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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陽光晴子 -【愛妻帶種逃(夫君莫敵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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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4-23 00:05:3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陽光晴子 - 愛妻帶種逃(夫君莫敵之二)

她喝下了孟婆湯,忘了他與孩子,忘了曾說要與他共度一輩子,
而造成這一切的,竟是他自以為能護她周全所演的那場戲,
怎料反讓她帶著誤會與對他的恨離世,儘管他追下了黃泉,
欲留住著她的手扣緊得都烙下了紅痕,依舊阻止不了她的決絕,
他只能帶著記憶轉世,一世世尋覓著那令他思念欲狂的人兒……

那婚前就放話不會把她當妻子看待的夫君,八成犯傻了,
不然才剛摔了交杯酒要她滾出去,怎麼一見她的手腕就變了,
還是他真如傳言「生意做到哪,小手摸到哪」那般有戀手癖?
要不為何一眨眼就對她又是愛憐呵護又是纏綿求歡的……
寵她之餘,還連所有她在乎的人也都一併照顧了,
他說唯有這樣,她才不會分心去擔心別人,能好好被他獨佔,
他說不許她哭,除非是他的愛能寵她到令她流出幸福的眼淚,
他說了好多好多,讓她甜上了心頭,也被他填滿心頭,
然而也因為他說了好多,讓她忘了問他為何對她這麼好,
才會由上門「認親」的公主那兒得知,其實他寵的人不是她,
他愛的是前世妻子,而自己手腕上的胎記讓他誤認了……
而同時擁有胎記和記憶的公主,似乎才是他尋尋覓覓的人,
她想,他曾給了她那麼多幸福,這次,為了讓他也得到幸福,
即使已懷了孕,即使再痛苦,她都要將他還給他真正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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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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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4-23 00:06:13 |只看該作者
【序】

        歡慶六百

        甜檸檬六百號了!

        天啊,晴子再一次的接下進入百號主題的任務,真的是很開心。

        當然,也很惶恐,就怕辜負了新月團隊的期待,所以就像個瘋子似的寫個不停,這次的《愛妻帶種逃》不是厚本,也快被我寫成厚本了。

        但不管如何,晴子真的很用心喔,希望你們大家會喜歡。

        想起甜檸檬系列,晴子也是前幾號就加入的作者之一耶,時間真的過得好快喔,相信不久就會突破一千號了!哈哈哈……

        當然,那要靠很多人的支持與努力了,當然也要算上晴子一份啦。

        最近,晴子連續兩本的書寶寶都有第二老實人生,說,這個話題實在很嚴肅,但晴子又不想寫得太嚴肅,因此人格搞得有些分裂。

        我也想過,如果我有第三人生,要怎麼過我的新人生。

        事實上,這種事在現實中是暫時不可能發生的,所以還是活在當下吧!

        不過,故事內容已經點出了晴子的想法與態度,相信晴子的書迷朋友一定不會太驚訝,而且某些橋段實在很可憐,有沒有看過作者自己邊寫還邊流淚的?

        所以主角在轉世後的個性,晴子做了調整,希望你們看了也有所獲。

        再來就是準備書展的書了,晴子會加油的!

        新的一年即將到來,就在這裡先跟大家說——

        二0一二,新年快樂!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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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4-23 00:06: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幽靜的房裡,點點晨曦透窗而入,灑進的一片金光就落在床上相依相偎的一對男女身上,明亮與溫暖也喚醒了男人。

        薛辰劭深深凝睇著躺臥在他身旁的韓采薇,她熟睡的臉龐上有一抹甜美的笑,這一幕,是他渴望了好久的美景,即使已看了一個多月,也有一種置身在美夢中的感覺。

        身為富商之女,她美麗溫柔、才德兼備,吸引許多才華洋溢、祖產豐厚的公子哥兒上門追求,但儘管眾人趨之若鶩,他仍打敗群雄抱得美人歸,如今,成為她的天。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輕輕的撫著她白嫩無瑕的粉頰,看著她烏黑的髮絲與自己的髮交纏,他俯下頭,輕輕啄吻了她的額際。

        他的動作似乎擾了她的安眠,她動了一下,調整了睡姿,卻將螓首更往他的身體貼靠過來,誘人的軟柔緊壓著他堅硬赤裸的胸膛,身上的薄夠在她移動時滑落至纖腰處,如白玉般的渾圓映入他眼簾,昨夜的激情繾綣令他的黑眸再閃過一道灼烈的光芒,下腹也跟著亢奮起來。

        婚前兩人獨處時,他已心猿意馬卻不敢造次,除了她有一個莽撞到讓人投降的冒失鬼丫鬟緊盯著外,她還有一股不可侵犯的高貴氣質,讓他只得按捺住渴望。

        新婚月餘,他早已將她吃乾抹掙,熟悉她身上的每一寸,但她的滋味太甜美,輕易就能撩撥起他的狂野慾望,但想到昨晚已讓她疲累得無法穿上中衣再入睡,他便一陣不捨,算了,反正來日方長。

        在壓抑了慾望後,薛辰劭小心翼翼的將韓采薇自他身上移開,讓她趴睡在床上,再拉開紗帳,輕聲下床,沒想到少了他的體溫熨貼,她也從睡夢中醒來,眨了眨眼,揉揉惺忪的睡眼,她揪著被子坐起身來。

    儘管已成親月餘,但她還是不習慣在他面前裸身,以被子包裹好自己下了床,從頭到尾她都是羞答答的低著頭,不敢看向她俊美但光溜溜的夫婿。

        他明知她的羞澀卻刻意停頓,還勾起嘴角一笑,轉身一把抱住她,「你不再多睡一會兒?」

        他赤裸精壯的身軀僅隔著一層被褥熨貼著她同樣赤裸的身子,她粉頰狂燒,滾燙得都要冒煙了,腳也有些虛軟,吶吶的道︰「不、不睡了,我伺候你更衣。」

        「哦?那應該是我先伺候你,還是你打算以單手來服侍我?」他出言打趣,同時卻也溫柔的握住她的右手,再挑眉看著她揪著被褥的左手。

        她頓時無措,只能嬌羞的瞪他一眼。

        他低笑一聲,拉開了她的被褥,而那真是煎熬,但也是兩人共同生活後才有的興味,接著,他為她更衣,卻是慢條斯理的,她心急地接手想要自行穿妥,那羞紅的粉臉,真是美極了。

        終於,韓采薇穿妥了一襲月牙白衣裙,她暗暗鬆口氣,再臉紅紅的伺候丈夫著衣,但他可沒乖乖的站著讓她穿,不時的一親芳澤,或是趁著她上前時,埋首在她的髮絲中,啄吻她白皙的脖頸——

        待她為他著衣完畢,穿上一身圓領紫袍,襯托出他的俊美不凡時,她已是氣喘吁吁,春情潮動。

        「想回床上嗎?」他刻意以灼熱的呼吸去騷動她的耳畔。

        她急急搖頭,很清楚這一上床,不到中午可是下不了床的,她從不知夫婦之間的情慾可以如此癲狂。

        她臉紅紅的坐上妝臺,薛辰劭走到她身後,望向銅鏡,看著兩人在銅鏡裡的模樣,不知她自己是否發覺到,處在情慾中的她更美、更誘人……

        他接過她手上的髮梳,為她梳髮,替她編起髮辮,雖是男人,他的手極巧,挽成髮髻並不難,何況還有福利。

        他眷戀的手在她脖頸間輕輕撫摸,雙手再游移到她的前襟,探入衣服內——

         「不……待會、待會兒……小寧就會送、送早膳……」她粉臉酡紅,柔荑按住他愛撫著她的大手。

        他蹙眉,「那個莽撞的丫鬟……」話還沒說完,房門外就傳來一串急促的腳步聲,接著,房門突然被用力推開。

        薛辰劭的手及時離開妻子的身上,挺直了腰桿,但一看到妻子臉上的嬌嫩羞色,他又衝動的想一腳把何小寧踢出房外,再擁著愛妻上床纏綿一番。

        長得圓圓潤潤的年輕丫鬟雙手端了個大托盤,一邊進來一邊大喊著,「奴婢送早膳來了。」

        何小寧原本也是個大小姐,父親是土財主,母親早逝,但父親交友不慎被拐騙了家產,一夕之間變得一無所有,奴僕盡散,但父親僅帶著她的繼母回到南方的老家終老,原因是他負荷不了她的大食量。

