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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阿良車輪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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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甄栗子] 快穿之收視女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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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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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4-16 09:32: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章 半決賽:貪玩島(十九)

  碧藍無垠的海面上,艾貝的灰髮被浪打濕了垂掛下來,露出她小巧圓白的耳朵,她像海裡的小貝殼一樣隨水波逐流。

  消失在金色陽光下的泡沫潔白而美麗,像美人魚善良的無瑕的靈魂。

  她看著遠處的這一幕,灰眸露出些許迷茫之色,像是被日光刺痛,眼睛裡掉下一滴淚來。

  她奇怪地低頭看那已經消失在海水裡的眼淚。

  這個童話故事她聽過,美人魚努力追求她的愛情和永恆的靈魂,最後她沒有得到愛情,卻得到了不滅的靈魂。

  故事裡,還沒有變成泡沫的美人魚每天都眺望著岸上的人類,只有人類才擁有永恆的靈魂,她很羨慕他們。

  而艾貝,曾經坐在灰濛蒙的垃圾星上,每天都望著那顆明亮的如月亮一樣的星球。她不知道是不是首都星,據說首都星是最亮的星球。

  當最後一朵泡沫啪地在空中破碎之後,彷彿有一股強悍的力量將艾貝連人帶著靈魂一起拽走了。

  滴答。

  滴答。

  滴答。

  「歡迎大家來到童話小鎮,本關游戲每人都將隨機成為童話角色之一,你們需要合力殺死童話故事中的反派,否則你們將會在限制時間內被反殺。」

  時鐘走錶的聲音在耳邊變輕,似乎只是片刻喘息的時間,艾貝發現眼前的景物就變成了海底的世界。

  珍貴的珊瑚叢如燃燒著的火焰,妖豔而美麗,地上是細細的金沙,流淌著,魚尾掃一掃便隨水流捲起小小的水旋。金紅的、青藍的小魚在「火焰」裡穿行,偶爾有一隻掠過艾貝的髮間,歡快地啄吻她的髮梢,然後又擺擺尾巴溜走了。

  它道:「五公主早上好。」

  艾貝也禮貌地回復它:「早上好。」

  海的女兒其實有六位,故事發生在最小的美人魚身上,看來她現在是小美人魚的姐姐。

  其餘的小魚小蝦也表現得興奮十足,傳遞著信息,說「今天是六公主15歲的生日」「新移植來的珊瑚樹好高好漂亮」「六公主終於可以去岸邊啦,她一直想去呢」。

  艾貝跟著這些小向導來到宮殿,見到了在祖母的裝扮下精緻美麗的小美人魚,送上了屬於姐姐的那份祝福。

  小美人魚披著淡金色的頭髮,看每一個人的眼神都那麼溫柔單純,就像每一個童話故事裡的女主角。按照游戲的提示,所有選手都會扮演一個角色,那麼小美人魚這樣的重要角色也不排除是由選手扮演的可能性。不過目前看來,她毫無破綻。

  按照故事的劇情按部就班地進行著。

  艾貝也一樣。

  選手大抵都不會在一開始就暴露自己的身份,大家都想當一隻安靜地黃雀,在別人冒頭的一刻擊殺對方。哪怕規則說的是「合力通關」,但能走到最後的人無不是能力強大,唯我獨尊之輩,經歷了前面的結盟與背叛,殺人與反殺,剩下的人又怎麼可能輕易合作呢。殺死對手,以及生存下去拿到最後的十個名額,才是他們計劃。

  因此當大部分人將重點放在「殺死反派」的任務上時,艾貝卻關注到了「合力」兩個字。

  殺死反派的關鍵,是需要合作嗎?

  這可有點難辦了。

  艾貝傷腦筋地想道。

  游戲裡眾人能接觸的機會不多,想要合作首先就要架起一道溝通的橋樑,兩人之間如果沒有聯繫,就沒有了合作的空間。

  不過節目組給了他們一個聯絡的道具——扮演角色。

  這些扮演角色之間的聯繫,扮演角色通過劇情能得到的東西,扮演角色和目標反派之間的聯繫,就是選手之間最初步的聯繫。

  艾貝將目光放到了小美人魚身上。身為主角的小美人魚應該可以獲取很多信息吧。

  既然她是小美人魚的姐姐,那麼小美人魚第一次游到海面上,她是不是可以去保護她呢?

  將這樣的顧慮告訴她們的祖母之後,慈祥地祖母同意了艾貝的請求,讓她小心地跟在小美人魚身後,前往「上面的世界」。

  而其他的姐妹都留在海底,有的是角色本身在按照劇情運行,還有的是扮演的選手摩拳擦掌準備蒐集這個故事裡反派的信息,和殺死她的辦法。

  艾貝在小美人魚身後露了頭。

  和故事裡一樣,小美人魚第一次來到海平面上的世界,就迎來了暴風雨。船桅折斷,船艙進水,一艘大船被暴風雨打得只剩殘骸。而小美人魚也在這些漂浮的殘骸裡,救起了王子,將他一路送去了岸上。

  她在岸邊轉了轉,像是猶豫要繼續留在這裡還是回去,最後她選擇留下,和緊接著出場的鄰國公主撞了個正著。

  兩人彼此對視,都已經知道了雙方的底細。

  很顯然,她們都是選手扮演的。

  不過她們不知道,在距離她們不遠的海中的礁石後,還藏了一條美人魚。

  王子在鄰國公主到來後不久就醒了過來,面對著兩個女人,他看上去像是十分茫然,「是你……們救了我?」

  「是我。」小美人魚說,「是我救了你。」

  「是她救了你。」鄰國公主也微笑道,「但你確定要和一條魚戀愛嗎?」

  王子:「……」

  小美人魚:「……」

  救命!

  這場短暫的交鋒於鄰國公主的勝利中落幕。畢竟在《美人魚》的世界觀裡,人類並不喜歡美人魚的尾巴,而是喜歡呆笨的像柱子一樣的雙腿。王子自然也沒有立刻要和救命恩人談戀愛的意思,他只是想得救罷了,而鄰國公主能去岸上替他叫人來。

  他感謝了小美人魚的救命之恩,承諾會送她許多貴重的珠寶,小美人魚只能遺憾離去。

  ——看來只有下一個劇情,她才能從王子那裡得到更多的信息。

  她和在宮殿裡尋找的人不一樣,認為「水上的世界」作為小美人魚嚮往的地方,也許有更多有用的線索。

  小美人魚回了家,鄰國公主也跑到陸地上的宮殿裡叫人,但艾貝還沒隨著她的小妹妹返回家園,她仍然待在礁石後不動。

  過了一會兒,那位王子的表情變了,從天真的英俊的王子變成了陰鬱王子。

  艾貝這才覺得有趣了起來。

  然而這位王子竟撿了顆石頭,倏爾丟向她所在的地方,投入水中濺起小小的水花。每一滴水珠在太陽下似都能映射出她的面容來。他道:「出來。」

  艾貝擺了擺尾巴,游到礁石前。

  海面上的美人魚換了一位,自然也是美麗的,哪怕沒有小美人魚那樣楚楚可憐惹人心疼,也有著乾淨清澈的眉眼和花瓣似的嘴唇。她髮間藏著一串珍珠,還有潔白的小貝殼作裝飾,頭髮是深翠色,細膩的皮膚上有水珠滾落。

  她已經從對方的神色中,認出了他是誰。

  畢竟兩人在沒有太多交集時,她就已經能從他所扮演的角色的一點變化,猜測出他的身份。現在經歷過對抗,又經歷了上一回合的短暫合作,無論他再扮演什麼角色,在艾貝面前都無所遁形。

  看,這就是典型的早已有了聯繫的,可以合作的對象。

  她貓兒似地抬手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見呀。」

  對方也認出了她。

  因為剛見過她在雨中的模樣,與此時水裡出來的樣子像是有了重疊。

  奧特‧王子用那副陌生的英俊臉龐冷撩她一眼,剛剛對公主們的親和面孔已經用盡了他的溫柔。他嘲諷似的回了一句:「剛見不久。」

  話是如此,他的姿態卻顯而易見地放鬆下來,重新橫躺著倒回到金色的沙灘海岸上,任海水一波一波地沖刷他的頭髮。

  艾貝游近了。

  沙灘與海的交界處,只覆了一層淺淺的海水,蔚藍而透明,能看得見魚尾擺動的形狀。

  她見他手枕著腦袋闔了眼睛,像是因為方才那出鬧劇而覺得疲累,又像是在閉目深思。艾貝抓了一把小金沙,沙漏一樣繞著他的肩頸慢慢灑了一圈。

  等她的手轉到他下巴的位置,假寐的人忽然間睜眼,一下捉住了她的手腕。

  兩人對視。

  有片刻的時間,他深邃無瀾的眼底倒映出她的輪廓。

  艾貝輕拍了拍尾巴。

  他已經鬆開了手,問:「你怎麼看?」

  「哎。」她的托著腮幫,嘆息著說,「按照這個游戲一貫的做法,我們手裡的東西肯定是殺不死反派的,這個副本裡又有什麼東西可以殺死反派呢?」

  「匕首。」奧特想也不想地道,「巫婆的匕首,是這個故事裡唯一具有攻擊性的道具。」

  這就是他扮演王子的原因。

  等到游戲即將結束,美人魚必然會拿著匕首來殺他——雖然她最後放棄了。但匕首只在故事接近結尾的時候出現,而那是他唯一能拿到的機會。

  不過,既然碰到了艾貝,那也許就不再是唯一的機會。她能比他更早拿到。

  艾貝卻搖頭道:「沒有那麼簡單。」

  「你說得對。」

  奧特腦子一轉就認可了她的說法。

  實際上,在故事結局才拿到武器,然後進入海裡殺死巫婆,對他而言就是一件難度極高的任務,符合游戲的難度要求。但換位思考,艾貝所扮演的角色就是交換匕首的幾位美人魚公主之一,她可以在第一時間將巫婆的匕首反手插進對方的心臟。

  那麼游戲就太過簡單了。

  規則說是「合力」,絕不僅僅是如此而已。

  兩人的交流簡單而快速,寥寥幾個字就能知道對方想說的話,令向來狂妄的以為「一個人足夠,多一個人只會阻礙他勝利」的奧特感覺到了不可思議。

  合作居然不是那麼糟糕的事。

  「快點,就在那裡……」

  鄰國公主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她把幫忙的人找來了。走得近了,她看見了沙灘那兒有人的身影,卻以為是小美人魚去而復返,馬上加快了腳步。

  艾貝目前不想和她正面碰上,雖然她已經認出了對方的身份。但目前來看,她們相認沒有太大意義。

  但她轉身準備游回海裡時,發現自己的小魚尾巴擱淺了……

  她突然明悟,怪不得她從剛剛開始就覺得自己有些渴。

  「快幫我一下。」她拍著尾巴沖奧特道。

  她只是想讓他推她一把,沒想到奧特會起身將她抱進海水裡。她看見他被船板木刺劃傷的手臂流血了,鮮紅的血液流入冰藍的大海,竟有一種異樣的美麗。

  她就這樣順著那縷猩紅鑽入了海水裡。它順著水流輕貼著她雪白的皮膚,就像是她皮膚上的一條細細流動的血管。

  奧特望著這一幕出神。

  海水刺痛著他的傷口,他卻渾不在意,

  腦海裡屬於戰鬥的念頭褪去,他好像第一次明白了一個叫做「美麗」的詞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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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4-16 09:32:3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一章 半決賽:貪玩島(二十)

  這之後的幾天裡,艾貝偶爾也會來到「上面的世界」和奧特見面,交換信息。

  按照童話故事裡的設定,王子的國家不在這一片海域。不過他的國家附近也臨海,而故事裡,小美人魚日夜思念王子,她的姐姐們為她找到了王子的蹤影。她便時常來到王子的王國,觀察他的生活。

  因此艾貝經過尋找之後,理所當然地得到了王子所在地的信息。

  而眼下小美人魚經歷上次的敗北,目前似乎改換了方向,不準備繼續履行「經常去看王子」的劇情,而是和其他人一樣在王宮尋找線索。

  而艾貝在和奧特的交流中,發現了上一關所得到的任務獎勵——地圖,有了新的變化。

  西蒙斯乖覺地將兩樣獎勵都交給了艾貝,洋娃娃似乎只是一個紀念性質的道具,地圖也不知有什麼用處。

  直到現在。

  它從原來的貪玩島地圖變成一張全新的地圖。圖上像是劃分了三塊區域,艾貝他們所在的海邊是一塊,囊括了奧特和鄰國公主的王宮,還有一片標記著茂密森林的區域,最後似乎是一座更巍峨的王宮,霸佔了大片的領土,和一小片森林。這三塊區域相鄰,都劃上了粗黑的界線。

  艾貝探索了海域和與海相鄰的國家,無論她游到再遠的地方,都屬於最下方的那塊區域,她沒有游出過界線。

  顯然這塊地圖沒有這麼簡單,僅僅在這片區域內探索,絕對找不出擊殺反派的方法。

  於是他們決定去其他區域探索情況。

  而要到陸地上探索,最大的問題就是艾貝的魚尾巴。

  「唔,這個故事裡確實有得到雙腿的辦法。」艾貝說。

  奧特難得沉默了一下,「你要換腿?」故事裡,美人魚為了得到王子的愛,與巫婆交換了珍貴的歌喉,換得了雙腿。

  他抱臂道:「你要是求我的話,我也不是不能帶你一起去。」

  他已經想好了,可以用水箱帶著她上路。他從來不帶這些「負累」,這是難得的破例。

  艾貝卻用「殺了你哦」的可愛表情看他,「不。」

  她不是不願意服軟,求人也是達到目的很快的途徑,但她不會讓自己淪落到那麼被動的處境裡去。魚尾在陸地上很不方便,相比起來,換腿要簡單得多,等一段劇情就好了。

  劇情不緊不慢地到來了。

  小美人魚這才想起還有一個王子似的,借著交換的機會,與巫婆見了一次面。巫婆所在的地方也非常危險,有醜惡的珊瑚蟲,揮動著柔軟的長臂和手指禁錮著來到那裡的生物,直到它們變成白骨。但這次見面無疑是安全的。

  小美人魚試圖在這次交換中,就用歌喉來交換匕首,卻不被巫婆允許。

  於是她知道了,劇情掌控著每一件道具出現的時間節點,目前她只能先換雙腿。王子在受到救助的那天對她不夠熱情,也許和她的輕舉妄動有關,到了真正劇情發展的時候,他一定不會再拒絕她。

  她漫不經心地從姐姐們那裡問來了王子的地址,上岸與他見面時,卻見王子用迷茫而單純的眼神看著她,說:「你是那天救我的美人魚?」

  她無聲點頭,心裡「咯噔」了一下。

  怎麼回事,她什麼都沒做,又發生了什麼?!

