……”女子'噗嗤'笑著:“來,讓我們教會你,如何順從他,如何的忠誠他……將你的靈魂獻給他,而你的身體……是我們的。”

    馬車的車窗關上,趕車的車夫面無表情的,繼續驅車向前。

    路過一條僻靜的小巷口的時候,車夫將馬車趕到了小巷裡,呼喝了一聲,拉車的馬就乖巧的停下了步伐。車夫放下馬鞭,掏出煙卷,'吧嗒吧嗒'的抽了起來。

    煙頭閃爍著淡淡的火光,車夫低聲的嘟囔:“好運的小子,嘖!”

    不斷搖晃著的車廂裡,傳來了兩女'嗤嗤'的笑聲:“羨慕麼?有膽,你就進來!”

    車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灰褐色的眸子猛地變成了一片血色。他搖了搖頭,冷哼了一聲,在車座上盤起了雙腿,低聲喃喃道:“他是殿下看中的人,不要玩太過火了。”

    兩女的笑聲猶如銀鈴一般響起:“不玩過火,我們如何讓他變得忠誠可靠?少廢話了,這種事情,我們才是行家!”

    馬車輕輕的搖晃著,邁肯又是歡快又是痛苦的低吼聲不斷傳來。

    一刻鐘,兩刻鐘,三刻鐘……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將近黃昏,天都暗了下來,大街小巷的煤氣路燈被點燈人點亮的時候,馬車緩緩駛離了小巷,順著大道繼續向前。

    車廂裡,邁肯的面頰都凹陷了一層下去,他的身體微微的顫抖著,臉上蒙著一層不正常的酡紅。他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變得深邃而渾濁,眸子表面有一層淡淡的幽光盤旋。

    兩女異常慵懶的斜靠在車座上,心滿意足的看著邁肯:“本來以為是一場苦差事,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意外收穫……嘻,作為小點心,你是合格的… …現在,做正經事吧。”

    一女輕聲道:“親愛的小東西,記住我們的名字,我是米亞,她是米克,外人更喜歡叫我們'腐蝕雙翼'……嘻,我們喜歡這個稱號。”

    “你很幸運,通過了我們的考驗,你才真正算是那一位的人。”米亞嬌滴滴的說道:“以後你飛黃騰達的時候,可不要忘記我們今天賜予你的歡樂哦!”

    邁肯'呼哧呼哧'的喘著氣,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著。

    剛剛馬車裡發生的事情,讓他的身體猶如處於傳說中的天堂,極致的快樂讓他恨不得直接死去……

    但是他的靈魂,卻接受了地獄一般的磨練。

    他無法回想之前的痛苦,他無法想像之前他的靈魂承受的瘋狂衝擊……在他的**飛上天堂的同時,他的靈魂卻在沉淪地獄,無止境的沉淪,沉淪為他人的奴隸,他人一念之間就能碾滅的傀儡和工具……

    源自他靈魂深處的最後一絲善良的本能,邁肯想結束自己的生命,結束髮生在自己身上的可怕的事情。

    但是剛剛來自**的無窮快樂,讓他一次次的打消了那種衝動。

    他哆嗦著看著米亞和米克,他眸子裡的幽光越來越亮,最終他哆嗦著,將靈魂深處的最後一絲善良徹底的泯滅。他跪在了地上,低聲的喃喃自語:“願偉大的腐蝕之靈賜福於我……我願意,向瑪格先生,奉獻我的一切!”

    米亞和米克同時滿足的笑了起來。

    四輪馬車輕快的向前奔馳,他們離開了大學城區,來到了大學城區西邊的,一片密佈著精巧小樓的街區。

    四輪馬車在一座雜草叢生的小樓門前停下。

    此刻天色已經大黑,這棟獨門獨院的小樓左近,好些樓房內已經傳出了飯菜香氣,有歡聲笑語傳來。

    唯有這棟小樓內黑漆漆的,不遠處的煤氣路燈散發出雪亮的光芒,但是亮光照耀在這邊,似乎被空氣中某些不明的東西吸取了大部分,小樓和附近的路面光線暗淡,讓人的心里莫名的一陣陣的發冷。

    “這裡,不錯!”米亞瞇著眼,紫色的眸子裡幽光閃爍,她認真的看著這棟小樓,輕聲笑道:“我能感受到,這棟樓宇內殘留的氣息……那種絕望的悲嗆,那種刻骨的怨毒……”

    米克掏出了一副帝都海德拉堡的地圖,繪製精美的地圖上,十幾個紅點排成了一個詭異的倒五星形法陣紋路。從地圖上看去,她們眼前的小樓,正是地圖上的紅點之一。

    “那麼,我們已經帶來了墮落的靈魂和**……我們所需的純潔的肉和靈呢?”米亞輕笑著,輕輕的打了個響指。

    飄忽不定的小提琴聲從黑暗中響起,淡淡的熒光向四周擴散開,小樓附近的空氣蠕動著,一道無形的結界擴散開來,將一行人和馬車都籠罩在內。

    內外隔絕,外部的聲音和氣味再也無法感知,小樓附近發生的一切,也無法被外人感觸到分毫。

    一名頭戴尖頂帽,身穿羽毛製成的怪異披風,渾身幾乎和黑暗融為一體的男子悄然走了出來。他'嗤嗤'的笑著,他的笑聲中,隱隱有無數類似老鼠尖叫的'吱吱'聲混在裡面。

    “米亞,米克,哦,這個幸運的小子,你們已經收服了他?啊,哈,什麼時候,你們能夠幫我也墮落一下?我,非常樂意在你們的身軀上沉淪、墮落,直到我的**和靈魂徹底的腐爛……”

    “如果你給得起價,我們姐妹不介意哦……但是給不出錢的窮鬼,滾一邊去。”米克很不客氣的訓斥道:“純潔的肉和靈呢?”

    男子冷哼了一聲,他的披風抖了抖,一道微風捲起,雜草叢生的院子角落裡,一條纖細的人影冉冉的飄起。

    “聖瑪雅大教堂的一個見習小修女……**和靈魂都無比的純潔,作為祭品,是絕對足夠的。”

    “加快速度,今晚上完成一切準備。”米亞嘆了一口氣: “這可是一件辛苦活,我們會很辛苦……當然,我們的邁肯先生,是最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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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喬的報復

    十二月一日,傍晚。

    帝都氣溫驟降,原本的鵝毛大雪,也變得和鵝翅膀相似,一大捧一大捧的從天上砸下來,砸在地面厚厚的積雪上,發出很有質感的撞擊聲。

    雪是如此的喧囂,幾條在高空輪值的大型戰爭飛艇投下的光柱,都變得軟弱無力,從離地數百尺的空中照耀下來,居然已無法照亮地面。

    風太寒,雪太大,積雪太深,帝都的交通幾乎斷絕,除了巡邏的軍警在積雪中艱難跋涉,也只有某些城狐社鼠,他們才會在這樣的鬼天氣裡出門,趁機做點養家糊口的勾當。

    帝都核心,海德拉宮區,南邊一處高檔社區。

    社區的管家正在組織工人,汗流浹背的鏟雪。

    數量眾多的工人不惜成本的忙活著,天空的雪墜落,還沒來得及堆砌在地面,就被工人鏟走,露出了乾淨、整潔的路面。

    貝爾端著酒,裹著大衣站在自家宅邸頂樓的露台,俯瞰著自家宅院內忙碌的工人。

    在這些工人附近,貝爾家的僕役、護衛猶如一群警惕的獵狗,死死的盯著這些工人的一舉一動,唯恐他們順手牽羊,拿走了宅邸裡的哪怕一根枯枝。

    一架四輪馬車順著清掃乾淨的馬路行了進來,車門'咣'的一下打開,一個個頭不高的少年從馬車裡蹦了出來,用力緊了緊身上的白熊皮大衣,大聲的咒罵起該死的天氣。

    “我想去圖倫港,聽說那裡的姑娘,一年四季都穿得很清涼。”少年憤然咆哮著:“該死的帝都,一年有四個月冰天雪地,還有四個月陰雨綿綿… …我討厭這裡,我要去南方!”