        身為好友的韓采薇在征詢父母的同意後,欲把她留在身邊,原是想以姊妹相稱,但何小寧自己覺得那太厚臉皮,硬是要當她的貼身丫鬟,偏偏什麼也不會,狀況特別多。

        而佛心來著的韓采薇因為擔心她,在自己出嫁時也讓她陪嫁過來了。

        言行舉止從來就不優雅的何小寧半走半跑的衝進房內,「砰」地一聲,托盤上了桌,盤子上的菜肴、粥品已抖落不少。

        粗魯的她又用肥肥小手捧著一碗粥要移到桌面,「燙燙……」她臉色大變的「叩」一聲,那碗粥斜斜地上了桌,又倒去了大半,何小寧吐吐舌頭以口水沾沾她燙紅的小肥手,這才拿了抹布小心的將其他菜盤移到桌上,再用同一塊布抹了抹桌子,將那些掉落的菜渣、米粥又抓起來丟到盤子,而那塊布的一角還劃過其中僅存半碗的熱粥,又落下幾顆米粒。

        薛辰劭的臉皮微繃了一下,眼神透了抹無奈,雙手環胸的看向已經匆匆趕過來的愛妻。

        「小寧,手有沒有事?不是說了讓其他丫鬟來準備就好?」

        韓采薇擰了冷毛巾過來,按住好友仍然忙碌的手,替她擦了擦微紅的手。

        何小寧率性的拿走巾子,用力拍了一下胸脯笑道︰「我一次做得比一次好了,一點點紅,瞧,沒事嘛,還有,我是丫鬟耶,你這主子快坐下來吃,呃……」她幾近粗魯的將好友拉到椅子坐下,再看向仍站著離她三步遠的薛辰劭,她乾笑的福身行禮,「爺吃粥了。」

        他只能點點頭,走到妻子身旁坐下來,體貼的將他眼前不到八分滿的粥放到妻子面前,自己則拿了另一碗。

        「欸?怎麼只剩半碗粥?我再去拿。」何小寧這才瞪大了眼,注意到那碗粥已倒了半碗,尷尬的轉身就要跑。

        「夠了,我吃饅頭便行,你可以下去了。」他可不想再看她表演一次上菜秀。

        何小寧緊急煞住腳步,回頭答︰「喔~」這拉長的一聲,不無可惜之意。

        雖然是好友兼主子的丈夫,但好看的男人總是賞心悅目嘛。

        瞧何小寧還是依依不捨的回頭看了好幾眼才退出房門外,韓采薇忍俊不住的想笑,因為薛辰劭已經一副快要受不了的樣子。

        「若不是因為你,她絕對進不了薛府。」他最終還是翻了白眼。

        韓采薇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但也說了句公道話,「怪不了小寧。」

        薛辰劭是科舉進士出身,年紀輕輕就成了內閣大臣,是朝中新貴,更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不管進出哪裡,總有美人朝他拋媚眼,要不就是含情脈脈的凝望著,許多未婚閨女都期望能得到他的青睞,何小寧自然難敵其魅力,但她個性純樸,加上薛辰劭身為好友的丈夫,因此她只是純欣賞。

        薛辰劭當然明白妻子所指為何,他有得意但也有無奈,「讓你看痴了,我是開心的,其他的女人,我就覺得煩了。」

        「我哪有看你看痴了,吃早膳了,待會兒不是得進宮?」她又臉紅了,否認得有些心虛,只得轉開話題,沒想到,有人就是不配合。

        「對,沒有,只是在湖畔賞蓮時,對我一見鍾情而已。」薛辰劭愛煞了她羞紅的臉蛋,逮到逗她的機會就絕不會放過。

        她沒敢再反駁,因為,他的確在那一天就進到她的心裡面,當時有八、九名王公貴族,但俊美挺拔的他就是特別突出,與那些友人吟詩論劍時的自信神采,如今回想仍讓她的心怦怦狂跳。

        薛辰劭瞧她粉臉暈紅的低頭吃粥,沒再糗她,也享受此刻的溫馨氛圍,用完了早膳,他看著也靜靜的望著自己的妻子,滿足而笑,「這是最單純、最平凡的幸福,一起用膳、日夜相伴,再無所求。」

        「就怕你哪一天厭了,另覓新歡。」她這話是有感而發,他是年輕俊美的朝中新貴,放眼朝政,哪名王公貴族不是三妻四妾;他是如此的卓爾不凡,美女又處處可見,怎麼可能由她獨佔他。一想到這點,心便沉重了些。

        薛辰劭劍眉微揚,眼眸浮現深情,「不,不會有那麼一天,我是一旦愛上了,就是死也無法停止、不去愛的人,而且,我的心太小,只容許一個人進駐,再也塞不下其他人。」

        「生死相許嗎?」她心弦一動,深情的眼眸直視著他。

        黑眸浮現笑意,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是,而且,我們再許下一世、下下一世。」

        她嫣然一笑,知道自己太傻,在情感上也太執著,但是,她就是無法與其他女人共事一夫,她向往的是她爹娘那種專一而深摯的情感。

        他拉著她起身,輕啄了她的唇一下,目光更柔了,「別胡思亂想,只要愛我就好。」

        她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我知道,你該進宮了,我送你。」

        這一對恩愛夫妻手牽手的走到薛府大門口,深情凝睇了好一會兒,薛辰劭才上了馬車。

        而這是他們新婚一個多月來,天天固定上演的戲碼,羨煞不少人。府中的奴僕見兩人四目又在深情流盼時,莫不低頭偷笑,可以預見的,韓采薇這個當家主母要出現入門喜的機會可是極高呢!

        馬車已漸行漸遠,目送他離開的韓采薇仍靜靜佇立,臉上帶著一抹笑意。

        成親至今,他照顧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其實她還未入門前,他便噓寒問暖、溫柔又體貼,當別的公子哥兒趁機想一親芳澤、親近她時,只有他謹守分際,或許也因此婚後他在情慾上才如此放肆,不必進宮的日子,他黏她黏得更緊,兩人的感情在翻雲覆雨後更親密也更深濃……

        還看?跟著來到大門口的何小寧先揮手示意其他奴僕先去做自己的事後,再眉開眼笑的以手肘頂了頂主子打趣道︰「主子跟爺最多也是晚上就踫面了,主子這再望下去,不知情的人還以為爺要出遠門呢。」

        一被調侃,韓采薇立即雙頰紅透,羞得急忙轉身回房,何小寧笑咪咪的跟上去,「今兒個要做什麼?還是想爺當個思春的少婦就好?」

        韓采薇開玩笑的瞪她一眼,「還說是丫鬟?糗我糗得很用力呢。」

        「哈哈哈,沒人了嘛,只有我跟你,咱們就是朋友嘍。」

        何小寧眨眨眼,她是率真的人,沒什麼城府,相反的,韓采薇心思細膩,想得很多,但兩人就是很投緣。

        「我也是跟你開玩笑的,」她笑著搖頭,「你去幫我拿做女紅的籃子,我想替他做件衣裳。」這是她這幾日想了又想才想出來的活兒,不然家中大小事,薛辰劭都交代管事下人做了,他只要她當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奶奶。

        「獨一無二,讓他穿上身、暖在心,即使不在身邊,不想你也不成吧。」

        何小寧促狹說道,還裝模作樣的做了套上衣服的手勢,引來韓采薇一記又好笑又好氣的白眼,但整個人都散發著幸福的光采,閃閃發亮。

        「天啊!會不會太幸福了呀,我都快被甜死了,救命啊!」何小寧作勢的扣著脖子求救,那模樣說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又糗我!」韓采薇紅著臉兒,作勢追上去要打她,何小寧仍大叫「救命」,房間內,頓時充滿著幸福的嬉鬧聲。

        然而,讓韓采薇如此幸福的另一半,卻遇上了為官以來最大的麻煩。

*             *             *

        肅穆的宮殿內,皇上御門聽政卻是繃著一張臉,直勾勾的瞪著甫跟著眾臣上早朝的薛辰劭,「原以為你會成為朕的左膀右臂,看來朕是太看得起你了!」

        臉色鐵青的皇上丟下這句話,隨即甩袖離去。

        除了薛辰劭外,眾臣皆面面相覷。龍顏大怒,點燃的一把火所燒向的還是聖眷正隆的薛辰劭。

        但眾臣大多是心知肚明的偽君子,根本知道皇上的怒氣從何而來,只是作戲罷了。

        至於薛辰劭則面無表情,雙眸沉潛得看不出任何思緒。

        雖然是太平盛世,但古今皆然,皇宮裡永遠是爭權奪利的戰場,尤其當今聖上遲遲不肯立下皇儲,更讓太子之爭在檯面下燒得火熱。

        大皇子身為嫡長子,是眾臣眼中的準太子人選,而八皇子是文武奇才,對皇儲之位也是誓在必得,兩人的太子之爭,也讓文武百官壁壘分明的各擁其主外,更積極的攏絡人才以擴展勢力,鬥爭也罷、賄賂也罷,各有圖謀。