  「可是……」王子說著,突然眼睛一亮,望著她背後的方向。

  小美人魚分外有危機感地回過頭,就見她的其中一位姐姐,同樣長出了雙腿,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走來。

  王子不但前去迎接,還深情款款地拉著那位姐姐的手,轉頭對她宣佈道:「她才是每天都來陪伴我的美人魚,我以為那天的人是她……無論是不是你救了我,很抱歉,我想在一起的人都是她。」

  小美人魚的鼻子都要氣歪了!

  Shit!這個王子是個高度近視吧!

  她什麼都沒做!可就是因為她什麼都沒做,才讓人鑽了空子!默默觀察王子的生活居然還是個非走不可的劇情?!

  但無論她怎麼生氣,艾貝和奧特都不會在意。

  走這段劇情對他們來說可有可無。

  於奧特而言,王子在這個階段確實是和美人魚在一起,而艾貝也是美人魚。這終究是一個探索游戲,不是單純的童話故事,他們不可能紋絲合縫地按照劇情來走。這個階段的劇情在書上算得上是一筆帶過,寫的是王子和小美人魚朝夕相處,加深感情羈絆,這就給了他大量的探索時間。

  之所以還會演一齣戲,只是想盡量貼合主線,免得引起意外,失去了劇情裡該出現的道具。

  借著王宮馬車之便,他們來到了地圖上顯示的界線,但朝界線的另一端望去,確實一片濃得撥不開的白霧。

  奧特的手探了探白霧,發現觸碰到了無形中的牆壁,無法再往前探,他回頭告訴艾貝:「過不去。」

  每個童話故事其實都像是被圈起來的世外桃源,他們的地圖只限制在劇情發生的地方,而這片白霧,似乎就在告訴人們這是一片童話大陸,童話故事以外的地方都是虛無。

  艾貝沿著無形之牆走了一段路,研究了片刻,罕見地沒有什麼頭緒。

  她低頭又看了看地圖,「再等一等。」

  美人魚需要用歌喉來交換雙腿,因此在這之前,艾貝就讓奧特找到了腹語的學習方法,在那段可有可無的劇情裡,以驚人的速度學會了。

  觀眾稱她的速度彷彿直接植入了腹語芯片,而不是以原始的方法去學習的。

  她的強大在這些細節中流露,分外打動觀眾。

  奧特和她一樣覺得這裡值得探究。

  他指使王宮裡的侍衛和婢女們一起為他探索這個區域,依然沒有任何收獲。反而是艾貝,她蹲在地上摸了摸平整筆直的界線,心裡不知在想什麼。

  等到第二天,白霧還在,沒有變化。

  艾貝和奧特對了個眼神,她指了指,無聲道:「我們去另一個方向。」

  他們原本是準備去那片面積更大的王宮去看一看,因此來到的是海域和王宮的交界處,艾貝說的另一個方向,指的則是海域與那片大森林的交界。

  馬車停留在另一片白霧前,似乎沒有太大區別。

  「也等一晚。」她說。

  奧特揚揚下巴,算是同意了。

  他們沒有等到第二天,夜半時分,那片白霧突然散去,影影綽綽地露出一大片的茂密森林。

  彷彿知道這個時刻不會太久,艾貝拉上奧特就跑了過去,而那些侍衛與婢女沒能來得及請示奧特,就再次被白霧遮住了。

  意識到又被艾貝搶先了一步,奧特並沒有直接問艾貝發現了什麼,他看得出她也不是那麼確定。

  他體內的好戰因子注定了他不會覺得坐享其成是一件好事。

  沒有了馬車,兩人在森林裡步行的速度有些慢,入目是成林的參天大樹,給這方土地遮出一片幽靜的空間,他們走了兩天時間,也沒有發覺這片樹林有什麼不對。

  唯一值得探究的是這裡的小動物舉止很人性化,且非常友好,看見人類都會前來圍觀親近。

  某天晚上,奧特順手烤了隻頭戴小紅花的兔子來吃。

  小兔子們發出「咕咕」的憤怒尖叫。

  從那之後,就沒有動物敢接近他了。它們看見他走近還會「交頭接耳」,用目光瞪他,彷彿他是惡棍——他確實是。

  這座森林裡的小動物們好似能互通信息。

  但這一路都很平穩,沒有發生其他危險的事。直到第五天,他們快要走到森林和王宮的交接處時,林子裡傳來一聲獵槍槍響。

  從槍聲的大小來看,它發生的地方不在附近,如果要折返又要花費一番功夫。

  「分開走。」

  「分開走?」

  兩人異口同聲。

  這是眼下最合理的辦法。最後他們決定奧特前去查看情況,艾貝則去往王宮查找線索,最後匯合時再交換信息。

  不知是不是艾貝運氣好,上一回他們在海域與王宮的交界處等了半天也不見白霧有動靜,這次卻只待了半天不到,就遇到了霧散的時刻,順利進入了第三塊區域。而界線的那邊不是王宮,是比起第二區域的大面積森林來說要小的一塊森林。

  艾貝一路經過,還看到了類似小蘑菇屋的森林小屋。

  終於在半天之後抵達了王宮所在的國都,這裡的國民比海域附近的要密集,為人熱情友好,主幹街道隨時彌漫著過節歡慶的氣息。但既然這裡有宮殿,想來故事就不會發生在這些普通人民的身上。

  艾貝依然要走進王宮內部,才能解開一個童話故事裡有三片大陸的謎題。

  她扮作啞巴侍女,博得了掌管廚房的女官的同情,潛入了王宮。

  進入了最外圍的那層保護層,這裡對艾貝來說就如同沒有了屏障,她甚至潛入了王后所在的臥室。在聽見這位王后是一位繼后之時,她就有了一些想法。

  王后的房間裝飾得很華麗,看得出她是一位在乎外觀美醜的人。

  而臥室一個隱秘角落的綢緞簾布之後,有一張整潔的梳妝台,上面放著一面手拿鏡。

  艾貝將它拿起來看了看,又敲了敲它的鏡面。

  「哎呦!」

  鏡子發出痛呼聲,緊跟著有一道身影慢慢從鏡子裡浮現,是一個穿著燕尾服,打扮得隆重誇張的男人形象。他氣沖沖地看向鏡子外打擾他睡覺的人,「誰啊這麼不懂事!」

  艾貝只覺得他熟悉,「小西?」

  這樣的稱呼整個游戲裡也只有一個人會叫,西蒙斯發出驚喜地呼聲:「大佬?你終於來了!!」

  這位突然出現的「鏡魔先生」竟然是西蒙斯。

  而在他出現的那一剎,艾貝已經驗證了自己的想法,卻仍然問問:「這是哪個童話?」

  她已經確定這不會是《美人魚》。

  西蒙斯也迅速察覺了艾貝問題下透露出的信息,但沒有遲疑就回答了她的問題,「這裡是《白雪公主》。」

  「看來這次比賽不只有一個童話故事。」

  「看來是的……」西蒙斯短暫地消化了這個信息,給她帶來了第二個消息,「還有其他人來過,那人偽裝成了王后的獵人,用一隻狼咬死了王后。那隻狼絕不是普通的狼,如果大佬你的故事裡沒有狼,很有可能還有第三個故事的存在。」

  但艾貝卻關注到了他前半部分的信息。

  在《白雪公主》的童話裡,繼母王后就是反派角色,也就是說,這個故事裡的反派已經死了。

  這個游戲的進度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被其他選手完成了三分之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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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半決賽:貪玩島(二十一)

  「我可憐的白雪,她到底去了哪兒——」

  門外響起誇張的成熟女聲的詠嘆調,隨後她的聲調落了下來,壓下的冷淡和刻薄頓時浮現出來,「現在我要回房午睡一會兒,不許任何人打擾。」

  只聞聲就能聽出她戲劇性的表情變化,也聽得出這就是這座宮殿裡的王后。

  白雪公主的惡毒繼母。

  室內簾後,剛和艾貝說過「王后被狼咬死了」的西蒙斯無辜地眨眨眼睛,不知是不是和艾貝一起待久了,還頗有幾分她的神采。

  艾貝來不及繼續問他,轉頭將自己藏到了衣櫃裡。

  西蒙斯也「回」到了鏡子深處。

  門吱呀響起,王后回到了臥室。

  但她沒有像自己所說的那樣午睡,而是走到了簾子之後。她拎著裙子在鏡子前小幅度優雅地轉了轉身,從各個角度欣賞自己的美貌,最後她輕撫自己的臉,愉快地問:「魔鏡魔鏡告訴我,誰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

  「咳咳……」西蒙斯嚴肅扮演著自己的角色,「白雪公主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

  王后美麗的臉龐凝固了,陰沉地問,「她不是死了嗎?!」

  「怎麼會呢,她就住在森林裡的七個小矮人的家裡。」

  透明的鏡子裡浮現出小矮人的蘑菇屋,連方位地點都標記得一清二楚。最美麗的白雪公主正在戶外晾曬衣服,快樂地哼著歌。

  「啊哈,這個狡猾的小東西。」王后尖長的指甲刺著鏡面,落在白雪公主的臉上,「是獵人背叛了我,還是她自己逃脫了?看來,這次我要親自出馬了。」

  「讓我想想,白雪總是邋遢地披散著她的頭髮,我要做一條有毒的……不,漂亮的絲帶給她。」

  她打開衣櫃,卻沒找到合適的絲帶材料,但她發現她的衣櫃裡多了一樽漂亮的栩栩如生的人偶娃娃。它坐在衣櫃的角落,四肢無力下垂,身上穿著華麗的多層裙擺的長裙,戴著貝殼發飾,一頭海藻般的長髮,睜著眼睛望她,眨也不眨。

  「是誰送給我的?」

  王后奇怪地想道,「還好只是人偶,否則這世上又要多出一個她要殺死的人了。」

  她房間裡稀奇古怪的東西很多,連她自己都時常忘記,因此並不稀奇。

  她帶著「繼女死亡」的暢想進入了午睡,決定等睡醒再來實施她的小計劃。而等她睡醒離開房間之後,艾貝就再次站到了西蒙斯面前。

  「剛剛有點嚇人。」西蒙斯看王后打開衣櫃的剎那,險些想出聲把她叫回來。還好他沒有輕舉妄動,否則也許反而讓王后察覺出端倪。他在鏡子裡豎起大拇指,「還是大佬你厲害。」

  她能夠保持那麼長時間不眨眼睛,連笑容的弧度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甚至在王后打量她的時間裡,沒有任何生命的氣息。實在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艾貝不和他多說,「你說她死了。」

  「對,她確實死過一次。」西蒙斯鄭重地說,「在大概第六個回合的時候,有人放狼咬死了她。我以為游戲就這樣結束了。古怪的是游戲還在進行,而且等到第七個回合,她自動復活了。」既然規則是「殺死反派即通關」,為什麼會在反派死亡的情況下繼續進行遊戲,西蒙斯也是一頭霧水。

  而艾貝關注的問題卻截然不同。

  第七個回合。

  由於「故事的無限輪回」這個設定,早在前幾次的游戲裡已經出現多次,西蒙斯沒有特別在意。

  但這顯然和艾貝所在的《美人魚》童話有很大的區別。

  艾貝甚至猜測這就是這個游戲最大的難題。

  她即刻提問:「現在是你們的第幾個回合?」

  「第六個回合,我被關在鏡子裡不能走,都睡了好久了,差點忘了數數。」他抱怨著,倏爾一頓,「你們不是嗎?」

  「我所在的童話故事才剛剛進行到一半,在第一或者第二個回合。」

  「怎麼回事?」西蒙斯驚訝地說,「這也差太多了吧?!」

  「因為時間流速不一樣。」艾貝在思考的同時慢慢地說,「你說狼咬死了王后,游戲卻沒有通關,也許規則中所說的反派是所有故事的反派,所以它才會讓我們合力通關。我們需要集合所有故事的信息,在同一個回合裡殺死所有反派,才能通關游戲。」

  「時間流速不一樣,卻要在同一回合裡殺死反派,這個游戲的難題應該就在這裡了。」

  「……」自詡見識過大風大浪的西蒙斯此時也想罵節目組一句「變態」,甚至想質問游戲公司,「你真的準備把這些游戲給小朋友玩嗎?合適嗎?!」

  他想了想道:「還有能殺死反派的工具,那隻狼到底是怎麼回事也需要查明。」

  「這個哦……」艾貝忽然看著他,「你是不是可以開定位點呀?」

  西蒙斯:「咦?」

  艾貝發現王后可以用他來定位小矮人的住所,因此讓他嘗試把鏡內地圖定位到了那片大森林。這沒有那麼容易,大部分時間裡他都無法找到艾貝所說的那片森林。但就像艾貝經過界線時等待的瞬間一樣,魔鏡也在某個瞬間,突然連接上了另一個故事,鏡面浮現出了艾貝所經過的那片森林的模樣。

  僅僅是一剎那,畫面裡出現了一隻直立行走的狼。

  西蒙斯愣住了:「……這隻狼,好像就是我看見過的狼。」

  「好像?」

  「看著像,但狼應該是四腳著地行走的對吧?它咬死王后的時候也和正常的狼一樣,不像畫面裡的那麼……那麼……」他努力措辭,「那麼人性化?」

  艾貝思索道:「或許是脫離了它所在的故事背景,它不得不按照這個故事的規則運行。有了這個畫面,你對第三個故事有想法嗎?」

  西蒙斯頭痛地搖頭,態度非常抗拒:「饒了我吧,我小時候就不愛聽童話故事。」小男孩通常更喜歡玩光劍、機甲,還有用Plot&Chess玩戰鬥游戲。哪怕是《白雪公主》的故事,他一開始也是一頭霧水,「魔鏡」這個身份也是經歷了幾個回合之後才慢慢上手。

  艾貝小時候也沒有聽過童話故事,但她經歷其他比賽的時候,像海綿一樣吸收著那些世界裡的信息。

  此時,她有了一個猜測。

  人性化的動物所在的世界,以狼為主要角色的童話。

  也許,是《小紅帽》的故事。

  雖然《白雪公主》裡的時間流速快,她完全可以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再回《美人魚》。但艾貝想回到自己的故事,還要途徑疑似《小紅帽》的森林,她無法確定那個世界的時間流速,因此不能在這裡久待。

  反正她已經從「常駐嘉賓」西蒙斯身上得到了許多線索,目前不會再有更多的進展了。

  而且她對那個將狼帶入這座宮殿的人很好奇,會是誰呢?