    兩名同樣裹著大衣的少女從馬車裡鑽了出來,她們提著身上大衣,唯恐大衣的衣角碰觸到地上還沒清掃乾淨的積雪。

    聽到少年的咆哮,兩個少女也嬌滴滴的附和他的意見,對眼下的鬼天氣充滿了怨憤之情。

    貝爾的臉就陰沉了下來。

    馬車裡鑽出來的少年,是他的小兒子。剛剛過了十六歲生日的他,正在帝都的中級學院讀書。這座宅子,也是貝爾為了讓小兒子有個舒適的生活環境,特意在距離中級學院最近的社區添置的。

    前些天,他正忙著應付耳語森林俱樂部一案的餘波,雖然喬已經和魯爾城的容克家族們簽署了和解契約,但是因為事情涉及帝國皇室威嚴,貝爾還是經過了一番苛刻的調查和盤問後,剛剛回復了自由之身。

    他想起了自己的小兒子,於是跑來這裡。

    沒想到,有幾個月沒見的小兒子,見面就給了他偌大的驚喜——這個時間點,這種天氣,他從哪裡帶了兩個姑娘回來?

    這種天氣,這個時間點,哪個良家少女會跟著男人,不回自己家,而是去別人家?

    貝爾年輕時也曾經風流-浪蕩過,從那兩個少女嬌滴滴的做作語氣中,他就能判斷出,這兩個少女可不是什麼好人家出身。

    宅邸的管家,一名老陳穩重的中年人迎了上去:“鮑爾少爺!”

    貝爾的小兒子,生得油頭粉面、很有幾分俊俏的鮑爾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少囉嗦,趕緊準備晚餐……我帶了朋友來,她們今天要留宿,晚餐豐富一些……盡可能的再豐富一些。”

    鮑爾一左一右,拉住了兩個少女的手,大步衝進了宅子。

    他大聲的嚷嚷道:“將那瓶一三二七年份的貴腐酒打開,還有前幾天送來的白金魚子醬,我要看到它們出現在餐桌上……啊,你們這群蠢貨,你們都傻了麼?快幫我們脫掉外套。”

    鮑爾帶著一份怪異的情緒,大聲的咆哮著:“呆頭呆腦的蠢貨們,如果有一天……如果有一天,我會讓你們全部滾蛋。”

    貝爾端著酒杯,陰沉著臉從露台穿過了房間,三兩步衝過了頂樓的走廊,順著直達一樓大廳的盤旋樓梯輕快而無聲的走了下來。

    盤旋樓梯中空的結構,形成了一個天然的擴音器,鮑爾的嚷嚷聲讓身處四樓的貝爾清晰可聞。

    貝爾耷拉著面皮,順著樓梯很快就到了二樓。

    他心裡滿是怒火,鮑爾的這話,味道不是很對……他只是貝爾的小兒子,他上面還有一個已經成年,已經開始接觸家族事務的兄長。

    這座宅邸裡的僕役、護衛,全都是貝爾親手安排。

    貝爾有什麼權力讓他們滾蛋?

    除非是貝爾死了,他的大兒子也出了意外無法接手貝爾的遺產,由鮑爾繼承了貝爾的一切,他才有資格對這座宅邸的人按心意處置。

    貝爾剛剛從一個巨大的,足以吞噬他全部、所有的漩渦中脫身,就猛不丁的聽到自己寶貝兒子的這番話語——這是詛咒他和他的大兒子去死麼?

    仰起頭,將酒杯中的烈酒一口喝得乾乾淨淨,貝爾咬著牙,放慢了速度,一步一步的踏著樓梯悄無聲息的走向一樓大廳。他屏著呼吸,想要聽聽自己兒子還有什麼精彩言論。

    僕役們在忙碌著,鮑爾和兩個少女已經脫掉了厚厚的皮大衣,又將裡面的外套解了下來。

    渾身輕鬆了許多的鮑爾笑看著兩名頗有點姿色的少女,又看了看在大廳裡忙活著的,並沒有刻意注意這邊的僕役們,壓低了聲音,得意洋洋的笑著。

    “聽說過耳語森林俱樂部的案子麼?有兩位公爵繼承人,因為意外不幸死在了那裡……噢,他們死了,原本對於繼承權已經絕望的幾位兄弟,可都有了機會。”

    貝爾得意洋洋、眉飛色舞的向兩名面孔酡紅的少女吹噓:“兩位公爵的繼承人,都能因為意外死去……我的兄長,那個自以為是、自大自狂的蠢貨,他當然也有可能…… ”

    貝爾將手中的酒杯狠狠的摔了下去。

    水晶酒杯準確的落在了鮑爾的腳尖前,酒杯粉碎,滿地都是亮晶晶的水晶渣子亂濺亂滾。

    所有僕役嚇得一哆嗦,一個個好像受驚的兔子一樣,飛一般竄到了一旁走廊不敢冒頭。

    鮑爾則是呆呆的抬頭,看著站在樓梯上,咬牙切齒俯瞰自己的父親……他的兩條腿微微的哆嗦著,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擠出了一絲笑容:“父……父親!”

    貝爾揮了揮手,冷聲道:“來人,送這兩位尊貴的小姐回去。”

    兩個少女瞪大眼,不可思議的看著貝爾,她們大聲的叫嚷著,抱怨著,吐槽說是鮑爾邀請她們來共度良宵,她們可不想天黑後還在冰冷刺骨的大街上溜達。

    幾個護衛衝了上來,一把抓住了兩名少女,任憑她們掙扎怒罵,拎著她們直接塞進了馬車,然後駕著馬車揚長而去,甚至連她們的大衣都落在了衣帽間裡。

    貝爾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故作鎮定的鮑爾面前,歪著頭看了看他,然後一耳光抽了上去。

    “你在帝都,都學了些什麼?”

    “耳語森林俱樂部的事情,你從哪裡打聽到的?”

    “嗯?兩個公爵繼承人的意外身亡,這種消息,警務部、監察部下令封鎖的消息,你居然能打聽到,看樣子,你在帝都認識了不少好朋友嘛。”

    “蠢貨,你剛才說的什麼話?你是想要我和你的哥哥,全都和那兩個倒霉鬼一樣出了意外,由你來接管我的遺產,從此肆無忌憚的和那種小-婊-子日夜鬼混?”