        然而,薛辰劭身為皇上的新寵,卻堅持不選邊站,此舉早已得罪兩方勢力,此刻,又見皇上態度丕變,隨便想也知道是哪派人馬去跟皇上嚼了舌根。

        薛辰劭靜默以對,但文武官員已圍攏過來,七嘴八舌的說東道西,有的要他靠攏大皇子派,還保證肯定能幫他改變皇上態度,有的要他去跟八皇子賠個不是,也為自己鋪個路,有個靠山總是好的。

        這些人中,又以兩派的核心人物最為強勢,一是炎相爺,另一是杜元帥。

        文武朝臣對兩人的敬畏可不只三分,不敢與之為敵也不敢獨善其身,因為杜鋒手掌兵權,是大皇子的人馬,炎震是當朝相國,傾向支持八皇子。

        兩方幾度交手,屢送密報到皇上手上,互踩對方痛處,結的樑子已深,但在薛辰劭這件事上,卻意外的唱起同調——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薛辰劭的不知好歹,已成了兩派相爭下的犧牲者。

        但是,炎震又比杜鋒的城府要深,見狀,他念頭一轉,打算利用這情勢,再次拉攏薛辰劭。

        炎震一邊思量一邊看著面帶冷笑的杜鋒正對著薛辰劭道︰「看到了嗎?要排除異己是多麼易如反掌,憑我在朝廷的影響力,任何人想與大皇子或我們為敵,簡直是——」杜鋒刻意靠近薛辰劭,在他耳邊吐了一句,「找死。」

        語畢,隨即趾高氣揚的率著一群大皇子派的朝臣走人。

        「呿!不用腦袋的武夫,以為扔了一句威嚇之詞,就能逼你就範?」炎震笑著走近薛辰劭,再以眼示意,那些八皇子派的朝臣立即離開,偌大的殿堂內頓時只剩他們兩人。

        薛辰劭看著眼前的笑面虎,他很清楚論心機城府,炎震才是個中強手,他在官場上的門生故舊可是盤根錯節,多少七品官在他的《美言》及影響力之下,躍升到一、二品官位,投桃報李,他們理所當然的成了他的心腹親信,更因為勢力驚人,連強勢的杜鋒也難動他一根汗毛。

        「相爺想說什麼?」他開口問。

        「我說你可是棟樑之材,就此被毀,老夫可捨不得。」炎震這話說的可不是客套話,若不是自己的女兒太不爭氣,眼前這俊美傲骨的男人該是他的女婿才是!但眼前有轉機,這就是老天爺給他的機會了。

        「皇上這幾日陰鬱氣悶,動輒得咎,老夫透過宮裡的眼線得知,杜元帥的人一連上了好幾份的奏疏,指責你仗恃著皇上寵信,擅權謀利、結黨營私、收賄貪瀆等等許多惡行。」

         他黑眸倏地一瞇,「簡直一派胡言,皇上不該相信奏折所言才是。」

        「也許是閒言碎語,但眾口鑠金、曾參殺人,言論之可怕,皇上的態度不是已說明一切了?」

        「那些指控確實與我無關,皇上論罪,也得派人明察。」薛辰劭神情嚴肅。

        「能查出什麼?皇上也不可能自己去查。」炎震笑著提醒他。

         他一針見血的話讓薛辰劭頓時無言。

         所以,就是朝中同僚陷害,原因就來自兩黨相爭,硬要逼他表態。

        若是他再不識時務,他們打算共同摧毀他,讓誰也佔不了便宜。

        炎震笑了笑,「你惟一的自保之道,就是成為我的人,杜鋒才不敢再動你,也惟有我與八皇子才有能力阻止皇上下旨治你的罪。」

        「不必,我行得正,我馬上去跟皇上說明白,我是絕不會做違背君臣大義之事。」

        「皇上不會見你的,因為八皇子找了許多人給你背了黑鍋,」他搖搖頭,「皇上的個性你也知道的,這天子之位,他原本就坐得極不穩,大皇子、八皇子雖都是他的皇兒,但他也知道他們是虎視眈眈的等著繼承皇位,他寧可錯殺,也不願放過一個可能會危及自己權勢的人。」

        薛辰劭雙手握拳,他明白炎震所言,如今,兩派人馬勢均力敵,眾人暫且按兵不動,皇上仍可高枕無憂,一旦風波陡起,誰也不敢說不會有逼宮篡位之事發生,畢竟眾臣的忠誠是假。

        炎震又附耳對他說了一些話,他愈聽臉色愈難看。

        「你是聰明人,我等你的好消息……」炎震再拍拍他的肩膀,笑呵呵的走人。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嗎!薛辰劭繃著一張俊顏,獨自佇立良久後,轉身步出宮殿,來到皇上寢宮外求見,但卻吃了閉門羹,一連等了數個時辰後,總管太監這才步出,朝他行禮再示意他往另一旁的亭臺去說話。

        「秦公公,我要見聖上。」一到亭臺,薛辰劭就再重申他的所求。

        「不見,皇上交代下來了,而且,這幾日也不上朝了。」秦公公搖搖頭。

         「難道皇上真的相信那些奏折上的謊言?」他真不敢相信,他眼中的明君竟然是昏君。

        「呃,這事奴才不敢多言,但是太多人打著冒死上書的旗子,說了大人許多難聽話。」秦公公頓了一下,他也是愛才之人,忍不住還是說了心底話,「大人是朝中新貴,但老奴在宮裡四十年了,在朝廷裡想要獨善其身不願同流合污,只有被整、等死的分兒。」

        「皇上非愚昧之人!」薛辰劭咬牙低吼,否則他的盡忠不就成了天大笑話?

        「伴君如伴虎啊,今日紅明日黑,沒什麼好意外的,奴才勸大人別太固執,要不此事想要善了?難啊!」秦公公語重心長的搖搖頭,旋即朝他行個禮,返回宮裡。

        薛辰劭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握拳的雙手也捏得更緊了。

        薛辰劭帶著重重心事回到薛府,幾經琢磨,他心裡有大抵有了答案,卻遲遲下不了決心。

        他沉眉斂眸的穿過廳堂和亭臺樓閣,一路來到他跟妻子韓采薇所居住的清雅院落,一打開房門,映入眼簾的一幕竟是何小寧拿了盒黑糖甜糕,一口接著一口的吃著,唇邊都是白白的甜粉末——一見到他,她急急的吞下口中的甜糕,再擠出一個笑臉,偏偏牙齒上還沾了一塊黑糖糕,就像少了顆牙。

        若他沒記錯,那應該是他昨天特別派人到鄰縣,也就是妻子娘家附近的糕餅店去買來的。

        何小寧一見他仍瞪著自己手上的糕點,她也慢半拍的想到了,她困窘的搔搔頭,「這家老店的糕餅太好吃了,我也是從小吃到大,今天下午一送來時……」

        「我吃不下那麼多,請小寧幫忙吃的。」

        韓采薇就坐在床緣,高雅而秀氣,全身上下散發著大家閨秀的婉約氣質,她深情的凝睇著丈夫,雙手還拿著針線。

        「哈哈,就是。」何小寧馬上笑著點頭附和,「我出去吃,不打擾你們夫妻倆恩愛了。」語畢,她就拿著糕點閃人。

        走得真快!薛辰劭搖搖頭,走到妻子身旁坐下,「你有吃吧?不是說很想念嗎?」

        「是啊,很好吃,我吃了很多,謝謝你。」她用力點點頭,但卻不好意思說她才吃了一塊就突然覺得很膩。因為他是那麼有心啊,她順口的一句話,他竟記在心裡,差人快馬花了來回一天的路程才買回來給她吃。