  為什麼會想讓狼來咬死王后?

  對於她的離開,西蒙斯難過得兩眼淚汪汪。

  「大佬你要丟下我一個人嗎大佬?」

  難道是因為上一個副本他抱怨太累,所以這個副本就給他放長假嗎?他再不出去,渾身都要長毛了!

  對於他的強烈控訴,艾貝只眨了眨眼,用同樣無辜的眼神說:「可是你出不去啊。」

  言下之意,他幫不上她的忙。

  西蒙斯:「……」大佬真的好無情。

  其實西蒙斯作為一面手拿鏡可以被隨身攜帶,但每刷新一個回合,想必他又會重新回到王后的梳妝台上。

  況且,他在這個副本裡,也許反而有別的用處。

  *

  艾貝回到了森林。

  《小紅帽》與《白雪公主》之間的界線彷彿十分薄弱,她無須等待太久就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不知道為什麼,也許和時間流速的設定有關,艾貝第一次覺得時間不夠用。

  無論有什麼計劃和安排,都要盡快實施。

  她回憶起上一次聽到獵槍響聲的地方,根據聲音的強度與方向來辨別路線,往那個位置走去。而在路上,她看見了一隻小白兔。

  她灰色的眸光微微一閃。

  這是那隻被奧特烹煮了的兔子,頭上戴著熟悉的小紅花。

  它似乎已經忘了之前受到的酷刑,蹦蹦跳跳地來到艾貝身邊,嗅嗅她的鞋子。

  《小紅帽》的世界也已經被重置了。

  艾貝蹲下來,摸摸它的毛,「你會說話嗎?」

  如果是那個故事,小動物們自然都是會說話的。

  兔子的眼睛撲閃撲閃,看著她張開了三瓣嘴:「當然會呀。」

  「太好啦,那你知道小紅帽的外婆的家在哪裡嗎?」她作出驚喜的樣子,「我有事情找外婆。」

  「哦小紅帽,原來你是小紅帽的朋友。」

  聽到了熟悉的名字,小兔子立刻卸下了心房,「我太知道啦,你跟我來吧。」

  艾貝順順利利地找到了外婆的家。

  她看見了王子‧奧特正在和一個獵人打扮的人交手。兩人的身手都不錯,奧特更勝一籌,但獵人的速度很快,像是用了游戲裡的速度加強道具,無論進攻還是後退都如同一道銀色閃電。

  而她在魔鏡裡見過的那隻大灰狼,眼下正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她的出現打亂了平衡。

  兩人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其他人的存在。

  奧特眼角一瞥見是她,不自覺鬆懈了,「你怎麼那麼慢。」

  而那道閃電一般的身影就在此時抓住了他的破綻,向他襲去!

  艾貝將懷裡的兔子拋了過去,兔子從對方眼前一躍而過,遮擋了他的視線。短短一霎的時間,那人動作一慢,被奧特及時躲過。

  受驚的小兔子生氣地蹲在對面的草叢裡,用紅眼睛瞪著艾貝,「你怎麼把我扔出去了!」

  「我被嚇到了。」艾貝摸摸心口,害怕地說,「打架太可怕了。」

  小兔子訥訥:「這樣呀,那是我誤會你了……」

  那位獵人彷彿意識到了她是誰,忽然停住了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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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半決賽:貪玩島(二十二)

  這場本來就打得不太認真的架,不知不覺因為艾貝的到來停了下來。

  「不打了?」奧特沖對方挑眉。

  那人一副獵人的打扮,身上套著棕色馬甲,勁瘦的腰間繫著黑皮帶,褲管塞進皮靴裡,扛著一桿獵槍。想來之前聽到的開槍聲就是從他這裡來的。眼下,他恣意把獵槍拄在泥土裡,「要打的一直是你。」

  原來奧特循聲來到這裡之後,就看見了這個獵人像貓捉老鼠一般開槍逗著大灰狼玩兒的現場。

  兩人互不相識,一個警惕防範,一個出手試探,當即就打了一場。奧特的身手只比艾貝差一線,獵人自然不是他的對手,但在奧特即將勝利之時,獵人突然消失在原地。

  故事又一次開始了。

  奧特親眼看見那匹大灰狼出現,將一位老太太吞下了肚子,又有一個戴著小紅帽的女孩子出現,也馬上被它吃掉了。最後才等到了這位獵人。

  他明白了這是另外一個童話世界。而這個世界的故事非常地短暫,只有一天的時間。

  他察覺了這個世界的古怪,恐怕和《美人魚》的世界不同,因此並不擔心時間隨著故事的重復發生,會有更多的時間流逝——獵人一直在重生復活,他卻沒有。

  而他為了等艾貝,已經在這裡重復了十個回合,等得都有點不耐煩了。

  這次是百無聊賴的獵人提早到場,將大灰狼逮住了。而奧特突然想要抓走對方的獵物,因此兩人又打了一架,只不過雙方都沒有盡全力就是了。

  「我知道你。」艾貝重新將小白兔撿回來之後,忽而將目光轉向獵人。獵人的心頭沒由來一緊,就聽見她望著他說,「你在跳機的時候幫過我。你叫Lucas,對嗎?」

  Lucas的喉結動了動,低聲道:「……對,我是Lucas。」

  兩人都改換了樣貌,他沒想到她能立刻認出來。可她認出了Lucas,卻沒想到另一個人。

  艾貝愉快地眯起眼睛,「那我們可以一起分享信息呀,你願意嗎?」先建立起聯繫,就有了溝通與合作的機會。她又發現了一個可以合作的人。

  不等Lucas答應,奧特就不爽道:「誰要和他一起分享信息?你就不怕他拿走信息趁機淘汰你?」

  艾貝偏頭看他,「難道你有機會就不會淘汰我嗎?」

  奧特:「……」

  「我覺得你淘汰我的心情比他的更強烈哦。」

  「誰……」說的。

  這話最終也沒能吐出口,奧特頓了下,冷笑一聲,「要分享也可以,他能提供什麼有價值的信息嗎?」

  「我這次去第三塊區域,得到的最有價值的信息就是從他那裡來的。」艾貝將《白雪公主》的故事以及「王后曾經被咬死」的信息都告訴了奧特,「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Lucas應該就是那個獵人。」

  擁有獵人的身份,可以掌控大灰狼的動向,還推測到了殺死王后的方法。作為首都星的明星人物,確實應當有這樣的能力。

  《白雪公主》的世界裡也有一位獵人,在王后下達了殺死白雪公主的命令時,是他將白雪公主帶入了森林,然後因為動了惻隱之心而放走了對方。Lucas大概就是趁著這個機會,進入王后的宮殿裡,在匯報時方狼咬死了對方。

  至於他是怎麼取代那位獵人,又怎麼將狼帶進宮殿,艾貝相信進入最後一場比賽的選手總有自己的本事。

  艾貝對奧特嘆了口氣,「哎,好像你才是最不值得分享情報的人呀,特特。」

  奧特:「……」

  兩人針鋒相對,你來我往,卻反而透露出他們之間的關係較為親密。

  Lucas的眼睛微妙地眯了下。

  他早就聽過奧特的大名,對方一向獨來獨往,狂妄自傲,是一匹無人敢於並肩的孤狼。不知道為何他們會走在一起。

  Lucas沒有輕易答應艾貝的要求,他表明自己還有其他的隊友,想讓他們一起參與討論。

  「那當然最好啦,人越多信息就越全面。」艾貝一口答應。奧特可有可無地隨了她的心思。反正對他來說,就算是讓那些人共享信息,對他們兩個來說也沒有太大影響。

  他的自負可見一斑。

  於是最後,他們都聚集到了小木屋裡,除了他們三人之外,還有被Lucas三聲槍響叫來的小紅帽和奶奶。大灰狼則被捆住了手腳扔在角落。他並非選手,即使聽到信息也會在下一輪被清空記憶。

  小紅帽給大家倒了茶,眾人靜坐片刻,Lucas率先道:「我先說吧。」

  「這個故事叫做《小紅帽》,它發生的頻次很多,你們應該也已經知道了。由於舊有劇情上沒有太多線索,我們就花了許多時間在森林探索上,然後在探索的過程中發現了另外一片森林,從而得知對面的『島嶼』是另一個童話故事《白雪公主》。我叫它『島嶼』,因為它們是獨立的兩個故事。」

  「在這之前,我用各種方法殺死大灰狼都無法阻止故事重來。實際上在這個故事裡,大灰狼原本的結局就是死亡,他被獵人用石頭填滿了肚子,最終死去,我猜也許在這種奇特設定下的童話故事裡,這樣的死亡並不算是真正的死亡。所以發現另一座『島嶼』之後,我開始思考他們之間會不會有其它聯繫。」

  「所以你想到了反派的武器。」艾貝說。

  Lucas的眼睛裡帶了笑意,「是的,反派的武器。每個世界裡最具有攻擊性的道具就是反派的武器,王后的毒蘋果,大灰狼的尖牙。它也許不能用來殺死他們本身,卻可以殺死彼此。」

  「我把狼帶進宮殿咬死了王后,又將王后製作出的毒蘋果餵給了它,可惜故事沒有結束。」

  「因為有第三個故事的存在。」艾貝回答他,「我們是從《美人魚》來的。」

  Lucas看了眼奧特,「我沒有在《白雪公主》裡見過他,因此看見他之後就猜測到了這個可能。只不過……」他輕靠到椅背上,「無法與野獸溝通。」

  眾人立刻看向奧特,都以為他要發火。奧特本人倒是覺得「野獸」這個詞,對他來說是個不錯的誇獎,竟莫名沒有被觸怒,反而笑了一下。

  「就算已經找到了第三個故事,我們也不能確保沒有第四個故事的存在。」

  「沒有了,這個游戲裡只有三個故事。」艾貝大方地將獎勵地圖放到了桌上,給他們提供了有力的證據。否則只怕他們還要繼續去尋找更多存在的故事。

  從獎勵地圖上可以看出,這裡只有三個區域。

  「這麼說來,只要我們將這三個故事屬於反派的武器都拿到手,讓狼咬死王后,用巫婆的匕首殺死狼,再用王后的蘋果毒死巫婆,游戲就能夠通關了。」小紅帽柔聲說著,給上面的對話做了一個總結。

  其他人已經默認了這樣的做法,只是沒有說。

  而她的出聲也沒有得到眾人的一致認可,屋子裡反而安靜了片刻。小紅帽露出詫異的神色,她有片刻的尷尬,看向Lucas。

  Lucas卻側頭和艾貝對視了一眼,「沒有那麼容易。」

  奧特輕嗤一聲,「我就說,和愚蠢的人商量事情很麻煩。」

  他沒有特地對著誰說,但誰都能聽出他的意思。小紅帽心知自己不如在座的幾人,倒也沒有,或者說不敢和他計較。

  奧特渾然不覺,我行我素地說:「《美人魚》和《白雪公主》之間的那條界線不好走,我們之前已經試過了,幾乎無法穿透。如果把狼送到《白雪公主》,那匕首也必須送去《白雪公主》。這當中要花費的時長不必我多說吧。」

  每個故事的時間流速不一,在他們對此沒有做過具體的對比測量之前,時間越長,發生意外、任務失敗的概率就越高。

  他沒有給別人插嘴的機會,進一步道:「所以最好的辦法不是把狼送過去,而是把王后送到這裡。」

  把王后送到這裡?

