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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沉亞 -【冉冉浮生(紅塵故事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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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3-4 00:43:2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沉亞 - 冉冉浮生(紅塵故事之三)

她的初戀,因世俗的枷鎖終告結束;
再次墜入情網,卻因對方的身份——
她隱入了極端矛盾的自我掙扎中。
人是否該在別人的生活裡找尋自我尊嚴?
抑或應在自我生命裡,當自己的主角?
當她了悟——人生的一切猶如過眼雲煙時,
她決定不再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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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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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3-4 00:43: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她從來沒有改掉趺倒的「習慣」,她仍然在跌倒、摔跤、弄翻某些物品、打碎某種東西,只不過是以另外一種方式。


  記憶中,她似乎總是在摔跤,總是跌得頭破血流的,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是這樣了。

  大人們每每拿出以前的相簿笑著對她說:你小時候總是在跌倒,撞到牆壁或是被桌子、椅子絆倒,我們一不留神,你就摔得鼻青臉腫的。

  而旖歡──她的雙胞胎姊姊卻總是干乾淨淨、清清爽爽的,旖歡似乎從來不會跌倒。

  相片中的她的確很少有張完整的面孔,不是有個黑眼圈就是跌破了皮、擦傷了臉,他們說那時候要分辨她和旖歡,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察看她們哪一個身上有傷口,因為她幾乎沒有不受傷的時候。

旖歡總是安安靜靜的坐著,甜甜蜜蜜地微笑著;旖歡不會摔跤,不會跌倒,更不會莫名其妙的去撞上某個明明就在那裡的椅子或桌子。

  記憶中母親每次看到她身上的傷痕總是搖搖頭,無可奈何地問她:你沒長眼睛嗎?

  在家裡打破茶杯、摔破碗盤、砸碎窗戶的人總是她。

  有一次她氣憤填膺地責問旖歡:為什麼每次都是我?為什麼你不會跌倒?為什麼你不會打破玻璃?為什麼椅子看到你都會閃開?

  旖歡傻傻地看著她,愣愣地搖搖頭回答:因為我都有看到啊!

  很多年以後,旖歡在一次車禍中失去了她的眼睛,她再也看不到了!當她到醫院去看她的時候,旖歡悲慘地微笑著說:沒想到我們家終究還是有一個人看不到┅┅終究還是會有人跌倒,以前是你,現在是我。

  可是──其實她從來沒有改掉跌倒的「習慣」,她仍然在跌倒、摔跤、弄翻某些物品、打碎某種東西,只不過是以另外一種方式。

  ※                      ※                      ※

  電話鈴響了很久很久以後,終於不甘地安靜下來;她靜靜地坐在電話的旁邊,動也不動地仰望著天花板;那裡有一盞美麗非凡的琉璃燈,是J    T送給她的禮物,他說他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才完成的,本來是打算在自己「結婚」的時候用的──

  可惜他還來不及等到自己「結婚」便過世了。J    T是個同性戀,他們真的打算「結婚」的!誰知道卻晴天霹靂的收到了死神所送的賀禮!

  J    T等不到自己「結婚」的那一天,他甚至不願意等到自己真的再也沒有希望的那一天──他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琉璃橙在她的小房間裡閃動著七彩炫麗的光芒,像極了J    T活著的時候那一臉燦爛的笑意。

J    T喜歡窩在她的小斗室裡和她閒磕牙,他總是笑著說:張旖倌,你是我所見過最病態的女人!問題是,我也是我所見過最病態的男人!可惜我太晚遇見你了,要不然我們簡直是天生的一對!

  J    T是個極漂亮的男人,是那種連一絲脂粉氣都沒有的漂亮,他是個模特兒,同時更是個傑出的藝術家;他所做的琉璃飾品可以放到博物館去展覽,可是J,T說他做的是不賣的藝術品,他說世界上可以買賣的一切都是商品。

  這就是J    T。

  J    T死了,感覺上像是又死了一個雙胞胎一樣,同樣的痛楚活生生、血淋淋的再來一次!

  電話鈴又響了起來,堅決而固執地敲擊著她脆弱的腦神經!

  一聲、兩聲┅┅二十二聲!

  「你到底要干什麼?」她忍無可忍地拿起話筒咆哮:「難道你折磨我折磨得還嫌不夠?難道到了現在你還不肯放過我嗎?」

  線路的另一端悄無聲息,他只是靜靜地拿著話筒半句話也不說。

  她真的受夠了!

  旖倌氣急敗壞地喘息著大吼:「我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要再聽到你的聲音!不要再見到你的人!你聽懂了沒有?結束了!永遠永遠結束了!你滾離我遠一砧!」

  她猛力摔上話筒,躺在沙發上瞪著那盞美麗的琉璃燈──

  居然連半滴淚水都流不出來!

  耳畔似乎聽到J,T那時候搖著頭所說的一句話:旖倌,你這個女人要不就多愁善感到無可救藥,要不就冷血無情到該下十八層地獄!

  就像旖歡所說的一樣,旖歡說:倌,為什麼你總是學不會走中間?

  呵!

  走中間會被撞死!走旁邊會跌死!這個世界真的有她可以走的路嗎?

  ※                      ※                      ※

  張旖倌的美麗是有目共睹的,她高姚勻稱的身材和那張輪廓分明得近乎冷豔的面孔,會令所有的男人捨不得移開視線!

  有人說像旖倌這樣的女人,是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最佳情人!她聰明、富有才氣、經濟獨立、個性獨立,在各方面都恰如其份的符合了一個最佳情人的條件。

  在她那小小的工作室裡,每天所經手的設計費用高達六位數,在珠寶設計這一行裡她是頂尖的設計者和經紀人,不管經濟景氣與否,總是有人會將錢送進她那間不過二十坪大的工作室中。

  而旖倌最愛說的口頭禪便是:呵!呵!這就是人生!

  擁有了頂尖的設計師、絕佳的名氣和顧客群,就等於擁有了源源不絕的財富。

  「金錢」──一種沒有了它生活不會快樂,可是有了它卻也不見得能買到快樂的東西。

  在走過二十多年的人生路程之後,真的不知道是這個世界改變了她?還是她終於學會了向這個世界無奈地妥協?!

  套一句她最愛說的話:呵!呵!這就是人生!

  過去那個視金錢如阿堵物的張旖倌呢?是在金錢和理想之間擺盪著失去了理智?或是根本已經消失在茫茫的回億之中再也不復見?

  她不知道──或者該說:她早已不想知道。

小工作室中今天來了三個設計師。在張旖倌的觀念裡,會準時上班的設計者不見得是最好的設計者,能準時交件送出最完美作品的才是。所以她從來不要求她的設計師們必須準時上班,或者該說她根本不要求他們必須上班;對她來說,員工素質的好壞完全建立在作品上,至於他們喜不喜歡到公司來則完全無關緊要;因而她所得到的自然是最好的設計者和一群最好的朋友。

  而今天見到她的三位設計師,正好是她最親近的朋友,從她打開門的那一刻起,他們就都知道了她今天恐怕不會有好心情。

  由她那張疲憊而憂鬱的臉上便可以清楚的看到。

  旖倌很少談起她的私生活,甚至可以說是從來不談。不管她遇到什麼樣的事都不會由她的口中說出來,就算你嚴加拷問,所得到的也只會是輕描淡寫的幾句:我姊姊過世了,我最好的朋友過世了,昨天被電話吵了一夜┅┅然後呢?呵!在張旖倌的嘴裡從來不會有「然後」。

  美麗、神秘、擁有許多關心卻又從來不允許別人關心的張旖倌。

  去看看,你不要掛電話。」

  旖倌握著話筒的手不由得緊了一下,阿M的情緒一直處於極不穩定的狀態,萬一──話筒的另一端傳來敲門的聲音,隱隱約約似乎可以聽到那個男人敲著浴室的門在大叫,按著便是猛烈的撞擊聲!

  旖倌的臉色大變:「喂?喂?喂?什麼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說話啊!阿M!阿M!」

  「他自殺了!你快過來!我送他到醫院去,你到醫院等我!」

  「哪家醫院?喂?哪家醫院啊?」旖倌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大叫著:「喂?」電話已經掛斷了!

  「怎麼回事?」工作室裡的人全圍了過來。「是不是阿M出事了?」

  「哪家醫院最靠近J    T的家?」旖倌焦急地抓起皮包。「啊!哪一家啊?」

  「仁愛醫院!」

  她立刻街往門口,同時回頭大叫著:「我帶著行動電話,如果對方打電話過來,叫他打行動電話給我!」

  「知道了!你快去吧!」毅柔不由分說地將她推出門。

  「我不是故意要詛咒他的┅┅」KK愧疚地垂下眼。「我只是┅┅」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毅柔無奈地嘆息。「阿M失去了J    T,會有這種行為也是想像得到的。如果J,T是我的男朋友,我也會不想活。」

  「愛情的力量真可怕。」KK靜靜地苦笑。「雖然我和他們不熟,可是┅┅萬一阿M再有個三長兩短,那旖倌┅┅」

  「別瞎說了!」毅柔連忙輕叱。如果連阿M都死了,那旖倌──她真不敢想像那種情況!

  ※                      ※                      ※

  塞車塞車!為什麼台北市幾乎無時無刻都在塞車?!

  她咬牙切齒地猛按喇叭,此時此刻哪還顧得了什麼風度不風度的!只要可以讓前方的車子快點移動,就算有人罵她是潑婦也無所謂了!

  「該死的!你快點行不行?!」她大罵著,眼角卻瞥見旁邊車道上有輛黑色轎車,心跳居然漏跳了一拍。

  前方的車陣移動了幾公分,她注視著那輛轎車,幾乎癱瘓在駕駛座上!

  那不過是輛和「他」有著同樣型號的車子罷了!

  她踩下油門,險些撞上前方的車子,一個緊急煞車,後方的車子立刻喇叭聲大作。

  旖倌背靠著駕駛座,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這樣逃亡的生涯還要再過多久?

  真的逃得掉嗎?只不過是一點有著相同型號的車子,便立刻讓她方寸大亂,如果對方真的出現在她的面前,她又將如何應對?!

  她覺得自己像個囚犯──一個關在自己內心深處無處可逃的囚犯一樣!

  自由彷彿只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只要她對他的愛情一天不死,她就得不到真正的自由。

  行動電話的聲音猛然響了起來,她不加思索地接起電話。「喂?」

  對方沉默了三秒鐘。「我──」

  她立刻掛上電話,同時將電源毫不留情地關上。

  車子的方向盤猛然一轉鑽出車陣,撿象環生地開在逆向的車道上。

  「你找死啊!」迎面而來的卡車駕駛朝她破口大篤。

  如果真的注定要死在這個地方那就死吧!

  張旖倌紅了眼不要命地往前衝──活著有什麼意義?!

  最愛的人一個個的死去,最愛的人一個個的離開身邊,想逃逃不掉、想走走不了,想遺忘的卻日復一日更加的清晰!

  這樣的折磨是上天的試煉嗎?還是因為她太過於懦弱?太過──她不想知道,現在就算知道了又有什麼用?!

  最恨的是──最恨的是即使一切可以重來一次,她仍然會做同樣的選擇。

  ※                      ※                      ※

  「你終於來了!」

  旖倌衝進醫院的急診處,一名高大的男子面帶怒容地瞪視著她。「你公司的同事說你帶著行動電話,為什麼不開機?我打了幾十通電話找你!」

  旖倌焦急地抓住他的手。「等一下再罵我,阿M怎麼樣了?要不要緊?我找了兩家醫院方找到的!」

  他還是瞪著她。「如果要等你來救命,他恐怕早已經完蛋了!」

  旖倌鬆了口氣,跌坐在醫院的椅子上。「那就是說沒事嘍?還好┅┅」

  「醫生現在遠在觀察。他割了腕,又吞了一大瓶安眠藥,剛剛洗胃輸血,現在人還在加護病房。」

  「幸好你發現得早┅┅」旖倌歉然地望著他;眼前的男子相當高大,就算她站著也得仰著頭看他才成,那張粗獷的面孔上已有著風霜刻畫過的痕跡,他身上昂貴的西裝凌亂,上面還有著阿M留下的血跡。「我會賠給你的。」

  「什麼?」他莫名其妙地看著她,順著她的視線,才看到自己的衣服,他毫不在乎地揮揮手。「不用了。」

  「當然要!」旖倌堅決地搖頭。「阿M是我的責任,你救了他的命,我還沒謝你呢!」

  「責任?」他挑挑眉,竟笑了起來。「現在還有人說這種話嗎?阿M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我以為他早已過了需要監護人的年紀了。」

  旖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她向來不喜歡解釋,對眼前的人當然更沒那個必要。「我可以去看看他嗎?」

  他聳聳肩。「問醫生才知道,我帶你過去吧。」

  「不用了,我想我們已經耽誤了你太多的時間了,你一定很忙,我自己會去找醫生的。」她微微一笑站了起來。「過幾天我再好好謝謝你,現在起這裡的一切我會自己處理的。」

  「我不忙,而且阿M正好是我最重要的助手。」他說得毫無轉圜的餘地,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人已經往前走去。

  旖倌錯愕了三秒鐘──

  「你不來嗎?」他回頭。

  又是一個不懂得「拒絕」的男人!

  張旖倌澀澀一笑,或許她該改變對男人的觀感了;這個世界上到底還有多少男人不懂得女人的「拒絕」?難道是全部?

  ※                      ※                      ※

  「為什麼不是我!」阿M的臉上有種絕望的悲傷,他蒼白憔悴得幾乎像個將死的病人。「為什麼不是我?!」

  旖倌輕輕握住他垂在床邊無力的手,什麼話也回答不出來。

  為什麼?

  好深奧的問題,幾乎天天有人問,天天有人無助地尋求答案──包括她在內。

  阿M絕望無助地仰望著雪白色的天花板,他那個樣子和他們當年第一次見面時完全不同;思念將他折磨得失去了神采、失去了生命力,甚至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消失殆盡!

  愛情──只有一種樣子,無論是男人對女人或男人對男人,根本沒有差別!

  「該死的不是J    T,該死的是我!為什麼不是我會是他?為什麼?!」

  「我不知道。」旖倌搖搖頭,一顆心無助地糾結在一起。「可是我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如果讓他知道了,他會很難過的!他那個人連別人感冒都不能忍受,更何況是你現在這個樣子!」

  「可是他也知道我沒有他是活不下去的。」他靜靜地、無力地閉上眼睛。「可是他還是離開我了──他明明知道的──」

  「阿M,你不要這樣──」她哽咽地握緊他的手。「我已經失去J    T了!如果你再離開我,那我怎麼辦?連一個朋友都沒有了!看你這樣我心裡好難過!」

  「我知道┅┅」他睜開眼看著她,那眼裡有不捨,卻沒有神采。「可是我真的受不了沒有他的日子!我每天看著他睡過的床,他笑過、生氣過的地方┅┅」他的唇角淡淡地浮起了一絲笑意。「你知道他有多愛生氣,一點點小事都可以讓他暴跳如雷!有時候我會故意惹他生氣,看他氣得像個孩子似的┅┅我會──」

  「阿M!」旖倌用力搖晃著他的手。「他已經死了!J    T已經死了!不管你再怎麼想念他,他都不會活過來的!你要接受這個事實!他死了!死了!」

  阿M楞楞地半張著嘴,眼中的神采像潮水一樣迅速退去;他輕輕地垂下眼簾。「死了┅┅」

  旖倌用力握緊他的手。「你搬來跟我一起住吧!我不要你一個人待在那個充滿了回億的地方,你搬到我家來好不好?」

  「搬去和你一起住?」

  她堅決地點點頭。「對!」

  阿M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似的又問了一次:「你要我搬到你家去?」

  「有什麼不可以?」

  他微微地笑了笑。「J    T說得沒錯,你真是個奇怪的女人。你不怕別人說閒話嗎?和一個男人同居或許沒什麼,可是我不是一般的男人,我是個同性戀你知道嗎?這個世界的人會把你釘上十字架的!」

  「你怕?」

  阿M又笑了;張旖倌總是問些別人想都想不到的問題。「我為什麼要怕?該怕的人是你。」

  旖倌微微一笑。「那不就得了?讓他們把全世界的十字架都搬來吧!」

  ※                      ※                      ※

  「你真的要讓阿M搬到你那裡去?」

  「有什麼理由阻止我這麼做嗎?」

  「很多,不過我想你是不會聽的。」毅柔無奈地望著她。

  旖倌聳聳肩。其實做這個決定雖然有點衝動,但仔細想想卻是正確的;不但是為了阿M,同時也是為了她自己──有了阿M,她可以減少很多的麻煩!至少可以減掉她最痛恨的那一件!

  「以後工作室就要麻煩你了。」

  毅柔蹙起了眉。「你這不會是告訴我,以後你連工作室也不想來了吧?」

  「暫時不會常來,阿M出院之後我想多陪陪他,我讓他搬到我那裡去就是不希望他每天一個人胡思亂想的──」她澀澀地笑笑。「更何況你們不也一直叫我休息一陣子?這正是最好的時機,我和他都好好的休息一陣子不是很好嗎?」

  「旖倌┅┅」

  「你到底擔心什麼嘛?」旖倌輕笑著搖頭。「如果你是擔心阿M會傷害我的話,那你大可放心,現在的他就像一隻小貓一樣的無害!」

  方毅柔無奈地攤攤手;她當然擔心,她擔心的不只是阿M會不會傷害她,她更擔心他們將來會不會互相傷害?還有這個世界的看法!

  這個世界是開放了,可是還沒開放到可以接受這一切,旖倌的特立獨行將來總會造成傷害的!

  最大的可能是:他們不但傷害了彼此,也傷害了他們週遭的人們。

  ※                      ※                      ※

  阿M搬家的工程相當的簡單,旖倌去替他收拾行李的時候,發覺他竟然收拾了四大箱的東西!其中有一大半是關於過去的;關於J,T,關於他們曾共有過的一切。

  J    T用過的咖啡杯,穿過的心愛的衣服,他雕塑時用的工具,他們一起拍照的攝影機,他們家居的錄影帶┅┅諸如此類的東西佔了三大箱不止。她根本沒給他反駁的機會,便將那些東西全一古腦兒地扔回房子裡,房子的鎖匙往她的皮包裡一丟,只讓他帶走平常換洗的衣服。

  阿M坐在她的車子裡不停地往後看,他的過去似乎就這樣輕易的被她扔在那間房子裡,鑰匙鎖上的那一剎那,便真正成為過去──

  「不要再看了,房子不會長腳追過來的。」

  「有沒有人說過你是個沒良心的女人?」

  「有。」旖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多的是,要是想記名字的話,我的腦子大概不夠用。」

  阿M終於轉過身望向前方。「這樣就真的可以忘掉了嗎?」他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著,眼裡淚光盈盈┅┅

  「我沒說要你忘記什麼。」她開著車子輕描淡寫地回答,儘量克制自己將車子往回開的衝動。

  阿M看起來是那麼的傷痛!讓他離開那間有著J,T靈魂的房子真的是對的嗎?她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他?是她的自私讓她做這個決定?或者她真的努力的想為J    T做些什麼?

  小小的空間裡有短暫的沉默,他們為了彼此都不    解的情結靜靜的思索著思索著J    T;思索著他們之間那第三個靈魂──將他們的命運聯某在一起的靈魂──

  「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阿M輕輕地開口,打破了沉默。「你其實不需要為我做任何事的┅┅」他澀澀地笑了笑。「認真說起來,我們根本不是朋友。」

  「如果我現在不是在開車的話,我會為了你這句話而賞你一巴掌。」旖倌悶悶地回答。「我們不是朋友?那你幹什麼沒事就來煩我?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光是這個月就打過幾通電話給我了?」

  「那是因為J    T。」

  「因為J    T是我們都共同愛過的人不是嗎?」

  阿M瑟縮一下。

  旖倌笑了起來。他們都記得,當初阿M為了她和J    T那種似是而非的關係吃過多少醋,弄到幾乎和J    T翻臉的地步。

  還有那些J    T和他起了爭執躲到她那裡去的夜晚,或是他為了J    T而去找她的夜晚──

  「你們兩個得為我的一世英名負責。」她邪邪地朝他微笑。「光憑這點,我們就是朋友了!」

  「你的意思是說那種有深仇大恨的朋友?」

  旖倌大笑。「你真聰明!」

  阿M第一次微微地笑了笑。「我現在開始相信你的作法是對的了。」

  他相信她?

  旖倌僵硬地扯動唇角。「是嗎?」是嗎?她再一次問她自己──

  她真的做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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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3-4 00:44:1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這場戰役誰會打嬴還是未知數,但這第一次的交手顯然各有勝負──或許這是他們生命中最值得一搏的戰役!


  光是看她住的地方,就可以知道張旖倌無疑是個絕對的享樂主義者。

  她住的地方是全台北生活水平最高的地方;當然這也代表了那裡的地價有多麼驚人!

  那是一棟兩層樓的小別墅。旖倌說她恨透了公寓式的房子,在這個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早已支離破碎的都市裡,公寓式的生活根本是一種最大的諷刺!明明誰也不認識誰,明明誰也不想和誰說話,可是卻得每天搭同樣的電梯,每天面對著天知道是做什麼的陌生人!

  所以她選擇了別墅──獨棟別墅。既然已經注定了要住在這個冷冷的都市裡,那麼就做個做頭徹尾冷漠的獨行客吧!

  她將房子佈置得像個小小的城堡,就像她一貫的生活方式一樣,除了少數幾個親密的友人之外,誰也別想侵入她的城堡中。

  城堡裡是一系列的黑、白、藍色調,說不出那究竟代表了什麼樣的意義。全黑色的家具,藍白相間的牆壁,幾幅色彩強烈的畫作有些唐突的掛在牆上。這就是她的風格──看似協調,卻又總有驚人之舉。

  這個地方對阿M來說早已不陌生了。過去的許多夜晚,他都是在這裡度過的──不管有沒有J    T。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我不打算為了任何人而將我的裝潢改變。」旖倌站在小巧精緻的酒吧檯前,倒著酒說著:「這是我的家,我住的地方,你或任何人在這裡都只是過客,現在是這樣,過去是這樣,將來也不會有所改變。」

  阿M澀澀地笑了笑。「你可真不是個好主人口一般來說,主人會叫客人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他們會說:「隨便坐,不要客氣,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地方。」」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一般人來著?」旖倌笑了笑,走到他的面前,將酒交給他。「更何況我是個女人,女人有權忘掉自己所說過的任何話。」

  「我還以為你是個女權主義者。」

旖倌故做訝異地張大她那雙明亮的大眼。「我說過我不是嗎?我剛剛可不是說了「女人有權」這四個字了嗎?」

  阿M無奈地搖搖頭。「算了!我說不過你的,為什麼我每次都試圖要和你爭論?」

  旖倌揚揚眉。「這可真叫我失望,我還以為我們會過著幸福的、永遠不會停止爭吵的日子呢!」

  「如果是J    T──」他一怔,隨即僵硬地笑笑。「如果是J    T的話,你一定不會失望的。」

「或許。」她聳聳肩,看似一點也不在意似的。「不過他可不會做好菜給我吃,他會希望我把所有的東西送到他的嘴邊,以便他不會餓死。」她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你就不同了,你會照顧我,好讓我不會餓死。」她淡淡地笑笑。「對了,你公司的事怎麼樣?」

  阿M跟著她坐在沙發上,對她這種連一點痕跡也不露地轉移話題的功夫十分感激。「我說要辭職,不過我的上司不同意,他只說讓我休假,等到我可以上班的時候再回去,大概算是留職停薪吧!」

  「你那個老闆對你可真不錯。」旖倌點點頭。「我說過請他吃飯的┅┅」她突然傻傻地耙耙頭髮。「對了,他叫什麼名字?」

  「你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旖倌瞪了他一眼。「是喔!那天那種情形我還應該說:請問貴姓大名?能不能給我一張名片,是不是?!」

  阿M居然也傻傻地點點頭。「喔!對喔!」

  「喔!」張旖倌忍不住失笑。「天!真有你的!他叫什麼名字?連名字都不知道,怎麼請人家吃飯啊?」

  「他叫易天行。」

  「易天行?」旖倌挑挑眉。「名字倒是很吸引人,像武俠小說裡武功高強的傢伙。」

  「也差不多了。」阿M很認真的點點頭。「如果你認識他的話,你口中的「那傢伙」可不簡單!」

  「幹嘛?他有特異功能?」

  「等你認訌他的時候你就知道了!」他笑了,笑得神神秘秘的,好像易天行真的有特異功能一樣!