        「謝什麼,你可是我的妻子。」他親密的摟著她笑問︰「你在做什麼?」

        「入秋了,再三個月,寒冬將至,我想親手為你縫製一件暖裘,我想做得細一點、再繡點圖案,時間上應該剛好……」她邊說邊縫著,一針一線,臉上笑意盈盈。

        怕他著涼嗎?她是一個很溫暖的人,讓人想好好珍惜,但他的人生已掀起巨浪,他勢必得做出決定,即使可能得犧牲她、委屈她……只希望她不會太恨他。

        他黑眸一黯,但隨即搖搖頭,不想再將心思放在上面,「你別忙了,我明兒個叫遠織坊的人過來,你替我選些上好布料,請他們做就好。」

        「不,那怎麼會一樣呢?而且,」她粉臉一紅,「這是我的心意。」

        見她如此有心,他得極力的壓下心中急湧而上的愧疚,才能握住她的手,「那你做件暖裘就好,其他的就讓遠織坊來做,對了,也給你添置些新衣,披風、外套、皮帽、靴子,我不想外人說我不疼你。」

        她嫣然一笑,「我知道你有多疼我,而我真的不需要多餘的服飾。」

        「也是,我突然也覺得你不需要穿太多。」

        他輕聲一笑,傾身靠近她,以唇輕輕的劃過她的唇,慢慢的磨蹭,他的黑眸變得更深、更濃、更黯——

        就算沒有那句挑情的話,她也是懂得這個眼神的,成親以來,他每每渴望她時就是如此,新婚燕爾,自是兩情繾綣之時,可是,這會兒還是大白天呢。

        但他的吻愈來愈激狂,甚至已一路往下,深入她的衣襟中,她的呼吸變得急促,她幾乎都要聽到自己如雷的心跳聲。

        在她的嬌喘呻吟聲中,他拿走她放在膝上的針線竹籃,再回身擁著她躺上了床,拉下床幔後,與她溫柔纏綿。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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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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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4-23 00:06: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第二日,薛辰劭一早就出門了,雖然戲說韓采薇不需穿太多,但寵愛她的事,他做來可完全不手軟。

        就在他離開一個時辰後,遠織坊就送來了兩輛馬車之多的綾羅綢緞。

        「天啊,好美呀!」

        何小寧貪看著眼前像座小山似的上等布料,眼睛都閃閃發亮了。

        她聽其他奴僕說了,遠織坊可是皇家御用的繡坊,舉凡皇親國戚、富商名流的衣服都是由該坊所製,除了布料昂貴、裁工刺繡更是祖傳三代的真功夫,一旦穿上身,更襯得氣質一流,令人愛不釋手。

        不過,當韓采薇要讓何小寧挑塊布做件保暖的衣裳時,她又猛搖頭,「不用啦,我身上穿的就是你自掏腰包幫我訂做的,比府裡的任何丫鬟穿得都好了,再穿遠織坊的衣服,別人會以為我當了爺的小妾了。」

        「噗!噗!」

        這一連數聲的噗哧笑聲來自其他的奴僕們,他們覺得她真的想太多了。

        但滿臉笑意的韓采薇知道,何小寧沒那個心。

        接下來,她慎重的替丈夫選了好幾塊他喜愛的深紫色和鐵灰色的綢緞,自己卻僅要了價格只有一半的綾羅,但懂她至深的薛辰劭顯然已猜到愛妻的選擇,所以,就見遠織坊的大掌櫃馬上一臉為難,「這可怎麼著,薛大人可是交代了,當家主母若如此《厚此薄顧》,他的衣料可也得跟著換,價位要相同。」

        「天啊,爺真的好愛主子喔,這就叫做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何小寧贊道。

        眾奴僕一聽又忍不住噗哧直笑。

        「有福同享是對,有難同當就不適合現在的狀況啦。」有名奴僕忍不住指正。

        「也是。」何小寧不在意的猛點頭。

        韓采薇沒說話,卻是滿心的感動,一來,他懂她,二來,他穿多好,她也要穿得一樣,她穿不好,他自然就不能穿得太好,這樣的男人,教她怎麼不愛?

        於是,她不再堅持,改選了幾匹價位差不多的綢緞料子,再讓遠織坊的人量完身後,她便回到房間,繼續做她的針線活。

        這一天,薛辰劭回來卻顯得心事重重,就連她一直說著遠織坊的事,滿臉甜笑的感謝他的大手筆,他也只是微微一笑,什麼話也沒說。

        她在他身邊坐下,關心的問︰「怎麼了?宮裡有事嗎?」

        「沒有,只是,接下來我會忙一些,也可能直接留宿宮裡,」他撫著她的臉蛋,「皇上交代我跟幾名朝臣研究地方官徵收賦稅的相關事宜,希望擬定新制以有效降低官員中飽私囊的惡性,也能肅清吏治。」

        「那我替你準備一些換洗衣物。」

        「嗯。」

        他看著她笑意盈盈的替他準備衣物,卻很心虛,因為這些都是謊言,卻是不得不撒的謊,今天明知皇上不上朝,他仍進宮就是想踫踫運氣求見皇上,沒想到皇上不見就是不見,即使他等了整整一天。

        他知道自己沒有選擇,再這樣下去,他會一無所有,他是絕對不甘願的。

        夜深了,他靜靜的擁著懷裡的人兒,心裡卻開始想著另一個女人。

        接下來的日子,就如薛辰劭所說的,一早出門,可能兩日後才回家,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又出門,再來,是住了兩夜,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他回來的時間也變成三天一次、五天一次,甚至七天一次。

        「爺怎麼那麼忙?」何小寧都快看不過去了。

        「那些朝臣各有想法,要達成協議原本就難,何況賦稅是大事,很複雜的。」

        韓采薇倒沒有太多埋怨,只是心疼,他回來都是晚上,一躺下就睡了,可見這民生大事有多勞心。

        「你這刺繡的事兒也一樣複雜呀,欸,我們上街去逛逛好不好?你天天縫、天天繡,我都快悶死了。」何小寧邊說邊將她這段日子以來,只要醒著都在忙著做的暖裘放到桌上去。

        「我想早點做好——」

        「讓爺早點穿上,我了解,但一針一線又不是馬上可以完成的,拜託啦。」何小寧雙手合十的拜託著,因為她真的很無聊啊。

        雖然一點也不想外出,但韓采薇善良,看著好友一副快發霉的樣子,又看到準備的繡線用得差不多了,也該上街採買,遂點頭了。

        何小寧自願駕馬車,讓原本想徒步的韓采薇也只能笑著點頭。

        熙來攘往的街道上,兩排街道商店林立,還有攤窩小販沿街叫賣,人來人往的,相當熱鬧。

        韓采薇坐在馬車內,透過半掩的垂簾看著窗外,驀地,一個熟悉的挺拔身影映入眼簾,而在他身邊的,竟是嬌艷動人的相爺千金炎芳英。

        他們怎麼會在一起?這個時間丈夫不是應該在宮裡?她驚愕的拉起垂簾,就是想確定自己有沒有眼花看錯。

        但確實是薛辰劭跟炎芳英,韓采薇柳眉擰起,看著兩人相視而笑,看著他親手為炎芳英戴上一只翠玉髮釵,而那釵顯然是從一旁的小攤上拿的,就見那小販拚命的笑著點頭狀似在稱讚……

        馬車仍在行進,她的眼神一直追逐著兩人,直到馬車拐了彎,往她指定的綢鍛莊而去。

        她的心澀澀的,不明白丈夫為什麼會跟炎芳英在一起。

        京城並不大,她與炎芳英也有過幾面之緣,更曾從愛聽八卦的何小寧口中得知,相爺曾為女兒牽姻緣,看中的就是薛辰帥,可炎芳英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富少戀人,且兩人相當恩愛,若不是相爺不肯點頭,早就有情人終成眷屬。

        但是,從夫君跟炎芳英剛剛的互動看來,兩人絕對有一定程度的熟識,炎芳英雖是含羞帶怯但難掩臉上喜色,而夫君……

        距離有些遠,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為炎芳君插上髮釵的動作是那麼的溫柔,就像他為她挽髮插髻。

        光回想那一幕,幾乎就要扼住韓采薇的呼吸了!他們兩人應該……沒有什麼吧?

        他們成親至今才兩個多月,她月事未來,她還想找機會跟他說一個好消息……

        馬車停下來了,她帶著不安進到綢鍛莊,不同於何小寧的好心情,她的心情始終沉重。

        在何小寧還想逛其他店時,她以身體微恙為由想先自己回府,但何小寧馬上搖頭,「我們趕快回去,你可是爺的寶貝,你若出狀況,我可就倒霉了!」

        她是寶貝嗎?那為什麼他有時間陪炎芳英上街卻沒空回家?