  屋子裡的人微微一驚。狼雖然人性化,但終究是動物,再加上Lucas獵人的身份天然克制對方,所以他們能將狼帶走。但王后這樣的角色絕不是他們可以輕易帶走的,哪怕他們可以綁架對方,也要耗費時間去籌劃實施,或許要浪費更多的時間。

  彷彿知道他們心裡在想什麼,艾貝已經輕易地接上了奧特的思路。

  「不需要強迫哦,我們可以讓王后自己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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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半決賽:貪玩島(二十三)

  《白雪公主》的王宮裡——

  西蒙斯百無聊賴地在鏡子深處睡覺。但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用鏡子去查看《小紅帽》的森林,這是艾貝走之前交代給他的任務。通過多次試探,他逐漸掌握了「連線」的時間規律,幾乎能掐準了點辦公。

  這次,他一如既往地讓鏡面浮現出大灰狼的樣子。

  和之前不同,這回被全身捆綁的大灰狼身上掛了個牌子,上面寫了一段話。即使只有片刻的時間,也足夠西蒙斯將那段話看清楚。

  他若有所思。

  等王后再一次來詢問「誰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之時,他答出了白雪公主的名字,已經用絲帶和梳子殺害過白雪公主兩次的王后怒火中燒,逼問他白雪公主的住所。

  「讓我瞧一瞧……」

  西蒙斯表現得像個神棍,弄虛作假糊弄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終於將白雪公主的住所暴露給了王后。他說:「狡猾的白雪公主這一次去的地方非常隱蔽,那裡有一片濃霧,需要在某個特定的時間才能入內。」

  王后深以為然。

  如果她這位繼女不狡猾,又怎麼會屢次逃過她的毒殺呢?

  這一次,她要製作出有毒的蘋果,徹底殺死她!

  王后沒有發覺,魔鏡上顯示的地方並不在她的國家範圍內,不是那片小矮人的森林,而是鬱鬱蔥蔥的小紅帽之森。

  *

  此刻,艾貝和奧特已經回到了《美人魚》童話之中。

  他們恰好趕上了劇情節點,國王給王子訂親,訂的正是鄰國公主。接下來就是王子與鄰國公主籌備婚禮的時間了。

  「你要怎麼拿到匕首?」奧特問。

  艾貝已經將魚尾換成了腿,就無法再回到海底世界。如果嚴格按照童話故事的內容,匕首是由小美人魚的五個姐姐用漂亮的頭髮交換的,而眼下身為五公主的艾貝已經離開了宮殿,不知道在缺一個人的情況下,匕首還能不能換到。

  「等她們交給我。」艾貝回。

  她找到了仍然待在岸邊的小美人魚。對方不僅回不到宮殿,也無法跟在王子身邊,再加上沒有獎勵地圖指引她方向,一直在這個區域周圍徘徊。當然,這期間她也探索了王子和鄰國公主的宮殿,只是一無所獲,又回到了這裡。

  艾貝站在她面前時,她正有氣無力地玩沙子城堡。她抬頭看了艾貝一眼,「幹嗎,來炫耀嗎?」她的聲音與第一次相比要沙啞得多,像是被刀刮過喉嚨。

  但她竟然拿回了聲音,可見這裡的選手各有各的本事。

  「王子的結婚晚宴,要來嗎?」

  「來個屁——」她忍不住爆粗,卻瞬間反應了過來,「你們要做什麼?是找到殺死反派的辦法了嗎,需要用到我的身份?」她自然意識到對方不會無緣無故地邀請自己,立刻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其實不太需要。」艾貝想了想說,「和王子培養感情的人一直是我,如果她們要救回一個能殺死王子的美人魚,也應該是我。」

  「……」他爺爺的還真挺有道理。

  小美人魚一改之前的溫柔形象,粗魯地瞪著她,道:「反正在我出來之前,她們就已經計劃著要用匕首殺死巫婆了。以毒攻毒。無論是我還是你,都不一定能拿到。」

  艾貝卻輕聲說:「會拿到的。」

  一旦發現巫婆無法用匕首殺死,這些人就只剩下一個辦法——走劇情。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她們只能企圖從劇情中獲得更多的信息。

  她叫上小美人魚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假使劇情是一定要交到小美人魚手中,那她也可以讓對方短暫地握一下匕首。

  王子的婚宴就在這群別有目的的人中拉開了序幕。教堂的鐘聲響起,傳令人騎著馬在街上散步訂婚的喜訊。晚上,在齊鳴的禮炮聲中,這對新人踏上了旌旗招展的大船,緩緩駛入海上。

  到了這一刻,原來想要掩藏身份的選手都有些無法掩飾了,從每個人的表情中都能看出來,他們究竟是真的在為王子祝福慶賀,還是蠢蠢欲動地想要做點什麼。

  等到安靜的夜裡,有四位氣急敗壞的美人魚游到了水面上。

  艾貝和小美人魚就在船舷處等著她們。小美人魚一看她們的表情就忍不住大笑:「我就說沒用吧!」

  其他的美人魚白了她一眼,「都是禿頭,誰笑誰?」

  小美人魚:「……」

  不知道為什麼,在和艾貝溝通之後,她突然覺得自己需要發揮一點作用,就用她的頭髮交換了匕首。

  天知道她才是小美人魚啊!

  這個故事的女主角!

  美人魚姐姐們搖搖頭,「她的武器殺不了她。」

  「她還嘲笑我們,說『這是為了刺死王子製作出來的武器,怎麼可能傷害得了法力強大巫婆呢。』」其中一位模仿著巫婆尖聲尖氣地說。

  第三位乾脆把匕首丟到了船板上,「聽說你們要用?送你們了。」

  「不是我,是她。」

  「嗯,是我要用。」艾貝拿著匕首站起來。

  「隨你,反正看樣子第一個回合是搞不懂了,第二個回合我們再試試別的辦法。」這才是她們將匕首給得這麼痛快的原因。

  雖然大家都不太想合作,但留到現在的都是聰明人,知道適當地時候給別人一點出路,自己才有生機。

  這也是這個副本的特殊規則所導致的,等出了副本,她們照樣要拼得你死我活。

  小美人魚也催她:「你要做什麼都快點吧,等會兒天都要亮了。」

  「咦,這是什麼……」水裡的美人魚抬頭,看見了突然出現在空氣裡的氣泡,驚訝地喊道。

  小美人魚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只看到了一個晶瑩而透明的氣泡近在咫尺,下一刻就要挨到她的額頭。

  就在這時,她被人往旁邊拉了一把。

  「應該還沒結束吧?怎麼會有氣泡?」

  「不對啊,小美人魚是化身海裡的泡沫,不是氣泡。」

  在她們注視的目光中,氣泡被風一吹,忽地刮出一段距離,「啪」地在一位起夜的船員身上破碎。他原本正揉著眼睛,卻忽然像被腐蝕了一般,從泡沫與皮膚接觸的地方為中心,皮膚迅速地變黑。從他口中猛然間發出淒厲的叫聲!

  短促地慘叫沖破了黑夜,卻只有短短一瞬,他整個人消失不見了。

  見證這一刻的人不寒而慄。

  「發生了什麼事?」

  「這該死的游戲難道有時間限制?!」

  「等等,不會這一輪就結束了吧?」

  小美人抱住艾貝瑟瑟發抖。剛剛就是艾貝把她拉到了另一邊,否則被氣泡腐蝕的就是她了!

  她現在覺得禿頭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了。

  艾貝還在觀察夜空裡還有沒有其它的氣泡。

  奧特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船板上搭建的華麗的帳篷外,看了眼艾貝的方向。艾貝似有所覺,回頭與他對視一眼。只這一眼,他就已經接收到了信息,前去駕駛室催促船長加速行駛。

  這艘船是屬於王子國家的船,他們準備將鄰國公主接到王子所在的國家,而《美人魚》與《小紅帽》的界線卻與鄰國公主的國家更近,因此在船開出不遠後,就被奧特要求返航。

  而對於海底中心的美人魚們來說,以宮殿為中心,海面就是一個圓弧,她們無論去往哪個位置,花的時間都相差不遠,因此她們及時找到了這艘船,送上了匕首。

  現在加速行駛,他們便以更快的時間快趕到了界線。

  在後半程的旅途中,氣泡又出現了一次,殺死了一名選手。除了選手,原屬於童話故事的人似乎都沒有聽見或者看見異常。那個假裝起夜的船員很有可能也是選手之一。

  副本在殺死選手。

  這是對他們無聲的催促。

  在艾貝他們看不到的鏡頭裡,觀眾可以清楚地從切換的畫面中看到,怪獸黏稠的胃液中冒出一個又一個泡泡,以非常緩慢的速度進行著。

  「最多只剩下一次機會了。」

  在前進的過程裡,奧特對艾貝說,「我猜下一個回合就是通關的最後機會。」

  觀眾不禁詫異奧特的敏銳。

  雖然現在氣泡的出現還很慢,但無形之中,速度在加快。確實如他所說,下一個回合可能就是他們最後的機會。

  「你不相信我們可以在這個回合完成任務嗎?」艾貝問。

  奧特大笑了一聲,扭頭看她:「難道你相信?」

  這一輪本來就只是實驗而已,他們心中早有默契。

  盡管他們已經用了最快的速度抵達小木屋,仍然如他們所想的那樣,通關失敗了。

  王后如願來到小紅帽之森,敲響了小木屋的門,卻被大灰狼一口咬死。小紅帽隔著手套撿起了滾到地上的毒蘋果,放進了採蘑菇的籃子裡。大灰狼也被他們捆住,等艾貝他們將匕首帶到即可殺死。

  就在等待的過程中,小紅帽的故事時間在他們焦灼的等待中走到了最後一格。

  時間再一次重置。

  原本死亡的王后突然復活了。

  大灰狼確實咬死了她,但一旦大灰狼變成了新的大灰狼,那麼本該存在的傷口就不復存在了。她茫然地看了眼四周,眼見找不到白雪公主,就返回到了自己的王國。

  想必下次再出現,又會是一個新的王后了。

  小紅帽的世界經歷一個回合最短,最易於探索,可是一旦要用上大灰狼的牙齒來作為攻擊道具,那麼他們殺死其他世界反派的速度就必須比它重置的速度更快。

  他們又等了幾個回合,才等到「姍姍來遲」的艾貝和奧特。

  雙方將各自的情況互通之後,一直不出聲只幹活的「小紅帽的奶奶」,用力砸了下門板,「時間太短了。」他們也已經知道了《美人魚》世界裡出現的腐蝕氣泡,更加感覺到時間緊迫。

  「如果能推測出三個故事之間的時間流速就好了。」Lucas擰眉沉思道,「否則我們無法掌握彼此的時間,計劃會產生偏差。」

  「唔……我有一個猜想。」

  艾貝在眾人的目光壓力下,回望他們問:「你們有聽到過時鐘的聲音嗎?在正式回合剛開始的時候。」

  奧特挑了下眉。

  「有。」Lucas給出了肯定的回復,「在宣讀規則的前後。」

  「那,假設我們是在一個時鐘裡。確實,我們在童話故事裡,但如果同時,我們在一個時鐘裡呢?」

  小紅帽茫然地問:「你想說什麼?」

  艾貝的視線落在了木屋上掛的時鐘上,「我在想,會不會每一個故事都代表了一根時針,兩個故事之間的界線是筆直的,因為時針本身就是筆直的。當時針與時針之間重合,童話重疊,界線就會在瞬間被打開。」

  「秒針走得最快,每走一圈都能與時針與分針產生一次重疊。《小紅帽》的界線是開放次數最多的,從這裡能輕易前往另外兩個童話。分針與時針的重疊次數非常少,就像《白雪公主》與《美人魚》之間的界線遲遲無法等到打開的那一瞬。」

  「所以,《小紅帽》是秒針,《白雪公主》是分針,《美人魚》是時針。」

  「童話故事是血肉,時鐘則是這個游戲的骨架。」

  眾人聽得微怔,小紅帽左右看看其他人都是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咬了咬嘴唇又問:「你怎麼證明?」

  艾貝的眼睛裡倒映出掛鐘的輪廓,她道:「從回合數可以看出來。美人魚故事在進行中間階段的劇情時,恰好《白雪公主》的故事走到了第6個回合,那麼大概能推算出《美人魚》在結束時,《白雪公主》有12個回合左右。我沒有算過《小紅帽》的故事,但你們可以在下一回合裡數一數。」

  「時針每走1圈,分針走12圈,秒針走720圈。」

  安靜的木屋裡,掛在牆上的時鐘「滴答」「滴答」走著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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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半決賽:貪玩島(二十四)

  枝葉繁茂的森林裡靜悄悄地,唯有陽光穿透過葉間的縫隙,落到青綠色的草地裡。

  有一位披著暗紫紅色斗篷,挎著籃子的農婦踩著陽光走過。她已經走了很遠的路,走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嘴裡嘰裡咕嚕地抱怨著,「可惡的白雪……」

  樹上覓食的松鼠被她的聲音驚擾,陡然立直了身體。

  她抬頭狠狠瞪了它一眼,目光凶惡。

  松鼠「呲溜」一下逃走了。

  另一邊,一隻戴小紅花的白兔子接收到了信息,蹦跳著去和前方的人來報信:「來了來了。」

  男人修長的手餵了它一根胡蘿蔔,和它道了謝。

  實際上,這個場景他們已經演練了無數回,逐漸掌握了時間與技巧,這是最後一次,也是決定成敗與否的唯一一次機會。

  艾貝的時鐘概念在回合之初就得到了驗證。他們在《小紅帽》和《美人魚》的界線中細數界線的消失與出現。《美人魚》的故事被他們分為五個階段,在它走完第一個階段時,界線恰好出現了144次,和秒針與時針的重合次數一致。由此得以證明。