    貝爾說得火大,他又狠狠給了鮑爾另外一張臉一耳光。

    “鮑爾,我會讓你母親來帝都看著你……你……”貝爾咬了咬牙,看著鮑爾那張清秀的臉蛋上藏不住的驚惶和心虛,他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換成那群殺千刀的條頓們,碰到家裡有這種不賢不孝的混蛋兒子,直接將他們塞進軍隊,讓軍隊狠狠的操練幾年,怕是也能鍛煉成一個人模人樣。

    但是容克們……貝爾腦子裡轉過幾個念頭,然後搖了搖頭。

    以伯格曼家族如今的局勢,如果貝爾將鮑爾送進軍隊,他害怕這小子三天都熬不下去,要麼在訓練中意外傷亡,要麼直接被人打了黑槍。

    而且,哪個容克捨得讓自己嬌生慣養的寶貝兒子,去那種'下里巴人'的軍隊裡拼命?

    拼命、打仗這種事情,都是那些'下等人'的命!

    “你母親,會管著你的!”貝爾陰沉著臉,冷聲道:“而我,你大概有幾年見不到我了,該死的東西,因為某些原因,我要去家族在海外新開闢的墾殖園巡視,這幾年,我要遠離帝都和魯爾城大區。”

    “我不在的日子,你要用心讀書,多結交有用的朋友,而不是這些妖-豔的小賤貨! ”貝爾壓低了聲音:“混蛋,蠢貨,就算要女人,家裡的侍女不比她們乾淨、安全麼?沒出息的東西,家裡的侍女,不比她們水靈、漂亮麼?”

    鮑爾眼睛驟然一亮。

    他吧嗒了一下嘴,看了看貝爾,低聲辯解道:“我的朋友,可都是……很不錯的朋友。”

    貝爾冷笑了一聲:“你能認識什麼有用的人?'不錯的'朋友?呵呵……”

    鮑爾的豐盛晚餐如願以償,畢竟貝爾也不是一個愛虧待自己的人。所以這頓晚餐,比鮑爾預料中的更加豐盛,更加奢華。

    餐桌上,貝爾絮絮叨叨的訓斥了鮑爾一個多小時,訓得鮑爾幾乎沒哭出來。

    晚餐後,貝爾親自挑選了兩個侍女,讓她們送鮑爾回房。

    貝爾自己也挑選了兩個侍女……

    然後,整個宅邸就安靜了下來,燈火一盞一盞的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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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喬的報復(2)

    有錢好辦事。

    無論是在圖倫港,還是在帝都海德拉堡。

    曾經波圖塞人獅子尾巴部落,斯圖加特九世的族人們的駐地,在蘭茵河邊的那一片廢棄的碼頭區,此刻已經成了喬的私產。

    這裡本身就是廢棄不用的場地,歸屬權在海德拉堡的國-有資產管理局名下,屬於沒用處卻又捨不得丟棄的雞肋類的產業。

    司耿斯先生用喬的名義,向管理局繳納了一筆微不足道的費用,這片廢棄的碼頭區,從將近一萬畝大小的地皮,再到地皮上的所有建築,以及一些零碎的、遺落在這裡的大型器械等,都成了喬的財產。

    喬在軍事大學學習的半個多月,司耿斯先生作為大管家,已經僱傭了大批工人,將碼頭區的核心區域整飭了一遍。

    有獅子尾巴部落打下的基礎,將那一夜帝**突襲炸掉的兩座倉庫整理乾淨後,碼頭區內就多了一片整潔、寬敞,足夠上萬人起居的營地。

    馬科斯、蘭木槿、蘭桔梗,則是以他們軍人的作戰素養,讓那些工人在營地附近佈置了一番,挖掘了一條壕溝,佈置了幾列鐵絲網,又布下了大量的陷阱,還建造了一圈數十座哨塔箭樓,硬生生將這營地變成了一個小有規模的軍事據點。

    之前,大伊凡糾集的暴風雪戰團,都還聚居在青松街一百五十八號。

    十二月一日下午,喬和歇洛克分手後,就下了命令,暴風雪戰團的數千人,全都從青松街撤離,直接搬遷到了這座剛剛建起的營地。

    也就是喬擁有皇家海德拉徽章,得到皇室寵信。

    也就是喬擁有黑森林捍衛者勳章,這枚勳章擁有組建民兵的特權。

    也就是喬擁有大海德拉騎士團百夫長的身份,作為薩利安的私人騎士團,喬有統轄私軍的權力。

    否則的話,馬科斯他們在這里大興土木,建造了一座小型堡壘,又糾集數千盧西亞帝國的逃兵叛將,而且人人全副武裝的聚集在海德拉堡的近郊……

    呵呵,換成其他人,這座剛剛建起的營地,早就被戰爭飛艇丟下來的炸彈夷平了。

    寒風呼嘯,大片大片的雪花重重的拍在積雪上。

    營地南面,蘭茵河面上,幾道聚光煤氣燈發出的光柱艱難的劈開了一條光路,幾條蒸汽機為動力的緝私船,正在河道上往來巡弋。

    這是蘭茵河總督府緝私隊的戰船。

    水警隊負責河道白天的治安。

    緝私隊負責河道夜間的緝私。

    天寒地凍,氣候惡劣到了極致,天色漆黑,亂雪對視野造成了極大的影響,這種天氣不適合航行貨運,蘭茵河上的緝私卻正是最瘋狂的時候……

    '咚、咚咚'!

    緝私船的方向有小口徑火砲的轟鳴聲響起,隱隱有嘈雜的吼叫聲傳來。

    喬穿著厚重的熊皮大衣,站在碼頭的棧橋上,朝著水勢浩蕩的蘭茵河舒舒服服的放了一泡尿……他抖了抖身體,低聲咒罵著:“這天氣,能把鳥給凍成冰塊……這河面,怎麼一點冰都沒有?”

    牙站在喬身邊,叼著細細的煙卷,雙手護著閃爍不定的煙頭。

    風太大,天氣太冷,煙卷燃燒的煙頭如果不用手護著,寒風三兩下就能將煙頭撲滅。

    艱難的吐了一口濃煙,牙大聲嚷嚷道:“聽說,蘭茵河是一位名為蘭茵的女神流出的血液……傳說,蘭茵和邪神作戰,隕落在西部高原地帶,她的血流淌出來,就形成了蘭茵河。”

    聳聳肩膀,牙大聲道:“神的血液所化的河流,當然要有一點奇異之處。”

    喬點了點頭,滿意的看著浩浩蕩盪奔流不息的河水:“這樣也好,起碼我們不用在冰面上鑿洞了……該死,軍事大學校園裡的那個湖泊,湖面的冰有十尺厚,這得花多大力氣啊!”

    喬身後,袒露著膀子,渾身長毛在寒風中胡亂舞動的大伊凡正坐在一截木樁上,他左手握著幾乎有尋常人身高這般長的大砍刀,右手拿著一塊'燧石',正慢吞吞的摩擦著刀口。

    尋常人磨刀,用的是專門的磨刀石。

    大伊凡卻是用的燧石!