        韓采薇不希望自己多想,但她真的介意,在馬車原路返回時,她又在街上搜尋兩人的身影,卻沒看見他們了。

        一回府後,她立即窩回房問,怕自己愈想愈多,便繼續做衣服,只是縫錯了一針,不一會兒,又縫錯了一針……

        「你怎麼像丟了三魂七魄似的?身體不舒服又不躺上床休息,還忙著做衣裳,你到底怎麼了?」何小寧早就覺得她今天怪怪的了。

        不想好友擔心,她勉強擠出笑容,「沒有,沒事的。」

        「可……咦,爺回來了,今天比較早!」何小寧一看到進門的薛辰劭就笑了開來,「你一定開心死了吧。」她眨了眨眼,識時務的走出房間。

        韓采薇欣然一笑,瞧,她就是多想了,他這不是回家了?她愉快的放下手中的針線,起身迎向他,可是,她還沒說話他就先開口了。

        「我今晚有事,只是回來換件衣裳,你別等我先睡吧。」薛辰劭笑看著她道。

        「換件衣裳就走?宮裡的衣服不夠換了嗎?要不要我再收拾一些給你?」她雖然問了一堆,但其實她最想問炎芳英的事,但要怎麼問?自己會不會像個妒婦?

        「不用忙了,相爺要我今晚過府一敘,還說了要促膝相聊至天亮,我想換件好一點的衣服——遠織坊的新衣還沒送來嗎?」他眉開眼笑,心情極好。

        他要到相府去過夜?她的心不由得一揪,但還是不忘回答,「還沒,為求繡功精緻,他們不趕工,所以,至少還要一個月的時間。」

        她邊回答,卻見他像個剛墜入愛河的男人,套了一件紫紅色袍服,又皺了眉,再換另一套湛青鍛袍,還是覺得不好,最後,他又換上一套紅綢袍服,她記得他說過這套衣服太艷太招搖,所以,只穿給她看——

        但此刻的他卻一臉滿意,對她剛剛的答覆似乎也沒聽進去。

        他笑著低頭親吻她的唇一下,「早點睡,我愛你。」

        「嗯,我、我也愛你。」她僵笑點頭,他愛她啊,她不該亂想、不該懷疑他,他溫柔又專一,別亂想……

        「咦?爺去哪裡?那套衣服不會太招搖了?」見薛辰劭來去匆匆,退至門外的何小寧好奇的走進房間。

         韓采薇答不出來。她的心微微揪疼著,好像有些不對勁,是了,他跟她已經好久沒有擁抱了……

*             *             *

        接下來,薛辰劭似乎更忙了,但他好像忙得很開心,看來春風滿面,他身上總會出現韓采薇不曾見過的新袍服,而且,樣式顏色不似過去沉穩,花稍許多。

        但他對她一樣很溫柔,夫妻間的房事雖然因他回家的次數變少也跟著減少,但是他仍舊一樣的熱切多情,若真要說有什麼不同,就是完事後的擁抱沒了,他總是很快就入眠。

        而她擱在心裡的一件事,因為兩人一直沒有好好坐下來談心的機會,她也遲遲未說出口。

        她雙手輕撫著仍然平坦的肚子,這孩子很乖,她一直沒有害喜,是否因此他也遲遲沒有察覺到她有孕?

        她抬頭看向窗外,月彎如橋,今晚,他又不會回來了?

        「砰」的一聲,何小寧突然氣喘吁吁的撞門而入,「天啊……天啊……爺他、爺他竟然帶了炎姑娘回府耶!」

        一想到半個多月前,她在街上看到兩人親密互動的一幕,她的心又微微抽痛起來,那件事,她已選擇閉口遺忘,但他今日卻帶了炎芳英回家?!

        「應該沒什麼事,別大驚小怪。」她力圖冷靜。

        「可是、可是……」何小寧支吾其詞,不知道該不該說,因為爺攙扶著炎芳英的神態大大的不對啊!

        「到底……」韓采薇的話頓時鯁在喉頭裡,她怔愕的看著門口。

        何小寧注意到她神色有異,也跟著轉頭。是了!是了!就是這個樣子啦。

        薛辰劭蹙著眉頭,小心翼翼又萬般不捨的扶著炎芳英走進房,他的眼神只看著她,彷彿很擔心、很心疼、很不捨,而炎芳英整個人幾乎都窩在他懷裡了。

        「呃,薛夫人。」炎芳英停下步伐,一臉尷尬的看著她又看向幾乎摟抱著自己的薛辰劭,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薛辰劭看向妻子,濃眉直得更緊,「你在?我以為你出門了。」

        韓采薇微微一僵,晚上了,她能去哪裡?對此她更想反問他,自從她嫁入薛府至今,因為回娘家動輒都要一天光景,所以除了婚後那次回門外,她大都待在家中,他不是知道嗎?

        見她沒有回應,薛辰劭卻已迫不及待的又開口,「芳英身體不適,我想這裡比較近,就要她先進來躺下休息,待舒服點再送她回去相府。」

        芳英?!他已經喊得如此親密?就在韓采薇仍怔愕之時——

        「那有客房啊,幹麼來這裡!」何小寧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

        聞言,薛辰劭臉色突然一冷,「客房的床怎麼會比主人房的床舒服?她是相爺千金,是金枝玉葉,何況我才是主子,你這奴才多嘴什麼?」

        何小寧何曾見他如此疾言厲色,嚇得急急摀住嘴,不敢再多話,但不免感到委屈,眼眶都紅了。

        韓采薇一愣,他從來沒有罵過小寧,因為他知道小寧在她的心裡是像姊妹一樣的地位,韓采薇伸手握住好友的手,朝她搖頭,希望她別多想。

        「沒關係,我看我還是回家好了。」炎芳英美麗的臉上有著忐忑。

        「回什麼家?你人都不舒服了。」他看似生氣,但語氣竟是寵愛不捨的。

        韓采薇怔怔的看著這一幕,她的夫君看也沒看自己一眼,雙眸只看著炎芳英,直到她羞澀的紅了臉、低下頭,他才像是突然清醒,隨即魅惑一笑。

        而當他再看向自己時,他臉上那抹疼惜不見了,就連過往看著她時的深情也已消失,他開了口卻像在喊下人似的,「你去端盆溫水來,再擰個毛巾給我。」

        「呃,」她怔愣住了,「好。」

        「我去就好!」何小寧隱隱覺得有一股怒火往頭頂上沖。

        「你去?!箍手笨腳的,萬一把水潑到芳英身上,讓她染了風寒,你能負責?」他馬上怒聲大叫。

        「我去,你別生小寧的氣。」韓采薇連忙跑了出去。

        何小寧簡直難以置信,也跟著跑出房門,看著好友眼眶泛紅的跑到院落所設的小廚房,親自舀了水,她只能氣呼呼的上前幫忙,邊燃了爐灶內的火邊抱不平,

        「有沒有搞錯?你是主母耶,爺怎麼可以叫你去伺候炎芳英?」

        「沒關係的,小寧,她是相爺千金,我們本該好好招呼,何況她身體不適。」

        「那她可以到客房去吧,為何一定要在主人房?這像話嗎?有哪個客人臉皮這麼厚,除非爺打算——」她倏地住了口,瞪大了眼,「不會吧?你們成親還沒三個月耶!」

        她眼眶也紅了,「是啊,他不會的,我們別亂想。」

        稍後,韓采薇在房門口接過何小寧手上的銅盆,送進房裡時,炎芳英已平躺在他們恩愛多回的床上,她拿著擰乾的毛巾交給丈夫時,他連一聲謝也沒有,也沒看她一眼,整顆心都牽繫在床上的美人兒身上。

        「怎麼毛巾這麼涼?是水涼了嗎?再去弄熱的過來。」

        他一臉不耐,因為炎芳英昏昏沉沉的,又不想看大夫,只是像個孩子似的,一手握著他寬厚的大手不放,就怕他突然放下她似的,更讓他心疼。

        韓采薇忍著心酸,哽咽道︰「是。」她連忙又捧了那盆水出一房門。

        他回過頭,墨黑眼眸瞥了她一眼,隨即又回身,看著床上的美人兒,伸手輕撫她的額際,接著濃眉一皺,立即起身,走出房外,叫了臭著一張臉的何小寧去找大夫。

        何小寧嘀嘀咕咕的轉身就走,一會兒後,韓采薇又捧了盆溫水進一愣,她擰了毛巾給薛辰劭,看著他溫柔的為炎芳英拭臉,可笑的是,她站得這麼近,才發現炎芳英臉上根本沒冒什麼汗珠,她的嘴角甚至微微揚起,是得意於她丈夫對她的在乎,還是自己得像個僕人似的伺候她?