  旖倌無所謂地聳聳肩。「好啊!那就找一天請他吃飯吧!」

  ※                      ※                      ※

  偌大的會議室裡坐著四個面色擬重的男子,易天行便是其中之一。高大的身型在椅子上顯得恰如其份,彷彿他天生便該是坐在這樣的位子上似的;他濃黑的眉頭輕輕地蹙著,銳利的眼光不時掃過在場的另外三個人。

  站在他身邊的是暫時替代阿M的秘書羅    ,他雖然沒有阿M清晰而且迅速的分析能力,卻仍算是個得力的助手;在阿M還無法回到他身邊幫助他之前,他也只有先暫時忍耐。

  他們面前坐著的是目前和他們合作的對象:禾龍企業的總裁和他隨行的秘書。

  商場上有個大忌,如果自己合作的對象一旦變成競爭的對象,那麼往往比外面的對手更加可怕!而且更具殺傷力!

  禾龍企業現在打的便是這個主意,這使他很意外。

  他真的很意外。在這一行已經十多年了,還沒有人敢這樣向他正面挑戰!當初和禾龍合作這件案子,阿M曾極的反對,因為對手是禾龍;或者該說對手是新接手禾龍的總裁──傅東凌。

  傅東凌這幾年吞併了不少同行中規模較小的企業,到了最後,連禾龍都落入他的手中。傅東凌是個不可小覦的對手!

  阿M反對的理由相當簡單:傅東凌向來善於先和對手合作,等清楚了對方的弱點之後,再一舉將敵手吞併!這是他慣用的伎倆,奇怪的是幾乎每個和他合作過的人都知道這是他慣用的手法,那些人卻仍然不惜冒險一試!而傅東凌也從來沒有失手過。

  不能否認阿M反對的理由和他接受的理由是相同的。

  他想知道他究竟能用什麼樣的方法吞掉「唐朝」?這是個很難抗拒的誘惑;尤其對他這樣一個人來說。

  眼前的傳東凌看起來年紀和他不相上下,修長的身材保持得相當好,不高──至少和他比起來算是不高了,大概一百七十五公分左右的中等身材,戴著金絲邊眼鏡的他十分斯文,怎麼看也不像傳聞中那個冷血劊子手。當然,他那雙銳利而精明的眼睛卻不是那麼一回事。

  他幾乎可以確定那副眼鏡不過是為了隱藏他那過於幹練的外表罷了,傅東凌顯然是個相當懂得心理戰術的高明對手。

  阿M說:傅東凌是只凶殘的變色龍,他會隨著環境而改變顏色,等待最好的機會,然後毫不留情的將對手生吞活剝!

  這樣的對手──他喜歡!

  「我們的合約已經到期了。」傅東凌溫和地說著,他那麼地斯文,幾乎讓人感覺不到絲毫的敵意。「合約上載明了雙方都有權可以在合約到期之前要求新的條件和重新訂定新合約。」

  「沒錯。」

  傅東凌示意他的秘書將一份文件交給他。「這是我們希望的新條件。」

  易天行簡單地將文件從頭到尾掃視過一遍之後,訝異地挑挑眉。「是什麼理由讓你覺得我會接受這樣的條件的?」

  傳東凌淡淡地笑了笑。「這只是我的一個希望而已。」

  羅    將文件仔細地看過一次之後,立刻變了臉色:「希望?傅先生,你不覺得你┅┅」

  「羅    !」易天行輕輕地揮揮手示意他不要插嘴,在這種時候,如果阿M在身邊就好了,他微微地嘆了口氣──

  傳東凌看著他,似乎是誤會了他的意思。「易先生是不同意?」

  易天行淡然地笑笑。「我同意。」

  「董事長!」羅    忍不住叫了起來。

  「你先出去。」他蹙起眉低聲說著,那聲音雖輕卻有著莫大的權威!

  羅    先是一怔,隨即微微不滿地行個禮。「是,我先出去了。」

  傅東凌眼中精芒一閃!

  易天行若無其事地將那份合約自會議桌上推了回去。「禾龍企業想要入主唐朝企業的董事會在我的意料之內,我可以同意這件事┅┅」他往後一仰,靜靜看著傅東凌那張不動聲色的面孔。「不過,相對的條件是唐朝企業同樣入主禾龍的董事會。」

  「可以。」傅東凌幾乎是毫不考慮地回答。

  易天行即使有任何的疑慮,他也聰明地沒表現出來──傅東凌心裡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我們就這麼說定了,合約我會請律師重新再擬一次,完成之後我們再談。」傅東凌站了起來,依舊是風度翩翩的。「謝謝您。」

  「哪裡。」易天行微微一笑,兩個人面對面握了手,彼此心中各自有著不同的心思──

  這場戰役誰會打蠃還是未知數,但這第一次的交手顯然各有勝負──

  或許這是他們生命中最值得一搏的戰役!

  ※                      ※                      ※

  「總裁,剛剛阿M打過電話來了,他說請您回電。」傅東凌和他的秘書走後,門口的助理立刻從電話上傳來消息。    天行閉了閉眼思考了三分鐘,將所有的情況分析一遍後開口:「把號碼告訴我。」助理說了之後,他立刻撥通了電話。「喂?」

  線路的另一端是個女子的聲音,不必問他也知道那是張旖倌,天知道他為什麼會對這樣一個傲慢的女子印象如此的深刻?「張小姐,我是易天行。」

  「易天行?!」旖倌的聲音相當訝異。「你怎麼知道是我?」

  如果他有答案就好了!

  易天行揉揉一直蹙著的眉頭。「我認得你的聲音,阿M在嗎?」阿M怎麼會跑到她住的地方去?

  「在啊!」旖倌拉開喉嚨大吼,讓另一端的易天行嚇了好大一跳!怎麼也想像不到她會這樣大叫。

  「阿M!你的電話!」

  「誰打來的?」阿M的聲音模模糊糊的。

  「你的魔鬼上司!」她還在大叫,甚至沒把話筒拿開。

  「喔!」三秒鐘之後,阿M接起電話。「喂?」

  「魔鬼上司?」易天行失笑。「我對你那麼壞嗎?」

  阿M說話的口氣聽起來精神似乎不錯。「旖倌是個神經病,你別理她!」

  「我現在開始相信了。」他搖搖頭。怎麼第一次和第二次會判若兩人?「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沒事,可是張旖倌有事,她說要請你吃飯。」

  「請我吃飯?」

  「對啊!」阿M乾笑兩聲。「她說要請你吃飯,可是做飯的人卻是我。」

  「喂!你不能光享受權利卻一點義務都不盡啊!」張旖倌的聲音再度響起。「我們說好了我提供住的地方,你要負責喂飽我們的肚子的。」

  「我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來著?」

  「現在不是正在說嗎?」

  「你這是強迫中獎嘛!」阿M怪叫。「好吧!就算我要負責煮飯好了,為什麼請客的事也要我做?如果你請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卡車的人,那我怎麼辦!」

  「就算你讓他吃泡麵我也不管你。」旖倌賊賊地笑著,那聲音聽起來既無賴又可愛。「我只說過要請他吃飯,又沒說要請他吃什麼。」

  他們就這樣一來一往的討論著,似乎他根本不在電話線的另一端似的。

  易天行哭笑不得地搖搖頭;看來阿M搬去和張旖倌一起住的確是有好處的。「喂?你們討論完了沒有?要不要我自己帶外食過去?」

  阿M咕噥一聲。「跟你沒關係的啦!我只是不滿意這個女暴君的作法而已!和她住在一起感覺上像是上了賊船一樣!──哇!張旖倌!」阿M怪叫一聲。「你怎麼這麼暴力?」

  「你罵我啊!」她說得理所當然地,還伴隨著嘿嘿冷笑的聲音。「他到底要不要來?這麼囉唆!」

  囉唆?易天行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們根本沒給他機會說話!

  「就這麼說定了,你今天晚上過來好了。」阿M將地址念一遍。「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不好找,找不到的話打個電話進來我出去接你。」他說著,又是一聲慘叫。「張旖倌!我真的要報復了!」

  易天行還來不及說話,對方已經收線了,他們那歡樂的尖叫聲猶在耳際。他掛上電話,唇角不自覺地帶著笑意──

  張旖倌──一個相當有趣的女人。

  今夜或許會是個奇特的夜晚┅┅

  ※                      ※                      ※

  「旖倌?」

  陽台上的她頭也不回地。「嗯?」

  「想什麼?」阿M來到她的身邊,天際的雲彩閒閒淡淡的即將退入夜幕之中。「這裡可以看到黃昏──」他輕輕地笑了笑。「真奇怪,感覺上像有一輩子沒看過黃昏了。」

  「我剛搬來這裡的時候也有這種感覺。」旖倌凝視著天邊變化萬千的彩霞,有些感嘆地說著:「小時候,教科書上總是寫著黃昏的美麗、天地的景象等等,可是長大了卻什麼都看不到!有一次,我心血來潮和毅柔去搭公車,看到黃昏的景象。」她回過頭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居然大叫:「彩霞耶!你看你看!是彩霞!」整車的人全像是看到怪物一樣瞪著我瞧!」

  「你的情緒改變得可真快。」阿M訝異地看著她。「幾分鐘前還興高采烈的,現在看起來卻感慨得快死了一樣!」他關心地注視著她。「你到底是怎麼了?」

  「有嗎?」旖倌淡淡地笑了笑。「只不過是看到夕陽總會有的情緒罷了,你沒聽過「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這句話嗎?」

  「這麼多愁善感的張旖倌┅┅」阿M溫柔地笑著凝視她。「你究竟有多少種面孔?」

  旖倌楞了一下,隨即恢復了本色,用力捶了他一下。「你有毛病啊?客人都快來了你還在這裡做什麼?晚餐呢?總不會真的叫人家吃泡麵吧?」

  阿M聳聳肩,似乎有些明白了似的,他的神情依舊溫柔。「放心好了,現在都什麼時代了,有種東西叫「微波爐」,只要三分鐘就什麼東西都可以煮熟的,更何況易天行那個路盲不會這麼快到的。」

  「你先是把他說得像是會飛天遁地一樣,現在又說他是個路盲?」

  阿M哈哈哈地笑著。「沒有十全十美的人嘛!哈哈。」

  「你這「哈哈」是什麼意思?」旖倌瞪著他。「陰陽怪氣的做什麼?」

  「有嗎?」他還是哈哈哈地笑著。「沒有啊!哈哈。」

  強旖倌翻翻白眼,轉個身走回客廳裡。「我懶得理你。」

  誰知道阿M究竟是怎麼回事?雖然這兩天他看起來似乎頗為正常,可是總是感覺有種奇異的氣氛在他們之間──她想了又想,終於還是聳聳肩,算了!實在想不出該如何形容!

  「旖倌,你過去所愛過的那個人呢?」

  她楞了一下,回過身看著阿M倚在欄桿上,背對著只剩下餘暉的落日,陰影投射在他的臉上,將他弧度美好的輪廓淡淡地切割出一道痕跡。「死了。」她直覺地回答,似乎受到某種催眠似的看著他那模糊卻又清晰得怪異的臉。「為什麼這樣問?」

  「他真的死了?像J    T一樣?」

  「那有什麼分別?」

  阿M終於走出那道陰影──仍然是原本的阿M。「我只是好奇。」

  強旖倌淡淡地搖搖頭,那種暈眩的感覺還留在思緒中。

  是什麼?在那一瞬間似乎看到J    T那張略帶著嘲諷憂鬱的面孔──「一個人死的方式有很多種,形式上的、意識上的、真實的和虛幻的,對我來說,只要不再出現在我的生命之中或者被我判定了出局,那麼那個人就是死了。」

  「死人不會打電話。」

  她微微地笑著。「我相信這世界上是有靈魂的,或者該說總會有些陰魂是不肯離開的。」

  ※                      ※                      ※

  「總裁?」坐在舒適的豪華房車中,傅東凌的秘書注視著好半晌不說話的他。「有什麼不對嗎?」

  傅東凌搖搖頭深思地。「我記得易天行的助理不是現在這個羅    的不是嗎?」

  「是的,原本的那一個好像是離職了。」

  「好像?」

  他勉強地僵笑。「對不起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的助理換了人,我會立刻去弄清楚的。」

  傅東凌微微蹙起了眉。「你的消息來源可真是十分的缺乏!」

  「總裁┅┅」

  他揮揮手。「算了!先去弄清楚再說吧!如果那個傢伙是離職了,就把他給我找出來,我記得他叫┅┅」他想了想。「叫阿M是不是?」

  「是的。」

  他點點頭。「如果他只是休假或什麼的,就去探探他的底細┅┅」他冷冷地望著窗外。「另外再讓人去找羅    ,這個人對我們可能會有用。」

  「是。」

  傅東凌深思地看著窗外飛逝的景物,易天行不是個容易對付的對手,為了他,他已經花了許多的心思了!他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易天行卻是個值得冒險的對手!

  說不出為什麼,只是對易天行他總有種奇異的感覺──他們之間一定不只如此,他們──

  他們之間究竟還有些什麼關聯?為什麼他非打敗他不可?

  這種非理性的感覺讓他縱容自己去向他挑戰,即使他根本不明白這其中究竟對他有什麼好處。

  或許是野心──

  或許。

  ※                      ※                      ※

  「毅柔?有個太太要找旖倌。」門外的KK輕輕地叫著。「你出來一下。」

  毅柔將手上的事放下,有些怪異地抬起頭將門打開,KK的聲音聽起來不太對勁。「是哪位要找旖倌?跟她說旖倌休假啊!」

  KK朝她使個眼色,小小的工作室裡坐著個穿著華美的女人,長長的頭髮瀑布似的披在她的背後,散發出烏黑亮麗的光澤。

  「我已經跟她說過旖倌不在了。」KK怪異地聳聳肩,低聲說著。

  「對不起?」毅柔輕聲喚道:「您找旖倌嗎?」

  那張豔麗的面孔令她微微一怔。這是個有錢的女子,華而不俗的衣著和她身上精巧的首飾,一切都清清楚楚地表示出她的身份。她很美,是那種會豔驚四座的美豔,這樣的女子在工作室裡見得很多,可是這樣令人吃驚的卻還是第一次見到。

  「你是代替張旖倌的負責人?」她站了起來,身上散發出淡淡的香氣,態度裡有種不急不徐的平靜,既不傲氣凌人也不特別有禮──

  「是的,我是方毅柔。」毅柔伸出她的手。「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方小姐。」她微微一笑,和她握了握手。「我是岳芊纖,我想請張小姐替我設計幾件首飾。」

  「首飾?」毅柔點點頭。「請問您是希望由旖倌替您設計嗎?」

  「當然。」

  毅柔輕輕地蹙起了眉。

  「有困難?」

  KK立刻接口:「旖倌不設計珠寶已經很久了,現在設計的珠寶都是由工作室裡的人承接的。」

  「是這樣嗎?」岳芊纖看著毅柔,她點點頭。「可是我只喜歡張小姐所設計的珠寶。」

  毅柔隨手抓起桌上的幾張設計圖交給她。「或許您所看的是我們工作室裡其它設計師的作品┅┅」

  「不,我看到的是張旖倌所設計的。」岳芊纖伸出她的右手,那上面有隻鷹型的男戒,純鋼的戒身和純鋼所鑄成的鷹翼,鷹翼上的紋路是由金絲所繪成的,鷹眼的部份    上兩顆純度極高,切割近乎完美的小鑽──

  方毅柔一看到那隻戒指就呆住了:「這是┅┅」

  「這是張旖倌所設計的吧?」

  這的確是旖倌在兩年前所設計的珠寶,她那時也說過她絕不會將這件珠寶賣出去的!毅柔怔怔地抬頭看著眼前這個目光盈盈的女子。「這──是旖倌所設計的沒錯,不過那已經是兩年以前的事了,她現在不做設計──」

  「即使我擁有這件首飾也一樣?」

  「岳小姐┅┅」

  岳芊纖將手上的戒指脫了下來交到她的手上。「請你將這只戒指交給張小姐,如果她見到這個戒指還是堅持不肯替我做設計,那我就算了,這樣好嗎?」

  毅柔看著那隻戒指,終於點點頭。「我會交給她的,請問您想做哪一方面的設計?」

  岳芊纖看著脫下來的戒指輕輕地回答:「我要一個和這個成對的女戒。」

  毅柔愣愣地看著她,岳芊纖淡淡地朝她笑了笑之後便豐姿綽約地走了出去。

  KK瞪著那隻鷹戒不由得讚歎:「哇!巧奪天工!旖倌怎麼捨得賣掉?她的設計量那麼少,這是我看過她少數的設計裡最美的一件,太正點了!」

  毅柔看著那隻戒指,旖倌說過不會賣就一定不會賣的,這只戒指怎麼會到了岳芋纖的手裡?

  「毅柔?毅柔!」

  她嚇了一跳!「做什麼?!」

  「你在發什麼呆啊?」KK奇怪地看著她。「這個戒指有什麼不對嗎?你怎麼從看到它之後就一直呆呆的?」

  方毅柔僵硬地笑笑。「沒什麼,我只是有點意外而已。」

  KK若有所思地往門外看。「你覺不覺得這個岳芊纖有點奇怪?」

  「你指的是什麼?」

  「我覺得她好像不只是來找旖倌替她設計珠寶的。」KK深思地嘟起嘴。「她好像別有所圖。」

  「是嗎?」方毅柔故做不在意地聳聳肩。「這我可就沒你靈敏了,反正旖倌是不會替她設計任何東西的。」

  「你這麼肯定?」

  方毅柔微傲一笑,光是這個戒指就可以肯定了!如果這只戒指是由旖倌手上送出去的,那所送的人一定不會是岳芊纖;既然東西不是由旖倌送給岳芋纖的,卻到了她的手上,那麼其中一定還有另外的情節。

  不過──不管是任何理由,旖倌不會為一個持有她最心愛的戒指卻陌生的女子設計任何東西──當然更不會為一個或許和她愛上同一個男人的女人設計首飾。

  「毅柔?」KK無奈地推推她。「你又發什麼呆啊?」

  方毅柔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我現在出去一下,有什麼事的話明天再說吧!」

  「毅柔!」KK大叫:「你去哪?毅柔!」

  「我去找旖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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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3-4 00:44:3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從來沒想過會是今天的情況!

  他們一直是人人稱    的一對金童玉女不是嗎?

  他們不一直是對模範夫妻相敬相愛的嗎?

  原來一切不過是場可笑的夢境罷了!


  「歡迎光臨。」旖倌打開門笑著對易天行說:「這裡不好找吧?」

  易天行將手上的酒交給她。「還好,不算太困難。」他聳聳肩,眼前的張旖倌和上次他所見到的女子有點不同。或許是因為她的穿著隨意,而不是以前那個端莊得有些冷漠的女子吧!「阿M呢?」

  「還在廚房裡。」旖倌讓開路讓他進來。「先進來坐吧!」她說著拉開喉嚨大喊:「阿M!你的救命恩人來了!還不快出來磕頭道謝!」

  易天行訝異地瞪著她,原來電話裡的那個女子是真的存在而不是一個幻形!

  阿M聞聲衝了出來。「老闆┅┅」

  「什麼東西?」旖倌將門關上。「這個地方又不是辦公室,什麼老闆?」

  「你真的很討厭!」阿M厭煩地瞪她。「什麼事都有意見!」

  旖倌聳聳肩。「不滿意啊?去告我啊!」她將酒拿到小吧檯上。「我不說話可以了吧?」

  「沒關係。」易天行搖搖頭。「叫什麼都無所謂。阿M,好一點了嗎?」

  「好一點了。」

  「他的意思是問你還想不想「革命」!」旖倌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是不是啊?易先生!」

  「張旖倌!」阿M又好氣又好笑地。「你今天是怎麼了?不是說不說話了嗎?又發什麼神經病?」

  「我說錯了嗎?」她故做無辜地眨眨眼。「易先生,你覺得呢?」

  他覺得他像是到了一個和外面的世界全然無關的異度空間,在這裡如果不懂得反擊,只有乖乖等著被揶揄、戲弄的份!張旖倌那張挑戰的面孔,讓他有點不知所措──

  「吃飯了好不好?」阿M無奈地看著他們兩個。「我已經弄了一個下午了。」

  易天行只能點點頭;吃飯總比在這裡對著一個牙尖嘴利的女人卻毫無反手之力來得好多了!

  阿M朝張旖倌使個眼色,旖倌挑挑眉。「做什麼?我說錯什麼了嗎?」

  「我真是輸給你了!」阿M哀號著搖頭,無可奈何地率先走進飯廳。

  易天行迫不及待地跟著他走進飯廳坐了下來。說真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面對張旖倌他會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你是怎麼回事?平常不是傖得很嗎?怎麼今天跟個傻瓜一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阿M屋低了聲音問道。「旖倌這個人啊!你越是客氣,她越是離譜!你再不反擊,等一下有得你受的。」

  「怎麼?耳提面命如何對付我嗎?」旖倌邪邪地笑道:「我看你們兩個人加起來也不會是我的對手的啦!:」

  「旖倌!」阿M翻翻白眼。「今天你是主人耶!有人這樣對付客人的嗎?是誰說要請人家吃飯的?」

  「我說的啊!可是我可沒說過這是一安好吃的飯。」旖倌端起酒杯朝他們微微一舉。「要和我吃飯很簡單,只要神經夠堅強就可以了!這個──」她將酒一仰而盡,巧笑倩兮地。「可以使神經堅強!」

  「是嗎?」易天行同樣將酒飲盡,雙眼綻出光芒。「我的神經向來堅強,只不過有些遲鈍罷了!」

  旖倌訝異地看著他。「唉呀!原來你會說話呢!真是奇蹟!」

  「旖倌──」話還沒說完,電鈴突然響了起來。

  旖倌雙手高舉。「好好好!我不說話!我去開門可以了吧?」她說著人已經站了起來,往門口走去。

  阿M無奈地聳聳肩。「她就是這個樣子的,不認識她的人第一次和她見面會以為遇上了瘋子!」

  易天行淡淡地笑了起來,眼光追隨著旖倌的背影。「我倒覺得這比我和她第一次的見面要精彩多了。」

  「精彩?」阿M不可思議地。「這叫精彩?你還沒進入狀況吧?真正精彩的還沒開始呢!」

  「是嗎?」易天行望著門口,這樣一個小女人還會有什麼把戲沒使出來的?

  阿M回過頭。「喂?是誰來了?」

  「是毅柔!我等一下就過來,你們先吃吧!」

  「叫她一起過來吃啊!」

  「等一下!」

  易天行看著阿M,他們之間┅┅

  「你瞪著我做什麼?」阿M怔怔地。「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

  阿M傻了一下,再度壓低了聲音:「你不會以為我和旖倌──」

  「我只是──」

  阿M拍拍額頭。「天!」

  易天行低頭啜了口酒,努力使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像個傻瓜!「我只是覺得你們相處得很好,像一家人一樣。」

  「老闆──」阿M搖搖頭呻吟。「我以為你很清楚我的!我怎麼可能會愛上張旖倌?!」他說著居然朝他拋個媚眼。「愛上你還可能一點!」

  易天行頓時傻眼:「什──什麼?!」

  阿M這下真的呆了!他莫可奈何地站了起來。「你剛剛說你的神經很遲鈍,我看不只是遲鈍吧!我去看看他們,你請坐。」

  他真的像個傻瓜!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                      ※                      ※

  「你沒跟她說我已經不做設計了嗎?」

  「當然說過,不過她身上帶著這個。」毅柔將皮包內的戒指拿了出來放在手上。「你自己看。」

  旖倌登時變了臉色,毅柔手上的戒指閃動著銀色的光芒。「你剛剛說她叫什麼名字?」

  「岳芊纖。」

  「岳芊纖┅┅」

  才走到客店的阿M猛然煞住腳步。「岳芊纖?」

  旖倌驀然回頭,臉色一片死白。「你認識她?」

  阿M看著她們,他從來沒看過旖倌這麼難看的臉色!他小心冀冀地:「岳飛的岳?草頭芊和纖細的纖?」

  「沒錯。」毅柔點砧頭。「就是岳芊纖,她是誰?」

  阿M看著旖倌,方毅柔手上的戒指閃閃發光。「她是我們生意上一個對手的妻子┅┅」他謹慎地回答:「她和你們有什麼往來嗎?」

  「她來找旖倌設計珠寶。」

  「我以為旖倌已經不再設計珠寶了,不是嗎?」

  方毅柔看著她,阿M同樣小心地注視著她。旖倌深吸一口氣將毅柔手上的戒指接了過來。「她想設計什麼?」

  「她說她要一個和這個戒指成對的女戒。」

  「成對?」旖倌微微頭抖地笑著。「要成對的?」

  「旖倌┅┅」毅柔輕輕地拉住她的手往沙發上坐下。「你沒事吧?」

  「沒事──」她拿著戒指的手用力地握緊,努力的控制著自己的呼吸,僵硬地微笑。「當然沒事┅┅」

  「旖倌!」阿M猛然驚呼!她的手居然緩緩地滲出了血絲!「你做什麼?」他衝過去將她的手扳開!

