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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殺死執政官(十八)
從一開始,奧特設下的棋局裡,能殺死執政官的武器就不是那所謂的特殊武器。
他料準了有謀殺案的提示出現,紅方會將一位選手安排在武器研究院,那麼關注到這個停擺的武器研究項目順理成章。如果奧特有製造先進武器的能力,這個項目的幕後設計人大抵就是他本人。藍方之所以要襲擊武器研究院,也不過是為自己真正要做的事情打掩護。炸毀武器庫最好的時間點就是在第一回合,為什麼作為佈局方的他們沒有想到?
因為它只是障眼法而已。
有研究院的爆炸在前,誰又會注意到他們真正的目的是找到兔子先生,解決自己佈局上的漏洞。紅方當時的主執棋手不但沒有發覺,還被他們牽著鼻子走,將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這件武器上。
如果說一開始,范妮對這件武器還存有一絲疑慮——因為這是伊澤做出的判斷——那麼發現它即將被毀去之後,她就將它看成了破局的唯一關鍵。所以當艾貝毀去它時,她的情緒才會驟然崩潰。
但……為什麼是輿論?
「為什麼是輿論?」伊澤問。
「因為是騙局啊。」艾貝一邊捲報紙一邊說,笑笑的模樣就像在說謊話,反倒是捲報紙這件事更讓她上心。
代表著游戲裡的體質,也就是血量上限,或者說防禦力,而這個單詞同時代表著「欺騙」與「騙局」。
「身體防禦力是騙局,那什麼才是真相?」
伊澤脫口而出:「精神力。」
「是的哦,與防禦力呈對比的不是攻擊力,而是精神力。他的防禦力堆得有多高,精神力就有多脆弱。所以簡單的武器是殺不死他的。」
奧特的設計初衷未必和這個詞有關,但艾貝想到之後就覺得巧合得很有趣,而對伊澤和觀眾來說,這樣的解釋簡單又直觀,再好不過。
而這,是兔子先生從一開始就給予她的提示。
第一回合中,她玩了一局小游戲,那個小游戲叫做「讓兔子先生頭疼」,簡單的身體碰撞、搞怪搗蛋都不能讓他頭疼,最後是小朋友們的哭聲令他頭疼投降。一場奇怪的開局游戲,一個奇怪的結局。可如果將藍方當做兔子先生,怎麼才能做到讓藍方頭疼呢?
這個結論從一開始就被送到了艾貝手心裡,這就是兔子先生給出的小小獎勵。
會給出關鍵「武器」提示的兔子先生,自然是偏向於紅方陣營的人,所以她不需要確認對方的真實身份。當然,這也不是很難猜。
一盤棋局只有三個陣營,紅方、藍方,以及一個神秘莫測的「上帝的使者」。
他不是紅方的人,經過「酒吧的對視」再排除藍方身份。他在酒吧出現的那天,酒吧出現了擴散疫情的「粉塵爆炸案」,所以他歸屬於「上帝的使者」,是其中的一員,這就是他的第二個身份。
「其實棋局世界給了我們很多提示呀,如果不打輿論戰,那麼報紙的刻意出現、那個組織的存在就都失去了意義。講故事的時候,怎麼能不把所有的元素都用起來呢?」
伊澤似懂非懂地點了下頭,其實他仍然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
艾貝為他們解惑的方式就像在剝洋蔥,一層皮掉下來,「真相」辛辣刺激,可是定睛一看,仍然包裹著層層薄白的皮,看似一眼就能看透,卻始終看不到核心。
現在他最好奇的莫過於——「她要如何才能將輿論當做武器?」
*
艾貝走在大街上,繁華的商業街裡人們摩肩接踵,時尚的女郎提著戰勝歸來的購物袋,男人們叼著雪茄煙在露天的咖啡館中談天論地。主城仍然是太平盛世,執政官A的死亡沒有引起任何的議論,沒有新聞、沒有報導、沒有人與人的交頭接耳,也沒有小道消息的流傳。那天在場的人如同被人收買了,不約而同「失去了記憶」。
大家都沒有因為執政官A的去世而工作停擺,就好像執政官沒有真的死亡,死了的只是一個傀儡罷了。而真正的執政官還在幕後維持著主城的穩定運行。
但這裡是信息傳輸方式落後的棋局世界,那些信息也許只是沒能被傳送出來。
她要做的就是將信息送到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兔子先生和她約定的暗號就在這個區域,她買了一支甜筒,決定邊吃邊找。
怎麼將輿論當做武器?