    石頭和刀口快速擦過,'嗤啦、嗤啦',大片大片的火星就從刀口上噴出,特別有威懾力,特別有震撼效果。

    尤其是火星噴出、熄滅的一瞬間,令得四周亮度都一明一暗,給人的心理壓力就越發的凝肅。

    威圖家的護衛,還有血斧戰團的好手,暴風雪戰團的心腹,數十名精挑細選出來的彪形大漢圍站在雪地中,一個個齜牙咧嘴的,看著蜷縮在雪地上的貝爾。

    “弄醒他!”喬紮好了褲腰帶,裹緊了大衣,轉身看向了貝爾。

    一個威圖家護衛抓起一個水桶,從棧橋下的河面舀了一桶水,劈頭蓋臉的潑在了貝爾的身上。

    貝爾體內殘留著鬼臉掌櫃配製的麻醉-藥劑的藥力,一桶河水噹頭潑下,刺骨的寒風一吹,什麼藥力都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貝爾發出一聲鬼嚎般的慘叫,渾身哆嗦著一躍而起。

    他身上裹著一條厚厚的天鵝絨褥子,他被喬的人從帝都劫出來的時候,身上就裹著這條他睡覺時使用的褥子。

    被冷水一激,貝爾慘嚎著將身上的天鵝絨褥子往外一丟。

    他身上一絲不著,光溜溜的大白肉全都袒露在外。四周寒風一卷,貝爾再次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嚎,用盡全身的力量撲向了丟在地上的天鵝褥子,重新將自己裹在了裡面。

    但是褥子上有水,貝爾剛剛將褥子裹在身上,水就被寒風凍成了冰,冰片結結實實的黏在了他的身上,讓他發出了無法形容的、猶如被千刀萬剮一般的淒厲嚎叫。

    作為伯格曼家族的核心成員,貝爾是真正的從小到大都錦衣玉食,自幼養尊處優慣的人物。

    容克貴族和條頓貴族還不同,條頓貴族的子弟們,大部分都從小接受嚴苛的武技訓練,接受嚴苛的軍事教育,甚至十二三歲就丟進軍隊熬煉,一個個都是從腥風血雨、風裡浪裡熬過來的鐵漢子。

    容克貴族們……那都是一隻只在錦繡堆裡養大的小香豬!

    嬌柔,細嫩,十指都不沾陽春水的!

    貝爾渾身凍結在天鵝絨褥子裡,他聲嘶力竭的慘號著,白淨的面龐瞬間變成了青灰色。

    他驚恐的看著四周,目光尤其在大伊凡手中的長刀上停留了好一陣子。

    大伊凡'咯咯咯'的笑著,手中燧石越髮用力的摩擦刀口,放出越發璀璨的火星,照亮了四周黑漆漆的夜。

    貝爾差點昏厥過去。

    他的記憶,還殘留在剛剛晚餐後,他挑選了兩名嬌俏可人的小侍女,和她們進行了一番深入淺出的深刻交流後,他帶著難以形容的快慰愜意進入了最深沉的美夢。

    但是猛不丁的被酷寒弄醒,他居然來到了這猶如寒冰地獄的鬼地方。

    天空不見一絲兒光線。

    身邊有浩浩蕩蕩的水聲傳來。

    四周圍著數十名牛高馬大,滿臉橫肉的兇殘漢子。

    貝爾的身體劇烈的哆嗦著,他的目光隨著大伊凡手上的燧石上下挪動著,他艱難的張開嘴,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你們……什麼……人……”

    “貝爾閣下,好久不見……承蒙您的關心,讓我在血木棉堡呆了一陣子……承蒙您的厚愛,讓我損失了很多,很多,很多……更給我帶來了巨大的麻煩!”

    喬轉過身,向前走了兩步,齜牙向貝爾笑了笑。

    貝爾的瞳孔驟然一凝。

    借助燧石爆發出的火星帶來的光亮,他看清了喬的面龐。

    他當即聲嘶力竭的尖叫起來:“喬·容·威圖……”

    喬給了貝爾一耳光:“喬·馮·威圖……混蛋,薩利安殿下幫忙,威圖家族馬上就要晉升為有領地、有特權的條頓貴族了。不要弄錯我的名字啊!”

    貝爾當即改口:“喬·馮·威圖……我們之間,兩清了。伯格曼家族,還有這次牽扯進來的所有魯爾城的大家族,已經給了你足夠的補償。你已經簽署了貴族和解契約,你更向神靈發下了誓言,你……”

    “契約是用來撕毀的,你和你背後的人,想要吞併整個威圖家族,想要對付我不多的幾個親人……你以為,給出一點賠償,簽訂所謂的契約,有用麼?”

    “至於說,向神發出的誓言嘛!”

    喬抿了抿嘴,很認真的看著貝爾:“我不是穆的信徒,所以我對他發的誓言,我不在乎……我是穆忒絲忒的信徒,我母親、我姐姐、我妹妹都是,所以,我是穆忒絲忒的虔誠信徒!”

    “我當然要遵守我向穆忒絲忒發下的誓言。”

    “但是,我今天早上,已經在聖瑪雅大教堂,向穆忒絲忒做了最虔誠的懺悔,我懺悔了我的罪過,我明確的告訴穆忒絲忒,我要違反我的誓言!”

    “但是,穆忒絲忒沒有對我進行任何懲罰,可見,她默許了我對你和伯格曼家族,以及你們的狐朋狗友們的報復!”

    “穆忒絲忒默許了我的報復,我還因為她的寬容和大度,向聖瑪雅大教堂捐獻了一百萬金馬克呢。”喬笑得極其的燦爛:“貝爾先生,我對您的報復,得到了穆忒絲忒的默認……所以……”

    貝爾瞪大眼睛,猶如見鬼一樣看著喬。

    混蛋啊……為了破壞誓言向自己報復,跑去聖瑪雅大教堂捐獻了一百萬金馬克?

    只是為了求一個心安嘛,至於花這麼多錢麼?貝爾和他的族人做的背叛誓言的事情多了去了,也沒見穆或者穆忒絲忒降下任何的懲罰啊!

    哦,不,不,不,問題的重點不在於一百萬金馬克。

    而是在於,喬寧可付出一百萬金馬克求一個心安,也要報復自己啊!

    貝爾乾笑了起來:“喬,尊敬的喬閣下,我們之間,一定有什麼誤會……我認為,我們可以有更好的辦法,解決我們之間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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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喬的報復(3)

    一條小船駛出了棧橋。

    '噗通'一聲,一個裝滿了火山灰水泥的大酒桶砸破了河面。

    蘭茵河,很深,水流很急,大酒桶被水流沖刷著,一路向東邊翻滾而去。在這個酒桶最終沉入河底,在河底'安家'之前,它或許能夠被沖出數百里遠。

    貝爾在這個世界上,就這樣消失了。

    河邊棧橋上,一堆火焰熊熊燃燒,貝爾的那條天鵝絨褥子被一把火燒成了一縷青煙,再無半點痕跡留存。

    “感覺還是有點不靠譜,沒有圖倫港外大海溝那樣萬無一失。”喬站在棧橋上,看著慢慢駛回的小船,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和圖倫港南邊的暴風洋大海溝相比,蘭茵河的肚量還是太小了一些。將一個人丟進蘭茵河,和將一個人丟進大海溝,帶給人的那種踏實感還是遠遠不及的。

    一小會後,喬帶著人回到了原本的碼頭管理委員會的辦公小樓。

    小樓裡,斯圖加特九世的那些雜亂家具已經被清掃一空,嶄新的地毯,嶄新的家具,嶄新的牆衣等,讓這棟小樓煥發出了全新的生命力。

    頂樓的小會議室中,喬坐在辦公桌後面,笑呵呵的看著手上的一疊公文紙。

    這是貝爾的口供。

    伯格曼家在帝都的所有產業,所有人手,甚至是他們收買的各部的官員等等,一切貝爾掌握的信息都詳列其上。

    更有一部分魯爾城其他容克家族的情報,但凡貝爾知道的,也在喬的威逼和大伊凡的拷問下,也都詳細的記錄在了上面。

    “比我想像的,要好對付得多。”喬吹了聲口哨:“大伊凡還沒怎麼動手,他就全吐了出來。”