  「不要碰我!」張旖倌厲聲喝道:「我說了我沒事!」

  「還說沒事!」阿M堅決地板著她的手。「快放開!」

  「怎麼──」易天行莫名其妙地出現,一看到旖倌手上所流的血立刻衝了過來。「怎麼會這樣?」

  張旖倌跳了起來,深吸一口氣。「我沒事!對不起!我先回房去了!」

  「旖倌!」毅柔嚇白了臉,緊跟在她的身後。「我──」

  「你替我陪易先生和阿M吃飯吧!我等一下就出來了。」

  「可是──」

  旖倌頭也不回地衝上樓,竟連腳步都是踉蹌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易天行一頭霧水地問道,憂心地看著她的背影。「怎麼突然這樣?」

  方毅柔和阿M都沒回答。

  那個戒指的主人就是旖倌一直守口如瓶的「他」吧!

  毅柔面對阿M。「他是誰?「

  阿M來回看著易天行和毅柔,久久終於嘆了口氣。「岳芊纖是傅東凌的妻子。」

  傅東凌──一個張旖倌這一生都不想再見到的人。

  ※                      ※                      ※

  他焦急地在房間裡所有可能的地方搜尋著!翻箱倒櫃的結果是什麼都沒有!

  怎麼可能?他一直很小心的保存著的!怎麼可能會在一夜之間就不見了?

  「該死!到底丟到什麼地方去了?」

  「在找什麼?」

  他驀然轉身,他的妻子站在門口看著他。「找什麼?我可以幫你找。」

  傅東凌攤攤手。「沒什麼,只不過是一份文件而已。」

  「你從來不會把文件帶到房間裡面來的。」岳芊纖淡淡地說著,走到他的身邊,在床畔坐了下來。「你找的是那枚戒指吧?」

  傅東凌愣了一下,岳芊纖的臉色異常平靜。「什麼戒指?」

  「到現在還要騙我?」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岳芊纖抖地笑了笑。「好啊!那就不知道吧!既然你不在乎那枚戒指,那我又有什麼好在乎的?」她說著站了起來,往門外走去──

  「等一下!」

  她靜靜地背對他站著。

  「東西呢?」

  「什麼東西?」

  傅東凌沉默地看著她,她知道多少?

  岳芊纖猛然轉身:「說啊!什麼東西?是那枚戒指對不對?是那個張旖倌所設計的戒指對不對?!」

  他依舊沉默──

  沉默──傅東凌向來擅於使用的仗倆!對於他所不想回答的,對於他所不願意面對的,他總是以沉默來對付。

  「為什麼不回答?」她一步一步地逼近他,淚水已在眼中聚集。「說不出來嗎?你怎麼不說話了?剛剛不是還問我東西呢?什麼東西?說啊!說那個對你們來說都意義重大的戒指到哪裡去了?」她將手上所戴的婚戒脫了下來,朝他的臉上扔去:「這個對你來說又是什麼?你告訴我!這是什麼?!」

  那枚婚戒砸在他的臉上之後跌在地毯上靜靜地躺著。傅東凌的臉色鐵青,「你發什麼神經?「

  「是啊!我發神經──」她又哭又笑地點頭。「想知道那枚戒指到什麼地方去了嗎?我把它交還給張旖倌了,現在它正在張旖倌的手上!我──」

  「你什麼?」他沉聲低低地咆哮著:「你把戒指拿給旖倌了?」

  「物歸原主┅┅」

  她話還沒說完,傅東凌已經一巴掌甩在她的臉上!

  清脆的響聲像雷聲一樣響起!

  岳芊纖愣愣地看著他──她的臉火辣辣地燃燒起來。「你──」

  「你對她說了什麼?」

  從來沒想過會見到這樣的傅東凌,她那英俊瀟灑、風度迷人的丈夫如今卻面目猙獰!

  真的從來沒想過會是今天的情況!他們一直是人人稱羨的一對金童玉女不是嗎?他們不一直是對模範夫妻相敬相愛的嗎?

  原來一切不過是場可笑的夢境罷了!

  「你究竟對她說了些什麼?「

  岳芊纖澀澀地笑了笑。「沒有,我根本沒見到她,就算見到了我又能說什麼?像個怨婦一樣請她離開我的丈夫嗎?還是像個潑婦要她把我的丈夫還給我?」她悲哀地笑著,淚水靜靜的滑落,像是心口上淌著的血。「你為了她居然會動手打我,我們的婚姻只不過是場可笑又荒謬的鬧劇罷了,是不是?是我一直在自作多情!是我一直活在自己的夢裡而已,是不是?」

  「事情不是像你所想的那個樣子。」傅東凌看起來居然有些歉疚。「我一直把你當成一個好妻子。」

  一個好妻子┅┅

  岳芊纖點點頭,面無表情。「是啊!就像你一直扮演的角色一樣──一個好丈夫。」她冷冷地微笑,目光投向遙遠的前方。「你所希望的不過就是一個好妻子,不吵不鬧、安靜等待的妻子和一個才氣縱橫的情婦能相安無事┅┅」她看著他苦澀地笑著。「每個男人的夢想是不是?」

  「我沒這樣說。」

  「你不必說,你只要做就行了!」

  「你要這樣想我又有什底辦法?」傅東凌厭煩地往門口走去。「我出去了。」

  芊纖只是靜靜的坐著,淚水未停卻已沒有了哀怨──

  門一打開,傅東凌便愣了一下,他的岳母面色冷冽地站在門口。「媽┅┅」

  「你在外面有女人?」岳夫人冷冷地問道,她那仍不失美豔風采的面孔上如今覆蓋著一層冰霜。

  「媽──」

  「媽,由他去吧!」岳芊纖突然輕輕地開口。「別問了。」

  「到現在你還護著他?」岳夫人氣急敗壞地叫了起來。「我剛剛在門口都聽見了!」她氣憤地指著女婿的鼻子。「傅東凌!你不要忘了你自己是什麼身份!如果不是我們岳家,你會有今天的成就嗎?怎麼?翅膀硬了就想飛了嗎?才有了點小小的成就就開始在外面找女人!芊纖她──」

  「媽!」岳芊纖閉上眼睛,痛楚地搖搖頭。「別說了行不行?」

  傅東凌無奈地看著這兩個女人。「我和她已經是過去式了,如果你們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他說著閃個身,人已經往外面走去。

  「傅東凌!」

  「媽!」岳芊纖哭著死命搖頭。「不要叫了!我求求你行不行?他要走就讓他走!」

  「芊纖!」岳夫人心疼地看著女兒。「你這樣縱容他,他會越來越不像話的!媽是為你好啊!」

  「如果您真的是為了我好,就不要管這件事了!」

  「不管?」岳夫人氣急敗壞地。「我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這樣欺負我的女兒嗎?這口氣你叫我怎麼吞得下去?我們岳家的人怎麼能這樣處處挨打卻不還手?」她來到女兒的身邊,輕柔惋惜地摟住她。「媽知道你心腸好,可是┅┅」

  「媽──」岳芊纖疲憊地搖頭。「我好累,我們不要再說了好不好?我真的好累了!」

  「好好好!媽不說了。」岳夫人心疼地拍拍女兒的肩。「你先休息,這件事媽會有打算的。」

  岳芊纖還想說什麼,卻明知道說了也是徒然,疲憊漸漸征服了她所有的知覺──真的累了!

  從來不知道活著──竟是這麼累的一件事──

  ※                      ※                      ※

  曾經有過那麼一陣子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人,那種感覺是興奮、感動卻又夾雜著一點點憂心;擔心那樣的快樂會不會招來上天的嫉妒?擔心若有朝一日失去那樣的快樂,那麼她的人生將會變成什麼樣子?

  她是那種在快樂的時候永遠都靈思泉湧、創作力豐盛,可是老覺得沒時間工作的人。她這一生所有最好的作品都是在那段時間所創作出來的,少得讓許多人遺憾,卻足以讓她在這一行中闖出了名堂,至今仍無人能出其右──這枚鷹戒該是她所有創作中的顛峰作品。

  好像是自己所有的青春一樣。

  那時候的她是不談戀愛的,或者該說是她並不覺得自己是處於戀愛之中。愛情還在朦朦朧朧的階段時總是最美,似乎做任何的事都是快樂的,不管是多麼平常的一件事,在那種時候做起來總會有特別新鮮、特別快樂的感覺!

  總是聽到別人說創作是痛苦的。可是那時候的她覺得奇怪,痛苦的時候如何能夠創作?當她不快樂的時候,她根本什麼事都不想做,更別提創作了。

  然後當她不再感到快樂的時候,她便真的不再創作了──恍若隔世──

  覺得自己的青春已經宣告終結了。不知道為什麼她會把「青春」和「快樂」劃上等號,似乎快樂是青春時候專屬的權利似的,在失去了快樂的同時,青春也就宣告了終結,像是自己對自己舉行告別式。

  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覺得自己像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婆,再回首前塵,往事歷歷不堪入目──

  如果這時候J    T在,他會笑她的吧?笑她是這麼的多愁善感,笑她是這麼的不堪一擊,更會笑她竟懦弱得連「遺忘」的勇氣都沒有!

  「遺忘」是青春的另一項專利,當已經老得無能再創造回憶的時候,怎堪「遺忘」?

  「旖倌?」毅柔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我可不可以進去?」

  碰碰自己的臉,眼睛是乾的,臉也是乾的,原來她已經老得連淚水都掉不下來了!

  「旖倌──」

  「進來吧!」她嘆口氣,戒指上的血跡已干,掌心正隱隱作痛。

  方毅柔打開門,房間裡一片黑暗,窗外的月光照在房間的一角,清清冷冷的,有種孤寂的味道。「你還好吧?」

  「還好,易天行走了嗎?」

  「還沒,他很關心你。」毅柔在她的床畔坐了下來,旖倌的面孔看起來有些模糊,可是聽聲音卻似乎並不那麼槽。「要不要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好說的。」她聳聳肩,仔細再想一想,還是聳聳肩。「只不過是一段過去的陰魂罷了。」

  「你剛剛的樣子很嚇人,我從來沒見過你那個樣子。」

  「我知道。」張旖倌移動一下身體,朝她微微一笑。「只是發生得太突然了,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反應罷了,現在想清楚了也就沒什麼了。」她說著朝她扮個鬼臉。「不過,還是沒什麼應酬的心情倒是真的。」

  「沒關係。」毅柔輕輕地嘆口氣,看樣子她是什麼都不會說了,問也是白問。「我只是進來看看你,知道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要走了嗎?」

  「很晚了,明天還要上班呢!」毅柔拍拍她的手。「你做了決定之後打個電話告訴我。」

  「決定?」旖倌微微一怔。「喔!你說戒指的事?我已經決定好了啊!」

  「先別說。」毅柔搖搖頭。「你現在所說的話恐怕可信度不高。」

  她失笑。「你就這麼肯定?」

  「我希望你考慮清楚再說。」

  「這件事根本不需要考慮。」旖倌搖搖頭。「送這枚戒指過來的人其實並不需要我為她設計任何的珠寶,她只不過是來歸還一件我失落的東西而已。」

  方毅柔愣了一下。「你不打算把戒指交還給岳芊纖?」

  「我該還的東西早已經還了──」旖倌淡淡地回答。「或者該說其實我根本從來也沒拿過。」

  真的──現在想想,她又真的得到過什麼?一段回憶?一段提早結束的青春?呵!

  戒指可以再度回到她的手中,可是青春呢?她早夭的青春也可以嗎?

  她的債──已經還清了。

  ※                      ※                      ※

  易天行在離開之前突然轉個身。「阿M,你什麼時候可以回公司上班?」

  阿M愣了一下。「我才剛剛請假┅┅」

  「我知道。」易天行無奈地點點頭。「可是羅    似乎不太容易和我配合,禾龍的傅東凌已經開始行動了,我不希望在這個節骨眼上自己公司內部先出現問題。」

  「羅    是我推薦的,他應該有能力做這份工作才對。」阿M微微蹙起了眉。「為什麼會無法配合?」

  「我不知道羅    的能力究竟能不能做你所做的工作,不過他對我的方式不能接受我倒是知道的。」易天行誠懇地看著他。「我真的很需要你回來幫我的忙,你考慮一下好嗎?」

  阿M無奈地點頭。「我儘量試試看,不過我會先去找羅    談一談的。」

  易天行同意地轉身。「方小姐,我先送你回去。」

  毅柔點頭。「阿M,替我照顧旖倌。」

  「知道了。」阿M目送他們離開,門關上之後,腳步不自覺地走到了旖倌的房門口,手才舉起來便又放下──

  J    T以前曾說過旖倌有個情人,他那時候的表情是相當的意外和遺憾。在J    T的心裡,旖倌應該嫁給查爾斯王子當英國的王子妃,那時候他不明白為什麼,現在他終於知道了。

  世界竟是這麼的小!他怎麼也想不到旖倌的情人竟是傅東凌!

  傅東凌是個有家室的人,他曾經在一個宴會上見過岳芊纖;岳芊纖當年是社交界一朵高不可攀的名花,他們岳家十多年前是位高權重的大財閥,直到岳芊纖的父親過世之後才漸漸隱遁在商業界和政治界。

  岳芊纖擁有博士學位,聰明貌美而且家財萬貫,娶了這樣一個女子不是少奮鬥二十年而已,而是終其一生都可以不愁吃穿了!

  傳東凌是男人眼中的幸運兒,他娶了岳芊纖──在岳家的獨子岳如剛失蹤的一年後娶了唯一的繼承人。

  旖倌怎麼會愛上傅東凌這樣的男人?他野心勃勃,根本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冷血魔王!

  現在傅東凌正在打易天行的主意,他想併吞易天行的公司,就像過去這幾年來他所做的一樣,將別人的心血據為己有!

  「禾龍」現在的規模雖然還不能和「唐朝」相比,但是沒人會忘記在「禾龍」背後的還有岳家龐大的勢力和無法估計的財力!

  如果旖倌知道這件事會怎麼樣?會幫易天行?還是幫傅東凌?

  阿M為難地看著那房門──如果這時候J    T在的話──他微微嘆口氣,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再度翻攪起來──

  這個世界小得會讓所有不該碰到的人碰在一起!

  更小得讓人無法繼續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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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3-4 00:44:5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為什麼要思考?她的思考除了病苦之外什麼也不曾帶給她!

  她這個人只要一思考就容易跌倒──而她實在已經跌得厭倦了!


  懶洋洋的下午,躺在大巖石上什麼都不想,光是望著天上的白雲是件快樂的事──或許不該說是快樂,而是悠閒。早已忘了究竟有多久沒過過這種悠閒的日子了!當然──如果不提那件一定會有下文的事的話!

  旖倌微微嘆口氣──人真的是脫離不了社會的嗎?真的不可以什麼都不在乎嗎?

阿M說要去找一個朋友,臨走的時候看著她的眼神很奇怪,好像擔心她會出什麼事似的。只不過一夜的失常,就讓人覺得她是個情緒不穩的女人。呵!到底是她應該照顧阿M,還是阿M要照顧她?

  如果可以就這樣躺在這裡一直不動直到天長地久,那實在是一件幸福的事。

  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總覺得自己似乎有做不完的事,其實認真想想,似乎也沒什麼事真正重要的,可是她從來就放不下那些瑣碎的雜事。

  怎麼會忙得連聽人家說話的時間都沒有?怎麼會忙得連自己心裡在想什麼都不知道?

  突然,一道陰影擋在她的面前,她睜開一隻眼睛。「誰?」

  眼前有個滿面於思的男人正看著她。「你是誰?」

  「一個躺在巖石上的女人。」旖倌沒好氣地回答,不得已只好坐了起來。男人的衣衫襤樓,不過看起來還算正常。「你呢?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

  「一個被別人佔據了床的男人。」

  旖倌眨眨眼,他的回答實在比她還有創意!「這上面又沒有寫你的名字!」

  「你會在自己的床上寫上名字嗎?」

  旖倌有趣地點點頭。「說得倒也有道理,不過現在這個地方是我的了!我還不打算起來,怎麼辦?」

  「不怎麼辦。」男人攤攤手在巖石下方坐了下來。「暫時借給你用啦!」

  「你一直住在這個巖石上?下雨怎麼辦?」旖倌好奇地問著:「颱風呢?」

  「淋一點雨刮幾場風不會死人的,只有聒噪的女人會令人致命。」男人頭也不抬地回答。

  旖倌有些不服氣地坐直了身子。「如果沒有木頭似的男人,每個女人都會是溫柔婉約的白雪公主!女人聒噪是因為男人木訥!」

  他閒閒地抬頭看了她一眼。「那你現在在聒噪什麼?」

  「我──」旖倌一時無言,氣得鼓起了雙腮;眼前的男人看起來像個流浪漢,但卻有個哲學家的腦子!

  他從懷裡掏出了一把破舊的口琴,試了幾個音符之後,一串旋律從毫不起眼的口琴中流瀉出來!

  旖倌訝異地瞪著他,那麼悠揚深沉的旋律竟會出自這樣一個人的口中!

  好奇心漸漸升高,但旋律卻輕易的擄獲了她所有的思維──

  只是簡單的幾個音符所組合而成的一段旋律,裡面卻包含了好深刻的感情──感情┅┅

  雲淡風輕的午後,口琴聲悠揚地飄蕩在空氣之中。旖倌躺回巖石上,怔怔地看著天上的白雲,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了旖歡──想起了J    T。

  還有──還有傅東凌──她猛然跳了起來。「床還給你!」

  男人的口琴聲停了下來,沒等他站起身,旖倌已經跳下巖石。「謝謝你的音樂,很美。」話才說完,人已經遠遠地離開了那個地方。

  她沒看見男人訝異深思的目光,她只想離開那個讓她思考復活的地方。拒絕所有的思考幾乎已經成了活下去必要的條件!

  為什麼要思考?她的思考除了痛苦之外什麼也不曾帶給她!

  她這個人只要一思考就容易跌倒──而她實在已經跌得厭倦了!

  ※                      ※                      ※

「你和易天行合不來?」阿M的表情疑惑。「我不明白,以前在公司的時候又不是沒合作過,那時候為什麼沒那種問題?我以為你們彼此都很欣賞對方的。」他看著他。「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是老闆。」

  「我知道。」羅    困擾地啜了口酒。「但是那時候我不是他的機要秘書,而是分屬兩個地方各做各的,我當我的差,他做他的老闆,根本不必天天面對面啊!我怎麼知道會是這種情形的!」

  聽罹    的語氣似乎也覺得可惜,既然雙方面都不認為對方有什麼錯處,那麼只不過是單純的相處上的問題而已,想到這裡,他覺得放心多了!

  他和羅    的交情不算深,但是幾次的相處讓他覺得羅    會是接替他最好的人選──他希望他沒有看走眼──「易天行那個人脾氣怪是怪了一點,不過是個好人,過一陣子等你們    解了彼此的方式之後就會好了!」阿M拍拍他的肩安慰地說著:「不會有大問題的。」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還要你來找我?」

  「他沒有要我來找你啊!」阿M搖搖頭。「是昨天晚上他到我那裡去吃飯的時候無意間說起的,你是我推薦的,我當然要對這件事負責。天行是個還不錯的人,他沒說你不好,只說你們剛開始合作有點不習慣。」

羅    簡單地點個頭,早就聽說易天行和阿M的交情非比尋常,現在看來果然是確有其事了。對於阿M的突然離職,公司裡眾說紛紲,還有人專為了這件事來問過他。其實他和阿M並不是很熟的朋友,這次他離職居然會推薦他來接替他的位置,連他自己都覺得意外。

  「阿M,你為什麼突然不做了?」

  阿M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內。「沒什麼,只是覺得累了,而且身體也不太好,所以就休息啦!」他聳聳肩。

  在這麼熱的天氣裡他還穿著長袖襯衫,襯衫外居然還套著一件長外套,實在是件奇怪的事──

  羅    不經意地一拍他放在桌子上的手。「要──怎麼啦?!」

  阿M痛得齜牙咧嘴地。「沒──沒什麼!」他用力握住自己的手腕,笑容十分勉強。「我前一陣子扭傷了手腕,到現在還沒好。」

  「要不要緊?我看看!」他說著伸出手想握他的手腕,阿M連忙搖頭。

  「不用了!沒什反事的,只不過是扭傷了而已。」

  看他的神色閃爍,長袖子裡所藏的,會單純的只是一隻扭傷的手腕?羅    無所謂的看著他。「沒事就好,自己要當心點,身體不好可要多照顧自己。」

  「放心吧!」阿M的臉色依舊蒼白,另一隻手緊緊的握住了被他拍過的手腕。

  「我看你的臉色不好,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休息?」

  「不用了,你馬上就得回去上班了,我自己開車來的,當然自己回去就行了。」阿M勉強地笑了笑,有點愧疚地。「我原本是想來拜託你在「禾龍」這件事上面多留點心的┅┅」

  「「禾龍」的事?」羅    訝異地。「你也知道「禾龍」的事?」

  「當然,我還沒離職之前,這件事一直是我經手的,我怎麼會不知道?」阿M忍住痛楚,強笑著面對他。「傅東凌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天行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太逞能了,這件事你要多替他留心,要不然他恐怕要吃虧的。」

  「當然。」羅    點點頭回答。傅東凌的確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仗還沒開始打已經先來籠絡人心了,這才是他真正高明的地方┅┅

  「羅    ?」

  他立刻微笑。「我當然會幫他啊!他是我的上司嘛!沒理由不幫他的。」

  阿M輕輕地蹙起了眉猶豫了一下子,剛剛他的臉上有種詭異的神色,難道是自己多心?

  「你放心回家去吧!」羅    這次謹慎地拍拍他的肩膀。「既然這個職位是你推薦的,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有任何消息我一定會第一個告訴你,好不好?」

  「那就要麻煩你了。」阿M笑了笑,手上的傷痛得他實在坐不下去了,更何況手上有潮濕的感覺,再坐下去恐怕什成都瞞不住了!「我先走了,改天再找你好好聚聚。」

  「一定。」羅    看著他走出大門口,眼裡的神色轉了幾轉──這樣看來,是他的機會到了┅┅

  現在的他可算是奇貨可居了┅┅

  他淡淡地笑了起來,人啊!運氣到的時候連天都幫忙!呵!

  ※                      ※                      ※

  「岳夫人。」毅柔強忍著怒意,平靜地再一次強調:「我已經說過了,旖倌這陣子休息,她是不到公司來的,如果您有什麼事直接交代我也一樣。」這個女人的氣焰高漲得讓人真想痛毆她一頓!

  「我要說的事你做得了主嗎?」岳夫人不屑地址動唇角笑了笑。「如果我說我要買下這個地方呢?你能作主?」

  KK氣得臉色發綠。「你這個┅┅」

  毅柔輕輕地朝她便個眼色,示意她安靜,KK又急又氣地跺了跺腳,閉上了嘴。

  「怎麼?做不了主了吧?」岳夫人冷冷地笑笑。「叫張旖倌出來!」

  「不必了!」方毅柔出人意外地堅決。「如果您想說的就是要買下這個地方,那我可以作主,不賣!」

  「你──」

  幾乎整個工作室的人全都要鼓掌叫好了!KK得意地看著岳夫人那張忽青忽綠的臉。「嘿!聽到了吧?岳老夫人,您可以請了吧?」

  「你給我住口!」岳夫人氣急敗壞地喝道,猛然站了起來。「我再說一次!我要見張旖倌!而且現在就要見到!我要看看那隻狐狸精┅┅」

  「岳夫人!」毅柔輕喝,臉色驀然變得十分難看,她的聲音雖輕卻飽含權威。「請您自重!如果您只是對我們的工作室來說這些話丟這些臉的話,我勸您還是回去吧!」她的眼光冷冷地掃過岳夫人那身所費不貲的裝扮。「岳小姐只怕不會願意聽到這些話的。」

  言下之意是說,她要到這個地方丟人現眼是她的事,如果她不顧他們岳家的身份地位的話,她高興怎麼說都可以!