對從政的人來說,民眾的支持率至關重要,而「上帝的使者」破壞了主城主城,對民眾的安全產生了極大威脅,這就是送到他們手中的刀。當人們知道他們信賴的執政官,其實和「上帝的使者」這些恐怖分子相互勾結,用襲擊市政廳的聳人聽聞的方式,將生命獻祭給魔鬼,只為了與商人合作,通過武器買賣牟取暴利,不知會作何感想?
市政廳確實頒布了武器禁令,但地下的黑市卻奇怪的存在著,始終無法取締。
而拿到他們勾結的證據,就要仰賴於兔子先生這個關鍵人物了。
兔子先生還有第三重身份——「揭幕者」。這是她給他取的稱號。當執政官、上帝的使者、首富他們在幕後表演時,他將大幕揭開,將黑暗的舞台公之於眾,這就是他的任務。在棋局世界的故事之外,他扮演著「提示器」的角色,而在棋局世界的故事之中,他以為她和他有著同樣的目的,所以願意將他蒐集到的資料給她。
對那個組織來說,稱他為反叛者也許更恰當。
他的手中,掌握了執政官和「上帝的使者」相互勾結的證據,艾貝只要拿到它再公之於眾,對執政官的聲譽就會造成致命的打擊。
這就是艾貝所說的「輿論武器」,作用於棋局世界的內核就是「精神攻擊」。
原本死在舞台上的執政官對民眾來說充滿了戲劇性,是揭幕後的首演。但現在看來,僅僅是在權貴內部展開,僅邀請了個別平民代表的慈善拍賣會,衝破不了藍方的輿論封鎖線。
那她只能再讓舞台發生一次爆炸了。
艾貝尋找兔子先生藏下的資料的過程,如同拍一支冰淇淋的廣告。雙重場景融和,雙色螺旋的奶油上像倒映著建築物內盤旋的樓梯,而艾貝螺旋向上走,當甜蜜美味的奶油液體逐漸融化在口中時,喬裝的「間諜艾貝」已經拿到了絕密的資料,卻捨不得扔掉掩護作用的道具,站在冰淇淋店的招牌下,一口一口將酥脆的蛋皮吃掉。
接下來就是將這些信息送到他們能登出的大眾傳播機構……
突然,她的電話響了起來。
是伊澤打來的,他沉穩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焦灼:「奧特不見了!」
「別急。」艾貝吃完最後一口蛋皮,「慢慢說。」
「你走了之後,他們家那個孩子突然回來了。」
「利克?」
「對,我只能讓范妮去藏奧德里奇和奧特,用被邀請來的武器研究院項目負責人的身份去應付他……」他說著,聲音裡透露出懊惱之意,「結果被他發現了破綻,趁我不注意跑到了主臥室,我不得已只能將他也綁了起來。不過等我回到主臥室,奧特就不見了,范妮昏迷不醒,奧德里奇也一樣。是我太粗心了。」
艾貝道:「他想走,你們確實關不住他。」
就在兩人說話時,街上忽然多了許多新鮮出爐的報紙。艾貝隔著露天咖啡館的玫瑰籬笆矮牆,向人借來了一份。上面對市政廳慈善晚會的事大書特書,配上執政官A親切與民眾握手的照片,還有募捐的款項數目與去向。幾乎透明的拍賣與捐款過程令路過的人讚不絕口。但報紙上隻字未提執政官A死亡的消息,掩蓋了真相。
看來奧特搶先一步,霸佔了輿論陣地。
執政官A雖然不是真正的目標人物,但如果范妮不和她內鬥,提早發覺他非死棋的身份除掉他,藍方失去了明面上的棋子,也不會逐步回轉民眾的支持。
伊澤說過,藍方完成佈局之後,主腦會根據他們的佈局撕開一個口子,如果藍方能將口子補上,那麼他們就有機會獲得勝利。這局棋,藍方被主腦查找到的漏洞就是主城民眾對執政官的風評。所以執政官A會像一個花枝招展的移動箭靶,大膽地在紅方的眼皮子底下組織各種活動,平息民怨。
他們的陣營在棋局設計上與「上帝的使者」相互勾結,可是在走子過程中卻又必須彌補自己的漏洞,盡量與「上帝的使者」分隔開兩個陣營,撇清關係,掩護好自己的真實立場。
那邊的伊澤聽說後不禁更加懊惱:「……現在怎麼辦?」
艾貝忽然問:「利克還好嗎?」
「挺好的,我沒傷到他。」