  對三個童話之間的時間有了直觀的感受,能夠精確計算之後,他們對於通關就有了更大的把握。

  森林裡還漂浮著一些透明的氣泡,在輕風的影響下時快時慢地飄著,連那座林間的小木屋周圍也不能倖免。但這些氣泡對於農婦來說並沒有影響,她甚至看不見它們的存在。

  扮演小紅帽奶奶的選手又躲過了一個氣泡,不勝其煩地道:「怎麼還沒結束。」

  「噓。」小紅帽對他搖了搖頭,「要到了,別出聲。」

  「咚、咚、咚。」

  農婦敲響了小木屋的門。

  *

  時間回到上個回合的夜晚。

  艾貝拋出了時鐘理論的那天,奧特和她單獨來到屋外的森林裡,詢問她:「你說了一個詞叫做『正式回合』,是不是意味著,你們還有一個預備回合?」

  他的聲音在沙沙的樹葉聲中穿梭,有一種安靜而詭異的氣氛蔓延開來。

  艾貝在問大家是否聽到過走針聲音時,提到了「正式回合」這個詞,用以區分那個只有結尾的回合,這個詞迅速被奧特抓住了。

  「正式回合」這個詞的說法,已經給出了它的信息。

  因為,在他的概念裡只有「第一個回合」。

  「從其他人的表現來看,大家都有這個回合,如果排除節目組的失誤這種可能——」

  艾貝望向他。

  「那麼有問題的,就是我的角色。」

  奧特的眉毛下壓,眼裡掠過一絲興奮的笑意。

  *

  門敲到第六下。

  「誰啊?」

  王后挨著窗戶說,「我是一位路過的賣蘋果的婦人,請問你要買我的蘋果嗎?這是我剛從樹上摘下來的,又大又甜。」

  屋裡沒有回音,卻有一道影子出現在了窗戶前。

  她轉了轉眼珠,急忙又道:「你是怕蘋果有毒嗎?我可以吃給你看。」說著,她咬了一口青皮那面的蘋果,卻把大紅色的皮轉向窗戶裡的人。

  「蘋果啊……」窗戶裡的人慢慢走近,推開了窗扇。然而就在這過程中,王後看見了窗子裡映出的狼的尖牙,「那我就吃吃看吧。」

  狼外婆的尖牙徹底暴露在王后眼前。

  「你不是白雪!」

  王后尖叫一聲轉頭就跑!

  狼外婆猛地推開窗扇,從窗戶裡一躍而出,撲向了王后!

  王后扯下了自己的披風,不顧形象地奔跑,卻就在她跑進森林的前一刻,被狼外婆猛然撲倒,咬住了脖子。她歇斯底裡的尖叫起來,在地上瘋狂打滾,想將後背上的狼甩下來。

  狼外婆被她打中鼻子「哎呦」了一聲,沒能及時將她咬死,但它的尖牙已經咬破了她的脖子,鮮血從裡面流出來淌了一地。

  王后扭打的力氣越來越小……

  就在這時,一顆鮮紅的蘋果滾到了她的手邊。

  原本被派來撿蘋果的小紅帽沒在窗戶下看見毒蘋果,在抬頭時,正好看見王后用最後的力氣,將那顆毒蘋果塞進了狼外婆張開的血盆大口中。

  狼外婆的嘴巴下意識地合攏,牙齒刺入了那鮮紅的表皮中,咬下了一小塊,猝不及防間被舌頭捲進了肚子裡。

  在王后咽氣後,它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軀,倒在了王后身上。

  小紅帽倒吸了一口冷氣!

  毒蘋果沒了,能通關的重要道具沒了!

  狼和王后都已經死去,但巫婆還沒有,巫婆自己製作出的匕首,是絕對殺不死她的。

  小紅帽的奶奶當即爆了句粗口,「你在幹嗎?!」

  「不是我……」小紅帽感覺莫名其妙,「我到的時候蘋果已經不見了!」

  這時,獵人Lucas走了出來,「確實不是她。是我做的。」

  是他將蘋果踢到了王后手邊。

  小紅帽和奶奶都目露震驚:「Lucas?為什麼?!」

  樹林間漂浮的腐蝕氣泡比之前更多了,盛大而熱烈,就像在熱情地歡迎他們通關失敗。

  「因為……」

  *

  上一個回合進行到結尾,艾貝和奧特都不準備再回到《美人魚》的世界,而是準備待在小紅帽之森等待重置刷新。

  就在換掉魚尾的美人魚進入森林深處,即將迎來變成泡沫的死亡之時,Lucas出現了。

  他踩碎的樹葉驚動了艾貝,讓她的目光轉到了他身上。

  月光落下來,將他的臉龐映照分明,他忽然問:「腿疼嗎?」

  「嗯?」艾貝歪了歪頭。

  「她獲得一雙只有少女才有的、最漂亮的小小白腿,可她覺得每一步都好像是在利刃上行走……」他抱臂挨靠著大樹,低聲念著童話故事裡的句子。此刻,月輝灑在他髮間,化解了他平日冰尖般的冷漠,「你現在就是美人魚,走路的時候腿不會疼嗎?」

  艾貝靜靜地和他對視片刻,「會哦。」她誠實地說。

  會疼,但可以忍。

  她已經非常習慣了,如果不是他說,甚至想不起來身上還有一份對痛的感知。

  也因為她沒有任何表現,無論是觀眾還是一直與她結伴而行的奧特都沒有發覺,但對奧特來說,大約這份痛他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他眼底似有什麼情緒在湧動,半晌,他的眼皮輕垂,「那下個回合,你可以考慮不變成人類。陸地上的事情都可以交給我們來解決,你可以一直待在海裡,或許……」

  「好。」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得到了她的回答。

  Lucas的表情在一剎那怔住了,「你說什麼?」

  艾貝從不遠的草地向他走來,每走一步,都像是有鋒利的冰棱刺入她的腳心。也正因這份疼痛,小美人魚在察覺無望之後就待在了海灘邊,一步都不肯走了。

  他心頭也產生了一種被碎片劃傷的刺痛感,但他沒有動,只是看著她走到他面前。

  「你已經不怕高了嗎?」她對他笑一笑,「很厲害哦。」

  他以為自己早就不再懼怕高空,但在聽到這句話話剎那,卻如同高空墜落,疼痛般的心悸在一瞬間席捲而來。

  「你……」他再張口時,聲音沙啞,「你什麼時候……」

  「你把外套給我的時候,還有,剛剛你問我疼不疼的時候。」她輕歪了下頭,與他曾經見過的許多瞬間一樣,這個動作讓她看上去很無辜,彷彿在說,他是少有的會關心她的人,是特別的存在。

  但他知道這只是他自己的錯覺。

  她就像一朵致幻的蘑菇,紅色的表皮鮮豔,圓白的點可愛,只是遠遠看著,就會讓人產生迷幻的錯覺。

  「我該說,謝謝你還記得我嗎?」他笑。

  她搖了搖頭。

  「因為你覺得自己欠我一次,所以就這樣答應了我的要求?」

  「不是哦,我是一定要來到地面的,除非,你能相信我的判斷,幫我做一件事。」

  她背離月光,像生長在黑暗濕潤土壤裡的小蘑菇,在輕抖身上的雨露,看似可憐而無害。她認真地說:「只要你相信我,我就答應你。」

  他提出了一個為她著想的請求,她卻說,要他做到她的條件,她才肯放棄傷害自己。

  這世上還有這樣不可理喻的人嗎?

  可正因為他清晰地知道她是這樣的人,更知道她並不在乎自己究竟有多疼。

  而他無法置之不理。

  相信嗎?

  Lucas在這個瞬間腦海裡掠過許多畫面。

  從鐵鏽斑斑的監獄欄桿,到華燈閃爍的高樓,再到那懸空的溺水般的窒息感。

  「我……」他的喉間微微發緊,半晌,像是對自己笑了下。

  從他再次參加這個比賽起,就沒有第二個答案。

  *

  「你為什麼突然改變計劃?」

  小紅帽奶奶神情凝重地看著Lucas,「就算你有了新的計劃,也應該先和我們商量。」

  獵人的皮靴一路走到一人一狼兩具屍體旁,他俯下身,話音伴隨著落下:「不是我故意不告訴你們。而是在同時擁有兩個通關方案時,我們能做的選擇仍然只有一次。」

  「所以你擅自替我們做了選擇?你以為你是對的?!」

  「不。」Lucas掰開大灰狼的嘴巴,將毒蘋果從它的尖牙上拔下,「我只是賭她的選擇是對的。」

  大灰狼只是咬下了一塊蘋果皮,卻沒將它整個吞下,相信也沒人會來想吻醒它。

  Lucas將沾了大灰狼涎液毒蘋果拋給了對方,「你也可以現在把它送去《美人魚》。」

  小紅帽奶奶一聽就知道他私下與《美人魚》的選手達成了共識,沒有愚蠢地問那個「她」是誰。他看著已經被毒死的大灰狼,皺著眉道:「誰知道到底還有沒有用。」

  但即使沒有用,他也要試一試。

  就像Lucas想的那樣,人只會相信自己的判斷,即便他將她的想法全盤托出,也很難說他們會選擇哪一個方案。這本身就是一次賭博。

  小紅帽奶奶雖然在半決賽一直跟著Lucas,但他本身也是獨立的主播,有自己的思考,不會無條件服從他的決定。他走之前還將小紅帽拉上了。小紅帽可以說在這次的行動中「犯錯」了,對她的觀眾來說,她沒有守住毒蘋果,被Lucas破壞了局面,那她就是失敗的。

  她不禁嘆了口氣。她本不想和Lucas分開選擇,但誰知已經合作了這麼久,他卻根本沒有將計劃告訴他們的意思。否則她會支持他的決定,只要站定了陣營,她眼下也不會顯得這麼被動和狼狽。

  女人的直覺更敏銳,她也認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只可惜她沒能加入那一方,沒有給到觀眾應有的線索與指示,現在不得不行走在另一條路上。

  兩人帶著不知是否失效的毒蘋果匆匆趕到界線,偏偏界線卻還沒有打開,正趕上兩個童話沒重合的時候。

  小紅帽奶奶看著天邊的太陽,神情還算穩定,但從他不斷來回踱步的舉動中可以看出他內心的焦灼。

  他們還要躲避著空氣裡越來越多的腐蝕氣泡,以防功虧一簣。

  「就算去了那,我們要怎麼進入海底?」小紅帽問。

  「還好我留了一手,來過一趟《美人魚》,也認識了其中一位選手,她是美人魚之一。」小紅帽奶奶思索道,「可以把蘋果交給她去解決巫婆。這是漲觀看量的好機會,能夠擔當游戲通關的鑰匙,我想沒人會拒絕。」

  成熟的選手從未不會把寶押在一個人身上。

  當初那個叫艾貝的選手將所有信息全盤告知他們時,他還詫異這個游戲裡有這麼天真的人,沒想到她居然能在最後關頭,說動Lucas背叛了他們的隊伍。

  如果做手腳的人不是Lucas,他也不至於如此疏於防範。

  終於,在漫長的等待過後,濃霧散去,故事重合。

  他的眼睛一亮,立刻叫上小紅帽,一起進入了《美人魚》。兩人又趕了一段路,才終於來到了金沙海灘邊。

  入目濃藍的夜色與大海,海天一色,如特殊調制的雞尾酒,令人沉醉。

  小紅帽奶奶用之前和人商量好的辦法,通過海螺傳遞聲音,等待著那位美人魚的出現。在這一分一秒的時間裡,天邊忽然露出了一點日輪的輪廓。

  時間快到了。

  一隻光頭的美人魚在這輪廓裡鑽出了海面。

  小紅帽奶奶馬上將毒蘋果塞給對方,「快!這是能夠殺死巫婆的道具,你騙巫婆把它吃下去,游戲就能通關。」

  「什麼呀。」小美人魚嫌棄地看了眼毒蘋果上的口水。

  「沒時間解釋那麼多,你去做就是了。」

  小美人魚的動作仍然是慢悠悠的,似乎不因為掌握了關鍵道具而欣喜。這時,小紅帽奶奶看著她消失的頭髮,突然發現了一絲不對。

  「等等,你們換了匕首?」

  如果她想用毒蘋果殺死狼,那就不再需要匕首,因為巫婆是無法被匕首殺死的。

  她們的計劃究竟是什麼?

  「匕首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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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半決賽:貪玩島(二十五)

  海浪翻湧的海面上,有一艘大船緩慢而平穩的行駛在上面。甲板上歡快跳舞的船員們都已然睡去,只餘下風帆在海風下獵獵作響。

  王子安靜地臥睡在絲織被子裡,帳篷掀起,鄰國公主從外面走進來。

  月色下,她手裡有銀色利刃閃過一道光,在帳簾落下後失去蹤跡。

  帳篷內光線昏暗,她一步步走近大床,而床上的王子無知無覺,好夢酣眠。

  她站在床頭半晌,眼底似有掙扎。

  「嘩啦」一聲,美人魚艾貝從水面上探出了頭,等待著晨曦來臨。

  當第一縷日光流入海面時,貪玩島的廣播出現在每一個選手的耳邊:「恭喜你們成功殺死反派,游戲順利通關。」

  無論是在躺在魔鏡裡百無聊賴的西蒙斯、原地等待的Lucas,還是想要翻盤的小紅帽,又或者是其他在氣泡下倖存的選手,都在同一時間聽到了廣播的內容,不同的只是他們的表情,有的驚喜,有的驚愕,還有的瞭然於心。

  淡金色的海水裡,危險的腐蝕性氣泡也有著絢爛色彩,被風輕輕送到了艾貝身邊。

  她不避不讓,透明的氣泡中露出她的笑臉。

  下一刻,她消失在了這片海域裡。所有的選手都消失在了童話副本中。

  將畫面定格,觀看完剪輯的觀眾切換到了聊天的虛擬屏,那裡能看見許多熱烈討論的彈幕。

  他也發了一條:

  [沒趕上直播,剛補完童話副本,還是有很多地方沒明白。]

  而畫面上早有許多彈幕解答了他的疑問。

  [最後的關鍵其實是王子這個角色。規則讓大家殺死反派,無論是《小紅帽》裡的大灰狼,還是《白雪公主》裡的王后,都不是由選手來扮演的,《美人魚》中的巫婆也一樣。按照《美人魚》的故事設定,這個角色邪惡又噁心,還拿走了小美人魚的聲音,讓小美人魚忍受腳踩刀刃的痛苦,所以眾人默認巫婆就是那個反派角色。]

  [但仔細一想,你會發現,巫婆真的是反派嗎?]