  岳夫人的臉色一陣青白!她咬牙切齒地點點頭,怎麼也沒想到今天會栽在這個小丫頭的手裡!「好!好!」她說著朝工作室的門口走去。「不過你不要以為這樣就沒事了!」她轉個身冷冷地瞪著方毅柔。「今天我沒見到張旖倌也無所謂,明天我還會再來,如果她識相的話就不要再躲著我!要不然真正難看的還在後頭!」

  門「砰」的一聲,猛力被甩上!

  工作室裡頓時一片靜寂──

  情勢已經很明顯了,這次旖倌無論如何是脫不了身了!岳家的名氣和勢力就算沒領教過也聽說過,岳芊纖看起來是個講理的女人,可是這位岳夫人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毅柔深深地嘆了口氣,旖倌──這次真的不好玩了!

  ※                      ※                      ※

  「岳小姐┅┅」他們面面相覷,表情都有些疑惑。已經過了許多年了,為什麼突然把他們找來?「天岳」企業已經有相當長一段時間不再運作了,他們這班老臣子也都各自去做自己的事,「天岳」等於已經解散了,可是她卻一通電話將他們所有的人全都找了出來!當他們見到其它人時著實也嚇了一大跳,看來這次的聚會並不簡單──

  「各位請坐。」岳芊纖微笑地招呼,那麼柔弱的身型卻有著不同於一般人的氣魄──那模樣好熟悉──像──像她的父親!

  他們依序坐下,對這樣的轉變都訝異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他們其中大部份的人都是看著她長大的,卻從來不知道芊纖竟也有這麼精明幹練的一面!

  「我想你們一定都覺得很意外,我怎麼會突然找你們出來,所以我索性將事情先簡單的說一遍,讓各位叔叔伯伯聽聽看可不可行。」她說著朝門外招招手,一個身穿套裝的女子抱著一疊文件走了進來,很有條理地將所有的文件交給每個人。

  岳芊纖等了幾分鐘,他們臉上的表情全看在她的眼裡。有的驚疑,有的不可置信,有的卻是滿面的訝異驚喜!

  等他們大概全都概略的看過文件之後,她冷靜地開口:「我想你們已經明白我的意思了,現在我想聽聽各位的意見。」

  「岳小姐┅┅」其中一位過去曾領導過「天岳」的張其深率先開口,態度卻相當保留。「「天岳」已經解散很多年了,為什麼現在突然說要重組?」

  其它人的表情十分期待,顯然也很希望知道這個答案。

  岳芊纖微微一笑。「當年「天岳」之所以解散,是因為家父過世而我哥哥又突然失蹤,沒人可以領導的關係,現在這個因素已經解除了,我當然希望「天岳」可以再一次在商場上站起來。」

  「解除了?」他們訝異地面面相覷。「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岳少爺回來了嗎?」

  「難道沒有岳如剛就沒有人可以領導「天岳」了嗎?」

  他們怔怔地看著她。「岳小姐的意思是┅┅」

  「沒錯。」岳芊纖淡淡地笑了笑。「既然是我決心重組「天岳」,當然領導「天岳」的人也會是我,我現在唯一的問題是──」她冷靜地用視線掃過在場的每個人。「各位都是當年家父的得力助手,雖然我知道各位叔叔伯伯中,已經有很多人另起爐灶,有的已經呈半退休狀態,但是我還是非常希望各位願意再度回到「天岳」來幫我的忙。」

  討論的聲音再度四下響起,岳芊纖微微一笑,輕輕一招手,那名女子再度將幾個信封分別交給他們。「這是歡迎各位再度回到「天岳」的條件,各位手上所有的企業如果願意合併在「天岳」之下是再好不過;如果不願意也無所謂,「天岳」保證不會打斷各位叔叔伯伯的財路,如果願意合併在「天岳」之下,條件當然以市面上最好的條件來談。」她看著已經心動的他們靜靜的笑了笑。「總之,只要各位肯來助我一臂之力,我一定會像家父一樣給各位最好的待遇。」

  「那──如果不願意呢?」

  岳芊纖笑了。「如果不願意也無所謂,我會另外換一班新血輪來取代這些位子,不過他們可能不大明白各位叔叔伯伯和「天岳」的關係,到時候可能會有所得罪,那就要請各位叔叔伯伯多包涵了。」

  他們全都傻住了!怎麼也想不到岳芊纖的手段一點也不遜於當年的岳天愁!這番夾槍帶棍卻又一點後路也不留的話,只怕連她的父親聽到了也要拍手叫好!光是聽這些話就可以知道她這次是玩真的,絕不會是大小姐一時的興起而已!

  「這件事需要爭取時間,我希望各位可以很快給我消息,至於其它的細節可以到時候再談。」她說著微笑起身。「今天麻煩各位叔叔伯伯了,相信我們很快就可以再見面。」

  她的姿態高雅尊貴,他們怔怔地看著她走出門,覺得像是已經在她的手掌之中翻不出身──

  手段雖辣,卻不得不承認的確辣得漂亮!

  「你們覺得怎麼樣?」

  他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著,畢竟都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了,結果很快的就出現了!

  岳芊纖的年紀雖輕,但架勢和說話的氣勢已有乃父之風,所說出來的話絕不會是空頭支票;況且以岳家的實力也足以支撐她說到做到,與其讓人說「天岳」的老將竟敗在這樣一個女孩之手,不如再度回「天岳」!

  「再說──」張其深飽含深意地笑了笑。「做生意手段本來就要辣!跟著這樣一個老闆做起事來可不是有勁多了嗎?」

  「天岳」東山再起的事就這樣一句話底定了江山。

  ※                      ※                      ※

  她一定看錯了。

  旖倌聳聳肩,總不能每次看到相同車型的車子就胡思亂想吧?那遲早會得神經衰弱症的!更何況他也不可能會到這個地方來的。

  她嘟起唇,搖搖頭自言自語地:「張旖倌,你真的快要瘋掉了!你不在乎,我可不想進瘋人院!」一走進門,便看見阿M坐在沙發上替自己包紮傷口,桌上一堆沾了血的紗布,讓人看了怵目驚心的!她忍不住叫了起來:「阿M!你又發什麼神經病?!」

  「我沒有啊!」

  旖倌衝了過來捉住他的手。「還說沒有!你看看弄成這個樣子!」她急得手忙腳亂地。「要不要打電話叫救護車?看起來流了好多血──」

  「旖倌!」阿M痛得齜牙咧嘴地。「你輕一點行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止住血你又弄它!等一下我真的流血致死你又罵我!天!多冤啊!」

  旖倌小心翼翼地審視著傷口,狐疑地看著他。「真的不是你又發神經病?」

  「拜託!」阿M無可奈何地指指桌上的紗布。「要是我自己弄的,我還包它做什麼?還不讓它多流點血,好完了我的心願?!」

  「你不要耍我啊!」旖倌說著重新替他上藥。「天知道你是不是後來後侮了才包紮的?」

  「真的不是嘛!」阿M冤枉地叫道:「你要我怎麼說你才肯相信我?」

  「那怎麼會弄成這樣?」

  「我不是說我去見一個朋友嗎?其實是去見易天行公司裡的人啦!他和我不是很熟,我當然不會跟他說這種事啊!我一不注意,他一巴掌正好打在傷口上!」阿M吐吐舌頭。「天!痛得我差點當場掉眼淚!」

  「你活該!」旖倌邊替他包傷口邊說著:「誰叫你沒事自己割自己?」

  「說得像我很喜歡似的。」阿M咕噥著:「沒良心的女人!你的血真的是熱的嗎?我真懷疑!」

  「懷疑啊?要不要我也割兩刀讓你確認一下?」

  「你這個女人太變態了,我說不過你。」阿M等她將傷口包紮好,便搖搖頭往廚房走去。

  「喂!你做什麼?」

  阿M回過頭虛假地微笑。「姑娘,我去做飯伺候您吃晚飯啊!你以為我去做什麼?」

  「本來想請你出去吃飯的,現在想想你這種人實在不值得同情。」旖倌笑吟吟地瞪著他。「不知道今天的牛排上面會有多少血喔?」

  「雖然我越來越不能理解你的幽默,可是我還是喜歡。」阿M饞得黏在她的身上。「我們去哪裡吃飯啊?」

  這下輪到旖倌虛假地微笑了。「那得看少爺您的意思,您說哪裡就哪裡好不好啊?」

  「旖倌──」

  「走了啦!」旖倌又好氣又好笑地推他一把。「不要臉的東西!一說到吃就一點尊嚴都沒有了!」

  「我沒尊嚴?」阿M邪邪地笑笑。「是啊!我沒尊嚴,明天你沒東西吃的時候再來問我「你」有沒有尊嚴!」

  「你再威脅我一句,我們兩個人就蹲在家裡吃泡麵,好好討論一下尊嚴的問題!」旖倌朝他扮個鬼臉。「對了!今天有沒有人找我?」

  「剛剛我回來的時候看見有一輛車停在樓下,不知道是找誰的。」

  「車?」她的腳步停了下來:「什麼樣的車?」

  「黑色的911。」

  旖倌愣了一下,真的是他?他來找她做什麼?

  「旖倌?」

  她愣愣地轉個身。「啊?」

  「你怎麼了?」阿M關心地走到她的面前,仔細地注視著她。「你這兩天好怪異!沒事吧?」

  「沒。」她搖搖頭又搖搖頭。「真的沒有,我換個衣服,我們就出去吃飯。」

  「如果你不舒服就不要去了,我買了東西才回來的,很快就可以弄好了。」

  「不用了,還是出去吃吧。」她說著,有點頭昏腦脹地走回自己的房間。

  「對了!剛剛答錄機裡有毅柔的留言,好像滿急的,你要不要回個電話?」

  「算了!明天再說吧!」她跌坐在床上。

  他究竟還來找她做什麼?

  想到這裡,她不禁苦澀地笑了笑。張旖倌啊!張旖倌!說你有多瀟灑?這樣一點小事就弄得你陣腳大亂!你到底還能堅守自己的承諾多久?!

  呵!呵!

  ※                      ※                      ※

  山頂餐廳。

  小小的餐廳裡沒有多少客人,悠揚的小提琴聲飄揚在芬芳的空氣之中,偶爾傳來的喁喁私語,也是即為禮貌的壓低了聲音。整家餐廳的氣氛顯得無比的安詳寧靜!

  微笑的侍者帶著他們走向她慣常生的位子上。「兩位請坐,張小姐好久沒來了。」

  旖倌心不在焉地聳聳肩。「是吧!」

  「兩位要些什麼?」

  阿M看著菜單,簡單地點了兩份餐點。「就這樣,另外把存在這裡的酒拿過來,謝謝。」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有存酒?」旖倌訝異地問。

  「你在哪一家你熟悉的餐店裡沒有存酒?」

  「把我說得像個酒鬼。」

  「有一陣子的確是啊!」阿M細細地看著她,忍不住蹙起了眉。「你到底怎麼了?只不過是一輛黑色911罷了,也會讓你心神不寧成這個樣子!」

  「我哪有!」

  「還說沒有?」阿M搖搖頭,指著桌上的行動電話。「你知不知道你已經多久沒帶過這個玩藝兒了?為什麼今天突然把它帶出來?你可不要告訴我你正在談一筆大生意。」

  「是你敏感還是我敏感?我帶行動電話出門也犯著你了嗎?」旖倌瞪著他。「你剛剛怎麼不說叫我不要帶?」

  「我說的事和行動電話根本沒關係,我說的是你!」

  侍者將酒拿過來。「兩位現在就喝嗎?」

  旖倌無奈地點點頭。「是。」

  侍者將酒倒好之後恭敬地行個禮退了下去。「兩位請慢用。」

  「我們是出來吃飯的,我們兩個都需要補一補,可不可以不要在這種時候說那些掃興的事?」旖倌嘆口氣。「我真的不想說。」

  「你什麼時候想說過?」阿M不滿地反問。「你根本從來就不說關於你的任何事!」

  「那是因為實在乏善可陳。」

  「何不說那是你心中唯一的痛?」

  「阿M──」

  阿M搖搖頭嘆口氣。「好好好!不說,我們今天晚上出來純吃飯,什麼都不要談可不可以?」

  「謝謝。」

  那餐飯的氣氛有些僵硬,彼此都有些食不知味,好不容易吃完飯,旖倌略帶歉意地。「阿M──你生氣啦?」

  「沒有。」

  這麼簡短的回答怎麼會是沒生氣?旖倌垂下眼簾。說什麼?她已經太久不對任何人解釋些什麼了,現在似乎也沒有改變的必要──或者該說就算想說也早已不知從何說起──

  她嘆息一聲,朝侍者招招手。「買單。」

  侍者點點頭去取帳單,旖倌伸手往背包裡一摸,突然愣住了!

  「又怎麼了?」阿M愣愣地看著她。「你千萬不要告訴我你沒帶錢!我身上可是一毛錢也沒有的!」

  旖倌半張著口,滿臉的不可置信,她壓低了聲音:「你真的也沒帶?」

  阿M險些從椅子上趺下來!「你──」他張大了雙眼!「你──」

  「這下死定了!」旖倌哭喪著臉,她的錢包不知道什麼時候不翼而飛了她都不曉得!所有的錢和信用卡、簽帳卡全都在裡面!

  「張小姐。」侍者將帳單送到她的面前。「請問是付現還是刷卡?」

  旖倌苦著臉對著他傻笑。「我等一下再告訴你好不好?」

  侍者訝異地看著她。「什麼?」

  「把帳單送過來。」突然有人開口。

  旖倌當下變了臉色!猛然一個轉身──

  傅東凌斂眉垂眼坐在那裡,就在他們的身後!

  「不用了!」旖倌立刻將手上的表卸下來交給侍者。「我明天會來拿,你信得過我嗎?」

  侍者為難地看著她。「這──」

  傅東凌起身走到侍者的面前,將一疊現鈔送到他的手上。「這裡沒你的事了。」

  「謝謝傅先生。」侍者如蒙大赦地轉身迅速離去。

  旖倌也站了起來,冷冷地看著他。「謝謝你,明天我會讓人把錢送到貴公司給你。」她說著一個轉身立刻往門口走去!

  「旖倌┅┅」

  「傅先生。」

  傅東凌一怔,剛剛他一直沒注意到他,現在才看到。「你不是──」

  「我是阿M。」阿M微微一笑,轉個頭看著旖倌的背影。「想不到世界這麼小。」

  傅東凌瞪著他──

  這世界是很小,不過還沒小到讓他這種人來搶他的女人!

  阿M依舊微微一笑。「今天真是謝謝你了。」

  「不客氣。」傅東凌冷冷一笑。

  那笑容裡挑戰的意味相當濃厚,阿M明白他的意思,不過現在還沒必要說破些什麼──反正好戲才剛剛開鑼。

  他也笑了──

  鹿死誰手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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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如果人真的逃脫不了命運的安排,那她又何必在乎它?

  反正不管她做什麼或不做什麼,一切都早已在「命運」的手中。


  「休息一下吧!」岳夫人端著一盅補品來到女兒的身邊,憐惜地說著:「你再這樣忙下去身體怎麼受得了?」

  「媽。」岳芊纖淡淡地笑了笑。「我一點也不果,我學的本來就是這個,只不過幾年下來已經有點生疏了而已。現在我們好不容易把以前跟著爸爸的人都找回來了,「天岳」還能不能有以前的規模就看這一次了,現在是最重要的時刻,我怎麼會累?」

  「芊纖┅┅」岳夫人拉著女兒的手走到書房裡的沙發上。「你真的要重組「天岳」?」

  「媽?」她訝異地。「怎麼現在還問我這個問題?一切都已經決定了,有什麼理由不做?」

  「媽不是這個意思。」岳夫人嘆了口氣。這幾天下來,女兒整整瘦了一大圈,她忍不住伸手摸摸女兒的臉。「你想重整岳家,媽當然很高興,可是你不覺得你這個決定做得太突然了嗎?這件事我猜你還沒和東凌說過吧?」

  岳芊纖沉默了一下。「我不覺得有跟他說的必要。」

  「芊纖!」岳夫人焦急地。「媽怕的就是這個!你現在是賭氣!東凌雖然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可是你們終究是夫妻,你這樣做兩個人會越鬧越僵的!」

  「媽,我不是賭氣,我是想通了。」她出奇的冷靜。「我們岳家不需要靠傅東凌,我自己也有能力重整家業。」

  「那東凌怎麼辦?你知不知道他幾天沒回家了?你就放著他和那個狐狸精雙宿雙飛不管嗎?」

  「沒必要管。」

  「芊纖?!」岳夫人訝異得睜大了雙眼。「你說不必管是什麼意思?只不過是夫妻之間的一點小口角,有必要┅┅」

  「媽!」芊纖摟住了母親的肩。「我說過這件事你不要管的嘛!一切我自己自有打算,您何必操心呢?」

  「我能不操心嗎?」岳夫人焦急地看著女兒。「芊纖,你該不會打算和東凌離婚吧?」

  「現在還不知道。」

  「芊纖?!」

  岳芊纖微微一笑。「媽!就算我和他離婚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傅東凌本來就不愛我,我為什麼要一個對我一點感情也沒有的丈夫?」

  「你真是越說越離譜了!東凌怎麼會不愛你?不愛你為什成要和你結婚?他只不過是逢場作戲做得過火了一點,你就這樣要鬧離婚也太傻了!」

「媽,我沒有鬧什麼,我的婚姻是什麼樣子我自己很清楚。」岳芊纖澀澀地苦笑著。「我是真的想通了,東凌愛不愛我現在已經不重要了,我不希望我的一生就系在他這樣一個人的身上;擔心他是不是有了新的女人?是不是不再像過去一樣重視我和他的婚姻?」她苦澀地搖搖頭。「我已經受夠了那種日子了!從現在開始,我要為自己而活?」

  岳夫人怔怔地看著女兒,這樣的改變究竟是從何而來她不清楚,她甚至不知道這樣的改變是好是壞,她只知道自己過去那個事事柔順乖巧的女兒已經消失了!

  該高興嗎?還是難過?

  芊纖以前是那麼的天真,她以前的生活過得多麼的無憂無慮!可是現在一切都變了!

  岳夫人難受地垂下眼──

  「媽?」岳芊纖意外地看著母親。「媽,難道你不為我高興嗎?我以為你會高興的。」

  「媽不知道該不該為你高興,媽只知道如果今天你爸爸在或是你哥哥在,這些事都不會發生了!」她說著忍不住拭拭淚水。「如剛要是在也不會看著你這樣被欺負的┅┅」

  「媽。」岳芊纖輕輕地握住母親的手。「你放心,我一定會把哥哥找回來的,不管怎麼樣,我都一定會把哥哥找回來的!」

  岳夫人無言地點點頭,站了起來。「好了!你早點休息吧!什麼事都等到明天再做好不好?」

  「好。」她扶著母親走到門口。「您早點休息,我馬上就去睡了。」

  岳夫人看著女兒張口欲言好半晌,終究還是嘆息一聲。「早點睡。」

  「知道了。」岳芊纖看著母親的背影──她到底還是無法    解自己的心意。在他們岳家的傳統裡,女人總是幸福的,那樣的幸福便是不愁吃穿、穿金戴玉,永遠不必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這個地球究竟是怎麼個轉法。

  溫室裡的花朵──

  她搖搖頭,那種日子永遠不會回來了!

  至少在她的身上是永遠不會回來了!

  ※                      ※                      ※

  「該死!」旖倌氣憤地拍著巖石大叫。

  誰會相信這種事?呵呵!可真巧啊!

  她洩氣地坐在巖石上無奈地攤攤手。「呵!命中注定的!躲都躲不掉!找也找不到!」

  「那要看你找的是什麼!」她的皮夾在她的眼前揮舞著。「如果你找的是這個,那你已經找到了。」男人閒閒地說著。

  「是啊!找到了,不過也太晚了。」旖倌看都不看便將皮夾收進包包裡,往巖石上一躺,仰望著天上的白雲嘆息。

  男人聳聳肩在巖石的下方坐下,手才一動,旖倌已經說話了──

  「把你那美妙的口琴收起來,我現在沒心情聽。」

  男人笑了笑。「我沒說我要吹給你聽。」

  「我沒本事關上耳朵,而現在又非常不幸的沒力氣離開這個地方,你就算是行行好放過我行不行?」旖倌有氣無力地說著。

  「我吹得那麼難聽嗎?」男人忍不住好奇地問。

  「一點也不,不過聽你的音樂會讓人忍不住思考。」旖倌做個極度厭惡的表情。「我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思考!」

  「是嗎?你看起來可不像是個腦袋空空的人。」

  旖倌斜睨他一眼。「是喔!你可真是    解我。」

  意外的,男人居然跳上了巖石坐在她的身邊。「有的人是藏不住心事的,你像是那種人。」

  「這算是一種恭維嗎?」旖倌澀澀地笑了笑。「真好!」

  「你的名字很別緻。」他突然說。

  旖倌再度笑了笑。「謝謝,不過這不太公平,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卻不知道你的。」

  「名字不重要。」

  張旖倌點點頭。「是啊!其實什麼都不重要,現在覺得世界上似乎沒有任何一件事是重要的┅┅」她微微嘆息,眼神迷濛。如果真的沒有任何一件事是重要的,那麼她為什麼要苦惱?

  如果人真的逃脫不了命運的安排,那她又何必在乎?反正不管她做什麼或不做什麼,一切都早已在「命運」的手中。

  「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呵呵!好像滿有道理的。

  她的行動電話震天響了起來,身邊的男人微微蹙起了眉,旖倌歉然地笑了笑。「很抱歉!我也不希望帶這種東西來破壞這裡的氣氛,不過┅┅」她無奈地攤攤手將電話接起來。「喂?」

  毅柔的聲音在線路的另一端響了起來。「旖倌!那位岳夫人又來了!」

  「岳夫人?」旖倌微微一怔。「那位岳夫人?」

  「岳芊纖的媽!」毅柔無奈地輕嚷著。「我昨天不是叫你回我電話嗎?她昨天已經來吵過一次了!如果你不出面,我看她是不會罷休的!」

  旖倌的雙肩下垂,疲憊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天哪!她到底想要我怎麼樣?到底想做什麼?」

  「她口口聲聲說你是狐狸精,破壞她女兒的婚姻,要來找你討個公道。」

  「呵!我張旖倌這輩子被人家罵過的話不少,不過罵我是狐狸精的倒是頭一次聽見,你乾脆跟她說我死了行不行?」

  「旖倌!」

  「現在情況究竟是怎麼樣?」旖倌疲倦地問著。

「她人還在外面,堅持一定要見了你才肯走,再這樣下去公司的生意也不要做了!」

  「是嗎?如果生意不做就可以解決這一切,我想我會考慮的。」

  「旖倌!現在不是說這種喪氣話的時候,你到底是怎麼打算的?」

  她微微嘆口氣。「還能怎麼打算?你去和她約個時間,請她把他女兒也一起帶來,要解決就一次解決個清楚吧!我不要留個尾巴。」

  線路那端的毅柔想了想。「好吧!我去跟她說,你想約什麼時候?」

  「你說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吧!我無所謂了!」

  「旖倌┅┅」

  她沮喪地再度嘆口氣。「就這樣吧!看情況怎麼樣你再打電話告訴我吧。」切斷了電話,她怔怔地坐在那裡,腦中居然一片空白!