「唔,幫我告訴他,現在有一股黑暗勢力籠罩了主城,他的父親也受到了別人的控制。政府部門被侵蝕,輿論遭到控制,主城岌岌可危,現在,唯有超級英雄能夠拯救大家。問他願意做那個超級英雄嗎?」
伊澤只覺得自己永遠跟不上艾貝的腦回路,到了這個關鍵時刻,她竟然要他和一個小朋友講故事。他感到不可思議:「……你準備讓他救人?」
「當然不。」艾貝的表情無辜,「我準備讓他乖乖交出『贖金』。」
藍方手掌執政官的權力,控制了棋局世界的主流媒體。而唯一能腐蝕權力的,就是金錢。
「那……范妮該怎麼處理?」
「把她叫醒吧,現在到了真正需要她表演的時候。」
他們的主執棋手居然給范妮都安排了「戲份」,說明她早就有了想法,伊澤的心終於漸漸穩定下來,笑問道:「那我呢?」
「你還是你。」她慢慢地說出給他的關鍵詞,「來自武器研究院的綁匪先生。」
「?」
兩人商討了一會細節,等一切商議決定,準備掛斷通訊之際,伊澤忽然問:「還來得及嗎?」按照她的說法,藍方棋子已經在最後的時刻蠢蠢欲動,等待著砍下他們的頭顱。
艾貝將報紙還給了咖啡館裡的人,道了聲謝謝,才輕聲對伊澤說:「你忘了嗎,主動權永遠掌握在紅方手中。」
如果藍方也有進度條,就會看見他們的進度條以10%、20%的速度向前快進,在慈善拍賣的消息流出後,更是暴漲了一長段,在95%徘徊。逐漸上升的民眾支持率,即將恢復到「恐怖襲擊案」發生之前。一旦民眾對執政官的信心完全恢復,藍方的漏洞也將彌補完善。
可是就在進度條往前衝到97%時,意外突生!
主城首富奧德里奇‧哈里斯的別墅中出現了爆炸聲,警方迅速趕往現場,發現有劫匪闖入奧德里奇家中,劫持了他和他的兒子。新聞報社的派遣記者隨後趕到,將警方與劫匪的對峙的畫面收入鏡頭之中。
與此同時,市政廳外的廣場上,有市政廳工作的員工當眾發表演講,揭露了將市政廳內部的種種黑幕。
這兩則新聞竟第一時間被人播報。商業街櫥窗的電視之中突然切入了爆炸案的畫面,引得無數人駐足圍觀。出租車司機伸手調轉廣播頻道,細微的電流聲中出現了女人慷慨激昂的演講,乘客聽得入神,一時忘了付錢下車。
「……說是投資研發,其實將我們研究出的武器拿去與恐怖組織做交易,昧著良心賺這樣的錢,我就要讓他也嘗一嘗普通民眾擔驚受怕的滋味……」
「這裡是前方記者,市郊區發生綁架案,被綁架的是本城首富一家,綁匪疑似武器研究院工作人員……」
「綁匪」戴著眼鏡,看上去斯文有禮,除了抵在奧德里奇脖子上的匕首微顫,只看他的著裝談吐,眾人就不會懷疑他的身份,進而相信他所說的話。
「……我本人就在市政廳工作,這是工作證件,證明我下面所說的話都真實可信。」
「我要揭發主城的執政官與恐怖組織勾結,散佈致命病毒,製造民眾恐慌,他們為了得到利益集團的支持,鞏固地位,無所不為!我以與他們這些社會的蛀蟲共同工作為恥!」
女職員的演講慷慨激昂,煽動起大批民眾的恐慌與憤怒交織的情緒。
「……我知道官商勾結,政府會包庇富人的所作所為,所以哪怕通過這種方式,我也要讓民眾知道真相,我們有權知道真相!」
「……這裡有他們勾結的證據,我不怕人查驗。今天我要將真相告訴你們,就在你們擔心病毒侵襲寢食難安的時候,恐怖分子就在執政官的庇護下,在主城大吃大喝來去自如……而我,知道他們藏在哪裡!」
「……我要求這一切都能被播報,要求民眾有知情權,要求執政官下台!」
「……那些所謂「上帝的使者」偽裝成扮演者,就藏在主城的游樂園裡!」
民眾嘩然。
夜晚的游樂園亮得如同白晝,近處的綠樹上掛著五彩的小燈,遠處城堡如被月光籠罩,被星子綴亮,散發著朦朧而夢幻的光芒,小動物的商業街奏著歡快的音樂,活靈活現的木松鼠推著時鐘哢噠哢噠往前走,一切都美好的不真實。