    大伊凡憨厚的笑著,他摩挲著剛剛刮光的大腦袋,憨厚的笑道:“少爺,這傢伙是個軟蛋,我還沒怎麼下手呢,他就憋不住了……嘿嘿,下次換個硬漢子,讓您見識見識,我真正的手段。”

    拉普拉希尖尖細細的聲音在喬的腦海中響起。

    “親愛的'緋紅',你不應該在這種雜務上浪費太多時間……比如說,就你手上的這些信息,如果你願意支付'公平'的'報酬',我隨時可以向你提供。”

    喬抖了抖手上的情報,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哎,窮啊……”

    拉普拉希尖尖細細的聲音戛然而止,喬的腦海中,只有一聲極其幽怨的'哼'在輕輕迴盪。

    會議室內,司耿斯先生、牙等人表情變得很精彩。

    從喬的嘴裡聽到'窮'這個詞……

    這,該怎麼說呢?

    '窮'?

    喬剛剛敲詐了超級容克們一大筆,按照剛剛從警務部、監察部那邊傳來的消息,威綸大法官作為'陷害'喬的'主謀',他的個人資產,也將作為賠償金賠付給喬。

    這又是一筆不菲的意外之財。

    喬說他'窮'?司耿斯先生不由得翻白眼看向了天花板,這話有點違心了嘿。

    “好了,貝爾已經'伏法',我答應他只要他老實招供,我就不會為難他的家人……但是伯格曼家族,還有那些大容克們,他們有意插手圖倫港!”

    “毫無疑問,圖倫港是一塊大肥肉,這些貪婪的容克們盯上了圖倫港,他們不會放棄。”

    “因為皇室的打擊,因為陰謀的敗露,他們暫時的縮回了手……但是我相信,等這段風聲過去後,他們一定會有後續的行動,他們或許不會衝著威圖家出手,他們或許會衝著威圖家的那些朋友出手。”

    “這些貪婪的大容克,他們一旦進入圖倫港,他們勢必和我們發生衝突,為了金錢,為了利益,他們將貪婪的攫奪一切,而我們勢必成為他們攫奪的對象!”

    “所以,我們不能讓他們騰出手來,不能讓他們有空閒心思去圖倫港折騰。”

    “我們必須,給他們最嚴厲的打擊……”

    喬將手中的情報拍在了辦公桌上,他直勾勾的盯著大伊凡:“大伊凡,薩利安殿下將你送給了我,我不管你和他之間有什麼約定,我姑且認為,你是可以信任的。”

    “這裡有一份名單,伯格曼家族,還有他們最重要的十幾個盟友家族在帝都的重要人物,開始獵殺吧……每殺死一個人,我給你十萬金馬克的報酬。”

    喬的瞳孔裡閃爍著緋紅色的幽光,他的聲音猶如窗外呼嘯而過的寒風,冷厲而充滿殺意。

    司耿斯先生,牙,還有在場的幾位家族老人同時駭然抬起頭來。

    喬……真的不一樣了。

    曾經憨厚,顢頇,甚至給人'傻乎乎'感覺的喬,居然能如此輕描淡寫的,發布致人於死地的命令。一個超級容克家族的重要人員,手握巨萬財富的大人物,在喬這裡,只是'十萬金馬克'一個的'行動目標'而已。

    司耿斯先生低下了頭。

    此刻喬的身影,和司耿斯先生記憶中的黑森的身影幾乎融為一體。

    黑森……黑森……威圖家的家主黑森,他是從什麼時候才變得殺伐果斷,言辭之間才有了這麼一股凌厲的煞氣?

    司耿斯先生也記不清了。

    但是他記得很清楚,在喬這個年齡的時候,黑森還是一個溫厚、和氣、開朗燦爛,因為他從小照顧的一匹老馬老死,還會當眾嚎啕大哭的年輕人。

    同樣的年紀,喬身上,卻已經有了黑森最近一些年才蓄養出的殺伐決斷之意。

    大伊凡憨憨的笑著:“拿錢辦事,這活我和兄弟們拿手……呃,殺一個十萬金馬克,這價格很不錯。不過,我們從他們身上的繳獲呢?”

    喬聳了聳肩膀:“繳獲……十萬金馬克以下,歸你們……十萬金馬克以上,你們拿五成;一百萬金馬克以上,你們拿兩成……其他多餘的繳獲,繳納公有。 ”

    喬抿了抿嘴,深沉的看著大伊凡:“不管怎麼說,你現在是我的下屬,不是麼?”

    大伊凡眨巴了一下眼睛,看了看站在一旁雙手抱胸一言不發的馬科斯,他嘆了一口氣,向喬深深的鞠躬了下去:“一切如您所命……”

    喬叮囑道:“如果你的人被抓了……”

    大伊凡笑得格外的燦爛:“他們是行家,他們懂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呃……正常的打劫嘛,一不小心殺了人,這種事情多了去了……只是一場很平常的打劫!您放心,兄弟們幹這種活,很專業。”

    喬看了大伊凡半天,這才點了點頭:“很好,我相信你們的專業。”

    大伊凡興高采烈的向喬行了一禮,扛著大砍刀,哼著粗陋無匹的小調走出了會議室。隨後,他的吼聲傳遍了整個小樓:“混蛋們,有活干了!金燦燦的金馬克等著你們這群殺千刀的混蛋……哈,跟著老子去幹活……吃香的,喝辣的,漂亮的-娘-們-隨便-上,好日子等著你們呢!”

    等到大吼大叫的大伊凡離開了,喬這才向蘭桔梗點了點頭:“桔梗,這些天,你帶亞亞·彼得他們,稍微盯著點。”

    蘭桔梗咧嘴一笑,點了點頭,然後身體一晃,化為黑影沒入了會議室外的陰影中。

    喬呆了呆,撇了撇嘴:“影行……我現在,也可以啊。有啥了不起的?”

    輕哼了一聲,喬又看向了馬科斯:“馬科斯,你帶人配合桔梗他們……這一次的事情,是對大伊凡和他的那些人的考驗。如果他們辦事得力,而且口風足夠緊的話,以後他們就真正是自己人了。”

    馬科斯肅然點了點頭:“如果他們敢亂來,而且,敢牽連到你的話,我會幹掉他們所有人。”

    喬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用力的點了點頭,燦然一笑。

    一刻鐘後,喬帶著司耿斯先生、牙、蘭木槿,還有幾個家族老人,來到了碼頭區最偏僻的一個角落,鑽進了一棟外表破破爛爛的倉庫。

    破破爛爛的倉庫,內部也破破爛爛。

    但是在這倉庫內,擺放著一套極其高端的水晶器皿。

    在這些水晶器皿旁,碼放著一塊塊磚頭造型,四四方方的淡黃色塊狀物。

    空氣中瀰漫著古怪的味道,喬和一眾人等,下意識的放輕了腳步,來到了這一堆能有七八個立方尺大小的黃色塊狀物旁。

    司耿斯先生抓起一塊塊狀物,沉聲道:“喬,這是我按照你給的配方,配出來的新式炸-藥……誰能想像呢?濃硝酸和一點日常最常見的東西,居然能製造出這麼可怕、殺傷力這麼巨大的大傢伙。”

    “混合了矽藻土後,它們的性質很穩定,很安全,沒有專門的引-爆-雷-管,它們非常的安全。 ”

    司耿斯先生抓起了一旁放著的一根根細小的管狀物晃了晃,然後小心翼翼的將它們放下,又從一旁的試驗台上抓起了一枚機械懷錶改造的計時器。

    “同樣是你給的圖紙上的,定時器。”司耿斯先生的面皮泛出了不正常的紅暈:“配合上特製的強力彈簧,它們可以在預設的時間……轟!毀掉它們身邊的一切,卻沒人能發現,這事情和我們有關!”