  過了好半晌,才想起她的身邊還有個人,她轉個頭男人正看著她,臉上的神情相當複雜──

  旖倌愣愣地看著他。「你怎麼了?」

  「沒。」他簡單地回答。

  「沒?」旖倌側著頭看他。「那你的臉色為什麼這麼難看?」

  「是嗎?」男人彷彿訝異地笑了笑。「我的臉色向來都這麼難看的。」

  旖倌聳聳肩,對於一個才認識一天的人來說,什麼叫「向來」?或許該說他們連認識都談不上,畢竟她連對方的名字都還不知道。

  「你是從事哪一行的?」他突然問道。

  旖倌失笑地看著他。「你不覺得這實在太不公平了嗎?我連你的名字都不曉得,而你卻連我的職業也想知道。」

  「我以為你不是那種會計較小節的女人。」

  「這下我又變成計較小節的女人了!」旖倌搖搖頭站了起來。「我是做珠寶設計的。」她說著、人已經跳下巖石。「走啦!」

  「你要回去了?」男人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焦急。

  「要不然怎麼樣?留下來把我的祖宗八代全交代清楚?」

  「當然不是┅┅」

  「不是就好。」旖倌笑了笑朝他揮揮手。「謝謝你幫我保管皮夾,有機會再好好謝你。」

  他不再說話,目送著她的背影,臉上的表情卻陰晴不定──

  是巧合?

  還是上天某種刻意的安排?

  ※                      ※                      ※

  「老闆!你怎麼來了?」阿M開門的時候著實嚇了一跳,易天行站在門口,看起來相當尷尬。「進來吧!」

  易天行不太自在地。「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心情不太好,車子開著開著居然就開到這裡來了,不會打攪你們吧?」

  「不會!旖倌根本不在家。」

  他的表情說不出是失望還是釋然,阿M有點莫名其妙。「你沒事吧?好好的為什麼心情不好?」

  「沒什麼,只不過是一些公事上的事而已。」他在沙發上坐下,疲憊的神情顯露無疑。「少了你像是少了一雙手一樣。」

  阿M同情地倒了杯水放在他的面前。「和羅    還是無法配合嗎?我已經跟他說過了,應該會好一點才對啊!」

  「再怎麼樣他終究不是你,我們已經配合很多年了,這種默契是很難取代的。」

  阿M搖搖頭失笑。「你說得太嚴重了,萬一我死了呢?要是我死了你不就再也找不回你的手了嗎?」

  易天行嘆了口氣,奇怪的是過去在公司的時候,他和阿M從來就不算是朋友。他們在公事的配合上的確默契十足,可是私下卻完全不瞭解對方,現在他離開公司了,他卻覺得他們是朋友。

  世界上的事實在很難預料!

  「傅東凌已經開始行動了嗎?」

  「嗯。」

  阿M猶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以自己現在的身份該不該問似的──「他┅┅採取了什麼樣的行動?」

  「他要求要「唐朝」的股份。」

  「你答應了?」

  易天行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沒理由不答應,我做了同樣的要求,只要這次的工程可以順利,他進入「唐朝」,我進入「禾龍」,看起來似乎滿劃算的。」

  「實際上呢?」

  易天行澀澀地笑了笑。「實際上是工程進行得並不順利,在硬體結構上「唐朝」是主導,如果「唐朝」無法如期將硬體結構交出來,「禾龍」什麼責任都沒有,但是合約一樣是要履行的。」

  阿M思考了三秒鐘。「為什麼硬體結構會出問題?以「唐朝」的實力來說這是不可能的,更何況這次交易的廠商都是合作過很久的對象了,沒理由突然出問題。」

  「問題不在廠商,問題在我們自己。」易天行搖搖頭。「主要是負責這件工程的工程師失蹤了兩個,連設計圖都不翼而飛!另外留下來的工程師一問三不知,只好另外再重新設計一份圖出來。可是這樣一來,要如期交出硬體結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這是惡意行竊啊!」阿M不可置信地搖搖頭。「這怎麼可能?連人都找不到了?報警了嗎?」

  「怎麼報警?」易天行苦笑。「一旦報警,不是擺明了告訴人家「唐朝」出了問題了嗎?到時候不但客戶會上門來要求索賠,和「禾龍」的合約也要立刻執行!就算到時候把那兩個渾蛋告到死也於事無補了!」

  阿M仍是一臉的不相信,他喃喃自語似的:「「禾龍」這一招的確讓人意想不到!沒想到傅東凌的手段這麼毒辣!」

  「你也認為是「禾龍」搞的鬼?」

  「不然會那麼巧?兩個主要的工程師同時失蹤還連設計圖一起失竊?」阿M很快恢復了鎮定,他深思著:「除了派人出去找他們之外,另外再設計一份圖是一定來不及了┅┅圖現在當然是在傅東凌的手上,問題是怎麼拿回來?」

  易天行希祈地看著他。「你有辦法?」

  「我──」

  「我回來了!」旖倌開門的聲音傳來。「咦?有客人啊?」

  他們面面相覷,旖倌一進入,他們的視線便愣住了。「怎麼了?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有辦法拿回設計圖的或許只有她一個!

  想到這裡,他們不約而同地朝她笑了起來,那一笑笑得旖倌心裡發毛。「算了!當我沒回來好了!」她說著,虛假地笑了笑。「我沒回來過可以嗎?」

  「不行。」

  ※                      ※                      ※

  「天岳」的重新開幕處理得相當低調,辦公大樓的門口只有寥寥幾個祝賀的花籃點綴性的擺著,一點也不像一般公司開幕那樣的隆重盛大;但是裡面嶄新的辦公室和一應俱全的辦公設備,卻很明顯的說明了他們令人超乎想像的辦事能力!

  「天岳」裡面的氣氛讓人看起來就像是他們早就已經存在那裡似的!

  短短的幾天可以有這樣的成績,的確令人刮目相看!

  傅東凌站在大樓的外面,忍不住微微一笑。他的確相當意外,沒想到才幾天的功夫,她倒是做得有模有樣的!

  「要進去嗎?」他的秘書輕輕地問著。

  「當然要。」傅東凌點點頭。「你拿我的名片進去拜訪,就說我想見岳芊纖。」

  「是的。」秘書立刻領命而去。他坐在車上靜靜的等著。

  岳芊纖的心裡在想些什麼?他們已經很多天沒碰面了,他根本沒打算再回岳家,可是岳芊纖的行動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難道是他看錯了自己的妻子?

  岳芊纖的確有機分才氣,可是她如果想獨力重振「天岳」的規模,那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

  她是想自己做一番事業給他看看?還是失寵的妻子想挽回丈夫的另一種新招數?

  仔細想想他對岳芊纖不是沒有感情的!如果沒有感情,這幾年的生活是如何過的?他們剛結婚的時候不也恩愛過一段時間嗎?

  他不否認當初會追求芊纖的確是看上了岳家的財勢,但那並不表示岳芊纖一無可取,他傅東凌還沒淪落到要娶自己厭惡的女人為妻的地步!

  怪只能怪岳家的人太仗勢欺人!尤其是那個老太婆!處處不當他是一回事,而岳芊纖與生俱來的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更令他怯步!

  有哪個男人會希望自己的妻子像尊菩薩似的?

  「傅先生。」他的秘書敲敲車窗。「夫人請您進去。」

  傅東凌笑了笑,她終究還是不希望夫妻反目的!

  他倒要看看她究竟能在他這個如來佛面前玩出什麼把戲來!

  ※                      ※                      ※

  「等我死了再說!」她斬釘截鐵說得毫無轉圜的餘地。

  「旖倌!」阿M苦苦哀求:「別這樣嘛!這麼冷血!一點也不像是你的作風啊!你總不忍心看天行的公司落入傅東凌的手裡吧?」

  「誰說我不忍心?我忍心得很!」

  阿M看了易天行一眼,意思是要他說些話,易天行卻只是低著頭,神情黯然──

  「喂!你太不夠意思了吧?只不過是要你幫個小忙而已嘛!我看你也很討厭傅東凌啊!大家聯手給他點顏色看看不好嗎?」

  「不好!」旖倌不耐煩地站了起來。「總之這件事是沒得商量了啦!你們死了這條心吧!」

  「等一下?」

  「算了!」易天行拉住阿M。「這件事是我自己太大意了,沒理由讓你們為我操心,我自己可以處理的。」

  阿M不理他,筆直地看著旖倌。「是誰說我們要彼此照顧的?是誰答應過J    T要照顧我的?你自己說的話自己都忘了嗎?」

  「我沒忘。」旖倌簡單地回答。「但是這也算在內嗎?你要求的是我做不到的,你說要我幫你們拿回設計圖,怎麼拿?去他的公司偷是不是?還是把他找出來搜搜他的身?這根本是強人所難!」

  「旖倌!這件事除了你之外已經沒有別的人可以幫這個忙了!你一定會有辦法的!為什麼不當是做做好事?天行為了「唐朝」已經奮鬥了十幾年了,你忍心看他栽在傅東凌的手裡?」

  「我說過這不是我願不願意的問題,而是我能不能的問題!」她耐著性子回答。「傅東凌的手段人盡皆知,只有他這個笨蛋才會上他的當!既然設計圖已經到了傅東凌的手裡,他有什麼理由再拿出來還他?他要的是「唐朝」,我到哪裡去弄個「唐朝」出來和他交換?」

  「傅東凌還是愛你的啊!只要你肯──」

  「阿M!」旖倌冷著臉注視著他。「你有沒有搞錯?你的意思是要我去賣身?!」

  「我┅┅」

  旖倌氣綠了臉,猛然轉身大步邁向自己的房間!

  「旖倌!」

  「不要叫我!如果你覺得已經侮辱夠了,就去收拾你的行李和他一起走吧!」

  「張小姐!」易天行跳了起來。「阿M他┅┅」

  猛力甩上門的聲音切斷了他的聲音!

  易天行歉然地看著阿M。「對不起┅┅」

  阿M無奈地聳聳肩。「我才要說對不起呢!旖倌的脾氣我比你還清楚,不過沒關係啦!她不會真的叫我滾的啦!她這個人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一下子就沒事了。」

  「可是┅┅」易天行為難地看著樓上的房門。

  「留下來還有希望,走了可就什麼希望都沒有了。」阿M笑了笑。「你放心吧!我會找機會再試試看的。」

  「不要再試了。」他搖搖頭。「只要她不生你的氣我就謝天謝地了!這件事我自己會想辦法的。旖倌說得對,這是我自己的事,應該是我自己解決才對。」他說著抓起外套。「我走了。」

  阿M點點頭,嘴上雖然不說,可是心裡卻已經打定了主意──

  這件事旖倌是跑不掉了!不管是為了易天行還是為了她自己,她都非管這件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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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3-4 00:45:2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她的笑容裡有股淡淡的哀愁,幾乎讓人看不見,卻在他的心裡造成一陣波濤──這樣的女子該是受呵護的!

  那眉字間的哀愁該有人替她拂平──


  「傅先生來有什麼事嗎?」岳芊纖的表情相當冷靜,可以說是太冷靜了!

  傅東凌看著她;不過短短的幾天,岳芊纖居然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原本臉上溫柔的微笑不見了,那種樣子就像在街頭隨時可見、拎著公文包的女強人一樣!

  她或許只是偽裝,但卻偽裝得十分成功,傅東凌簡直想鼓掌叫好了。

  他微微一笑。「沒想到你真的這麼有本事!才幾天的功夫就能弄出這麼大的場面來,的確不容易,我很好奇,所以過來看看。」

  岳芊纖淡淡地回他一笑。「既然是好奇,那麼現在還有什麼需要我為您解答的嗎?」

  傅東凌挑挑眉,她那一臉公事化的表情還真像一回事。「芊纖,你是玩真的?還是開玩笑?如果只是為了賭一口氣,那麼這個代價未免也太大了吧?我知道你們岳家有錢,不過光是這種排場和這些臨時演員,每天所要花費的可不是一、兩萬就可以打發的,你賭這口氣賭得不嫌大了點嗎?」

  岳芊纖微微蹙起眉。「你是專門來跟我說這些話的嗎?」

  「我和張旖倌真的已經是過去┅┅」

  「我很忙,沒空聽你過去的豔史。」

  「既然知道是過去的豔史,為什麼還跟我賭氣?」

「賭氣?」她竟淡淡地笑了起來。「我看起來像是賭氣嗎?傅先生未免太小看我了。我有企管博士的學位,開一家公司對我來說是學以致用,怎麼說是賭氣?如果你沒有別的話好說,那就請吧!「天岳」算是剛剛起步,我真的沒空。」

  「你真的要把事情弄得這麼僵?」他的表情陰沉下來,冷冷地說著:「我已經解釋過很多次了,我不會再解釋一次,相不相信都在你,如果你真的要的    個樣子我也沒有辦法!」

  「你不需要解釋。」岳芊纖做個送客的手勢。「我現在根本不想談那些事,你請吧!」

  傅東凌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芊纖雖然一直脫不了大小姐的脾氣,但是對他卻仍舊是好的,她一直很盡力想維持他們之間的關係,也盡力在做一個他心目中理想的妻子,可是這次她的態度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深吸一口氣強忍住怒火。「你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高興?才肯停止這場鬧劇?」

  「你什麼也不必做。」岳芊纖終於放下她手上握著的筆正視著他。「現在說什麼也都於事無補了!你大可以去做你所有想做的事,我絕不會阻止你,我想做的事也沒有人可以阻止我,等過一陣子雙方都冷靜下來了,我們再來談我們的婚姻關係。」

  「過一陣子冷靜下來?」傅東凌冷冷地笑了笑。「我不覺得我現在有什麼不冷靜的,失去理智的是你!我不知道你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婚姻關係?從她的口中說出來倒像是一場交易似的!「我不想等一陣子!要談就現在談,要不然也不必談了!」

  「是這樣嗎?」她居然無所謂地攤攤手。「那好!你請吧!」

  傅東凌的臉色刷地冰冷,他二話不說立刻開門離開了她的辦公室。

  她深吸一口氣,藏在桌下顫抖的雙手緊緊地交握著!

  只要能克服第一次,將來的一切也就不足為懼了!

  「岳小姐?」秘書在辦公室外敲門。「我可以進來嗎?」

  「請進。」她將椅子轉個方向背對來人,努力地平靜自己混亂的情緒。「什麼事?」

  「您交代過要「禾龍」的所有資料都已經準備好了。」

  「好的,放在桌上,等一下我自己看,通知各部門的主管下午針對「禾龍」開會。」

  「知道了!」

  秘書出去之後她轉回椅子,「禾龍」的資料整整齊齊地放在她的桌子上。

  「禾龍」是傅東凌的大本營,只要可以控制「禾龍」,也就等於控制了傅東凌!

  她深吸一口氣──東凌──祈禱你不會有任何把柄或漏洞落在我的手上吧!要不然──

  岳芊纖的臉色逐漸平靜,繼而變成一片冷冽。

  要不然在商場上是六親不認的!

  ※                      ※                        ※

  「要我去勸旖倌?」毅柔的表情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她搖搖頭。「阿M,你不覺得你實在太天真了嗎?不要說旖倌不會同意,連我都覺得這件事簡直是荒謬!」

  「這有什麼好荒謬的?」阿M不以為然地。「我倒覺得這是讓旖倌脫離過去陰影的一個好法子。她嘴上雖然不說,可是她對傅東凌根本就還沒忘情嘛!如果我們不推她一把,說不定她這輩子都不會忘的!」

  「誰能忘啊?」毅柔翻翻白眼。「人心是肉做的,誰能忘記已經發生過的事?人家是死都不會去揭朋友的傷疤,你倒是想法獨樹一格的硬要把已經過去的事挖出來才甘心!旖倌好不容易才脫離那個惡夢,你現在還叫她回頭?阿M,你不覺得你這樣做太過分了嗎?」

「那是對旖倌!」阿M冤枉地叫了起來。「如果是一般平凡的女人,我會用這種方法嗎?想也知道嘛!旖倌那個人本來想法就和一般人不一樣,用一般人的方法怎麼行得通?」

  方毅柔還是搖頭。「你對我說再多的謬論都沒用!這個忙我是不會幫的。」

  「怎麼可以說這是謬論?」阿M焦急地解釋著:「對其它人當然可以說是事過境遷就算了,可是旖倌是個死心眼,你真的認為這件事已經是過去式了嗎?她如果真的能忘掉傅東凌或者不再在乎他,那為什麼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她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憑她張旖倌的條件會沒人追嗎?你唬我啊?如果你是真的為旖倌好,就應該勸她幫這個忙,讓她看清楚傅東凌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只有這樣她才會死心的!」

  毅柔想了想。「不行。」她終究還是搖頭。「這太冒險了,我不能這樣做!」

  「你怎麼和她一樣死腦筋!」阿M氣急敗壞地吼了起來。「天哪!怎麼就沒人肯相信我的話呢?我是真心要幫旖倌的!」

  「我知道你是真心要幫她的,可是我不能確定你的方法到底對不對,現在岳家的人已經找上門來了!如果旖倌再和傅東凌糾纏不休的話,那她真的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阿M終於洩氣地垂下雙肩。「連你也不肯幫忙,那真的是沒救了。」

  「易天行那邊的情況真的那麼糟嗎?」毅柔忍不住問道,言語之間的關懷溢於言表,阿M卻什麼也沒看到。

  「糟透了!傅東凌的手段實在太毒辣了!」阿M莫可奈何地。「如果這一關過不去,「唐朝」這塊招牌恐怕要換成「禾龍」了!」

  「真的那麼慘?」毅柔焦急地咬著下唇。「那易先生一定很難過┅┅」

  阿M站起身。「有什麼用?根本沒人肯幫這個忙。」

  「阿M┅┅」她為難地看著他。「真的不是我不肯幫,而是┅┅」

  「算了。」阿M揮揮手苦笑兩聲。「其實你的顧慮也有道理,反正天無絕人之路,總會想出辦法來的。」他說著聳了聳肩。「我再想辦法吧!」

  毅柔無奈地點點頭,其實她又能幫什麼忙呢?叫她去勸旖倌做這種事是萬萬辦不到的!只是想到易天行,她又──

  她嘆口氣──怎麼連她也趟進了這渾水之中了?天!

  這種事是錯不得的,只要錯了一步,可就萬劫不復了!

  方毅柔啊!方毅柔!你可要考慮清楚!

  ※                      ※                      ※

  當門鈴聲響起的時候,她還躺在床上懶洋洋的根本不想動,這已經成了她在面對不想面對的問題時的一種習慣──睡覺!

  最好睡他個地老天荒人事不知!還有什麼比睡覺更不花腦筋的?她什麼都不必去面對,什麼都不必去思考,睡覺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本能之一,或許這不是解決問題最好的方法,但確是不必面對問題的最好方式!

  所以她最恨被吵醒,尤其當她根本不想醒過來的時候。

  「張旖倌已經死掉了!沒人在家!」她生氣地咆哮著。

  門鈴還是固執的響著,看來除非她去把門鈴拆掉,要不然那傢伙是不會死心的!

  旖倌十分不悅地下了床。「阿M!如果是你的話我會在三秒鐘之內把你轟出我家!」她喃喃自語地詛咒著,走到門前猛然將門拉開。「誰?」

  門一打開她就愣住了!「你?」

  「吵醒你了?」傅東凌僵硬地笑了笑。「不請我進去坐?」

  「有這個必要嗎?」旖倌擋在門口澀澀地回答。「我以為我們已經把話都說清楚了。」

  「我只是來看看你而已。」

  「那好,現在你看到了,我還活著,可以了嗎?」

  傅東凌的表情相當僵硬,站在那裡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旖倌嘆口氣,有點於心不忍:「算了!進來吧!」她讓開路讓他進門。

  「隨便坐。」

  傅東凌進了門,看見房子裡的一切如舊,似乎沒什麼改變;旖倌向來不是那種一個月換一次擺設的女人。

  她戀舊,有時候她戀舊的程度會叫人驚訝!這個房子裡任何一個小東西都可能是她十幾年前留下來的。

  這也是他會再度到這裡來的原因──他知道她戀舊。

  「這裡沒什麼改變。」

  「是嗎?」旖倌淡淡地。「你認為應該有什麼改變?最大的改變也不過是搬家而已,我連家都不想搬了,還需要改變什麼?」

  傅東凌坐在過去他慣常所坐的位子上。「你那位朋友呢?」

  「出去了。」

  他點點頭。「上次見過,很不錯的一個人,他對你好嗎?」

  他早已經忘記以前他曾見過阿M的,有一次在J    T開的宴會上她還替他們介紹過的,而他卻早已經忘掉──真不知道他究竟記得些什麼?似乎關於她的事他沒有任何一件是曾放在心上的。

  她的事業、她的朋友、她的喜好──呵!他大概連她所喜歡的食物也不知道。

  「他對我好不好又有什麼關係?」旖倌笑了笑。「我已經和他同居了不是嗎?」

  傅東凌嘆了口氣,黯然地垂下眼,聲音低低啞啞的。「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我已經找你那麼久了,為什麼還不肯原諒我?你究竟希望我怎麼做你才會開心?」

  「你不覺得你現在說這些話很無聊嗎?」她背過身去,他臉上的表情竟然會讓她歉疚──心疼──真該死!

  「我和「她」已經分開了。」

  她?

  旖倌訝異地回過身。「你和你太太分開了?」

  「我已經好久沒回去了,反正她也無所謂,現在她自己開了家公司。」他看起來似乎一點也不在乎的樣子。

  「是嗎?」打倌蹙起眉。「難怪連岳家的老夫人都找上門來了。」她搖搖頭嘆氣。「天哪!那我多冤啊?人人都以為我是狐狸精!」

  「她們來找過你?」傅東凌怔怔地。「什麼時候?」

  「她們沒找到我,我最近沒到工作室去。岳夫人找到公司去了,而且她還說如果我不出面她是不會罷休的。」

  那麼岳芊纖臉上那種冷漠的表情是裝出來的?傅東凌忍不住笑了笑,險些被她騙了!

  「你笑什麼?」

  「我在笑她們到現在都還沒搞清楚狀況!」他笑著看她。「那你怎麼打算?」

  「還能怎麼打算?當然是去見他們的面嘍!毅柔已經替我約了時間了。」

  「你不怕?」

  「怕?」這次輪到她笑了起來。「我有什麼好怕的?我和你之間就算有什麼也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為什麼要怕?我張旖倌是那種怕事的人嗎?」

  「真的已經過去了?」

  旖倌臉色一變,冷冷地看著他。「要不然你還想怎麼樣?連戒指都已經回到我的手裡了不是嗎?」

  「你是在生我的氣?」

  她冷笑。「生氣是以前的事,現在已經沒什麼氣好生的了。」

  傅東凌靜靜地坐著,他總是這樣的,善於以沉默來控制別人的思想,那種高深莫測的態度總讓她手足無措──

  不過──那是過去的事了!

  旖倌嘆口氣。「如果沒別的事,你就請回吧!我不想再節外生枝了。」

  「你很愛那個男人嗎?」

  「對!」

  「一個和你約會卻讓你付帳的男人?」他的臉上有股鄙夷。

  「總比一個根本不愛我的男人要強!」

  傅東凌靜默了一下。「我從來沒說過我不愛你。」

  「我不想再討論這些了!」旖倌氣憤地低吼著:「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我的感覺嗎?我根本不想再聽到你、看到你,或者和你有任何的關係!我已經怕了你了行不行?」

  「旖倌──」

  「什麼都不要說了!你請回吧!」

  傅東凌無奈地嘆口氣起身──

  「等一下!」她突然想到易天行,既然他人已經在這裡了,索性把這件事說清楚,也算了了一樁心事。「「唐朝」的易天行和你有什麼仇?」

  他看著她。「沒有。」

  「那為什麼不把圖交還給他?」

  「好讓你的新歡去領功?」

  她綠了臉:「連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

  傅東凌似乎也覺得說這句話太重了點,他嘆口氣。「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憤怒吧!」

  「那你是承認圖在你的手裡嘍?」

  「我沒這樣說。」

  旖倌澀澀地笑了笑,真的是他做的;總是認為他不會是那種用卑鄙手段的人,總是認為自己不會連這一點識人之明都沒有,看來這次是真的看走眼了!

  「這是生意上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如果我一定要呢?」

  佴東凌搖搖頭。「這是男人之間的事,你能怎麼插手?易天行輸給我就應該輸得心甘情願,就算我真的賣你這個人情又怎麼樣?他還是輸!」

  旖倌瞪著他。「什麼樣的條件你才肯把東西交出來?」

  「他把「唐朝」雙手奉上。」他說得相當簡單,就像是在菜市場討論一根蔥的價錢似的。「我和他鬥智,賭注就是「唐朝」,而他輸了,就這麼簡單。」

  「你真的很卑鄙!」旖倌悲哀地搖搖頭。「我到今天才知道你有多卑鄙!」

  「這和我們之間的事是兩回事!」

  「是嗎?這只是你的感覺,但在我的感覺裡這是一回事。」旖倌悲哀地揮揮手。「你走吧!」

  傅東凌反而猶豫了。「這件事對你來說這麼重要?為什麼?阿M只不過是他的秘書而已。」

  「重要的不是┅┅」她的聲音淡去;算了,說這些做什麼?