當外界的警報聲長鳴,游樂園裡的扮演者都停下了腳步,面面相覷,就像是在說「發生了什麼?」「我們什麼也沒有做」。
中央舞台又一次唱響了「執政官之歌」,尖銳的警報刺破了昂揚向上的歌曲,舞台下的小朋友頓時驚慌失措,你推我擠,哭聲加入了合唱。
主持人笑眯眯地安撫著:「不要急不要急,游樂園總是安全的——」
下一刻,他被人掰斷了脖子,掛著笑的臉詭異地側轉著,輕飄飄地倒在了地上。
「現在不是了。」一雙細白靈巧的手從他脖頸間拿開,手的主人發出輕快地聲音,應和著他的話。
小朋友在底下看呆了。
台上突然出現的穿藍白裙子的愛麗絲像在跳舞,抬腳露出黑白條紋的長襪,踹翻了台上的扮演者。裙擺翩飛間隱約能看見白色南瓜褲上可愛的小蝴蝶結,她將裙擺拉下來,對小朋友做了一個驚慌害羞的捂嘴動作。
背景的旋律還在,台上卻沒有人歌唱,她不禁輕哼起執政官之歌:
His mouth crackles, for had he ended our pain.
他的嘴裂開(笑),因為他終結了我們苦惡。
Enigmatic eyes betrays a glimpse of beastly desire.
謎一般的雙眼流露出野獸般的慾望。
她捂嘴的動作未完,下一刻腳尖點地,跳躍到背後偷襲的人肩上,雙腿用力一轉,將他摔飛了出去,重重地砸在舞台的木板上!
小朋友張大了嘴巴。
少女輕快活潑的歌聲和揚起的木屑沉灰一同飛舞:
「He is good; He is our beloved sul;
他很好;他是我們愛戴的執政官
He defeated the Agent of Evil.
他擊敗了邪惡的使者。」
「這是在殺死邪惡的使者哦。」她對台下的人眨眨眼睛。
小朋友拚命鼓掌,「愛麗絲好棒!」
扮演者終於露出了獠牙,拿出了自殺武器準備自爆,一旦爆炸,血肉傳播將使疫情蔓延整個舞台。然而眨眼間,舞台彼端的少女如一道鬼影貼面而來,對他一笑,扮演者駭然倒退!
他自殺的槍管變魔術一般被她插上了玫瑰花。
他在拔花時被她用花刺彈入太陽穴,踉蹌著倒下,整個過程如荒誕的喜劇。
她繼續唱:
「He is smart; He is reat sul;
他很聰明;他是我們偉大的執政官;
He extinguished the terrible upheaval.
他結束了那可怖的動蕩。」
除了她以外,台上終於空無一人。她提裙謝幕,做了一個指揮揚手的動作。
小朋友齊聲歡呼歌唱:
「All-hail the sul!
執政官萬歲!
All-hail the great sul!
偉大的執政官萬歲!」
雖然他們也不知道冰冷冷的執政官,為什麼突然變成了少女愛麗絲。
但愛麗絲也很好,不是嗎?
「謝謝。」
艾貝甜甜一笑,親自到後台放下了帷幕。
舞台上的扮演者已經清理乾淨,游樂園的其他地方卻還有很多,她的任務尚未完成,要馬上趕往下一個地點。
她撣撣白色圍裙上的灰,覺得游樂園實在是主城最有趣的地方。
游樂園的執政官之歌究竟在唱什麼呢?
游樂園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為什麼全都是未成年的小朋友呢?
游樂園的主持人,為什麼要說「游樂園總是安全的」,這又代表了什麼呢?
游樂園它,是「上帝的使者」的大本營。
游樂園總是安全的,是主持人和他的同伴們打的暗號呀。
沒有成年的小朋友,就沒有投票的資格。
他們拿不起輿論的武器,他們不會對執政官造成威脅和傷害。
游樂園的歌謠,當然也不是人民歌頌偉大的執政官啦。
那是恐慌製造者們在歌頌腐敗的執政官。他擊敗了邪惡的使者——不聽話的戴罪平民,他結束了可怖的動蕩——幫他們「清洗」了城市。
執政官萬歲,偉大的執政官萬歲!