    喬的整個瞳孔都變成緋紅色。

    他抓起一塊淡黃色的塊狀物,放在鼻子前輕輕的嗅了嗅,然後滿意的點了點頭。

    “那麼,我明天晚上,要返回軍事大學。”

    “當這些小可愛發出自己的怒吼的時候,你們一定要在公眾場合拋頭露面。這事情,當然是和我們完全無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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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債主'上門

    十二月二日,一大早。

    遠離海德拉宮,甚至都快到了海德拉堡的貧民區,一棟外表普普通通,佔地面積也普普通通的小樓內,巴伐利亞·佐·凱撒·尤里克正在忙碌著。

    捨不得點蠟燭,巴伐利亞光著膀子,坐在拉開的窗簾後面,藉著外面照進來的,極其黯淡的天光,縫補著一件袖口破洞的白色絲綢內衣。

    身高超過七尺八寸,魁梧雄壯如一頭冰原白熊,渾身都是淡黃色體毛,手指頭有大號胡蘿蔔粗的巴伐利亞小心翼翼的,兩根手指拈著一根細小的縫衣針,齜牙咧嘴的,極其艱難的縫補著袖口蠶豆大小的窟窿眼。

    小心翼翼的,一線又一線,一針又一針……針尖不斷戳在手指上,在柔韌的繭子皮上留下一條條細微的白色痕跡。

    拿慣了重型狼牙棒,更擅長轟碎人或者野獸的腦袋的手指在哆嗦,巴伐利亞額頭上冷汗一滴一滴的流淌下來,浸入了他的眼睛,刺激得他不斷眨眼。

    用了足足半個小時,終於將袖口的破洞勉強縫好,巴伐利亞舉起手中襯衣,看著那歪歪扭扭的袖口,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噢,不……我開始想念秀麗兒了……我的貼身女僕,我的小可愛,有你在,我的所有衣物上的窟窿,你總是能幫我又快又好的補好! ”

    “可愛的秀麗兒,我的寶貝兒,誰讓你的薪水這麼高呢?”

    “一個月五個金馬克……作為一個貼身女僕,這樣的薪水太過分了,我只能辭退你,實在是……沒辦法呀……我只能辭退你!”

    “噢,我從來不知道,補衣服是如此艱難的事情!”

    將襯衣丟在了身後,使用的被褥等都是細棉布製成,相對巴伐利亞的身份而言顯得有點貧寒的四柱大床上,盧西亞帝國駐德倫帝國大使,盧西亞皇室成員,帝國公爵巴伐利亞·佐·凱撒·尤里克站起身來,背著手在自己狹小的臥室裡往來走了兩圈。

    臥室長寬只有二十幾尺,對於普通人家來說,這臥室堪稱豪華。

    但是對於擁有帝國公爵封爵,且身為一國大使的巴伐利亞來說,這臥室未免太寒酸,而且相比他龐大的體型,這臥室的確也太狹小了一些。

    “亞瑟……給我倒一杯暖暖的杜松子酒!”有點心煩意亂的巴伐利亞大吼了一嗓子。

    半晌,沒人回應。

    巴伐利亞瞪大眼睛,一雙猶如鐵鉤一樣粗硬有力的眉毛狠狠一抖:“亞瑟?該死的賤骨頭,你又在偷懶麼?”

    又過了半晌,正準備情緒大爆發的巴伐利亞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腦門上。

    “啊,該死,亞瑟一周前被我辭退了……這不能怪我,雖然你兼任了貼身男僕、私人助理、機要秘書、馬車夫、園丁、花匠等十幾個職務,但是……一個月八個金馬克的薪水,太過分了。”

    巴伐利亞嘟囔著,他陰沉著臉走出了臥室,來到了外面狹小的起居室。

    這棟建築,瀕臨帝都的貧民區,原本是一個平民小商會的總部。半年前,這個小商會破產,這棟樓就被抵押給了債主。

    因為前主人破產,讓這棟樓帶上了一層不祥氣息的緣故,這棟建築的現主人將其掛牌出售、出租,卻久久沒有人願意接手。

    兩個月前,因為拖欠房租,被原本的房東趕了出來,帶著大使館一攤子官員在帝都無處可去的巴伐利亞,不知道怎麼的就打聽到了這裡,趕緊帶人上門商談。

    巴伐利亞擺出了自己盧西亞帝國皇室成員的身份,亮出了自己帝國公爵的封爵,更有意無意的,在小樓的現主人面前炫耀了一下自己身為六階超凡擁有的力量。

    這棟小樓的現主人,也僅僅是一個小商會的小股東而已,沒見過什麼世面……他這輩子打過交道的,爵位最高的貴族,也只是一個德倫帝國的小男爵而已。

    那個小男爵,已經讓這棟小樓的現主人驚為天人。

    堂堂盧西亞帝國的皇室公爵找上門來……親自和自己討價還價……巴伐利亞很是順利的,用近乎空手套白狼的方式,得到了這棟小樓三年的使用權。

    他一分錢租金都沒有支付……他只是承諾,他會以帝國公爵的身份,幫小樓的現主人在盧西亞帝國那邊拉拉線,看看能有什麼生意好關照對方之類的。

    成功的口手套白狼,讓巴伐利亞和下屬的百來名大使館官員,在天寒地凍的海德拉堡有了容身之地。

    不過,相比以前的盧西亞帝國大使館駐地,那地方畢竟是一個伯爵的府邸改造而成。

    而這裡,只是一個平民小商會的商會總部。

    建築面積,使用面積,乃至每一個房間的面積,根本無法和原本的大使館舊址相提並論。環境極其逼仄,條件極其惡劣……

    但是有什麼辦法呢?

    巴伐利亞和整個大使館,都快要破產了!

    他們已經有將近半年,沒能從國內收到一個金馬克的經費了!

    窮極的巴伐利亞,連自己的貼身男僕和貼身女僕都辭退了,由此可見他和大使館上下如今窘迫到了何等程度!

    跑到起居室的酒櫃旁,巴伐利亞抓起了一個酒瓶,'嘭'的一聲拔出了瓶塞。

    他抓起一個青銅酒杯,酒瓶往酒杯裡一傾……'噠噠'幾聲響,幾滴渾濁的酒液從酒瓶裡滴了下來,甚至沒能填滿酒杯的杯底。

    “該死的混蛋!”