  旖倌淡淡地搖搖頭。「沒什麼,你請吧。」

  反正現在再說什麼都已經是多餘的了!

  相見不如不見──呵!真應了這句話了!

  連回憶都無法好好保存──她靜靜地落下淚水──連最後的一絲美好也不被容許┅┅

  覺得自己被狠狠地愚弄了!那種感覺──像是──像是再也沒有可以相信的事似的!

  ※                      ※                      ※

  「岳小姐?」易天行訝異地看著來人。「您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公事。」岳芊纖簡單地回答,並示意她的秘書退出去。「「唐朝」和「禾龍」之間的事我都已經知道了。」她簡單地說明來意:「如果我能替你把圖拿回來,「唐朝」會怎麼報答我?」

  易天行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女子。岳芊纖是傅東凌的妻子,他們沒有離婚;甚至連婚變都沒聽說過,但是她現在居然坐在他的面前說這些話!

  「您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你的意思是問我傅東凌是不是那種會在床上口無遮欄的男人嗎?」

  他傻掉了!怎麼也想不到外表看起來如此柔弱的女子,說話竟會如此直截了當!

  是他退化了?怎麼接二連三出現的女子都有本事叫他招架不住?他不由得苦笑。「你說得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芊纖淡淡地笑了笑,將一份文件推到他的眼前。「我現在是「天岳」的負責人,易先生在商場上這麼多年了,應該聽過「天岳」這家公司吧?」

  「當然聽說過,那是令尊當年所創建的,不過不是已經解散很久了嗎?」

  「解散了當然可以再次組合。」岳芊纖微微一笑。「「唐朝」是很好的公司,易先生在商場上的信譽也相當好,「天岳」十分希望可以和「唐朝」交個朋友。」

  沒想到一個決策上的失誤,使得十多年的心血化為一場春夢!現在「唐朝」就像是人人都想要吃一口的肥肉一樣!

  易天行黯然地吸口氣,努力維持平靜的表情。「不知道岳小姐所謂的交朋友是怎麼個交法?」

  「就像我剛剛所說的,如果我可以替「唐朝」拿回那份設計圖,那麼「唐朝」可以回報我什麼?」

  「那要看岳小姐所希望的是什麼。」

  「文件上說明得很清楚,我希望「唐朝」可以和「天岳」成為聯盟。」她簡潔有力地回答。「「天岳」已經消失很多年了,在商場上如果想闖出像過去一樣的局面需要很多的幫助,其中許多的幫助都得藉助「唐朝」的力量。」

  易天行思索了幾秒鐘,終於還是決定明問:「為什麼會選上「唐朝」?

  「禾龍」對你來說不是一個更方便而且更有利的選擇嗎?」

  岳芊纖淡淡地笑了笑。「是嗎?我的想法和你不同,我不希望成為別人的俎上肉,當然更不希望我的合作對象成天挖空心思的想如何吞併我的公司;在商場上什麼情面都沒得說,這一點你還不瞭解嗎?」

  「是,不過──」他挑挑眉。「連夫妻情分也沒得說嗎?」

  「你是怕同樣的情況再發生一次?」

  「十年怕井繩。」

  岳芊纖點點頭。「我當然也考慮到這一點了,不過這是細節,除非我能替你拿回那幾張設計圖,否則這一切都是空談。你可以先考慮考慮,當我拿到設計圖的時候我們再詳談。」

  易天行不得不對眼前這個女子刮目相看!

  岳芊纖處理事情有條不紊而且乾淨利落,一點也沒有生手慣有的緊張神情。她的思緒清晰、面面俱到──和這樣一個女子談生意還是頭一回,不過如果可能,他很願意和這樣的對手成為朋友。

  「希望我們可以合作愉快。」芊纖淡淡地笑了笑,那笑容令易天行產生一股莫名的悸動。

  她的笑容裡有股淡淡的哀愁,幾乎讓人看不見,卻在他的心裡造成一陣波濤──這樣的女子該是受呵護的!那眉宇之間的哀愁該有人替她拂平──

  他連忙一斂心神。「相信我們可以合作愉快──」

  一整天,他都沒法忘記那一幕景象──

  直到他的夢裡出現了岳芊纖那哀愁的微笑。

  ※                      ※                      ※

  「喂!」旖倌來到大巖石附近大叫著。「喂!你在不在?是我啊!喂!」

  巖石附近仍和往常一樣人煙罕見,連那名男子也不見人影了。旖倌洩氣地在巖石上坐了下來。「搞什麼?莫名其妙跑出來認識了,現在又莫名其妙消失了!」她嘆口氣。「真的想聽你吹口琴的時候你又不見了┅┅」

  認真想想,真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會突然那麼想見那個奇怪的男子?他們連朋友都還說不上!

  或許是因為他那種不同於一般人的思想──或許是因為和他在一起沒有任何的壓力。

  壓力┅┅

  旖倌不由得嘆了口氣,像往常一樣在巖石上躺了下來。

  為什麼會弄成這個樣子?為什麼會連自己住的地方都覺得會令人窒息?

  不過最慘的大概莫過於連面對毅柔都會有壓力的那種情形了!真有那麼點眾叛親離的感覺!

  她應該早就可以看出毅柔對易天行的感覺了才對!一堆事情弄得她頭昏腦脹的,就連毅柔愛上易天行這件事她居然沒發覺。

  感情是最不理智的;雖然毅柔沒直接表明態度,可是看得出來她是很希望她能幫易天行的忙的。天哪!他們真的都當傅東凌是什麼情聖?憑她張旖倌一句話就可以讓他放了易天行一馬嗎?

  也不知道應該高興他們這麼抬舉她?還是難過自己沒那種令傅東凌神魂顛倒的本事?

  真希望索性就住在這個地方,不要再回去算了┅┅

  「那就不要回去啊!又沒人趕你走。」

  她嚇了一大跳!沒想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覺中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更沒想到他竟會這樣突然出現!

  「嚇死人了!突然冒出來!」旖倌立刻坐了起來,連自己也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這麼開心!「我等你好一會兒了!還以為今天你不會來了!」

  「不來能去哪裡?」他笑了笑,臉色奇異的蒼白。「你等我做什麼?」

  旖倌蹙起了眉。「你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這個問題你上次就問過了。」男人同樣在巖石下方坐下。「還要我再回答一次嗎?」

  她跳下巖石來到他的面前,關心地伸出手碰碰他的額頭。「哇!好燙!」旖倌訝異地看著他。「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正在發燒?這種溫度可以拿來煎蛋了!」

  「是嗎?」他推開她的手。「沒事,我睡一下就會好的,你不要緊張。」

  「開什麼玩笑?」旖倌立刻拉起他。「我送你去看醫生!已經燒成這樣了還不看醫生是不行的!」

  「看什麼醫生?我說過我只要睡一下就好了,誰要你多事?」他厭煩地甩開她的手。「不要煩我!讓我睡一下┅┅」

  「不行!」旖倌無論如何都不放手。他看起來已經病了很久了,沒想到才幾天沒來他就病成這個樣子,如果現在丟下他不管一定會出事的!「我求求你好不好?」旖倌急得跳腳。「我的車就在山下,我們去看醫生好不好?」

  他根本不理她,躺在巖石下方不知道是昏迷了還是當真睡了?旖倌看看手錶,她和岳家母女約的時間快到了!「你起來啦!」她死命去拉他的手。「我已經約了岳家的人了!我求求你起來!」

  「岳家┅┅」他迷迷糊糊地重複著:「岳家┅┅」

  「沒錯!就是岳家!起來!」他的全身像火在燒一樣,熱度高得驚人!

  「我絕對不會回去的。」他突然睜開眼睛對她說,那雙迷濛的眼睛證明了他已經呈半昏迷狀態了!

  「我不會叫你回去的。」旖倌安撫著他。「不過我們現在得先下山好不好?」

  他再度閉上眼睛──「好累┅┅」

  「我知道你很累!」旖倌拚命將他的身體撐起來。「如果你現在倒在這裡,明天報紙上的頭條新聞一定會附上你的照片,到時候你想躲誰都躲不掉了!」

  沒想到這句話居然奇蹟似的發生了效用,他竟努力睜開眼睛!

  「不能死在這裡──我還不能死──」

  「說得好──」旖倌咬牙扶著他沉重的身體往山下走。「那就幫我把你自己弄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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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3-4 00:45:4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人的感覺多麼奇怪,明明還談不上認識,但是在他的身邊卻奇異的感到安心,彷彿已經相識了數十年的老友一樣!


  「對不起,我來晚了。」旖倌走進飯店的咖啡廳,毅柔正焦急地等著她。「臨時出了一點狀況,現在怎麼樣了?」

  「她們都已經來了。」毅柔緊張地看著她。「你沒事吧?」

  「當然沒事啊!」她莫名其妙地。「應該有什麼事?走啊!我等一下還得到醫院去看個朋友。」

  毅柔欲言又止地想了想。「好吧!等一下需要我在場嗎?」

  「不必吧?你在又有什麼用?」旖倌逕自往裡面走。「在哪裡?」

  「坐在角落窗邊那兩個就是了。」

旖倌突然停了下來。「喂?我不會看到一個哭哭啼啼的女人吧?你知道我最怕看到那種場面了!潑婦沒什麼好怕的,要是怨婦可就恐怖了!」

  「放心吧!岳芊纖不是個怨婦──」毅柔無奈地笑了笑。「不過說岳夫人是個潑婦那還真不為過。」

  「真那麼慘?」說著他們已經走到岳家母女所坐的位置上。

  方毅柔勉強地笑了笑。「岳夫人,這位就是張旖倌。」

  岳夫人銳利地將旖倌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喔?我還以為你不敢來了!」

  「對不起,我剛剛臨時出了點狀況,所以來晚了。」旖倌瀟灑地在位置上坐下。「毅柔,你要不要先回去?」

  方毅柔想了想覺得不妥。「我到B廳去等你好了,你不是說等一下還要到醫院去嗎?我們一起去。」

  B廳就在隔壁,她知道毅柔是不放心她一個人面對她們,旖倌無所謂地點點頭。「也好,我談完了就過去找你。」

  她們說話的時候岳芊纖已經將旖倌細細地看過一次;張旖倌的年紀和她差不多,看起來是個相當瀟灑漂亮的人物,她一直想知道傅東凌所愛上的女子是什麼樣的人,現在總算是見識到了,以張旖倌的條件來說,傅東凌的眼光的確是不錯的。

「岳夫人┅┅」旖倌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岳芊纖,不過既然她到公司去自稱是岳小姐,那表示她希望人家稱呼她是岳小姐吧!「岳小姐,你們急著想見我有什麼事嗎?」

  「不是岳小姐!是傅太太!」岳夫人尖銳地糾正她:「芊纖是傅東凌的妻子!你這是睜著眼睛說瞎話!還是故意的?!」

  張旖倌沒想到一見面就是這麼火爆的場面,登時愣了一下!

  「媽!」岳芊纖輕輕地搖搖頭,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張小姐,抱歉!家母的脾氣是火了點。」

  旖倌這才收拾起紛亂的心情正視這件事,她原本是希望將事情說清楚就可以走人了,可是現在看到岳夫人這種態度,就知道那是不大可能的!她苦笑地嘆口氣。「沒關係,我早該知道會是這樣的。」

  「既然已經早就知道了,那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岳夫人果決地瞪著她。「你說!要你離開傅東凌要多少?」

  「媽!」

  旖倌訝異地笑了笑,這位岳夫人怎麼看都不像是那種無知的村婦,可是她一說話可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她好笑地眨眨眼。「岳夫人是問我要多少錢嗎?」

  「沒錯!」

  旖倌好玩地看著她。「可是我張旖倌賣的是珠寶而不是人,我是不賣的!」

  「你──」

  「媽!」岳芊纖忍無可忍地打斷她。「你怎麼這麼說話?」

  「要不然應該怎麼說?難道還要求她不成?」

  「求當然是不用求的。」旖倌淡淡地微笑。「我今天來就是想說這件事,我和傅東凌早就已經分開了,我想你們一定是誤會了,所以我才來的。」

  「鬼才相信你!既然已經分開了,當初我們找你的時候你為什麼避不見面?」

  「我沒有避不見面啊!」旖倌冤枉地叫了起來。「那時候我的確是不在公司啊!更何況我早已經和他沒關係了,為什麼還要和你們見面?那不是自找麻煩嗎?」

  岳夫人看起來還是一臉的不信任,不過態度卻轉變了!「張小姐,我看你還這麼年輕,而且又長得這麼漂亮,何苦要當傅東凌的情婦?」她冷冷地笑了笑。「傅東凌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們岳家給他的,如果沒有我們岳家,他根本就一無所有!我不知道你和他在一起究竟是為了什麼?不過如果是為了錢,那我勸你還不如 ┅┅」

  「岳夫人。」旖倌無奈地打斷她。「我說過我已經和他分開了,你不信我也沒有辦法,這種事難道還能寫保證書給你嗎?」

  「媽,既然張小姐都說了她和東凌已經分開了,就不會騙我們的!你就不要再說了。」芊纖歉然地面對旖倌。「真的很抱歉┅┅」

  「抱歉?!這個女人搶了你丈夫,你還跟她說抱歉?」岳夫人倒抽一口氣,臉都白了!「人家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如果她說她從來沒和傅東凌在一起你也信?!」

  「媽┅┅」

  「我和傅東凌在一起的時候並不知道他已經有妻子了,所以您說我搶別人的丈夫我不承認。」旖倌反而出奇的平靜。「當我知道他已經有妻子之後,我就和他分開了。」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還┅┅」

  「媽!」岳芊纖站了起來。「不要再說了,我們走吧!張小姐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芊纖!」

  岳芊纖臨走前對旖倌投以一個歉然的眼光,旖倌反而訝異得不知所措。

  毅柔曾說過岳芊纖是個美麗得讓女人為之嫉妒的女子,但沒想到她的風度如此的好!

  岳夫人氣急敗壞地站起來跟上去。「芊纖!」

  旖倌鬆了口氣,不由得搖搖頭。「天!」真難以相信她們會是一對母女!

  「旖倌?」毅柔匆匆忙忙地過來。「怎麼樣了?怎麼這麼快?」

  「要不然呢?」旖倌澀澀一笑。「不過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快,原本以為會有一番苦戰的,沒想到反而是岳芊纖替我解圍。」

  「你沒事吧?」毅柔同情地看著她。「岳夫人有沒有說什麼難聽的話?」

  「還好啦!」她聳聳肩。「對了!我還要到醫院去呢!」

  「你到醫院去做什麼?難道阿M他又┅┅」

  「你胡說什麼?」旖倌搖搖頭。「是一個新朋友生病了!我剛剛就是送他去醫院所以才來晚了,現在當然要去看看他嘍!」

  「什麼新朋友?」毅柔好奇地:「是不是┅┅」

  「方毅柔!」旖倌又好氣又好笑地瞪她。「人家說戀愛會使一個女人軟化,我可沒聽說過戀愛會使一個女人變得更好奇!」

  「旖倌!」毅柔紅了臉。「你┅┅」

  賬旖倌大笑著走出她的視線──其實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

  只是──總有預感毅柔將會打一場比她更辛苦的仗──

  希望她是錯的──真的很希望。

  ※                      ※                      ※

  「你找我?」傅東凌的臉上是一逕的不耐煩,他在餐廳裡坐了下來。「我們當初不是說好了沒事不要聯絡的嗎?」

  羅    閒閒地把玩著餐桌上的刀叉。「是啊!當初是這麼說過的,不過──」他抬起眼微笑地看著他。「我有個「情報」,不知道傅先生有沒有興趣?」

  「情報?」傅東凌淡淡地笑了笑。「如今「唐朝」已經是我的囊中物了,還會有什麼值錢的情報?」

  「當然!而且還是很珍貴的情報。」羅    垂下眼,存心吊吊他的胃口。「如果這個情報正確,那麼傅先生要接收「唐朝」的如意算盤可就要重打了!」

  「是嗎?」傅東凌無可無不可地往椅背上一靠。「那就說嘍!」

  「說?」

  「還是跟上次一樣的行情。」

  羅    搖搖他的手指頭。「那可不行!這次的情報非同小可,至少要這個數。」他比比他所要的數目。

  傅東凌挑挑眉。「獅子大開口啊?你想我是那種隨隨便便任人宰割的肥羊嗎?」

  「你可以不買。」羅    居然無所謂的聳聳肩。「反正我的「情報」多的是,而且不愁沒有買主。」

  「你威脅我?」他訝異地笑了起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我既然敢買你的情報,就表示我不怕你的威脅。」他微微一笑,那表情似乎是笑他的愚蠢似的。「這件事從頭到尾都在我的算計之內,你想我會怕你的威脅嗎?如果易天行知道是你出賣了他──你想他會怎麼樣?」他搖頭嘆息。「以他在商場上的人面,要讓你從此無法出人頭地當然不太可能,不過──」他靠近他。「如果再加上我的呢?易天行、岳家,再加上我傅東凌的勢力,你自己想想吧!」

  羅    的臉色刷地慘白!

  這個情報的確可以讓傅東凌捏一把冷汗,可是萬一他不垮呢?傅東凌和易天行之間總有一個會垮的,問題是:他是個叛徒,不管他們之間哪一個垮了,只要這件事宣揚出去,對他都一樣沒有好處!他們哪一個都不會放過他!

  「怎麼樣?考慮清楚了沒有?」

  「其你狠!」他咬牙切齒地。「我可以不要那麼多,可是你總不能讓我白跑一趟,更何況你既然已經知道我的處境了,當然要替我想想!要不然弄到兩敗俱傷對誰都沒有好處!」

  傅東凌無所謂地聳聳肩。「這樣說當然也對,可是我為什麼要替你想?我不是已經付過錢了嗎?如果你想賣情報我當然會買;可是我似乎沒必要替你的前途負責吧?銀貨兩訖的事不就是這樣嗎?」

  意思也就是說,萬一他接收了「唐朝」,那自己的飯碗當下也就不保了!羅    微眯起眼,看來自己當初就已經走錯一步棋了!「好!既然你這麼說,我也沒什麼好講的,就照當初的價錢吧!」

  傅東凌攤攤手。「隨便你。」

  羅    一咬牙。「「天岳」的岳小姐你該不會不認識吧?」

  傅東凌一蹙眉。「芊纖?!」

  「沒錯!」羅    心中轉了幾轉,終於微微一笑。「岳小姐答應易天行要替他拿回設計圖,你知道為什麼嗎?」

  ※                      ※                      ※

  「幸好及時送到醫院來,要不然後果就不堪設想了!」慈眉善目的老醫生淡淡地笑著。「現在已經沒什麼了,等燒退了就可以回去了。」

  「我可以進去看他嗎?」旖倌焦急地問道:「我剛剛急急忙忙的,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現在醒了沒有?」

  「還沒有,不過我和護士已經替他打過針了,應該等一下就醒了。」他說著,指指小走廊的另一個方向。「我就在那個地方,如果有事的話叫我一聲就行了。」

  「謝謝醫生!」旖倌鬆口氣,終於笑了起來。下山的時候開著車子在山腳下團團亂轉,沒想到居然讓她轉到這家小診所!要不然的話開車送他到城裡的醫院,只怕還沒到醫院他的腦子已經燒成一團漿糊了!

  推開小診所裡唯一的小病房,他正躺在床上,看起來臉已經沒那麼蒼白了。

  旖倌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

  看來這位老醫生是個很愛乾淨的人,他不但身上的衣服換過了,老醫生甚至還替他刮了鬍子!少了那些亂七八糟的鬍子,看起來真奇怪!

  她在他的床畔坐了下來,發覺自己居然是第一次真正好好的正視這個人!

  人的感覺多麼奇怪,明明還談不上認識,但是在他的身邊卻奇異的感到安心,彷徘已經相識了數十年的老友一樣!

  最好笑的是,她甚至連他叫什麼都還不知道。她突然蹙起了眉,早上在山上的時候原本他是抵死都不肯來看醫生的,為什麼一聽到「岳家」就立刻改變了主意?

  他說他絕不回去?回去哪裡?

  當然,每個人都有個來處的,他當然也不例外,只是那個「岳家」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

  她怔怔地看著他,那張面孔顯得有些脆弱,他到底是誰?

  他突然睜開眼睛,旖倌嚇了一大跳。「哇!」

  他也嚇了一跳!「搞什麼?」

  旖倌拍拍胸脯驚魂未定地。「嚇死人了!怎麼突然醒過來?」

  「廢話!當然是突然醒的!難道還要事先通知你嗎?」他虛弱地坐了起來。

  「還有力氣和我鬥嘴,那表示你沒事。」旖倌伸手碰碰他的額頭,忍不住微微蹙起眉。「還是有點熱度,燒還沒完全退┅┅」

  他甩開她的手。「我沒事!走了吧!」

  旖倌低低地詛咒一聲,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拒人於千裡之外;可是她知道那種感覺真他媽的糟透了!

  「怎麼?」

  「什麼怎麼?」旖倌冷冷地回答:「你連住院的手續都還沒辦就想出院?你是通緝犯嗎?」

  「手續?」他環視這間簡單的小診所。「開什麼玩笑?這個地方搞不好連個護士都沒有,還辦什麼手續?」

  「是啊!要不要我找幾個漂亮的護士來陪你說說話聊聊天,你才覺得有辦手續的必要啊?」她冷笑著。「還嫌醫院不夠大不夠氣派是不是?真抱歉!要不是這家小診所,你現在恐怕不能在這裡和我鬥嘴!」

  他愣了一下,怎麼突然之間她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你怎麼了?我什麼地方得罪你了嗎?」

  「沒有!」旖倌賭氣地回答,乾脆轉個身子。「我去找醫生過來,他要是同意你可以出院那就出院吧!」

  他訝異地看著她的背影,她平常不是這個樣子的,剛剛也還好好的,怎麼說變就變?

  「醫生!」旖倌在病房的門口大叫一聲:「請你來一下!」

  不到幾秒鐘,老醫生已經到了。「怎麼啦?」

  「請你看看他是不是可以出院了,我在外面等你。」旖倌說著,連頭都不回便走了出去。

  老醫生關上門。「怎麼?小倆口吵架了?」

  他聳聳肩。「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得罪她了。」

  老醫生仔細地察看他的身體,隨口說著:「你女朋友很關心你啊!我看她送你過來的時候急得都快哭了!你這麼一個大男人病得連走路都成問題了,她居然可以一個人撐著你到這裡來可不容易喔!」

  他傻傻地看著老醫生。「我真的連走路都成問題了?」

  老醫生微微一笑。「你看看你自己連記憶都沒有了,還能走路嗎?」

  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真的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才好!

  「你可以出院了,不過我開給你的藥你一定要按時吃才行!這次是你運氣好才躲過一劫!要是再那麼不小心的話可就難說了!」

  他點點頭站了起來,看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這──」

「你的衣服讓我扔掉了!」老醫生不敢苟同地搖搖頭。「真佩服你女朋友!她居然能忍受你那一身的怪味道!那衣服連洗都不知道要從何洗起!」

  他無言以對,只好微微點個頭。「謝謝。」

  「張先生──」

  「什麼?」

  老醫生訝異地看著他。「我說張先生啊!病歷上填的是張旖倌先生嘛!難道不對?」

  他哭笑不得地點點頭。「對!我看我真的是燒過頭了!一下子居然反應不過來!」

  老醫生似信非信地拍拍他的肩。「等一下對你女朋友多說點好話就沒事了!我看那位小姐不像是一般的女孩子,你可要好好珍惜她。」

  他在心裡嘆息。「我知道了,謝謝醫生。」

  ※                      ※                      ※

  「總裁夫人。」秘書尊敬地迎接她進辦公室。

  「總裁呢?」

  「總裁不在,要我打電話請他回來嗎?」

  岳芊纖揮揮手。「不用了,我到他辦公室等他就可以了。」

  秘書點點頭。「好的!夫人這邊請。」

  這麼輕易就進了他的辦公室。岳芊纖將門關上之後冷冷地將四周的環境看了一遍,傅東凌的位子上一片凌亂,就像他一貫的方式一樣。

  坐上他的位子,桌子上的文件沒什麼好看的,她直接拉開底層的抽屜,易天行曾對她描述過那兩份設計圖的樣子,她在抽屜裡仔細的翻找,果然在最下面找到了兩張註明「唐朝」的設計圖樣。

  傅東凌向來自信滿滿,他從來不相信有任何人可以從他的手中拿走屬於他的東西。芊纖看著手上的兩份圖樣,只要把這兩張圖樣交給易天行,就宣判了她和傅東凌的婚姻已經死亡──

  門焉然被拉開!