        他回頭看著韓采薇,「你去客房睡吧,大夫待會兒會過來,這一晚有得忙了。」

        「那相爺那裡呢?你不派人去說一聲嗎?」她總覺得把一個閨女留在這裡不妥。

        「我晚一點會派人去說。」

        「那你呢?你總不能一夜不睡,還是我先來照顧,你去睡一會兒……」

        「不用了,我不放心,何況,她醒來一定很希望看到我在身邊。」他的大手仍然緊緊握著炎芳英的手。

        他不放心?韓采薇的手微微顫抖,有著一股難以吞咽的痛鯁在喉間,讓胸口都悶痛了起來,而他疼惜的眼神再次回到炎芳英的臉上,即使她僵立在原地久久,久久,他連一眼也沒看。

        她淚水盈眶,再也忍受不住這樣的痛,她難受的揪著裙擺轉身,快步走開,她的心好痛,他到底是怎麼了?不愛她了嗎?

        「你怎麼在哭?」何小寧的聲音在房間外響起。

        薛辰劭蹙起濃眉,豎起了耳朵,聽到韓采薇低聲說了一些話,接著何小寧便忿忿不平的脫口而出,「爺要照顧她?這裡沒別人了嗎?還把你趕出房間?這是鳩佔鵲巢!」

        「別說了。」韓采薇阻止了她的不平之鳴,邊拉著她回客房去。

        薛辰劭黑眸深沉,面無表情的看往窗外。

        而韓采薇不該再回頭看的,當她一回眸,目光與房內的他對視,然後,怔怔的看著他轉回頭,看著炎芳英,俯首靠近她的唇——

        韓采薇不願再看下去,她知道他一定親了她!淚水再次盈聚,是誰說過的,他是那種一旦愛上了,就會一直愛下去,即使死了也不改變的人?

        她痛苦的拉著何小寧快步往客房走去。

        「主子……」何小寧都替她難過起來。

        「你去睡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此刻的她不願多想,卻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緒,她無法不患得患失,她的心好不安……他們獨處,不會有什麼事吧?

        這一晚,炎芳英佔據了韓采薇的寢房,而她的丈夫在房裡照顧著炎芳英直至天明,又在天亮後與她相偕離去。

        至於那張床——韓采薇靜靜的站在床沿,床上有著雙人睡過的痕跡,所以,她的丈夫是擁著炎芳英到天亮的!

        她的心,寒了。

*             *             *

        接下來,日子一天一天的過,韓采薇愈來愈消瘦,惟有扁平的肚子微微凸起,只是因為太瘦了,厚衣服一上身,府裡的人除了伺候她的何小寧外,竟也無人看得出她已有身孕。

        再加上,眾人的注意力也全放在過去那個與她恩愛非常的薛辰劭身上,因為他回府的時間愈來愈少,就連遠織坊送來的新衣,他也沒空看上一眼。

        倒是他大方的陪著相爺千金逛大街,兩人有說有笑、含情脈脈的神態,不僅在外傳得沸沸揚揚,更有傳言說他因故招惹了杜元帥,讓杜元帥等將官到皇上面前狠狠參了他一本,令龍心大大不悅,所以,為了大好前程,他不得不攀上相爺千金,希望相爺當了岳丈後能為他美言幾句,以保住他的富貴榮華……

        這幾日,他更是直接住進相府,與相爺千金大大方方的出雙入對。

        這些事,府內奴僕顧及韓采薇的感受,都努力的防堵消息,大家都覺得她太可憐了。

        但何小寧是個暴性子,就算每個人都對她耳提面命,她卻是愈聽愈火還得拚命壓抑,可偏偏薛辰劭還不知收斂,他跟炎芳英恩愛非常的事都快灌破她耳膜了。

        這一天,她終於受不了了。

        「別縫了!他根本就不在乎你了!」

        何小寧一見到天天窩在房裡縫那件刺眼暖裘的主子,便怒氣沖沖的一把扯翻了女紅籃子,還有那件快完成的暖裘也被她粗魯的丟到地上去。

        「你幹什麼?」韓采薇連忙蹲下身要撿起,但何小寧又一把將她拉起。

        「你什麼都不知道,太可憐了,所以,我一定要說……嗚嗚嗚……」還沒開口,她已經先哭了出來。

        接下來,她邊哭邊將外頭傳得沸沸揚揚,所有薛辰劭的風流事兒一一告知,只是沒想到她哭得涕泗縱橫,主子竟然只是紅了眼眶。

         「我累了,我想躺下來。」韓采薇沙啞的說著。

        何小寧拭了拭淚,連忙扶著她上了床,為她蓋上被子,再將一地的雜亂收拾好,等她再轉身回床邊時,卻見主子已闔上眼。

        「有需要叫我一聲,難過哭出來也好,像我,舒服多了。」何小寧還沒鈍到認為她睡了,但也難得體貼的離開房間,讓她好好的靜一靜。

        她一關上房門,韓采薇眼角就溢出淚水。

        這段日子,他總是來去匆匆,有時候甚至連跟她說上一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她吃得少、睡得少,像朵盛開後的花兒漸漸枯萎,他卻都沒有發現,原來是因為他的心思早就在另一個女人身上了。

        她其實早有所感,炎芳英留宿的那一晚過後,他就不曾與她同睡一張床,夫妻間的恩愛房事也不曾再發生,她日日難以入眠,難言的恐懼在她心底蔓延開來,她知道他的心不在了,她早就知道了……

        淚水不停的泛流而下,心像被人狠狠的撕裂了,但她不想哭,她難過,肚裡的寶寶也會難過吧?可怎麼辦呢?他不要她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坐起身來,拭去淚水下了床,將針線與暖裘再拿回床上,她一針一線的縫著這件深紫色的暖裘,任由殘留在眼眶的淚水跌落在衣服上,她一直縫一直縫,因為,這是她惟一能做的事,可以什麼都不用想……

        然而,因為偶爾恍惚、因為不時的淚眼模糊,她的手連扎了好幾針,但不痛,真的,一點都不痛因為,心太痛,身體太冰冷,讓她感覺不到手的痛!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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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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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4-23 00:07:0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韓采薇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著的。

        「醒醒啊!醒醒,爺回來了,你得跟他說你有了孩子的事,要他像樣一點,別在外面拈花惹草了呀!」

        何小寧粗魯的猛搖她,她這才蘇醒過來,何小寧匆匆為她梳妝更衣,原本想拖著她跑,又想到她有孕在身,趕忙放慢腳步,但她會這麼急,實在是因為薛辰劭這幾日都沒回來,先前回來,也是來去一陣風,她就怕這會兒慢了,他又走了。

        韓采薇也一樣心急,心裡同時也燃起一絲希望,沒錯,也許有了孩子,他的心就會回來她身上了。

        主僕倆走到廳堂,就見到薛辰劭一臉的春風得意,他身上還披著一件嶄新的綢袍,料子極好、手工細緻,在這深秋即將入冬的時序,穿得正好。

        而他沒有看到妻子,深情的目光只看著站在他身旁的炎芳英。

        「好看吧?這是芳英特別為我縫製的,她日以繼夜的忙了個把月,真是有心,但也累極了,上回才會體力不濟的到府裡休息。」

        奴僕們紛紛出言讚美,但心裡實在也不認同,怎麼也沒想到主子會如此濫情,他們都不禁替主母難過起來。

        韓采薇端莊嫻雅,對他們都很好,從不擺架子,住的院落只要何小寧一人服侍就好,但看來,這裡很快會出現第二個女主人了。

        奴僕心生憐憫,又見到韓采薇正好跟何小寧走了進來,頓時噤聲。

        炎芳英也看到了她,輕輕的點了頭,笑了笑。

        如此自在,竟顯得她這當家主母才像外人了,韓采薇突然覺得自己很悲哀,她看著丈夫眉飛色舞的俊美臉龐,痛苦得幾乎要忘了呼吸,他如此快樂卻是因為另一個女人。

        「我這披風好看——」沒有察覺到周圍的氣氛變化,仍沉浸在幸福中的薛辰劭這一轉身就正對著自己的妻子,臉上笑容倏地一僵。

        「很好看。」韓采薇強忍住淚水笑著說,在這深秋時刻,他是一暖了身也一暖了心吧?但她告訴自己要撐住,有一件事持續在改變,她無法不看清了,這個曾經深愛她的男人,在乍見到她時,雙眸閃過一道愧疚,但也不過是瞬間而已。