    巴伐利亞瘋狂的咆哮了一聲,他丟下酒瓶,又抓起了另外一瓶酒……這瓶酒很給他面子,他從裡面倒出了大概小半杯烈酒。

    目光呆滯的看著杯底那一點酒水,巴伐利亞不甘心的抓起酒櫃裡的其他幾個酒瓶晃了晃。

    起居室的房門被推開,大使館的二秘,一名身材高挑的金發男子走了進來,他看著巴伐利亞嘆了一口氣:“尊敬的大使先生,我們昨天晚上已經喝光了您的所有存酒……您杯子裡的那一點,是我們的良心過意不去,特意給您留下的最後一小口!”

    巴伐利亞轉過身,憤怒的看著二秘先生:“希洛夫,你這個雜碎……”

    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將酒杯狠狠的往地上一摔,巴伐利亞怒道:“你們這群該死的雜碎……”

    低沉的喘著氣,巴伐利亞在狹小的起居室裡轉悠著圈子。

    轉了幾圈,巴伐利亞皺眉看著希洛夫:“召集所有人,我們得想個辦法弄點錢……該死的……昨天帝國送來的公函,你看過麼?今年帝國賬單又掛了紅印,欠了很多錢……按照我的經驗,到明年三月份以前,外交部不會給我們一個子兒……我們得弄點錢!”

    希洛夫無奈的攤開了雙手:“恐怕,今天的會議要推遲……現在大使館裡,除了我,其他人都出去了……確切的說,是徹夜未歸!”

    巴伐利亞瞪大了眼睛:“他們去幹什麼去了?”

    希洛夫聳了聳肩膀:“我們的首席武官,去了地下拳擊場打黑拳,如果他昨晚上沒被打死的話,他應該帶著一筆金馬克回來……當然,您別想從他手上摳出一個子兒來。”

    “我的上司,您的大秘閣下,他……他終於是走出了那一步……您知道的,他的情詩很不錯,海德拉堡有幾位尊貴的夫人,對他一直很有好感。 ”

    “昨天晚上,大秘閣下終於答應了某位侯爵夫人的邀請,和她去共度良宵……嗯,我甚至知道他昨夜的價錢,那位侯爵夫人支付了三萬金馬克。”

    巴伐利亞的眼睛驟然一亮:“尤金……這個混蛋,他一晚上值三萬金馬克?”

    希洛夫面無表情的看著巴伐利亞:“那位侯爵夫人的年齡,可以做他的母親。”

    巴伐利亞眸子裡的亮光閃爍,他猶豫了好一陣子,這才咕噥道:“尤金的年齡,比我還大七八歲……可以做他的母親?呃……三萬金馬克……似乎有點委屈,如果是十萬的話……”

    希洛夫嘆了一口氣:“我們的武官副官先生……或許,需要您去保釋他。”

    希洛夫搖了搖頭:“我一大早來找您,也正是為了這件事情……我們的武官副官,他昨天在一個地下賭場,因為賭資糾紛,打傷了十幾個賭客和賭場的打手,剛剛海德拉堡中區支局的警察來送信… …他當場被捕,現在正關在中區支局的羈押室。”

    巴伐利亞的面皮一陣陣的紅白不定,他猛地舉起了雙手大聲嘶吼:“那就讓他關在裡面吧,我現在沒錢去保釋他……而且,這不是正好麼?他的身份決定他可以在裡面衣食無憂的過一陣子,還省下了我們的伙食費,不是麼?”

    希洛夫呆了呆,然後點了點頭:“沒錯,似乎有道理……”

    吐了一口氣,希洛夫舉起了手中一個信封:“那麼,這裡還有一封來自圖倫港巴巴利亞閣下的信箋……因為他使用的是普通平信,沒有採用加急的渠道,信箋是跟著德倫帝國的民用火車一路送來,所以……這是一個多月前的消息了。”

    然後,希洛夫又舉起了另外一個信封:“而這,是我們的內線剛剛送來的情報!”

    “巴巴利亞?那個蠢貨給我寫信?”巴伐利亞抓了抓腦門:“該死的,圖倫港可是個好地方……呃,圖倫港真是個好地方……我真想和他換個位置。”

    接過信,巴伐利亞打開信紙看了幾眼……頓了頓,他打開了另外一個小信封。

    巴伐利亞的呼吸驟然變得急促起來。

    “啊,啊,啊……親愛的希洛夫,我們有錢了,我們有錢了……我們馬上就有錢了!”

    “真是沒想到,我可愛的小侄女洛夫娜居然在海德拉堡!”

    “哦,哦,哦,我的小寶貝,你真是天使,你給你親愛的巴伐利亞叔叔帶來了冬天裡的一道暖光,你就是我的天使!”

    “希洛夫,給你一個小時,將我們的人都找回來!”

    “然後,去找到這個叫做喬·容·威圖的傢伙,我們有筆賬要和他算算……哈哈,大肥羊,大肥羊啊!我們今年過年的經費,有著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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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3-3 01:01:2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五十一章 '債主'上門(2)

    十二月二日,中午時分。

    帝都海德拉宮區,風信子大酒店。

    以德倫帝國保守、傳統、僵硬、呆板的做派來說,一家大酒店能有'風信子'這個名字,算是極出挑的'雅緻'和'俊逸'。

    店如其名,風信子大酒店的風格就是奢華和精緻,突破德倫帝國傳統的極度奢華和瘋狂的精緻。

    就說酒店自帶的八家異國風情的餐廳,就含括了梅德蘭大陸以美食著稱的八個國家的風味美食。

    按照德倫帝國的風俗,晚宴才是正兒八經的宴請時間。

    中午的這一頓,只能算是便飯,德倫帝國上至王公大臣、下到黎民百姓,基本上就是兩條香腸、幾塊麵包,就能打發這一頓。

    不過,今天中午,在風信子酒店的高盧餐廳包房內,喬擺下的這一桌盛宴,可一點兒都不馬虎,和'便飯'完全是兩個概念。

    喬是主人,司耿斯先生主陪,哈默主任是主賓,帝國司法大學的幾個資深教授,還有哈默主任的幾位得意門生,其中就包括了帝都中區支局局長丹尼爾·富蘭克,他們都是喬今天宴請的貴賓。

    昨天喬就讓人送去了請帖,今天上午的時候,喬親自帶人,從司法大學將哈默主任和一眾賓客接到了風信子大酒店。喬的態度,可謂是恭謹到了極點。

    私密度極高,陳設極其華麗的餐廳包房內。

    一道道極度奢華的美食流水一樣送上,一瓶瓶價格高昂的美酒不斷開啟,喬不斷的舉杯,一次次的恭祝哈默主任身體健康,一次次的恭祝諸位教授、師兄生活幸福、家庭和睦。

    哈默老頭兒心頭的火氣已經徹底消散。

    不管上個月他心裡有多憋火,喬離開司法大學,轉投軍事大學的懷抱,已經是無法更改的事實——這是來自薩利安的意志,哈默老頭兒無法抗衡薩利安的意志。

    至於說,喬和那些超級容克家族的和解嘛,哈默老頭兒也能理解。

    能怎麼樣呢?

    就算有皇室做靠山,喬除了從那些超級容克身上弄點賠償,難不成還能因為貝爾的一次誣陷,將他們斬盡殺絕麼?

    哈默老頭兒自己是司法系統的專家,誣陷罪……遠遠達不到'抄家滅族'的地步。

    所以喬和貝爾的和解,是最好的選擇,無論是對喬,還是他背後的帝國皇室,或者對魯爾城的那些超級容克……這都是最好的選擇。

    尤其是,喬很尊師重道嘛!