  [她充其量只是一個狡猾的商人。她奪走了小美人魚的歌喉,卻給了她變成人類的機會,歌喉是她收下的報酬。畢竟為了製作這副藥劑,她剖出了自己的心頭血,所以這場交易是公平的。而雙腿的疼痛只是魚尾變成人腿的必然經歷,並不是她的詛咒,是小美人魚為了追求愛情與靈魂所要付出的代價。同理,巫婆與姐姐的交易也是公平的,她們可以選擇用漂亮的頭髮換一次解救小美人魚的機會。]

  [所以巫婆並不一定是反派。那麼這個故事的反派又是誰呢?]

  「反派是王子?」

  從童話副本中消失之後,艾貝他們出現在一個不見任何光亮的黢黑的空間裡。

  西蒙斯恰好就在艾貝身邊。他被關在鏡子裡多日,有一肚子的疑問沒有解答,也不顧眼下的場合是否有危險,立刻追問起了細節。「嗯,是王子。」

  「……大佬你倒是多說兩句。」他覺得觀眾現在大約也是一頭霧水。

  艾貝向四周摸索,他們現在在的地方有著無法遮掩的腥臭味,但左右的「牆壁」卻是平整乾燥的,沒有什麼奇怪的觸感。但,有許多刻意壓制的呼吸聲。

  她觀察了一會兒,竟認真而又細致地回答起了西蒙斯的問題。

  「我是從巫婆的那句話開始覺得不對的。」她嗓音輕細細的,和西蒙斯的大嗓門對比明顯。

  「什麼話?」

  「她告訴美人魚『這是為了刺死王子製作出來的武器,怎麼可能傷害得了法力強大巫婆呢』,為了刺死王子製作出的武器,我聽到的時候就在想,那麼它真的能殺死其他生物嗎?如果不可以,那這個故事裡可以殺死反派的武器又是什麼,還是說,《美人魚》的反派不是巫婆,而是匕首唯一可以殺死的王子呢?」

  「比起王后和大灰狼,巫婆確實可以不被稱作反派,而王子,他也許是這個故事的反面人物。他生而高貴,沒有付出任何的東西,就可以得到小美人魚和鄰國公主的愛,以及小美人魚渴望的永恆的靈魂。哪怕是巫婆,也付出了心頭血的代價,才得到了她想要的歌喉和長髮。王子並不是壞人,但他的存在與這個故事相悖,如果有需要,那麼可以說他是反派。」

  西蒙斯忍不住笑出聲:「如果有需要……」

  確實,這就是節目組設置的障礙,為了引導他們失誤而重新編寫了人物大綱。

  他其實能明白節目組的想法,到了後期,選手之間的能力已經體現了出來,這時候再讓觀眾看強勝弱的劇情,觀眾會缺少期待,於是比賽就逐漸變成了選手與節目組之間的對抗。

  艾貝繼續說:「那麼怎麼殺死王子呢?奧特扮演了王子,我用匕首殺死他,死的是王子嗎,還是扮演王子的選手?」

  「後來特特告訴我,他沒有經歷過那個最開始的結局,我就知道了,當他在婚禮那天進入沉睡的時候,他就會變成王子。這是我們殺死王子的唯一機會。」

  「哇,你親手殺了他?那他真是死得其所。」西蒙斯剛說完這句話,就驀然感覺自己後頸發涼。他反手摸了摸脖子。

  「不是哦,是鄰國公主,她正好是我認識的人。」

  鄰國公主就是芋乃。

  艾貝能認出奧特,自然也能認出芋乃,只是一開始沒有接觸的必要。直到第二次正式回合開始,她借著王子遇難的機會,和芋乃見了一面,有了交談。

  她知道芋乃會相信她的判斷,所以將匕首交給了對方。否則即使Lucas願意替她完成《小紅帽》那一環,她也是要變成人類的。

  就在他們說話間,那股腥臭味越來越濃,依稀還有東西在他們四周漂浮。

  西蒙斯終於想起背包裡有照明的工具,將它拿了出來,燈光往前一打,眼前是密密麻麻地無數的腐蝕性氣泡,近在咫尺,他險些被嚇得跌坐在地。

  好在,有一層玻璃似的保護膜擋在了他們面前。

  「這是什麼鬼地方?」

  在那些黴菌綠色的腐蝕性氣泡的「注視」下,西蒙斯密恐發作,眼神驚恐地看著前方。

  不像童話副本裡的氣泡還保持著糖果般的美麗外衣,眼下沒有童話的遮掩,它們就露出了本來噁心醜陋的面貌。

  他見艾貝伸手去觸碰玻璃,不由得問:「這個結實嗎?」

  「自己看。」艾貝指了下玻璃外層,那裡從原來的透明月輝色染上了淡淡的黴綠,「擋不了多久。」

  想想也是,西蒙斯覺得除非節目組瘋了,否則怎麼可能把他們放在一個安全無害的環境裡。

  而此時,艾貝的手竟然穿透玻璃伸到了外圍,一個小氣泡就在她手上碰破,即刻將她的手腐蝕出一片黑色。

  玻璃可以抵擋泡泡進入,也可以任人穿行。

  「我猜……這裡也許是怪獸的肚子裡。」她在西蒙斯驚訝的目光下,又添了一句道,「準確地說,是胃袋裡。」

  西蒙斯很快就接受了這個說法,他想起了自己出現在童話副本之前的感受,和他見識到吞食小鎮時的怪獸是一樣的感覺。彷彿被風捲進了哪裡。

  「這個意思是,我們要被它消化掉?」

  「嗯,泡泡越來越多了。」艾貝認真地給出反饋。

  「……現在的問題是要怎麼出去啊大佬!」

  她疑惑地看他一眼,「劃開胃袋就可以出去了,小心一點的話能夠避開泡泡。」

  西蒙斯恍然大悟!

  副本刷多了,武器通常派不上大用場,他都快忘了它們本來的用處。

  怪獸怎麼說也是貪玩島上的怪獸,和副本中遵守另一套規則的NPC不一樣,它當然可以被武器擊傷,尤其是脆弱的內臟。

  眼下的困局就在於大家不明白這個環境代表著什麼,不敢輕舉妄動,一旦有人說破真相,解決起來就容易了。

  幾乎是在艾貝話說完沒多久,就有一道黑影從他們上方躍出,依靠一件防禦武器,在快速下降的過程中避開了所有腐蝕性氣泡。

  但當他抵達「地面」,還沒來得及破腹而出,為自己搶佔先機而得意,就有鑽心的疼痛從腳心傳出。

  男人聲嘶力竭地慘叫從底下傳來。

  無形的黑暗之壁彷彿蠕動了片刻,消化掉了這道食物。

  短暫的安靜之後,女孩子無辜的嘆息聲響起:「……但是直接跳的話,會被胃液直接腐蝕的哦。」

  「你是故意的?」

  除了他們兩人之外,一直沒有其他人說話的空間裡,終於出現了其他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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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半決賽:貪玩島(二十六)

  聞聲,西蒙斯啪啪啪鼓了三下掌,笑道:「既然大家都在,不如來討論一下怎麼出去?」

  從他和艾貝開始細致地「解說」童話副本時起,就是在引出這些靜觀局勢的人。先給了其他人一個錯覺——他們是在認為空間裡只有他們兩人的情況下才開口說話,讓他們站在得利者的角度來獲取信息。再給出艾貝是童話副本解謎人的形象,使眾人在一定程度上信服艾貝的判斷,而後再提出解困的辦法。

  大家都想要試探眼下這個環境的虛實,卻沒有人會想作為先驅者嘗試。

  除非他得到了錯誤的信息。

  原來以為還要再花費一會兒工夫,沒想到現在還有這樣的急性子,認定了先解困的人可以得到名額,剛聽完就衝了出去。

  當然,也許先解困的人確實可以獲得優勢,畢竟誰也不知道這背後的設計到底是什麼。

  其他人被艾貝她們詐了出來,此刻裝死也失去了意義。

  從眾人的信息裡可以看出,他們被困在同一個地方,只是這個空間裡單獨開闢了「小隔間」,大多是兩三人被分到了一個「小隔間」。這些「小隔間」並不平整,牆面傾斜的、齒輪狀的等等形狀不一。唯獨朝外的那面都有著一層保護層,保護他們不被氣泡腐蝕。

  「那現在大家都清楚了,單兵作戰我們出不去。想要出去,唯一的方法就是用武器轟出一個洞口,只靠一兩個選手恐怕不行,需要集合所有人的力量。」

  西蒙斯知道艾貝不想多費口舌,十分懂事地出來主持大局,「不要省子彈,我知道子彈和觀看數據掛鉤,大家都怕在這裡用光了子彈,對之後的情形不利。但如果所有人都留力,以致於強攻失敗,那麼我們都會死。」

  有人當即反駁:「不可能,難道TITR不準備開決賽局了?」

  西蒙斯笑了下,故意說:「他們當然會開決賽局,但觀眾還會看嗎?看看哪位主播塊頭最大,被怪獸消化得最慢,靠一己之力撐到了決賽局?」

  有女聲輕哧笑了。

  隨後一記超強的燃燒彈轟在胃壁上,眾人眼前金紅色的火光迸濺,像吹響的前哨。

  奧特嗤聲:「少廢話。」

  有人開頭,接下來就不難了,各種強力攻擊武器在怪獸的胃壁上「開花」,胃壁瘋狂痙攣蠕動,他們所在的空間也隨著胃的蠕動而顛來倒去,大大提高了操作難度。

  不過正因為這樣的難度,他們終於相信了艾貝的判斷,認可這個空間是胃袋。

  盡管眾人心中還都有算計,但也知道如果這時躲在背後,反而會失去「子彈」。

  甚至有人後悔不是自己第一個開局,沒有搶到最多的那一波關注。

  經過他們瘋狂的攻擊,在眾人都產生了一絲疲軟的時候,終於看見了曙光。

  一道光線穿過怪獸被擊破的外皮和胃壁,抵達了胃部。

  這之後的輸出頓時更加瘋狂,硬生生地在怪獸身上鑿出了一個大洞。

  「走!」

  這時候,劇烈蠕動的胃袋已經製造出了密集得可怕的黴綠氣泡,眾人沒有猶豫,立刻拿出自己防禦、飛行、浮空的諸多道具,跑出了這片黑暗空間。

  西蒙斯立刻回頭,「大佬,走嗎?」

  艾貝還在研究那個齒輪狀的牆壁,「這裡好像是時鐘的內部結構。」

  「應該是……」他稍稍冷靜下來,想了想說,「那這就是我們聽到時鐘聲音的由來了,確實和大佬你說的一樣,童話的外皮,時鐘的內核。我們確實是在時鐘裡。」

  「你先走吧,我還有點東西想看一看。」

  西蒙斯也不猶豫,「好,那我先出去,大佬你小心。」

  他知道艾貝的實力,當然不會和她客氣,艾貝也很喜歡他乾脆的作風。

  在大部分人撤離之後,這片空間重新陷入了安靜。

  忽然,肉身洞口處,在光下浮現出人影子的輪廓。

  那道影子飛近了。

  可以看到他穿了一雙熟悉的極速鞋,銀髮在光線不足的地方呈現暗暗的灰色。他一眼看到了還在時鐘內部結構裡的艾貝,「你沒有浮空工具?我帶你走。」

  「嗯……」

  艾貝還在看這個龐大的時鐘。她什麼也沒有做,只是靜靜看著,似乎在等待什麼事情發生。

  時鐘安然地待在那裡,那層月光般的保護膜已經變成了灰綠色,受到了嚴重的侵蝕,大部分區域都失效了,但它卻還未被「消化」掉。

  此刻,整個胃袋內部都是密佈的氣泡,已經幾乎容不下人穿行了。Lucas在等待的過程中,也被泡泡擊中多次。好在他身上穿著防護服,安然無恙。

  但是防護服已經搖搖欲墜,那層薄弱的防護好似下一秒就要破碎。

  「……貝貝?」

  他低聲喊她的暱稱,詢問她。

  艾貝這才回過了神,迷茫地望他一眼。她最後再看了看這個古怪的時鐘,遺憾地發現等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就把手交到了他手上。

  Lucas緊握了一下,將人抱起來。

  防護服的範圍被擴大,同樣籠罩在她身上,能量消耗得速度非常快。

  但他在能量消耗殆盡的前一秒,平穩地飛出了這個空間。

  外面有一片平坦的草坪,上面有許多亮晶晶的東西,像是灑落的陽光,微風輕掠,給人以輕鬆舒適的感覺。背後理所當然被眾人以為是Boss的怪獸卻像一座高大的山峰倒下了,好像他的胃部就是能量源所在,胃部受創令他失去了行動力。

  率先出去的選手沒有得到任何提示音,便沒有輕舉妄動,只是互相用眼神掣肘,在艾貝他們出現的剎那,視線紛紛落到了他們身上。

  不等他們探究兩人的關係,變故突生!