  她猛然抬頭:「你──」

  「把圖給我!」傅東凌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他壓低了聲音咆哮著:「把圖給我!」

  「我不會給你的。」她冷靜的搖搖頭。「這不是你的東西。」

  「我知道這不是我的,這是你的情夫的是不是?」他一步一步朝她逼近,臉色猙獰至極:「你想將這份圖拿去交給他?」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從來沒看過他這種樣子,一時之間竟有些駭怕!他說的是什麼話?什麼情夫?

  「你還裝蒜!」傅東凌咬牙切齒地。「難怪你這次做得這麼絕!原來是有了新人不要我這個舊人了!我還以為你多有骨氣、多冰清玉潔!原來背著我讓我戴綠帽子!」

  「傅東凌!」岳芊纖這才聽明白他在說什麼,她猛然站了起來:「你在胡說些什麼?!」

  「我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裡有數!你手上那兩份設計圖就是最好的證明!」

  「不管你怎麼說,我還是不會把設計圖交給你的!」岳芊纖冷冽地注視著他──怎麼自己當初居然會愛上這樣一個猙持的男人?!天!

  「你要怎麼誣賴我都隨便你!不過你不要忘了,我現在還是你的妻子,你侮辱我等於侮辱你自己!」她說著已經朝門口走去。

  「你給我站住!」傅東凌擋住她的去路。「你也知道你現在還是我的妻子?你背著我做出那種見不得人的事的時候,你怎麼不想想你是誰的妻子?」

  「傅東凌!」岳芊纖不可思議地搖搖頭,幾乎是悲哀的。「你怎麼說得出這種話?只不過為了兩張設計圖,你居然可以說出這種話?!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你是我丈夫嗎?還是一隻禽獸?」

  驀然,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

  「把圖交出來!」

  岳芊纖輕輕拭去唇角的血絲,緩緩抬起頭來,一字一句地說著:「這是你第二次動手打我了!我警告你!今生今世你再敢用你的髒手碰我一下,我就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傅東凌愣住了!

  岳芊纖的臉上有他的五指印,她的眼裡冒著憎恨的火花!他從來沒見過她這種神情──因為她從來沒有恨過他!

  他眼睜睜的看著她走出他的辦公室,突然覺得自己的心狠狠的抽痛起來!

  怎麼會這樣?他潰然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只不過是兩份設計圖罷了,當然不值得他心痛,可是怎麼會這樣呢?為什麼當她走出他視線的時候,他卻覺得世界突然變得晦暗無光了?怎麼會這樣?

  ※                      ※                      ※

  「你怎麼都不說話?」他輕輕地問著:「還在生我的氣?」

  「生什麼氣?」

  「我怎麼知道?」

  旖倌看了他一眼。「這不就得了?根本沒什麼氣好生的。」

  他嘆口氣。「我姓岳,岳如剛,現在你知道我的姓名了,可以不生氣了吧?」

  「你姓什麼名什麼關我什麼事?」

  岳如剛瞪著她,沒想到張旖倌平時看起來很好相處,可是一旦發起脾氣來跟一般女人沒什麼兩樣──一樣的難收拾!「你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到底哪裡得罪你了?」

  「你沒得罪我!是我自己得罪我自己!」旖倌賭氣地叫道:「誰教我沒事發什麼神經病要做好事?我又不想競選下一任的好人好事代表!我瘋了才會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

  他訝異地看著她忍不住大笑!

  「好啊!你笑嘛!沒關係啊!再笑啊!我看你可以得意到什麼時候!」旖倌恨得牙癢癢地:「你最好祈禱你的身體夠好不會再有下一次,要不然我把你扔到山谷裡去喂狗!」

  岳如剛笑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怎麼也沒想到她居然會說出這麼好笑的話來!「你──你──沒辦法!你說的實在太好笑了!你的熱臉貼──貼──哈哈哈!」

  「你──」旖倌氣綠了臉,將方向盤一轉,猛然在路旁緊急煞車!

  岳如剛沒想到她還有這一招,整個人猛然向前衝!「喂!搞什麼?!」

  「下車!」她氣得發抖,猛然大叫!

  「什麼?」他錯愕地看著她。「你叫我下車?」

  「廢話!」旖倌越過他,將車門打開。「給我滾下車去!」

  「可是┅┅」

  「可是什麼?我叫你滾啊!」旖倌氣急敗壞地大吼:「滾出我的車子!我這輩子都不要再看見你了!滾!」

  「旖倌┅┅」岳如剛這才知道事態嚴重,她真的大發脾氣了!「對不起!我┅┅」

  「太晚了!」旖倌憤怒地將他推出車外,猛力拉上車門,然後揚塵而去!

  岳如剛錯愕地看著那部車子。「天!這麼暴烈的脾氣?」他看看四周,離他的「家」至少還有兩個鐘頭的路程,這下真的要命了!

  他失笑的搖搖頭,張旖倌的舉動總是出人意料之外,她做事真的有條理可循嗎?真是個特別的女人──

  只可惜自己現在的身份──

  他停了下來,黯然地嘆口氣,到底已經多久了?抬頭望天,天亦無語。

  旖倌的出現似乎提醒了他一些事,為什麼在張旖倌出現之前他從來不會想到?從來不願意去面對?

  他還在發呆,張旖倌的車子已以不要命的速度在他的身邊停了下來,車門被猛然推開。「上車!」

  岳如剛傻傻地看著她。「這次又怎麼了?」

  「我說上車!」她不耐煩的大叫。「難道要我下車去請你嗎?」

  他莫名其妙的被推下車,然後又莫名其妙的被吼著上了車──「旖倌┅┅」

  「住口!」她咬牙切齒地。「是我送你下山的,我就有義務再把你弄上去!可是你最好一句話、一個字都不要說!要不然我不保證我會做出什麼樣的事!」

  岳如剛淡淡地笑了笑,沉默地看著她的側臉,以前從來不知道女人的側面可以這麼好看,尤其是還在盛怒之中的女人。

  一路上他們果然都沒開口說半句話,一直到山腳下,旖倌再度離去之後,他凝視著她的背影──

  或許已經做好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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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3-4 00:46:0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他們原本位該是對立的,但如今卻變成患難與共的夥伴;他們根本不應該這樣對坐著,但命運卻將他們聯繫在一起──


  面對憔悴的易天行,阿M心中有說不出的感觸。過去他是那麼的英姿煥發,似乎天底下沒什麼事可以難得倒他的,可是現在他卻因為一個錯誤的決定而付出那麼大的代價!

公司的人似乎也都知道公司出了問題了,以前那種生氣勃勃的樣子全都消失了。「唐朝」是他所見過最有朝氣的公司,可是現在──

  阿M幾乎是煩躁地耙耙頭髮。「你倒是說句話啊!我進來半天了你半句話也不說!究竟情況怎麼樣了嘛?」

  易天行看了他一眼,只簡單的搖搖頭。

  阿M焦急地直跳腳。「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嗎?」

  「有啊!」易天行居然笑了。「準備等著東山再起。」

  「天哪!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得出這種玩笑話來?」

  「我不是開玩笑。」易天行離開了他的位子來到沙發上坐下,靜靜的看了看這間得來不易的辦公室。「其實仔細想想這次的事也不過是一次經驗而已,雖然我付出的代價很大,可是也並不是一無所獲,這次失敗了,我還有機會再站起來,總比將來失敗了,連機會都沒有要來得好吧?」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阿M想了想還是一臉生氣的樣子。「我就是不甘心!傅東凌那個傢伙太卑鄙了?你根本不應該輸給他的!這裡面一定有鬼!」

  「當然有鬼,不過現在還不是抓鬼的時候。」易天行聳聳肩。「我現在唯一想的是這件事快點過去,好讓我好好休息一陣子,再來想下一步應該怎麼走。」

  「你真的這麼放得開?」阿M半信半疑的。「這可是你十幾年的心血耶!」

  「我當然知道這是我十幾年的心血,可是又能怎麼樣?總不能去找傅東凌拚命吧?不過這樣也好,我從零開始建立「唐朝」花了十幾年的功夫,這下可以看看有了這些經驗和本錢之後,重新再建立另一個「唐朝」需要多久?」

  「我真是佩服你。」阿M搖搖頭,在他的對面坐下。「看你這個樣子,我大概是白替你操心了!」

  「我還是很感謝你的!將來還需要你回來我的身邊幫我呢!」易天行淡淡地笑了笑。「對了!好久沒見到旖倌了,她現在怎麼樣了?」

  「我還以為你根本已經忘了有張旖倌這個人了呢!」阿M咕噥著。

  「怎麼會忘記?她是我見過最奇特的女孩子,想忘都忘不掉!」

  阿M小心冀冀地盯著他看。「這是不是代表你對旖倌有那麼點意思?」

  易天行愣了一下。「什麼?」

  「什麼?」阿M賊賊地笑了起來。「還問我什麼呢!你到底是不是喜歡旖倌嘛?我看你們兩個從一開始認識,情況就那麼好玩,我就知道了!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被愛神的箭射中呢!沒想到┅┅」

  「等一下!」易天行連忙打斷他。「阿M,你在開玩笑吧?我從來都沒說過我喜歡旖倌啊!」

這下輪到阿M意外了。「你不喜歡她?那你那時候幹嘛問我是不是和旖倌在一起?而且每次你一見到她就連話都不會說了,這不是喜歡是什麼?」

  易天行沉默了一下。

  如果平心而論,他對旖倌不是沒迷惑過的,剛開始認識她的時候,他的確是很迷惘過一陣子,但是現在?他搖搖頭,現在他的心裡只有另外一個人的影子。

  「你搖頭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說我以前對她的確是很迷惑的,我說過她是我見過最特別的女子,我不能否認我當時是動過心的。」

  阿M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然後?」

  「然後我發現我真正喜歡的不是像她那樣的女子。」易天行突然傻氣地笑了起來。「其實認真說起來這件事還要感謝你和旖倌呢!」

  「感謝我和旖倌?」阿M當下傻眼,可是念頭一轉卻笑了起來。「喔!你說的是毅柔?那好啊!如果你喜歡的是毅柔,那可就有情人終成眷屬了。我原本還擔心萬一你喜歡的是旖倌,那你可就要吃不少苦頭了。」他洋洋灑灑一大段,說完卻發現易天行張口結舌地看著他。「怎麼?我又說錯了嗎?」

  「你現在到底在說什麼?毅柔?哪個毅柔?你說的是方毅柔嗎?」

  阿M眨眨眼。「這下完了!連名字你都記不得,那我一定是說錯了!」他哭喪著臉。「怎麼會這樣?」

  「總裁?」秘書的聲音從電話中傳出來。「「天岳」的岳小姐來了。」

  易天行的眼睛登時一亮:「阿M,我不能陪你了,改天再說吧!」

  話還沒說完人已經衝到門口了。「岳小姐?」

  阿M仔細看著來人,那女子一身的雪白套裝,長發披肩,看起來的確相當迷人,可是姓岳?那個「岳」?不會這麼巧吧?

  「易先生。」阿M站了起來。「不替我介紹一下嗎?」

  易天行點點頭。「這位是我的得力助手阿M,這位是「天岳」的岳芊纖小姐。」

  岳芊纖──阿M錯愕地瞪著易天行,那是傅東凌的老婆嘍?他怎麼會和她打交道?

  「阿M先生。」岳芊纖微微一笑。「你好。」

  「你好。」他已經笑不出來了,從易天行的表情看來,他所說的女子恐怕就是岳芊纖,阿M在心裡慘叫一聲,忍不住垂頭喪氣地。「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吧!」

  易天行根本沒注意到他,他所有的心思都在眼前這個女子的身上,明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卻絲毫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他連阿M關門的聲音都沒聽到;卻注意到岳芊纖臉上的妝似乎濃了一點。

  岳芊纖直接將手上的兩份圖交給他。「這是貴公司遺失的設計圖,現在交還給你。」

  他看都不看,只仔細的注視著她的臉。「你的臉是怎麼一回事?」

  岳芊纖愣了一下,完全不自覺地伸手去遮被傅東凌打得瘀青的面孔。「沒有啊!」

  易天行不加思索地伸手將她的手握住並拿開,在那張濃妝下的面孔隱約可以看出一點浮腫和青紫。「他打你?」

  「易先生!」岳芊纖連忙閃開。「這不關你的事吧?我今天來是來談公事的!」

  「你是為了替我拿設計圖才會被他打的,怎麼說不關我的事?」易天行氣憤得臉上浮起青筋。「這太過分了!連女人都打!」

  「易先生!」她焦急地搖搖頭。「這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請你不要插手!也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可是──」

  「我沒事。」芊纖微微一笑。「其實這不算什麼的,我們還是談談合作的事吧!」

  易天行終於點點頭。「好!你說貴公司所希望的條件是什麼?」

  「當然是成為聯盟,我上次已經說過了不是嗎?」

  「哪一種方式的聯盟?」易天行努力擺出公事化的態度,卻發覺自己仍無法將視線移開。「該死!」

  「易先生?」

  「不要叫我易先生!」易天行長嘆了一口氣。「隨便你怎麼叫,叫易天行、叫呆瓜、笨蛋都可以,就是不要叫什麼「易先生」。」

  岳芊纖垂著眼,她當然沒有忽略易天行對她的態度和那種微妙的轉變,只是──

  「我很抱歉。」易天行歉然地看著她。「我真的不是故意要使你為難和煩惱的!」他的話裡若有所指,他們都明白那是什麼,一時之間他們竟只能無話地對坐著。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造化弄人吧!

  幾天前當她踏進「唐朝」的辦公大樓時又何嘗會是今天的情形?

  他們原本應該是對立的,但如今卻變成患難與共的夥伴;他們根本不應該這樣對坐著,但命運卻將他們聯繫在一起──

  「我希望可以舉行一個聯盟記者會。」她首先恢復了鎮定,冷靜的提出她的計畫。「「天岳」的重新開始處理得相當低調,這次和「唐朝」聯盟成為姊妹公司,我希望可以弄得風光一點,一方面也算對「天岳」的沒有開幕酒會的一點補償。」

  「可以。」

  「既然是這樣,那我就先走了,細節部份我會讓秘書和公關部門的人過來和你商量。」

  「岳小姐┅┅」

  岳芊纖在門口站定。「還有事嗎?」

  易天行苦苦思索,終於開口:「謝謝。」

  岳芊纖淡然地笑了。「不必謝,一切都是有代價的。」

  「我會付你所想要的任何代價。」

  芊纖垂下眼,她的聲音低低的。「希望付出代價的不是你我。」

  可是他已經開始在付出代價了。

  易天行忍不住苦笑,感情的代價到底該怎麼估算?

  ※                      ※                      ※

  阿M垂頭喪氣的回到家,旖倌正坐在沙發上,手上拿著幾張圖樣。「你回來啦?」

  「你在看什麼?」阿M好奇地走近一看,居然是幾張新完成的珠寶設計圖。「哇!你出關啦?不是說不再設計珠寶的嗎?」

  「我也不知道。」旖倌搔搔頭。「本來是說過不再設計的,可能是因為這幾天心情太差了吧!實在找不出事情做才又有的靈感吧!」

  「心情差設計珠寶?」阿M狐疑地瞪著她。「你耍我啊?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你這個人心情不好根本什麼事都不能做,更不要說設計了!你只有心情好或者──」他瞪大了雙眼。「或者是戀愛了!」

  「什麼嘛!」旖倌連忙推他一把。「你瘋了?我跟誰去談戀愛?」

  「我怎麼知道?總不會是易天行吧?」

  「拜託!」旖倌橫了他一眼。「想也想得到啊!虧你還說什麼不是第一天認識我!要是你真的瞭解我,就知道我和易天行根本是不可能的!吵架都吵不蠃我怎麼和我談戀愛?」

  「戀愛是談來幸福快樂的,不是談來吵架的。」

  「是喔!你將來別和你的愛人吵架。」

  「喂!說真的嘛!」阿M哀求著:「到底是誰嘛?說說看會怎樣?只要不是傅東凌,什麼人我都贊成!」

  「你為什麼這麼討厭傅東凌?他又沒欺負過你。」旖倌奇怪地。「就算他耍手段好了,你沒聽過商場如戰場?兵不厭詐啊!」

  阿M登時垮下臉。「你千萬不要告訴我真的是傅東凌啊!我會瘋掉的!」

  「當然不是。」旖倌搖搖頭。「你就不能對我有信心一點嗎?我看起來那麼像會吃回頭草的人啊?」

  阿M終於鬆了口氣。「謝天謝地!幸好不是,要不然就慘了!」

  「為什麼?」

  阿M將在易天行那裡所看到、聽到的一字不漏的對她說了一遍。旖倌的下巴差點掉下來!

  「所以嘍!萬一你真的再去趟這渾水那還得了?簡直要天下大亂了!」

  「那這下真的死定了!毅柔怎麼辦?」旖倌慘叫一聲:「萬一毅柔知道這件事,一定會很傷心的!」

  「我知道她會很傷心,可是還是要說啊!」阿M無奈地揮揮手。「瞞著她更糟糕!萬一她自己發現了,又用情太深那才慘哩!」

  「怎麼說?」旖倌瞪著他。「難道去說:毅柔,我知道你喜歡易天行,不過很可惜,他愛上一個有夫之婦,而對象正好是我前任男友的老婆?」

  「說的也是┅┅」阿M搔搔頭,懊惱地大叫:「那怎麼辦?煩死人了!」

  旖倌嘆口氣。「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萬一傅東凌真的和岳芊纖離婚,那毅柔可就真的沒希望了。」

  「離婚?!」阿M錯愕地。「你怎麼這麼肯定?」

  「因為我見過傅東凌,就在幾天前。」

  ※                      ※                      ※

  「她要跟我離婚?」傅東凌不怒反笑。「我還沒說要跟她離婚,她居然敢先提這兩個字?」

  岳夫人原本一直希望他們可以重修舊好,沒想到芊纖的意志這麼堅決,她當然只好順著女兒的意思。「既然你也同意離婚,那就找個時間去律師那裡簽個字好了。」她說著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你為什麼一定要把事情弄得這麼僵?去向芊纖道個歉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沒必要為了外面的狐狸精弄得要鬧離婚啊!」

  「哼!」傅東凌冷哼一聲。「我去向她道歉?媽!你也太天真了吧?我說過我和張旖倌已經分手了,現在該說對不起的人應該是你女兒!」

  「傅東凌!」

  「你生氣?等聽我說完你會更生氣。你以為芊纖就比我好到哪裡去嗎?她不但勾搭上一個男人,而且那個男人還是個同性戀!」

  「你說什麼?!」岳夫人猛然站了起來,氣得臉色發青。「傅東凌!如果你再這麼侮辱芊纖,不要怪我這個做媽的不念情分!」

  傅東凌冷冷的笑了笑。「不信?可以啊!你自己去問問芊纖,問她是不是和一個叫易天行的男人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然後再去問問易天行公司的人,問他是不是一個同性戀?問前一陣子他的男秘書阿M是不是還為了他自殺過一次?!」

  岳夫人如遭雷殛般的動彈不得!

  他說得這麼斬釘截鐵,彷若真有其事!連人名、公司都敢說出來,還叫她去問!那是真的?!怎麼可能?芊纖怎麼可能這麼糊塗?

  「是不是真的媽可以自己去求證,不過現在要離婚,那免談!」傅東凌陰森地微笑。「要我放他們那對姦夫淫婦去逍遙自在,然後讓全天下的人笑傅東凌連個同性戀都不如我辦不到!」

  岳夫人驚出一身的冷汗!她戰戰兢兢的說:「那──那你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他又冷冷的笑了。「我倒是想知道他們想怎麼樣!」

  「東凌┅┅」

  傅東凌冷冷的轉身。「媽,現在芊纖還是我的太太,你最好警告她不要做得大過分!否則我要易天行的公司什麼時候倒就什麼時候倒!到時候她也沒好日子過!」

  「東凌!」岳夫人焦急地喚著,傅東凌卻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門。她洩氣地跌坐在沙發上。「怎麼會這樣?這怎麼可能?」

  芊纖的脾氣她很清楚,要說芊纖會做出這種事她是怎麼都不信的,但是芊纖近來的行為的確很奇怪,為了傅東凌的事,芊纖一怒之下會不會以這種方式作為報復?

  岳夫人沮喪得一下子蒼老了十歲不止。萬一這件事是真的那該怎麼辦?芊纖該怎麼辦?岳家又該怎麼辦?難道他們岳家的氣數真的已經盡了嗎?

  她忍不住走到老伴的遺照前──淚水落了下來──該怎麼辦?丈夫死了、兒子失蹤,如今連唯一的女兒都變成這個樣子,她該怎麼辦?又能怎麼辦?!

  ※                      ※                      ※

  巖石如昔,不知道它已經在這個地方多久了?也許再過個幾百年它也不會改變地方、不會改變初衷,會一直在這個地方;可是人事卻不一樣了。

  他已經離開這塊大巖石了吧?前幾天來的時候他就已經不在了,或許他找到另一個可以安身立命不被打擾的地方,或許他已經回家去了也說不定。

  原來他也姓岳,只不過不知道是哪個「ㄩㄝ」?是岳飛的岳?音樂的樂?還是穿越的越?光是「ㄩㄝ」這個音就有三個姓,看來自己這陣子大概和姓岳的特別有緣份吧!

  聽阿M談起易天行和岳芊纖的事,這幾天心情特別的煩躁,或許是為了毅柔吧!只要想到毅柔所會有的傷心難過,她就忍不住嘆氣──

  當然也為了傅東凌。

  其實總感覺傅東凌是真的愛芊纖的,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這一點,但是她卻無法改變這種想法。

  說是女人的直覺也好,說是觀察所得也可以,當初她之所以堅決分手,所為的其實就是這種感覺。

  她可以不計代價的愛著他,卻不能忍受自己不是他最愛的女人!

  傅東凌如果知道易天行愛上了岳芊纖,他會有什麼反應?岳芊纖呢?

  那天她們見了面,其實什麼也沒說,岳芊纖的風度好到讓人汗顏!她的臉上甚至沒什麼大表情,現在想想,如果岳芊纖也相對的愛上了易天行,那一切都可以解釋了!

  如果真是那樣,那傅東凌會傷心吧?她曾對他說過:一般的女人離開你你只會難遇,可是如果岳芊纖離開你你會傷心。

  當初他的表情很不以為然,現在呢?不知道是不是還是那麼的不以為然?

  她黯然地嘆了口氣;自己卻愣住了!

  現在自己的感覺居然真的只是「黯然」兩個字而已!

  再沒有那許多的痛楚、遺憾和複雜的感情了嗎?

  旖倌訝異地眨眨眼,就這麼簡單?她掙紮了那麼長的一段時間都無法解放自己的感情,而現在居然只在一瞬間一切都有了答案?!

  過去潛意識裡一直是認為這是對感情的不忠吧?不知道如何在解放自己和「不背叛」之間取得平衡!現在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多麼的可笑!

  那原來也是一個藉口嗎?為了不讓那一段感情過去的藉口?如果真的已經過去了,那又怎麼會有「背叛」?

  她忍不住失笑,張旖倌啊!張旖倌!這麼簡單的道理居然花了一整年的時間還不能想通?早該放手的陰魂卻緊緊的控制了自己的生活長達一年!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所有的痛苦似乎全化為一陣清煙冉冉升空,就這樣看著自己過去所逝去的歲月,她竟只有淡淡的感慨──淡淡的喟然,這就是人生嗎?她一直執著的、一直不肯放手的,原來也不過是輕煙一陣罷了!

  她淡然地笑笑。

  或許吧!這不也是人生的一種解釋?!