    雖然已經轉投了軍事大學的懷抱,但是他難得有了一次假期,就眼巴巴的來請自己和一眾老友、門生吃飯……雖然在中午請客似乎有點不夠莊重,但是想想看,這倒霉小傢伙晚上就要回軍事大學銷假,這種小小的瑕疵,也就可以容忍了。

    尤其是,這些美食,美酒,都是頂級的貨色。

    以哈默老頭兒的見識閱歷,一頓頂級酒宴不算什麼,但是酒宴的檔次,凸顯了喬對自己和其他客人們的尊重,這讓老頭兒心情很好。

    所以哈默老頭兒也頻頻舉杯,喝了個面孔通紅。

    司法大學的幾個教授,還有被聘為威圖家法律顧問的,哈默老頭兒的幾個得意門生也是喜笑顏開,和喬頻頻碰杯,大家的心情都非常的不錯。

    滿意的往嘴裡塞了一勺子白金魚子醬,哈默老頭兒一邊回味那醇厚鮮美的味道,一邊向喬矜持的點了點頭:“貝爾的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吧……他們,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但是威綸**官……呵呵,我們不會這麼輕鬆的放過他。”哈默老頭兒的聲音降了好幾個調門,帶著一絲老練的精明,低聲的說道:“喬,你沒有和他和解,這是最好不過的。監察部正在深挖他違法亂紀的證據,我們也準備抓住這個機會,把他……連帶他身後的人,一棍子打死!”

    喬挑了挑眉頭。

    他看了看幾個司法大學的資深教授,再看看那幾個在帝都律師行名氣極大的學長,不由得好奇的問哈默老頭兒:“威綸**官背後的人?”

    哈默老頭兒得意的笑了,他矜持的舉起酒杯,輕輕的抿了一口:“唔,不然你以為,威綸一個人,就能操控這麼多大案要案?呵呵,他的身後,起碼站著兩名帝國**官!”

    哈默老頭兒的一名得意門生笑著向喬解釋:“帝國有七名地位最高的**官,他們掌握了帝國最高的司法權力。如果這次,我們能夠將威綸和他身後的人拉下,那麼老師就有希望,直接坐上帝國**官的位置。”

    喬恍然大悟,眼前一亮。

    司耿斯先生也不由得看了哈默老頭兒一眼,心臟狠狠的跳了好幾下。

    哈默主任作為帝國司法大學的教務處主任,他在司法系統的資歷、人脈,乃至學術地位,那是毋庸置疑的。就看帝都律師圈的頂級大律師,幾乎有一半都是他的學生,就知道這個小老頭兒在帝國司法圈子裡的影響力。

    如果能夠通過打擊威綸**官,將一個或者兩個帝國**官給拉下馬……嘖嘖,哈默主任還真有可能,一步就邁上司法圈最高的實權寶座。

    司法大學教務處長的確是一個好位置……但是這個職位和帝國**官相比,含金量無疑是天差地遠。

    喬舉起了酒杯,熱情的和哈默老頭兒碰杯:“那麼,祝您心想事成……雖然這話有點冒犯,但是您有什麼地方用得上我以及威圖家族的,只管開口… …雖然我和威圖家族在帝都的力量微小,但是我們的心意是誠摯的。”

    喬的話,很誠懇。

    司耿斯先生無比欣慰的看著喬,看著他和哈默主任的交流。

    在圖倫港的時候,喬就是一個頑劣、顢頇的紈絝,除了找威爾斯等大家族的紈絝們當街鬥毆,基本上別指望他能做什麼正經事情。

    而此刻……喬在帝都最頂級的酒店裡,和帝都司法圈的一群極有影響力的大人物,熱烈的討論著下一任帝國**官人選的問題!

    曾幾何時,司耿斯先生在現場親身經歷了黑森的酒宴,在那一場酒宴上,黑森和羅斯公爵、維格拉爾侯爵三言兩語的,敲定了圖倫港地方法院院長的人選。

    威爾斯家的關係戶被維格拉爾掌控的監察廳拿下,而黑森推薦的威圖家族的關係戶順利上位。

    從那一天之後,威圖家的影響力就籠罩了圖倫港地方法院,在威圖家的權勢和影響力上,增添了一塊厚重的、有力的基石。

    而今天,喬正在做的事情,比黑森當年做的事情,更加了不起!

    司耿斯先生眼角有點發酸。

    喬在成長,在以一種讓人措手不及、無法預料的速度瘋狂的成長……這種成長速度,讓司耿斯先生欣慰、欣悅,卻又有點心酸。

    他靜靜的坐在喬的身邊,微笑著,靜靜的看著喬和哈默主任侃侃而談。

    三言兩語之間,喬和哈默主任就達成了默契。

    幹掉威綸**官,通過他幹掉他身後的那位,或者那兩位帝國**官,然後力推哈默主任直接坐上空出來的**官寶座。

    “我下午就去求見薩利安殿下……我相信,他對您的善意,一定會非常的高興。”喬舉起了酒杯。

    “薩利安殿下英明、睿智,是帝國的希望所在。我和我的朋友們,願意為薩利安殿下,為帝國,奉獻更大的力量。”哈默主任,還有幾個資深教授,他的幾個門徒同時舉起了酒杯。

    包房內,賓主盡歡!

    哈默主任,還有他的幾個老伙計,對於出席今天喬的宴請,他們昨天是有過深思熟慮的。

    自從喬被薩利安親自下令,從司法大學調去了軍事大學後,哈默主任和他的伙伴們,就開始了緊鑼密鼓的籌劃。

    幹掉'瀆職'、'腐-敗'、'破壞法紀'的威綸**官,通過威綸**官,牽扯到他身後的那兩位大人物,連帶著他們一併幹掉,然後力推哈默主任上位,這是他們的既定計劃。

    可是帝國最高**官的職位,有多少人盯著?

    他們面臨著強有力的競爭對手,不是一個,而是好幾個……其中有一位競爭對手,悍然就是帝國司法大學的一位副校長,人脈、資歷之類,比哈默主任有過之而無不及。

    哈默主任需要一個推手,一個足夠強有力的靠山,才能可能在這一場激烈的競爭中勝出。

    喬自然就成了最好的橋樑。

    通過喬,直接投靠薩利安門下——薩利安的影響力,僅限於陸軍部和監察部……相信他不會拒絕一位**官,以及他身後的人脈圈的投靠吧?

    前些天,喬被關在軍事大學裡,哈默主任一眾正頭疼如何聯系上他呢,喬突然得了放風的時間,跑出來後眼巴巴的專門宴請哈默主任……這不是送上門來的機會麼?

    包廂裡的氣氛越發的熾熱,哈默主任開始熱情的關切喬在軍事大學的生活和學習。

    喬得意洋洋的吹噓著他在軍事大學的'豐功偉績',剛剛的月考中,他考了新生的綜合成績第一——這是喬從小到大,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依靠自己的力量考的第一。

    喬這個得意啊,這個嘚瑟啊,他眉飛色舞的向哈默主任吹噓著,笑得兩排大牙都露了出來。

    '嘭'!

    包廂的大門被人大力的推開,兩名酒店的侍者踉蹌著跌了進來,一頭栽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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