  就在最後一個人飛出洞口的剎那,那個龐大的時鐘也被牽動,從裡面硬生生地擠了出來,落下一道遮天般的陰影。在眾人臉色微變時,它快速上升,一直升到了高空之中。

  變成了一輪有著黴綠斑點的時鐘月亮。

  眾人微微一怔。

  這是什麼?

  突然,它搖顫起來,發出「叮鈴鈴」「叮鈴鈴」地聲音。

  這聲音溫和無害,傳遞到眾人耳邊,沒有任何威脅。

  可是她們腳下踩著的這座島嶼,卻在這樣的響聲裡,開始開始劇烈地震動。

  「怎麼回事?!」

  「不好,島嶼地震了。」

  「不是地震,整個空間都出了問題。」

  因為怪獸的吞噬,貪玩島的島嶼面積早已不剩下多少了,現下他們腳下的土地開始崩潰,整個空間雖然尚未崩潰,卻也像是粉刷好的牆面,撲簌撲簌地往下掉碎片粉末。

  芋乃在晃動中盡量穩住身形,接到了一片空間碎片,「這東西,好眼熟。」

  她旁邊不遠站著另一位女生,正是最初與Lucas結盟的性格溫柔的女主播,也是童話副本裡禿頭的小美人魚。眼下她恢復了樣貌,看上去仍然是柔弱纖細的模樣。

  「這是不是SleepTow裡出現過的,有的房間沒有人就會有這種碎片。等等,該不會……」

  「該不會什麼?」芋乃側目。

  「別吵,我還沒想好!」

  她只覺得答案就在嘴邊,卻思緒太多太亂,一時不知從哪講起。

  「這些是夢境碎片。」

  艾貝說,「『睡眠』對應的不是『醒來』,而是『破碎』,這些就是破碎的夢。」

  她說的是小鎮上每個房間的門前都會有掛小牌子,正面寫著Sleeping,反面在正常情況下應該是「Wake up」,卻奇怪地寫著「Broken」。

  許多人都看見了這條信息,但在短暫的疑惑之後,就將它拋之腦後。

  「哇這樣一想真的是,小島的形狀不就是睡夢中的嬰兒嗎?」芋乃興奮地說,「所以這個月亮就是鬧鐘,一旦鬧鐘打鈴,嬰兒的夢境就會破碎,貪玩島也就消失了。」

  艾貝點頭,「嗯。我剛剛想看怪獸的胃液能不能把它消化掉,但好像不可以。」

  胃袋確實可以腐蝕和消化月亮鬧鐘,但選手卻無法在那裡待那麼長的時間,而等到最後一個選手走出胃袋,月亮鬧鐘就會開始打鈴。

  因此無法借助貪玩島的力量去消滅鬧鐘。

  其他人不禁對她側目,芋乃也被自己的「同鄉」驚到:「……你這也太超前了吧?!」誰會在一個難關都還沒闖過的時候,開始思考下一關怎麼過了?

  一般人連信息都沒蒐集到手呢。

  小美人魚:「所以,夢醒之後,貪玩島就將不復存在。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

  「成為活著的十分之一。」

  有人接上了這句話,並且同時朝最近的一名選手動手了,出手就是致命殺招。

  於島嶼夢境崩塌之前殺死其他人,這是他們在一瞬間從腦海裡轉化的信息。

  地動山搖之中,混戰終於在此刻爆發。

  有人直接動手,有人尋找掩體暫避,有人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芋乃遵循了一貫苟到最後的策略,躲在了旁邊,小美人魚卻一反溫柔表象,扛起大炮不分敵我集體轟炸。西蒙斯躲得狼狽,卻屢屢都能逃出生天。

  場上不見伊澤的蹤影,大約是早在之前的比賽裡就被淘汰了。

  奧特看著眼前他本應該感到血液沸騰的戰鬥,竟產生了一絲厭煩感。他的視線落在了不遠處的兩個人身上。

  Lucas也懶得管這些人,只是站在艾貝身側,替她抵擋攻擊。

  原來跟著他的那些人已經各自為戰了。他們的合作本來就只維持到決戰之前。

  現在,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可以成功成為最後的十分之一,也可以被輕易淘汰出局,功虧一簣。

  喧囂熱鬧的背景裡,只有艾貝像個做不出題的小女孩,蹲在草地裡找東西。

  不是沒有人注意到她,只是沒有人能殺死她。

  他們無法突破Lucas的「保護層」,即使僥幸通過,也絕無可能和她對抗。

  她在草地裡摸索,撿了許多亮晶晶的碎片,將它們放進上衣衣擺拎起的小兜裡。腳下的震動彷彿與她無關,她只是一個出來採摘果子的農家小姑娘。

  她對身體力量的控制讓人為之驚訝。

  等她終於找到了想要的碎片,將它們像拼圖一樣拼到一起時,Lucas不禁問:「這是什麼?」

  「是小鎮。」

  如果仔細看,能看見每一片碎片上,都隱隱地有畫面出現,建築、樹木、木牌……都似隔了一層水膜,只剩下淡淡地痕跡。

  她將最後一片拼圖拼上之後,這些碎片忽然消失在他們的面前。

  Lucas還沒來得及弄清她的意圖,奧特已經走到了他們旁邊,也聽到了艾貝的話。他看著這個空間若有所思,「你想找SleepTow?」

  艾貝點頭。

  解題比殺人更有趣,她想關掉月亮鬧鐘。

  但它掛在天上,他們即便有飛行類的工具,也飛不到那麼高的距離,或者說那距離比他們想像得要更高,高到永遠無法觸摸。

  但這裡是夢境,她們腳下踩的,天上看見的,都是夢境。

  夢境,就意味著這裡的時間和空間是錯亂的。她玩的第一個游戲錯亂的是時間,第二個游戲錯亂的是空間,第三個游戲就是時間與空間的雙重混亂。童話副本可以出現在時鐘裡,時鐘可以從天上掉落被怪獸吞食,整個夢境都是一個光怪陸離的、時空顛倒混亂的世界。

  貪玩島亦然。

  月亮鬧鐘高高地掛在天上,也許不一定只有飛上去才能摸到它。

  事實上,當空間碎片消失的一剎那,艾貝就知道她的想法沒有錯。因為那座被怪獸吃掉的小鎮,已經重新回到了貪玩島,變成了島嶼地圖的一塊。

  「這裡是心臟的位置。」

  艾貝回到小鎮時,腳下踩著小鎮的土地道。它不是島嶼的中心,卻是嬰兒島的心臟,所以在獎勵地圖上,它會標記成關鍵的紅色。

  這裡有著貪玩島這個大副本的關鍵。

  場外,TITR公司的人正焦頭爛額地與Kill游戲公司的人對接。

  他們買的版權只到怪獸的副本為止,因此他們將怪獸定成了大Boss,按照他們的預想,選手即使解開了童話副本,也會在胃袋這一關因無法確認周圍環境而被淘汰,如果順利,在那裡就可以決出最終十名。

  即使僥幸出逃,那麼動蕩的空間會讓他們互相廝殺。

  誰能想到,有人在這個時候去解什麼月亮鬧鐘之謎?

  那是Kill游戲公司給自己留下的一條完整的劇情線,未來準備開放給兒童解謎。可以這麼說,現在的貪玩島上根本就沒有預示月亮鬧鐘應該如何關閉的線索。

  TITR公司這邊不得不付出一定的代價,重新協商買下這部分版權,即使對方坐地起價也不得不全盤接受。

  貪玩島上,眾人的鏖戰仍在繼續。

  能夠一路走到決戰,他們擁有的資源都不在少數,武器、彈藥、止血劑都不缺,因此只要不受到致命傷,都能夠拉回血值。

  這個時候,有人發現了空間裂口的秘密。

  那些掉落碎片的地方變成了旋渦黑洞般的顏色,就像丟失了色塊,一旦有人被撞到附近,他們靠近的地方,無論是手、腳、肩、臂都會瞬間消失殘缺,無法恢復原狀。

  當空間的裂口越來越多、越來越大時,比賽開始出現重傷與死亡。

  芋乃就躲在裂口附近,小心地控制著身體,不至於離得太近而被裂口吞噬。這個時候,大家都變得十分小心,一反最初無關痛癢的你來我往,開始隱藏身形,小心地窺探別人的行蹤,爭取一擊必殺。

  天上的鬧鈴愈發刺耳,叫個沒完,讓人心浮氣躁。

  芋乃覺得自己要是這個做夢的孩子,一定不想聽見這樣的噪音,期待趕緊有人來關掉它。

  她看了下手冊上的倖存人數,還有13人。

  快了。

  再有3人死亡,她就有機會進入決賽。

  這可是首都星的比賽!決賽!她做夢都沒想過自己能有機會進決賽,能來到首都星參加半決賽,她覺得已經是自己的巔峰了。

  在奇跡降臨之前,她患得患失地等待著死亡人數的下降,祈禱自己能苟到最後。

  偏偏就在這時,她發現了其他人出現在附近,對方再走幾步就能看見她的位置。

  芋乃還沒時間猶豫,趁對方還沒注意,猛然出擊,一個WR-5將對方轟到了裂口的位置,沒想到那人身手矯健,早有防備,往旁邊跳轉躲過。

  不僅如此,他放出了一樣抓手類的道具,猝不及防間將芋乃往他的方向抓去。

  就在這時,空間出現了一個震蕩撞擊。

  兩人都未曾預料到,眼看著就要雙雙跌進那個空間裂口。

  就這麼出局了?!

  芋乃的心臟幾乎停跳了。

  但就在她心臟靜止的一瞬間,耳邊鈴鈴作響的鈴聲,消失了。

  整個空間停止了震動。

  破碎的黢黑裂口奇跡般地復原。

  原本在激戰的選手皆站在草地上,迷茫地看著眼前驟然安靜復原的美好景物,唯有拂面的微風,提醒他們仍然還在貪玩島的比賽中。

  小鎮的中心,艾貝趴在噴泉邊,水中是月亮的倒影,與其他倒映不一樣,它沒有被粼粼的波光吹皺,顯出不同來。

  艾貝貪玩地撥了撥水,感受水的冰涼。

  然後她慢慢往下伸、往下伸,然後輕輕地撈住了那顆月亮鬧鐘。碰觸到它的剎那,她彎了彎眼睛,臉上露出孩童成功完成冒險後的快樂與天真。

  緊跟著,她食指一彎,關掉了它。

  《貪玩島觀光手冊》上,不停變換的生存人數,諷刺般地定格在「11」的數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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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17 13:57:45
第一百二十八章 「決賽」(一)

  艾貝走在一條浩瀚宇宙般深邃的長廊裡。

  如同在虛空之中前行,她的腳下是漫漫星子,伸手卻觸摸不到任何物品。只偶爾有流光一般的事物從眼前劃過。這些東西稀奇古怪,有焦黑的土壤,有髒了外袋的營養液,還有半舊的毛毯等等……

  半決賽已經結束了。

  在游戲失去了所有關卡障礙的情況下,游戲公司勒令剩餘的11人廝殺,淘汰1人後方可獲得進入決賽的機會。

  但在艾貝、Lucas和奧特的掌控下,剩餘的人無一人出手,場面安靜無聲。

  僵持下去,這場直播無疑就會成為觀眾口中的「垃圾時間」。

  而選手與節目組之間的博弈也讓觀眾看得津津有味,在他們歡呼連連的支持下,節目組不得不妥協,將最終的名單變成了11人。

  當半決賽結束的瞬間,艾貝卻發現自己沒有立刻被傳送到現實中去,而是出現在了這條長廊裡。

  不知是不是半決賽後沒有休整期,直接讓選手進入了總決賽。

  她無懼無怕,好奇地參觀著這座「博物館」。

  「博物館」中的物品異常熟悉,每一樣似乎都能激發出她腦海中的一段記憶。

  當她路過一袋營養液狀的物品時,它向她飛來,身上白濛的防護罩自動打開,像是暗示她將它取出。

  艾貝低頭拿起了它。

  剎那間,白光大熾,將她整個人包圍進去,消失在了這深邃長廊裡。

  *

  貧瘠而荒蕪的星球,堆滿了高科技產品報廢後的廢料,猶如林立的搖搖欲墜的大廈,形成巨大的垃圾場。

  整座星球上空被污染的灰霧遮擋,光也難以穿透。黴綠的污水混合著腥紅的血液從這片土壤裡流出,匯入佔有10%面積的水源之中。

  廢棄的土地,骯髒的水源。

  還有,滋生出的罪惡。

  每個固定的時間段,都會有飛船在這座「垃圾星」降落,傾倒宇宙垃圾。而這些垃圾之中,包括人類。

  偷渡的逃犯、被捨棄的棋子,以及,非法製造的克隆人。

  「手。」

  清理員站在艙門口,面無表情地對每一個出艙的人道。

  他們不得不伸出手,讓清理員將垃圾星的ID編號注射到身體裡,和每一件出艙門的垃圾物品一樣,僅僅是為了便於管理。

  這中間有的人迷茫地望著這顆未知的星球,有的人卻異常興奮,腳剛一踏上這片土地,就立即將罪惡的手伸向身邊的人。

  在星際裡流竄的逃犯點燃了戰火。

  他身高兩米,體格強壯,俯視眾人的目光凶悍殘忍,顯然手上早已沾過數條人命。將那些從未經歷過鬥爭的人唬成一團鵪鶉後,他嘿聲一笑:「把東西都交出來,我就饒你們一命!」

  除了威脅性武器,每個人都攜帶了隨身物品,或是食物或是用具,還有金錢首飾。

  面對這樣的情形,清理員仍站在艙門前,眼皮都不撩,順手將一個雙腿顫抖遲遲不敢踏入的人扔了下去。

  只要踏上這片土地,就是進入了無序世界,這裡無論發生任何事,都與他們無關。

  有人鼓起勇氣說:「……你也不知道這裡的情況是什麼樣的,趕盡殺絕對你有什麼好處?」

  「克隆人?」逃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到了他身上屬於克隆人的印記,哈哈大笑道,「不過是一堆移動的器官,居然敢命令我做事了?!」

  他猛地攥住那人的脖子,輕而易舉地將他從地上拔起。

  瘦弱的克隆人頓時臉色漲紅,拚命拍打著脖子上像鋼筋一樣鉗制著他的大手,卻無濟於事。

  逃犯輕蔑冷笑著收緊了五指,毫不留情地將他掐斷了氣。

  在場其他人皆倒吸一口冷氣,徹底噤聲了。

  他鬆開手指,克隆人了無聲息的癱軟在地上,像一條沒有生命的地毯。

  逃犯在眾人眼前倒退著張開雙臂,大笑道:「這才是我夢寐以求的地方,沒有制度,沒有約束,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他呼吸著這片土地上污濁的空氣,享受著這自由的罪惡。

  身後是一片皸裂焦黑的土地,當他後退時,鞋底踩上去的剎那,「焦土」猛然拔地而起!