艾貝走在小動物的商業街上,明亮的燈光映入她眼中,照出了藏身街角陰影裡的敵人。她的長辮一跳一跳,哼著改編了的歌曲:「可愛的艾麗絲萬歲,勤勞的艾麗絲萬歲!」
*
天光破曉,扭轉了深霾的夜色,枝頭的啁啾鳥叫喚來了清晨。一份報紙被郵遞員放入了庭院外站立的信箱裡。
利克被伊澤支使出來拿報紙。外面蹲守的警察看見他一個人出現,頓時精神一震,不斷給他打眼色。
小男孩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將報紙往懷中一揣,酷酷地回到了屋中。
「愛麗絲呢?她成功了嗎?」他問伊澤。
「暫時還不知道。」
「那你還有心情看報紙?!」
「就是她叫我看的。」伊澤抖開報紙,見小男孩還要張口,立刻制止,「噓,別說話,我準備聯絡她。」
今日早報上的新聞格外聳人聽聞:
「有市政廳工作人員舉報,執政官與「上帝的使者」勾結,向他們出售武器,將民眾變為待宰羔羊。」
「奧德里奇‧哈里斯與其子被綁架。」
「黑市武器長期存在,價格飆升,或與執政官暗中操控有關。」
「民眾激憤遊行,在市政廳高舉橫幅抗議,要求執政官即刻下台。」
電話「滴」地一聲被人接通。
「伊伊?」
「是我。」與人對峙了一夜,還被一個興奮過度的小超級英雄追著問問題,伊澤的聲音疲憊不堪,「這樣真的就可以了?」
「差不多吧。」
「……」
電話那頭的艾貝感受到了他的不安,想了想,開始將所有的信息都一一告訴他,同時也是在告訴直播間的觀眾。從兔子先生的小游戲開始,隨著故事發展往前推進,一時之間,伊澤都有些聽懵了。
「等等……那奧德里奇真的是執政官嗎?」
他突然想了起來,從一開始,艾貝就沒有認可「奧德里奇就是執政官」的猜測,她只是順著范妮的推測和結論,將觀眾引導向奧德里奇。
可如果他不是,她又為什麼要往這個方向引導?
他看向至今仍然好好地昏迷不醒的首富,他沒有再添新傷,傷口早就癒合了,也不見有一絲虛弱的影子。
「執政官只是一個代稱,他不是任何藍方的玩家。」
伊澤喃喃:「代稱?執政官不是固定的一個人,而是一個代稱,代表著登上這個職位的人都有可能墮落,永遠在背後操控一切,神秘的幕後黑手……原來提示視頻裡的黑影是這個意思!」
「但,首富如果不是執政官,那也就是說他只是——」NPC三個英文字,在伊澤和利克眼神對撞地剎那被吞了下去,他壓低了聲音,「那藍方的第三人究竟是誰?」
「那就要問奧特啦。」
局面發展到這個程度,藍方的第三個人竟然都沒找出來,伊澤頓時提了一口氣。
「你分析的都是真的嗎?會不會……不是輿論攻擊?」
艾貝望著城堡的鐘樓,「不要急,我們等一等。」
伊澤坐立難安。
他的主控面板上,親自設定的回合進度條慢慢前進,應和著鐘樓的秒針行走,滴答滴答。
它頂到格子的瞬間,本該即刻跳轉成休息時間,重新進入討論回合。伊澤已經做好了再次商議的準備,哪怕他懷疑觀眾看了太多艾貝信誓旦旦的決策,如果她猜測錯誤,可能觀眾會心生疲軟,不再支持她。
然而就在轉換的一剎那,他們的眼前驀然出現了「勝利」的大字,紅金的顏色,熱烈地彰顯著他們的勝利!