        薛辰曲直眉,直勾勾的注視著她的淚眼,他深吸一口氣,看向炎芳英溫柔的道︰「你先在這裡坐一下,」再看著奴僕們,「好好伺候她。」

        炎芳英粉臉羞紅,彷彿知道有什麼好事要發生。

        他走到韓采薇身邊,先看著從頭到尾都以冒著火花的眼睛瞪著他的何小寧,「你留在這裡,哪裡也不許去。」然後,他才拉著韓采薇的手,「有件事,我們得速戰速決。」

        他的口氣太冷漠,表情太漠然,這樣的神態讓廳堂裡的奴僕都嗅到一股不尋常的緊張氣氛,連一向粗線條的何小寧也驚覺不對,直覺的要跟上去——但馬上惹來薛辰劭的一記冷光,「你滾出薛府的日子也不久了,別浪費我的時間。」

        她頓時停下腳步,心裡,莫名的更害怕了。

        薛辰劭看著妻子也回頭朝何小寧搖了搖頭,他沒讓她說話,拉著她穿堂過院的回到他們所住的院落,一進房間,他就從懷裡拿出一紙休書,放到桌上。

        她一動也不動,瞪著他,呆了,傻了,她知道他對相府千金有了不一樣的感情,她也知道他一顆心都在那人身上了,她甚至想過他即將享受齊人之福,可是、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做得這麼絕!

        「這……這是給我的?」她感到一陣暈眩,身子晃了一下,差點要昏倒了,趕忙一手及時撐住身子,緩緩的坐上椅子後,臉色慘白的瞪著摯愛的丈夫。

        他面無表情的點頭。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不一樣了!三個月前還深愛我的男人去了哪裡?」她忍不住低吼,她的心都碎了!

        他看著她蒼白而憔悴的面容,過去那溫潤如春陽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早已不見,他有點不忍,但也知道木已成舟,回不去了。

        他吐了口長氣,「一開始是因為我在朝廷惹上麻煩失去聖心,可能連官位都留不住,在我無助時,相爺給我幫助卻希望我能娶芳英,他沒有兒子,真的很欣賞我……」

        「一開始?後來呢?」她顫抖著聲音問。

        「我發現她跟我想像中的不一樣,是個溫柔多情的姑娘,我們心靈相契……」

         「而我以為我們一直很相愛。」她無法不打斷他的話,他的一字一句都像刀在割她的心。

        他俊美的臉上略顯狼狽,「我接近她也是被現實所逼。」

        「所以再好的感情也敵不過現實?因為現實而發現了另一個女人的美好,休了舊愛之後再娶新歡,是嗎?」她的心在淌血。

        「這事我也沒辦法,我本以為她可以接受你的,」他看來也有點無奈,「但芳英太聖潔了,她要獨一無二的愛情,與你共事一夫,她的愛情就被褻瀆了,所以她寧可痛苦,也不願意與你當平妻,這點讓我很心痛。」

        「那我呢?你就不在乎我的心痛了?!」她低啞的問,她感覺到冷、冷得她止不住的發起抖來。

        他黑眸倏地一瞇,口氣轉為不耐煩,「我從不知道你這麼自私,只要我娶了她,我的權勢會更大,財富會更多,相爺不是只答應替我解危而已,他還要拉拔我——」

        「難道不能央求他替你解危,功名利祿自己求,或者我們可以一起共患難,尋找站起來的契機?我很能吃苦的。」她真的無法就這樣放棄,她真的很愛很愛他。

        黑眸閃過冷沉的怒火,「但我不能!我這一輩子絕不能卑微的過,我不要落魄、不要窮困漂倒、不要讓人瞧不起,你愛我,很愛很愛我的,為什麼不能成全我!」

        她哽咽哭泣,「就是因為很愛,所以不能也不想離開你。」

        他臉色丕變,惡狠狠的道︰「可是我不愛你了,一點點都不愛了,這不足以讓你離開我嗎?」

        晶瑩淚水在她眼眶裡打轉,他怎麼說得出如此殘酷的話?!「你——騙、騙人!」他們相戀了一年,成親才三個月,那些濃烈的深情怎麼可能說沒了就沒了?!

        薛辰劭咬牙,黑眸冒火了,「在我面臨前途存亡之際,是芳英安慰我、給我溫暖,給我信心,甚至求她父親……她有情有義,我是真的陷下去了!」

        不對!不對的,她站起身,以顫抖的手握住他的,「我也可以跟你同甘共苦,是你沒有給我機會,那時候,你不是還愛著我?」

        他想也沒想的就拉開她的手,「對,所以是《那時候》,也就是說的當時是,現在不是。」

        「不可能!你對我的感情不會如此脆弱,我不相信。」她就是無法接受,只能低聲下氣的以淚眼看他。

        「那你也太自以為是了,還是你自始至終都認為我不會納妾?只愛你一人?」

        陰鷙的黑眸,冷洌的嗓音,她被他的絕情凍得不自覺的後退一步。

        她答不出來,她的確是這麼想的,因為他們那麼相愛,而且——對了,她努力的從混沌痛苦的腦子裡搜尋著他曾說過的誓言,「你說過,你是一旦愛上了,就是死也無法停止、不去愛的人,而且,你的心太小,只容許一個人進駐,再也塞不下其他人。」

        他一副很受不了她的模樣,「男人喜新厭舊是天性,你未免太天真了!」

        她顫抖著流淚,喉嚨一緊,說不出任何一句話來,雙手握拳,直到指甲都掐入掌心。

        「我會去叫何小寧進來替你收拾行囊,最晚在三天內,請你離開薛府,當然,珠寶首飾、錦鍛華服,你都可以拿走,另外,」他再從袖裡拿出一大迭銀票,「別說我待你不好,畢竟夫妻一場。」

        她心寒的看著他放下銀票離開,而桌上那快完成的一暖裘,他是連看也沒看一眼。

        人都不在乎了,怎會在乎一件衣服?她覺得自己很可笑、很可悲。他的每一句話都如利刃,將她的心劃得血肉模糊,尤其是那件暖裘,在此時看來特別的諷刺。

        「這是惡夢是惡夢吧?」她喃喃低語。

        心地善良的她從不曾恨過別人,但在這一刻,她真的恨他,好恨他!

        「男人喜新厭舊是天性,你未免太天真了!」

        這句話如刀刃,狠狠又用力的戳進她的心,她的心頭一陣一陣緊縮,好痛!太痛了,她無法不哭,她真的好痛……她揪住那紙休書,拚命的將它揉成一團,緊緊的握在掌中,痛哭失聲。

        房門開了,沉重但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接著,是何小寧出現在韓采薇的視線內。

        「發生什麼事?你怎麼哭成這樣?!」何小寧不知怎麼安慰哭得傷心欲絕的好友,一時也忍不住心酸,只能跟著猛掉淚。

        終於,好一會兒後,韓采薇停止了哭泣,「答應我,別把我有孕的事告訴他。」

       何小寧瞪大了眼,「你沒說?!不行,都這情況了,不能不說,我現在就去——」她起身欲跑出去。

       「他休了我!」韓采薇帶著沙啞的哭聲喊住了她。

        何小寧腳步頓了一下,難以置信的轉過頭來,看著淚眼婆娑的主子將手上那團紙遞給她,她接過手,將那團紙在桌上弄得平整,雖然仍皺巴巴的,但還是看得出來上面寫了什麼——

        她氣得猛踩腳,「太可惡了!我要去問他,他怎麼可以當個負心漢,虧我還愛慕他愛慕得不得了!」

        見她轉身又要走,韓采薇連忙拉住她,「你別去,去了也只是自取其辱,我幫不了他,無法對他的仕途有任何幫助……」

        「不可以!這樣你太可憐了,相爺千金很了不起嗎?!」太過分了!何小寧忍無可忍的握拳嘶吼。

        是很了不起,因為只有她才能解決夫君的燃眉之急,還能助他飛黃騰達,韓采薇在心裡苦笑。

        她淚眼看著桌上的休書,還有那件未完成的一暖裘,她突然激動的走上前抱起那件暖裘就住房外走,「小寧,麻煩你拿火折子出來。」

        見主子一神情有異,她馬上擋住她的去路,「你想做什麼?那件暖裘不是還沒完成?」

       「不需要完成,我要把它燒了。」

        何小寧想勸她,但見到她眼中那抹哀莫大於心死的淒然,她喉頭就像被什麼硬塊鯁住了,因此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拿了火折子,跟著她走出房門外。
  
        這個古樸典雅的庭園一直是薛府內韓采薇最喜歡的地方。

        時值深秋,落葉盡散,幾葉未落的楓紅孤單的掛在光禿禿的枝頭上,更顯蒼涼落寞——一如她單薄纖細的身影。

        她面無表情的將披掛在手上的暖裘丟到亭臺中央,再看向何小寧,但何小寧卻遲疑了,因為她看到了正從曲橋上迎面走過來的薛辰劫。

        薛辰劭走進亭台,看著被扔在地上的新衣,下意識的彎身拾起,見狀,韓采薇的反應非常大,馬上臉色大變的上前一把搶過去。

        「你別踫!」他根本沒資格踫!