  一道深重的陰影落在他身上,如來自深淵的凝視。

  逃犯抬頭去看突然暗下來的天,「焦土」將他裹入陰影之中。

  一開始,他露在光線下的手腳劇烈地掙扎著,可以從扭曲的肢體中看出他的痛苦。但隨著鮮血從腳底蜿蜒彌漫,他漸漸沒了生氣,只偶爾有骨頭從陰影裡被丟出。

  「焦土」在吃人。

  眾人嚇得汗毛豎起,渾身僵直。

  這個時候,他們才看清眼前「焦土」是一個人,或者說,是一個人形的異種。

  這是一個全身皮膚被燒焦了的人,伴隨著令人作嘔的肉塊咀嚼聲,他露出血腥的口齒,發出嘶啞而斷續的笑聲:「新人……味道……不錯……」

  在他開口說話的瞬間,有人精神崩潰,瘋狂地發出尖叫!

  像是示警,又像是期待有人能夠救助他們。

  但他的尖叫注定只能迎來令人恐懼的死亡。

  在眾人被這一幕嚇破了膽之時,「焦土」接連吞食了三人。

  他們終於回過神來,對生命的渴望讓他們奮力向尚未起飛的飛船奔逃而去!

  可是飛船已經準備起飛了。

  清理員將所有的物品都編好了號碼,傳輸帶收回,傳送物品的樓梯在他們睜大的雙眼中,緩慢而絕望地收回。

  他們拚命地拍打著,企圖攀爬上飛船。

  「送我回去,我有很多錢!」

  「他們想要的信息我都知道,我願意說,讓我走,讓我走——」

  「這是什麼鬼地方,啊!」

  最後發聲的人爬得最慢,他感覺腳踝被一隻顆粒感的冰涼的手抓住,瞬間頭皮發麻,喉嚨如被扼住。

  這時,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個小女孩。

  她只有五六歲大的年紀,有著斑駁的灰藍色的眼睛與頭髮,面容稚嫩,正拖著一個大大的袋子往前走。

  一路走到飛船臨近的位置,她看見了他們逃跑時掉在地上的食物——一袋廉價的營養液。

  她蹲下來,撲掉袋口的灰,吮住吸管開始喝。

  不遠處就是血腥殘忍的殺戮,她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甚至抬頭看了看他們。營養液依舊從吸管中上升,被她吸入口中。

  看歸看,她沒有停止吸食。

  那個男人最後的記憶,就是小女孩的眼睛與神情。

  純稚無辜,好奇安靜,她像沒有任何煩惱的玩偶娃娃,對於他們被撕咬分屍的畫面也不見一點害怕與同情。

  忽地,她彎著眼睛笑了一下。

  似乎很喜歡這支營養液的口味。

  她仍抓著袋口的右手皮下浮現淡青色的印記,上面標記著她的垃圾星編號:19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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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4-17 13:58:06
第一百二十九章 「決賽」(二)

  小女孩的臉和艾貝一樣,是縮小版的她。

  如果是艾貝的粉絲看見,一定會感慨這就是小時候的艾貝。

  而這個縮小版的艾貝比艾貝膽子還大,彷彿對這個邪惡無序的世界無知無覺,她安靜而又滿足地吸食營養劑。

  那黑如焦土的人形,一連嚼爛了三人之後,似乎還沒有吃飽,再次搜索目標。

  其他人在死亡的教訓下,終於明白無法指望飛船上的人來拯救他們,跑進了垃圾廢料堆成的「鋼鐵叢林」,消失不見了。

  異形就將目光轉到了小艾貝身上。

  小艾貝已經喝完了營養劑,正在拾荒。那些人為了保命,扔掉了許多「累贅」的物品,她也不嫌棄,無論撿到什麼都放進她的大袋子裡。

  那袋子如貪食蛇,漸漸鼓出一個小腹來。

  「焦土」沒入地面,疾速移動的黑影沒入袋子的陰影裡,如同蟄伏的蛇影。

  陰影中更濃稠的影子一點點往小艾貝的方位挪動,眼看就要攀上她的腳尖,小艾貝的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把軍用鏟。

  她一鏟子插入地面,往回一舀,舀出一捧腥臭的黑土來。

  撕裂般地低吼從土地裡傳出,濃影如蛇頭猛地撲咬向她的腳踝!

  那裡有牙齒般的骨頭刺入小艾貝的血肉裡。

  小艾貝無動於衷,她就像是在玩泥巴,將地上那細看時顏色格外濃重的土,一塊塊鏟出來。腥濃的臭氣熏天,有未消化的人類血肉的味道,還有它自身腐壞了的臭味。

  間或落下來一些碎骨刺,那也是紮入她腳踝的東西。

  「焦土」固然嚇人,但它的弱點也很明顯。

  他只能依靠掩住人類的口鼻來達到令人窒息死亡的目的,本身的牽拉撕力讓它得以「咀嚼」食物,但真正吸收卻需要很長一段時間。而他的身體能夠融入土地,自然是鬆散而脆弱的。

  那些人如果不是內心被未知事物的恐懼侵佔,只要冷靜下來,也能夠反擊。

  他撕裂般地吼聲在某個瞬間戛然而止,彷彿「聲帶」被人鏟斷了。

  小艾貝獨自一人將這些「土塊碎屍」堆起來,就像每一個在沙灘邊堆城堡的小朋友,默默地玩著自己的游戲。

  等到確認土地裡再也沒有能夠「吞食」她的東西,她才將軍用鏟收回到了那個殘破的袋子裡。

  她站起來,身體搖晃了一下,看向流血的腳踝。

  孩子的腳踝稚嫩而脆弱,那碎骨嵌得很深,艾貝低頭看了看,似乎是知道自己暫時無法解決,她踢踢鞋尖的土灰,繼續往下一個地方走去。

  只是走路比來時略微搖晃一些。

  幾天後,她在「垃圾大廈」拼組而成的都市之中,看到了最新一批的「宇宙垃圾」,那些從異種手下逃脫的人們。他們爭搶著從殘渣裡找到的食物,奄奄一息,卻又充斥著生命衰弱到極點的凶狠,撕咬著別人脆弱的傷口。

  鮮血、狼狽、殘酷、可笑。

  短短的時間裡,他們已經找到了這片土地的生存法則。

  小艾貝看他們的眼神與看普通的垃圾無異,她漠然經過,卻忽然看到了一個「異類」。

  那是一個和她差不多高的小男孩,他的五官漂亮精緻,臉白得失了血氣,嘴唇也是淡淡的顏色。一頭淡金色的頭髮在這樣髒污的環境下像明亮的星子,耀眼奪目。他沒有和那些人搶食,盡管他看上去狀態比他們都要糟糕。

  但他是這裡唯一一個看上去還乾淨的人,可以想像他在盡可能地避免維持外貌的整潔。

  他倚靠在破損的智能冰箱旁,垂頭閉著眼睛,恍如死了一般。

  有人在他的身邊徘徊,似隨時準備叼食腐肉的禿鷲。他大約察覺到了,手指輕動間睜開了眼睛,冰川水一樣的藍眸迸射出瘋狂的光芒,稚嫩的聲線冷漠道:「滾。」

  那人似乎預感到他拚死一擊的瘋狂,往後退了兩步,但眼看著另一邊的食物被人搶奪殆盡,他咬了下牙,反身折回想要殺死他!

  就在他接近的那一刻,被重物砸中了腦袋,耳邊嗡地一聲,失去了知覺。

  男人的身影在小艾貝和那個男孩的對視之中倒下,小男孩冷酷的眼神沒有一刻動搖,只是從男人身上轉到了小艾貝身上,緊緊地凝視著她。

  他又餓又累,渾身沒有一點力氣,腦袋發暈,眼前都是飛舞的亂蠅。

  他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就只是看著她。

  小艾貝走近他,在他身前蹲下來。

  她從小口袋裡掏出一袋尚且乾淨的營養液,放到了他身前。

  他沒有問一個字,就低頭咬住了那袋營養液的口子,吸食吞嚥起來。他漂亮的眼睛熠熠,在甜美的食物經過口腔的那一刻尤為明亮,只是仍然盯視著她。

  直到一股倦意襲來,無可阻擋,他腦袋一沉,睡著了。

  這時,小艾貝才蹲下來,抓住他的腳往袋子裡塞,但他的身體太重了,超出了她的預估。

  她放棄了把他裝進去的想法,拿了一根繩子將他的兩隻腳綁在一起,然後拽住那根繩子往前走,像拖著一塊死肉。

  她走得艱難而緩慢,卻沒有放棄丟下這塊「肉」的想法。

  就像小動物囤積冬天的糧食那樣,借著滾動的砂礫,小心又熱切地將儲備糧拖回自己的洞穴。

  *

  小費曼從深重的黑暗裡醒來,腦部神經的疼痛使他發出無意識的呻吟,但在意識恢復的那一刻,他就警惕地將所有聲音吞回了喉嚨裡。

  他想起了自己的處境。

  耳邊安靜許久,只有廢水滴答,從報廢的科技物品的排管裡滾落。不等他再「觀察」,近似於無的腳步聲突然出現,近在耳畔,緊跟著他的衣服領口被人扒開。

  在遭受到惡意襲擊的剎那,他豁然睜開了雙眼。

  他對上了一雙幼圓的灰藍色的眼睛,是那個給他餵食營養液的女孩。那顏色像主人不愛惜擦拭的藍寶石,沾上了塵灰,而她不自知,仍然散發著單純動人的光芒。

  「唔?」她發出疑問的感嘆詞,似是不明白他怎麼突然醒了。

  小艾貝無視他眼神裡狼崽子一般的凶狠,刀片在她的手指間出現。

  她想要割開他的喉嚨,放出他的血。

  小費曼劈手反奪她手中的刀片,卻撲了個空,反而狼狽地滾到了地上。他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自己的手沒有被束縛住,以為是綁他的人粗心大意。

  或許確實是粗心大意。

  但小艾貝沒有因為他的掙扎而苦惱,她蹲下來,用膝蓋頂住了他的喉嚨,看上去毫不費力,卻讓從小受訓的小費曼無力掙扎。

  而後她撤開了膝蓋,眨眼之間,他竭力擺脫短暫窒息的痛苦試圖反抗,卻被她一拳砸向喉管。

  他猛然嗆咳出聲,尖銳的疼痛刺破了氣管,眼前驟然一黑。

  而她沒有放鬆,繼續捶擊他的喉嚨,沒有不忍,也沒有猶豫,神情專注,彷彿只是在砸一條將死的掙扎的魚,用來準備自己的晚餐。

  小費曼從未覺得離死亡這麼近。

  幸而,小艾貝不準備就讓他這樣死去。在發現他已經無力反抗之後,她就停了下來,還將他重新拖回到破洞多多癟了氣的氣墊床上。

  小費曼後來才知道,作為被囤積的糧食,他活著比死了要儲存的時間更久。

  而在他之前,她只吃一些廢棄的過期食品為生,「焦土」吞食人類的畫面給了她啟發,她這才考慮嘗試他的肉當做備選項。

  她沒有人類和同類的概念。也許曾經有過,但慢慢在這樣的生存環境下被磨滅了。

  而讓小男孩真正逃離險境的,是他在屢次逃跑失敗的絕境中,嘗試與她對話。

  她用一種好奇的眼神,看著他的喉嚨「唱歌」,嘗試性地跟著他念他說的每句話的尾音。

  「這是什麼地方?」

  「方。」

  「你叫什麼?」

  「麼。」

  「是誰派你來的?」

  「的。」

  小費曼因氣管受損而嘶啞的聲音,像漏了風的管風琴,與她細嫩而跳躍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他的眼睛向上一挑,自然而然帶出居高臨下的氣勢:「你,不會說話?」

  話音落下,一團黑影殺到!

  她猶如齜牙凶狠的小獸般猛地撲向他,小費曼再次被人整個按倒,他淺金色的頭髮被人抓住,扯住髮根往上拉扯,他吃痛發出一聲低嘶。

  小艾貝看見他痛苦地皺在一起的臉蛋,這才露出殘酷又快樂的笑容。

  他知道了。

  她不會說話,但她能分辨得出他的情緒。

  她聽出了他剛剛在笑話她。

  僵持半晌,他對她說:「對不起。」

  她聽不懂,卻從他的眼神和語氣中判斷著他真正的想法,確認不再有那讓她不舒服的感覺出現後,鬆開了手。

  他們第一次達到了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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