市政廳彷彿有一個黑色的人影,在民眾呼聲達到頂點的時刻,脫下了禮帽,失去了操控一切的權力。
伊澤一愣,旋即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在最後的時間裡,艾貝讓伊澤打開免提:「利克,我們成功啦。」
「哇,太棒了!」利克雀躍地蹦跳起來,「你的男朋友真的很傻,什麼都不知道,愛麗絲,能和我說說那些邪惡使者的樣子嗎,我很好奇——」
鐘擺停止。
利克的歡呼和追問就此被凍結在時間裡。
這個世界仍然會在主腦的掌控下繼續運轉,下一次再來,也許就是不同的時間,不同的游戲。
比賽雖然結束了,但他們沒有被立刻斷開網絡,而是來到了一個類似純白空間的地方。不同的是,這裡的地方更大,像是兩個空間的融和,而前面放置著一張長桌,桌後坐著的比賽的評委。
艾貝三人腳下仍然是紅色的光環,而同時出現的另外三人腳下是藍色的光環。
奧特恢復了他原來的模樣,身材高大挺拔,火紅的頭髮醒目又囂張。他的視線在他們三個人中來回轉,最後才落在了艾貝身上,看著她小灰貓一樣嬌小的身材,眼神頓時劃過驚疑之色。
艾貝沒有分給他任何的視線餘光,脫離了直播,她的表情要更平淡一些。
她捋了捋打捲的灰髮,打了個呵欠。
……真像垃圾桶邊的髒兮兮的小貓,一不留神就會踩死的那種。
奧特在心裡想,強悍炯然的目光一直不肯從她身上離開,如同伺機咬死溺水小貓的鯊魚。
在別人看來,就是他輸了比賽不服輸,想要對她做些什麼。伊澤警惕地擋在了艾貝身前。
奧特目光向下掃了他一眼,發出不屑地嗤笑,仍然看艾貝:「喂,你是什麼時候猜出來的?」
「我忘了。」艾貝見他執著地盯著自己不放,倦懶懶地開口,「大概很早吧。」
奧特再問:「你是怎麼看出,奧德里奇是我設置的障眼法?」
她輕歪了下頭,「奧德里奇雖然不是真正的執政官,但也不是你設計的障眼法。他是主腦給我們的提示才對哦。實際上,他雖然不是真的執政官,但如果假定他是,然後順著這條線去尋找「殺死」他的辦法,同樣會成功。主腦會給出一個這麼鮮明的人物,處處指向他是執政官,我想,藍方的第三位選手……從一開始就已經不在那個世界裡了吧。」
她的視線落到了藍方最後一位選手身上,他的表情充滿怨氣,卻離奧特站得遠遠的。
這局游戲其實沒有生死棋。所謂的生死棋的設置,本來就掌握在藍方的手裡,而他們自願放棄這個優勢,在規則允許的範圍內。
艾貝的話激發了盧克斯(執政官A)的回憶。
他還記得當時一進空間,奧特就以壓倒性的優勢被投票選為主執棋手,但他一直在閉目養神,全然不顧在旁邊著急的兩位隊友。他看過奧特的轉播資料,知道他的能力,不敢置喙。但另一位隊友就慘了,對方急得破口大罵。奧特當時沒有發作,然而在佈局結束進入棋盤世界之後,那位隊友陡然發現自己被「釘」在了原地,手腳不能動彈,只能驚恐地看著奧特一步步逼近。
「吵什麼?」
奧特沒有碰到他,只是好整以暇地坐到了餐桌前用餐。他眼也不抬,操控著吵鬧的隊友親自將早餐的叉子刺進了自己的喉嚨裡,血液淌滿了早餐盤,而他卻道,「正好,我的棋盤裡,多了一顆棋子。」
他登時噤若寒蟬。
艾貝的聲音再次響起,將他從回憶中帶出,「你殺了他,想讓我們陷入尋找第三人的未知恐慌。唔……整盤棋局下來,你走得最好的就是第一步了。」
言下之意,後面的都不怎麼樣。
盧克斯不必轉頭,也幾乎可以想像得到奧特被氣笑的模樣。
「這麼說,你早就解開了謎底?」他眼中的火焰與他的紅髮一般,熾熱張狂,「那你怎麼拖到了最後一個回合才解開?」他指她在撒謊。
「我知道題目的答案,可是我不能只寫答案呀。那樣乾巴巴的多沒意思。」
包括她順著范妮的思路將觀眾引向富商,這都是「答題」中必須要寫的解答過程,否則對他們來說就沒有劇情的起伏可言。
她意有所指,「我和你不一樣哦。」
她知道奧特在戲耍那些傲慢的觀眾,也許在他發現主腦設置了富商這個角色之後,就決定順著主腦的思路,刻意放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虛假信息,令觀眾以為自己勝券在握,卻在最後被生生扇了巴掌。
她的目的當然不是戲耍觀眾,她只要贏得比賽而已。
「她是怪物嗎?」盧克斯(執政官A)問伊澤。
伊澤:「……」他很想說是,但他不好這麼說。他只能委婉地說,「我們主執棋手確實比你們的要厲害。」
盧克斯:「……」這話對面的敢說,他可不敢應。沒看「殺人狂魔」奧特已經快被這個小女孩氣死了嗎?
恰好此時,評委席上傳出聲音,打斷了雙方的對峙:
「現在,公佈評分結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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