  ※                      ※                      ※

  「你?」阿M訝異地看著門口站著的男人。對方似乎也很意外,阿M瞪著他。「你又來做什麼?」

  「又?」傅東凌挑挑眉。「旖倌跟你說過我上次來的事了?」他說著逕自走進房子裡,那模樣像是他才是這間房子的主人似的。

  阿M氣悶地關上門。「旖倌從來不瞞我任何事的。」

  「她不是不瞞你,而是任何人都不瞞。」傅東凌微笑。「以前她也從未瞞過我任何事。」

  阿M沒好氣地。「你到底來做什麼?說你和旖倌過去的羅曼史嗎?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可以走了,我沒興趣聽。」

  傅東凌慢慢的看著這間如今已經換了男主人的房子。「我是來找旖倌的。」

  「她不在!」

  「看得出來。」傅東凌緩緩靠在沙發上,視線移到那盞旖倌視若珍寶的水晶燈上──他突然微微一怔,愣愣地看著水晶燈,再看看眼前的男人。「你

  「我怎麼樣?」

  「我看過你!」傅東凌終於想起很久以前的那次宴會,主人是J    T的宴會;慶祝的是J    T「訂婚」──「你是J    T的情人?」他忍不住脫口而出!「天!我怎麼會忘記?!難怪我上次看到你會覺得眼熟!原來我們早已經見過了!」

  阿M在心裡慘叫,表面上卻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那又怎麼樣?沒見過雙性戀嗎?」

  「雙性戀?」傅東凌冷笑。「是嗎?那你為什麼要為了易天行自殺?」

  「我為易天行自殺?」阿M看著他像看到外星人一樣。「這種說法太離譜了吧?」

  「你的手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阿M將手放在身後。「我是自殺過,可是不是為了易天行,就算是為了易天行和你也沒關係!我現在和旖倌住在一起才是最好的證明!」

  「旖倌心腸軟,她看電影都會掉眼淚,更何況是一個自殺的人?她會把你撿回來我一點也不意外。」傅東凌搖搖頭。「只不過我滿奇怪的,J    T是旖倌最好的朋友,你背叛他和易天行在一起還為了他自殺,旖倌怎麼還會同情你?」

  「J    T已經死了。」

  他錯愕地。「死了?」

  「沒錯。」阿M理所當然地回答。「J    T是我的情人,也是旖倌最好的朋友,他死了,我和旖倌都很難過,兩個痛苦的人住在一起彼此照顧互相安慰不是很正常的嗎?更何況我是真的喜歡旖倌。」

  「我很佩服你對易天行的忠心,不過你再怎麼說我都不會相信的。」

  「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傢伙!」阿M厭惡地嗤道:「我才不管你信不信!現在是我住在這個地方,我討厭你!請你出去!」

  「下逐客令?」傅東凌冷冷一笑。「因為易天行移情別戀的對象是我的老婆嗎?」

  阿M翻翻白眼,這個男人大概聽不懂人話,他自以為是得近乎病態!一口咬定了他和易天行之間有曖昧的關係,然後還加油添醋的扯上自己的老婆?!想像力之豐富簡直不遜於小說家了!

  「你要怎麼侮辱自己的老婆我管不著,不過我實在沒興趣再聽下去了!」阿M將門拉開。「你請吧!我會告訴旖倌你來過了。」

  傅東凌站了起來,往門口走去,為什麼他知道阿M和旖倌的關係之後沒有開心的感覺?旖倌沒有背叛他──

  他一直以為旖倌才是那個會首先背叛他的女人,沒想到事情卻全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還不走想留下來吃晚飯嗎?」阿M厭惡地催著:「請吧!」

  究竟該相信誰?是羅    說的話,還是阿M和芊纖說的話?或者該說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是值得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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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3-4 00:46:2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生不同衾,死不同穴──傅東凌怔怔地看著她,竟被這麼簡單卻恨意飽滿的一句話給打敗了!


  「天岳開幕及與唐朝結盟慶祝酒會這大概是今年商業界最大的一件盛事了。」阿M西裝筆挺地挽著她的手進入會場。「『天岳』以前有多風光就不用說了,光是岳芊纖一個人居然敢獨力將「天岳」再度推上檯面就夠令人刮目相看了!聽說當年她哥哥就是因為沒有勇氣接手父親的事業才會失蹤的。」

  「她哥哥?」旖倌意外地。「岳家還有個兒子?」

  「對啊!岳如剛剛出道的時候也頂風光的呢!很多人都說岳家有了他就不必擔心了,誰知道他的父親才過世他就失蹤了──」

  「岳如剛?!」旖倌嚷了起來!「你剛剛說他叫岳如剛?!」

  「噓!」阿M連忙將她拉到旁邊。「你叫什麼嘛?怕人家不知道我們在這裡嗎?」

  旖倌還沒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你剛剛說岳家的獨子叫岳如剛?」

  「我記得是叫岳如剛的嘛!」阿M莫名其妙地。「怎麼了啦?難道你認識他?」

  「到底是不是叫岳如剛?」

  「是啊!」

  旖倌訝異得說不出話來,真的有那麼巧的事?巖石上流浪的男人叫岳如剛,岳家失蹤的獨子也叫岳如剛?情節再發展下去的話會有人告訴她兩個岳如剛原來是同一個人!

  「阿M,旖倌,你們來了。」易天行笑吟吟地招呼他們。「怎麼這麼晚才到?記者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沒關係,只要趕上酒會可以吃喝一頓就行了。」阿M笑著拍拍他的肩,現在的易天行看起來又有過去那種意氣風發的神氣樣了。「恭喜你啊!不但危機解除了,還得到一個事業上的得力夥伴!」

  「謝謝!旖倌┅┅」易天行不明就裡地。「旖倌?」

  阿M輕輕地推推她。「張小姐!人家主人在跟你說話呢!」

  「什麼?」旖倌終於回過神來,易天行和阿M全都看著她,她歉然地笑了笑。「對不起,我想事情想得入神了,你們在說什麼我都沒聽見。」

  「沒關係。」易天行居然俏皮地朝她眨眨眼。「你可以繼續發呆,只要把阿M借給我就行了。」

  「喔!帶走吧!」旖倌毫不在乎地揮揮手。「不用還我了。」

  「哇!你們兩個當我是個東西啊?」阿M不滿地叫了起來!

  旖倌聳聳肩。「當你是個東西還不好?你喜歡人家當你不是個東西?」

「張旖倌!」阿M淚眼汪汪地。「你這個沒良心的女人!」

  「滾了啦!」旖倌笑罵著:「等一下記者會結束之後再碰頭就是啦!」

  「總裁!記者會馬上開始了!」「唐朝」的人在前面招呼著,一群記者已經背著相機和錄音機紛紛擁向記者會的大廳。

  「易先生。」傅東凌突然自人群中閃了出來,阿M心中暗暗叫聲不好!後面的旖倌也已經看到了,她連忙跟了上去,偏偏人在這時候突然多了起來。

  「傅先生!」眼尖的記者立刻認出傅東凌。「聽說「天岳」的總裁是尊夫人是不是?」

  傅東凌微微一笑。「是。」

  「既然是尊夫人,那為什麼「天岳」會和「唐朝」結盟而不是和「禾龍」呢?」

  「還有,「禾龍」不是和「唐朝」合作了一個「大東方」的案子嗎?聽說出了問題?能不能請您談一談?」

  「慢慢來,一個一個回答。」傅東凌風度瀟灑,眼睛卻沒放過阿M和易天行,阿M趁機想將易天行拉出戰場的舉動他全都看在眼裡。「易先生,今天你是主角,怎麼不先介紹一下您身邊的人?」

  記者群全轉出這句話有問題,他們的視線一下子全轉向易天行和他身邊的男人。

  「阿M是我的得力助手──」

  「是嗎?是「好朋友」吧?」傅東凌曖昧地笑了笑。

  記者們嗶然。「什麼樣的好朋友?易先生?這位是──」

  「天行!」旖倌終於鑽出人群,愛嬌地挽著易天行的手臂。「叫你等等我的啊!你看你!害我差點趕不上!:」她故做意外地看著那麼多的記者,手欲蓋弭彰地縮了回來。「對不起┅┅」

  「張旖倌?」

  「是珠寶設計師張旖倌小姐嗎?請問一下你和易先生是┅┅」

  「對不起!對不起!」阿M連忙抓住時機將記者的問題全擋了回去。「各位各位!我們馬上要開會了,請各位先就座好不好?有什麼問題等一下再問!」

  傅東凌的臉色一陣青白!沒想到連旖倌都護著易天行。「等一下!」

  「傅先生!」阿M不客氣地瞪著他。「你不覺得身為客人的你實在太多話了嗎?」

  旖倌立刻拉住阿M。傅東凌的臉色不對,他看起來似乎是準備豁出去了!在這種場合如果鬧出事了對誰都沒好處!「傅先生大概是覺得我們這些當主人的太不懂得待客之道了,你和天行先進去吧!我會招呼傅先生的。」她說的是「我們」,當然也包括她在內,這一來便將她和易天行的關係簡單的做過交代,記者們當然聽得出她的弦外之音。

  「你──」

  「各位先生女士!」岳芊纖的聲音清脆地響了起來。「為你們介紹「天岳」的新總裁!」

  「總裁不就是她了嗎?為什麼還要介紹?」

  「對啊!看看!」

  記者全湧進了招待大廳之中,連旖倌都有些意外地轉向裡面。

  「岳如剛先生!」

  他們的視線遙遙相對,旖倌差點暈倒!「天!這下好玩了!真的是巧爹遇上巧娘,全巧在一起了!」

  ※                      ※                      ※

  記者會才剛剛結束,她已經受不了了!整個記者會上岳如剛的視線一直似笑非笑的盯著她,有的記者還不識相的猛向她問問題,她得不斷的笑,像個花癡一樣對著台上的易天行拋媚眼!天!簡直是酷刑!

  「阿M!我要回去了!」她拉住阿M。「真的受不了了!再待下去我一定會瘋掉的!」

  「為什麼?你還不能走啊!」阿M壓低了聲音。「傅東凌還沒走呢!那傢伙不知道還會出什麼怪招,如果你不在,我怎麼招架得住?剛剛你表演得很好耶!而且你不是說你要認識岳如剛嗎?我已經跟易天行說了,等一下他會介紹你們認識的!」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認識岳如剛?」旖倌冤枉地嚷了起來。「你胡說八道!」

  「咦?剛剛聽到他的名字你還鬼叫半天,現在又說不想認識人家?」

  「我不管!反正我是待不下去了!這齣戲你自己想辦法唱下去吧!」

  「旖倌!」阿M焦急地攔住她。「拜託啦!你總不忍心看易天行和我上明天的早報吧?我還無所謂,他真的是冤枉的!你別這麼狠行不行?」

  「可是我真的待不下去了!」旖倌哭喪著臉。「就算再待著也沒什麼用啦!根本演不下去了嘛!」

  「那這樣好了!」阿M拉著她。「趁現在記者還沒散開,你去向天行道別好不好?送佛送上天嘛!做得像一點,那謠言就不攻自破啦!好不好?」

  旖倌無可奈何地點點頭,又在記者們的面前演了一的深情款款的道別戲,自己都快反胃了!

  阿M喜洋洋地朝她揮揮手表示她可以走了的時候她像是如蒙大赦一樣!

  「天哪!再待下去我都快瘋了!」她喃喃自語地加快了腳步,幸好剛剛那出    心至極的戲沒讓岳如剛看到!要不然她乾脆跳樓算了!

  再一個轉彎就可以出去了!旖倌簡直想跑步奔出去──突然一隻手將她拉進一個房間裡!她連尖叫都還來不及就已經聽到他的聲音了!

  「想去哪啊?」

  旖倌苦著臉。「先生,我們認識嗎?」

  岳如剛還是那張似笑非笑的面孔,對她怪異的問話恍若未聞。「剛剛很精彩啊!你的事我全都聽說過了!不過沒想到你的戲演得這麼好。」

  「要不然你以為我怎麼會突然得失憶症?」旖倌自知是逃不過這一關了,只好勉強笑了笑。「岳先生,久仰大名。」

  他微笑著看她。「怎麼突然這麼生疏?還為了上次的事不肯原諒我?」

  他實在很奇怪!明明已經什麼都知道了卻還多此一問?!

  旖倌無奈地:「你想聽什麼?我實在有眼無珠,你是岳家的大少爺,我卻當你是個流浪漢,你很喜歡玩乞丐與王子的遊戲嗎?難怪你會嫌那家醫院不好,原來是富貴中人!」

  岳如剛攤攤手。「看來你不但為了上次的事還在生我的氣,而且現在還多加了一條罪名。」

  這種對話曲曲折析的令人厭煩,旖倌忍不住瞪他。「你到底想說什麼?有話一次說完行不行?」

  「我想跟你道歉和道謝。」他果然一次說完。

  旖倌哭笑不得地點點頭。「好!收到了!我可以走了嗎?」

  岳如剛猶豫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我肯再度出來面對社會都是你的功勞,可是你好像不怎麼替我高興?」

  如果你的身份不是岳家的大少爺、不是岳芊纖的哥哥的話。

  旖倌澀澀地笑了笑。「我當然替你高興,恭喜你再度回到社會溫暖的懷抱中。」

  「旖倌┅┅」

  「我真的累了。」她垂下頭沮喪地。「放我回去了行不行?」

  「我送你。」

  「謝了,不過我想自己走。」旖倌深吸一口氣,振作一下精神──可是她還是想哭。

  岳如剛替她拉開門。「我會再去找你的。」

  她本來想說最好不要,卻深怕自己一開口便會忍不住掉淚,只好簡單的搖搖頭走了出去──

  幾天前才在想什麼叫造化弄人,現在知道了,這才真的叫造化弄人!

  ※                      ※                      ※

  「你哥哥呢?」易天行左顧右盼的全找不到岳如剛。「剛剛記者要求要拍照呢!」

  「去找旖倌了吧?」岳芊纖勉強地微笑。

  「去找旖倌?」易天行訝異地。「他怎麼知道旖倌想認識他?」

  她把事情的始末簡單的說了一次,易天行更訝異了。「原來他們早就認識了?這麼巧?」

  「我也這麼覺得┅┅」

  他這才注意到她的臉色不好。「你怎麼了?沒事吧?怎麼臉色看起來這麼蒼白?」

  不知道該怎麼說自己心裡那些複雜的情緒?看到傅東凌來鬧場的樣子她忍不住心痛!看到張旖倌替他解圍而自己卻只能無能為力的躲在後面,這種種都令人疲倦──

  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種局面?她真的不明白,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愈弄愈糟?她所希望的並不是這種情況,但是現在卻已經弄成這個樣子了!

  唯一值得高興的就是如剛回來了,但是誰又能替她解決這些?

  「芊纖?」易天行焦急地注視著她。「怎麼不說話?不舒服嗎?」

  「不是┅┅」岳芊纖苦澀地搖搖頭。「剛剛傅東凌當面給你難看,我真的很抱歉┅┅」

  「你為什麼要抱歉?給我難看的並不是你啊!」易天行無所謂的笑了笑。「更何況並沒有造成什麼實際上的傷害,幸虧有阿M、旖倌和你,要不然可能就真的很難看了。」他安慰地看著她。「雖然發生了這些事,可是記者會還是很成功不是嗎?應該高興才對。」

  「我不知道要怎麼樣才高興得起來┅┅」她深吸一口氣,唯一的感覺是累,已經過了那麼久了,那種疲憊的感覺卻一直無法消失┅┅

  「你們恩愛夠了吧?」傅東凌的聲音冷冷的出現!

  易天行轉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傅東凌已經站在門口冷冽地看著他們。「傅東凌!你連禮貌都已經沒有了嗎?」

  「禮貌?」傅東凌尖銳地笑了笑。「你跟我說禮貌?你在偷我老婆之前可沒跟我談過什麼叫禮貌!」

  岳芊纖狠狠地倒抽了口氣!「傅東凌!你──」

  「我怎麼樣?我說話很沒有「禮貌」嗎?」

  易天行直覺地擋在他和岳芊纖之間;對於一個會對女人動粗的男人說什麼都不再值得信任。「我勸你有什麼話就站在這裡說。」

  「她對你訴苦了?」傅東凌冷笑著問。「說我打她?她有沒有順便告訴你原因?有沒有說因為她背著我勾搭上你這個下流的同性戀,所以我才動手打她?啊?有嗎?」

  「傅東凌!」芊纖氣得發抖。「你敢再胡說一句──」

  「怎麼樣?」他失笑。「如果我敢再繼續說下去的話會怎麼樣?他會替你出氣嗎?」

  「你夠了沒有!」易天行沉聲喝道。「這種無的放矢的話你也相信?你到底有沒有大腦?」

  「你們敢做為什麼不敢承認?」傅東凌狠狠地瞪著易天行。「連離婚都已經說了,為什麼還不敢承認?怕我不放人是不是?」

  岳芊纖忍無可忍地往門口奔去!

  「你給我站住!」傅東凌攔住她。「我話還沒說完!」

  「我不想留下來聽你胡言亂語!」

  「我是不是胡言亂語你自己心裡清楚!如果你和他之間不是有鬼,為什麼不留下來為你自己的清白辯駁?」

  「因為我根本不想再跟你說話!」

  傅東凌點點頭。「這麼厭惡我?連話都不想再跟我說了是不是?」傅東凌見她沒回答再重複:「是不是?!」

  岳芊纖突然大吼:「是!我是不想跟你說話!我是不想再看見你!因為你讓我覺得    心!你讓我覺得自己是個瞎子!這樣你滿意了嗎?你高興了嗎?!」

  「你──」他的手才舉起來,岳芊纖已經仰起臉!

  她咬牙切齒地怒視他。「你打啊!我說過絕不會再有第三次!我說過如果你再敢用你的髒手碰我一下,我就會叫你死無葬身之地!不信的話你就試試看!」

  「你以為我不敢?」

  「你敢不敢是一回事,我同不同意又是另外一回事。」岳如剛的聲音淡淡的出現。「我不知道芊纖可不可以讓你死無葬身之地,不過我倒知道我很樂意替她完成這件事。」

  「你們┅┅」傅東凌喘息地看著他們。「你們聯合起來是嗎?好啊!」他逼視著岳芊纖那張冷得幾乎可以結成冰塊的面孔。「我不會答應離婚的!不管你用什麼方法都一樣!這輩子你就算是死了也是我傅家的人!」

  芊纖靜靜的回視他的眼。「是嗎?可惜我就算是死了也不願意和你同葬在一起!」

  生不同衾,死不同穴──

  傅東凌怔怔地看著她,竟被這麼簡單卻恨意飽滿的一句話給打敗了!

  她對他的恨意竟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

  他悲哀地笑了笑,像鬥敗的公雞一樣垮下雙肩。他還有什麼好說的?「你真的那麼愛他?」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還懂得什麼叫「愛」,我只知道我恨你。」芊纖的淚水盈滿了眼眶!她    住自己的唇,卻    不住衝口而出的嗚咽!「天!我真的恨你!」

  「芊纖!」

  「你站住!」岳如剛對易天行使個眼色,示意他去照顧她。「芊纖不需要你!」

  「大哥!」傅東凌竟微微懇求地:「我──」

  「你所做的已經夠多了!」岳如剛厭惡地鄙視著他。「我真不知道為什麼像你這樣一個人居然能讓芊纖和旖倌愛你?可是我警告你!從今以後你最好離她們兩個遠一點,要不然我不能保證我是不是還能維持我今天的文明!」

  ※                      ※                      ※

  「旖倌,有人來找你。」

  「說我不在。」

  阿M敲敲房門。「你搞什麼嘛?躲不膩嗎?人家還帶了禮物來耶!」

  「那好,禮物收下,算是還了我的人情,然後請他走吧!」旖倌垂頭喪氣地回答。

  「旖倌┅┅」

  「她剛剛死了啦!你再叫也沒用!」

  阿M朝著身後的岳如剛聳聳肩。「你自己聽,我沒騙你吧?她已經躲在裡面三天了,就算現在還沒死,我看也差不多了。」

  岳如剛往客廳的方向走。「為什麼她要躲起來?真搞不懂她,以前她不是這個樣子的。」

  「那是因為你太不    解旖倌啦!照我看這很正常嘛!」阿M攤攤手。「每個失戀的人都是這樣的,要是還像平常一樣那才嚇人!」

  「失戀?」

  「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的不知道?」

  岳如剛一臉迷惘。「真的不知道。旖倌會失戀?我看她讓別人失戀倒是真的。」

  「天生一物剋一物啊!」阿M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看著天花板上的琉璃燈。自己什麼時候才會再戀愛?已經屬於少數族群了如何再去找一個像J    T一樣可以真心相愛的人?

  「阿M,旖倌失戀的對象是誰?」

  「跟你說話像跟木頭說話一樣辛苦。」阿M搖搖頭。「很多事說穿了就沒意思了,如果你不明白還硬要問,那我說那麼多也是自說,又何必?」

  「可是我跟旖倌根本還沒開始──」

  阿M翻翻白眼。「天!你真的是異類!難道你以前談戀愛之前都還先敲鑼打鼓宣傳一番嗎?還是說:好!我們現在開始戀愛!有這種說法嗎?」

  「當然不是,可是──」看著阿M,他覺得自己像個白癡!其實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表達些什麼?方寸大亂之下簡直連語言的基本能力都喪失掉了!

  「你愛旖倌嗎?」

  岳如剛思考了三秒鐘。「不知道。」他的問題很直接,所以他的回答也很直接。「還沒深入交往怎麼會知道愛不愛?」

  「萬一交往了之後覺得很愛她呢?」

  「當然繼續下去,或許結婚。」他照實回答。

  「你不在乎?」

  「在乎什麼?」

  阿M簡直快按捺不住了。「當然是說旖倌和傅東凌的那一段感情啊!」他低聲咆哮著:「你到底是不是中國人?怎麼我說的話你全都聽不懂?!」

  「為什麼要在乎?」岳如剛真的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如果旖倌還愛著他,當然就不會和我在一起,如果她已經不愛他了,那又有什麼好在乎的?」

  「你們岳家的人全都這麼大的度量?」阿M將信將疑地。「怎麼你們兄妹倆全是一個樣子?風度好到不像人類!」

  岳如剛笑了起來。「我覺得這和風度沒什麼關係,我和芊纖從小所受的教養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的過去沒什麼值得計較的,未來比較重要。」

  阿M搖搖頭,這種話連他都不敢相信。

  「旖倌在乎的就是這個嗎?」他不可思議的。「為什麼她沒說過?」

  阿M還是搖搖頭。岳如剛這種人真的已經瀕臨絕種了,實在該派個專人好好保護他才對!「這種事連我都說不出口!旖倌現在的想法很簡單,我真不知道你為什麼還需要她來告訴你?這不是很明顯了嗎?她和傅東凌曾經有過一段情,而傅東凌不幸又是你妹妹的丈夫,這件事不但你知道、你妹妹知道,連你母親都知道。今天換了是我也要失戀了!這種事還需要說嗎?擺明了死路一條!要等到兩個人都痛不欲生互相憎恨的時候才做決定,不如現在就來個痛快!」

  「也許我和她在一起之後會發現彼此並不合適也說不一定啊!」

  「是啊!」阿M假笑著保持耐心。「既然不相愛要分手、相愛了還是要分手,那還有什麼搞頭?」

  「連朋友都不能做?」岳如剛很訝異,他真的不知道原來他們的想法是這個樣子的!

「愛上你的人真的很倒霉。」阿M哀號一聲:「天哪!你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啊?天底下可以作朋友的人那麼多,為什麼一定要找個會讓自己痛苦的人來作朋友呢?!」

  他點點頭,似乎真的漸漸明白了──

  他可以做的選擇很少,只有兩種:有旖倌的生活和沒有旖倌的生活。

  當時他決定回到這個世界面對現實的社會,為的是旖倌,但是他並沒有想到會有這些問題產生。

  幾年流浪的生活讓他幾乎忘了這個世界究竟有多麼的「現實」,可是他總不能明白他們為什麼堅持要在別人的生活裡找尋屬於自己的尊嚴?

  「岳如剛?你想通了沒有?」

  他澀澀地笑了笑。「我想我大概知道旖倌所顧慮的是什麼了,不過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麼總要在別人的生活裡尋找應該屬於自己的尊嚴?對我來說那是很不可思議的。」

  阿M愣了一下;在別人的生活裡找尋應該屬於自己的尊嚴?他們是這樣的嗎?仔細想想似乎真是如此──

  岳如剛站了起來。「既然今天旖倌不願意見我,那我就回去了。」

  「你還會再來?」阿M傻傻的問著。

  岳如剛笑了笑。「我要回去想一想,到底你們的想法是對的,還是我的想法是對的,如果我認為我的想法是對的,那我就還會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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