        就是寧願燒了它,也不讓變心的薛辰劭踫嗎?何小寧難過的看著他那錯愕的俊驗,胸臆間有一把怒火頓時燃燒起來,「爺怎麼可以見異思遷。你忘了你費盡心思打敗一堆王公貴族才娶到主子的嗎?相爺千金根本比不上主子,你怎麼可以到手了就不愛了!」

        他黑眸倏地一瞇,「你在教訓我,你以為你是誰?」

        他黑眸凌厲,語調冰冷,何小寧忍不住咽了一大口口水,小心的退後兩步,再往左一步,退到神情淡然的好友身後。

        那雙黑眸續而定視在韓采薇漠然的臉上,「你想幹什麼?」

    「我們之間不是沒關係了,做什麼也互不干涉,不是?」她語氣平靜,事隔沒多久,現在整個人看來已沒有任何情緒,但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的心死了。

        他冷哼一聲,「隨便你,就互不干涉吧。」

        她微微點頭,美麗的眼眸毫無生氣。

        怎麼不說一些尖酸刻薄的話回敬他呀!何小寧氣憤含淚的看著好友,她寧願她發洩心中的失意與傷心,這麼淡然只會讓自己的心更難過吧?

        薛辰劭又看了韓采薇一眼,隨即不在乎的甩袖走人。

        真走了?!何小寧火冒三丈的俯身點燃了暖裘,連順手拿來的休書也燒了。

        火光熊熊,那一針一線交織成的暖裘,以情與愛推迭而成的心血全化成了灰燼,完全不剩了……

        韓采薇哽咽的低啞開口,「走吧,這裡已沒有任何值得留戀的事物。」

        「可是,咱們什麼都還沒有準備,總得整理包袱吧。」何小寧說著藉口,其實是想鼓起勇氣再去吼吼爺,叫他不可以當負心漢,主子那麼愛他,他這樣是始亂終棄啊!

        「你現在就去,拿幾件衣物即可,珠寶首飾就別拿了,我娘家給的銀票,你知道放哪兒,總之別動薛辰劭給我的任何東西,知道嗎?」她繼續交代著。

        如此堅絕,何小寧都感受到她的痛楚了,「可是……」她還是想去阻吼他啊!

        「這個屋子我是待不下去了,如果你還能留,那你留下,我現在就走。」韓采薇美麗的臉孔添了幾許憔悴,冷然的笑卻多了一抹淒涼。

        向小寧臉色大變,急急的拉住她,「好,我馬上去收拾,你可別自己走。」

        她連忙奔回寢房,卻見到薛辰劭就站在面對亭臺的窗欞前,就這距離,剛剛她們主僕的對話,他應該都聽見了呀,他不說些什麼嗎?也不挽留主子嗎?!

        她惡狠狠的瞪他一眼,照著韓采薇的吩咐收拾好了包袱,再狠瞪他一眼,又連忙跑到自己住的側房,將所有的物品都塞進包袱內,才快步的跑去院子裡。

        「主子,咱們快離開這烏煙瘴氣的鬼地方吧。」何小寧故意大聲的說著。

        這一次,韓采薇沒有再回頭看,不然,她會再對上薛辰劭的眼神,也許會看到那裡面難忍的心痛和愧疚。

        「我們到外面買輛馬車,我不想帶走薛府的任何東西。」她交代著何小寧。

        要斷得乾乾淨淨,是嗎?在某方面而言,這也許是件好事吧,薛辰劭胸口也隱隱抽痛著。

        當韓采薇在何小寧的陪同下步出薛府大門時,察覺有異的眾奴僕們也忍不住一路相送到門口,他們個個眼睛含淚、面露同情,卻不知該說什麼。

        相較於稍早前,主子深情的送相府千金離開,此時的韓采薇情何以堪啊?

        但他們仍只能靜靜的目送那對主僕離開薛府,愈走愈遠……

        街道上熱鬧依舊,但韓采薇的世界已經完全分崩離析,毀滅了。

        何小寧買了一輛馬車,親自駕車往臨縣奔馳,一路車子連停也沒停,只希望趕快讓主子回到娘家,至少她的爹娘會好好安慰她,不會像她這個笨蛋,連替主子出頭也不會,只能陪著她哭。

        只是時節已近寒冬?天空一下子就暗了下來,雖然在奔馳幾個時辰已到了兩城交界,但若不先在這附近的客棧住下來,到時候真的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她們就得露宿荒野了。

         韓采薇也知道,因此主動示意找了一間山中客棧住下來。

         只是沒想到這一住,她卻不想走了。

        「再住幾天?」何小寧還以為她會迫不及待的想回家。

        韓采薇點頭,卻沒再進一步解釋,因為她不知該怎麼跟爹娘交代,一直將她捧在手心裡當珍寶的丈夫不要她了,將她的感情棄若敝屜,移情別戀了……

        每每想到這些了她的心就像被人狠狠的戳進了一刀,她知道她該忘掉一切,繼續向前,但她沒那麼堅強,她還需要時間療傷、還需要時間偽裝好自己,以笑容去面對父母,不讓他們擔心……

        她知道的,她什麼道理都知道,然而,一天一天的過去了,她卻是過得渾渾噩噩、失魂落魄,一點也不爭氣。

        入冬了,天空灰茫茫的,寒風呼呼的吹著,像是要下雪了。

        她的心也空空的,神情木然。只是,再這樣下去可以嗎?她能逃開多久?

        她被休了的消息最終仍會傳到父母耳中,而她卻沒有回家,他們肯定會替她憂心不已她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她不能再讓愛她的父母傷心,於是她看著剛開門進來的何小寧道︰「我們今天回家吧。」

        何小寧瞪大了眼,欲言又止的,「呃,還是再待幾天再走吧。」主子成天窩在房內,外頭的消息她是沒聽到,但她天天進進出出的,知道了很多主子不該知道的事,就像這間客棧剛剛還湧進了一大堆客人呢。

        她輕輕搖頭,「我想回家了。」

        至少那裡會有溫暖的雙臂擁抱她。從小到大,將她當成心肝寶貝來疼的爹娘會包容她,而她的心太空洞,卻被傷心填得太滿,她真的不想再縱容自己如此消極下去……

        「那、那、那我收拾一下,呃客棧一樓來了很多客人,主子長得這麼美,呃,有些長得像土匪,所以,主子戴個面紗遮一下臉,哈哈,免得被看上眼也麻煩嘛。」

        韓采薇點頭,不一會兒,她的臉上半掩黑紗,跟著何小寧從二樓客房步下階梯,一樓果真如何小寧所言,幾乎座無虛席?大家交談熱絡,聲音極大——

        「動作可真快,聽說她離開的隔天,府裡上下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沒錯,他還吩咐奴僕要開始布置宅院,要到處裝點得喜氣洋洋的,直到前幾天,答案揭曉,他又要娶妻了,而正室早被休了!」

        「男人啊都一樣,喜新厭舊,休妻又娶新妻。」

        「女人不也一樣?!相爺千金有個青梅竹馬的愛人誰不知道,先前聽說為了那個男人,還差點跟相爺斷絕父女情,但遇到薛辰劭,還不是琵琶別抱!」

        「呃,也是,可薛大人帖子照發耶,這四個月前,我才送上一份厚厚的賀禮,沒想到這麼快又要再送一次。」

        「但這次他娶的是相爺千金,以炎相的能耐,大家都知道,日後薛大人是官運亨通了,禮重一些,日後有事也好拜託嘛。」

        「說來薛辰劭真是好命啊,自小父母雙亡,由爺爺拉拔長大,但得了一個進士當了官,飛黃騰達了,爺爺含笑九泉後,他大少爺繼承龐大家產又得聖心,娶了美麗婉約的富商之女,這次雖遇上了官場困局,人生非但沒有從雲端上掉下來,反而更上一層樓,休了妻子再娶相爺千金,可見再來又是官運亨通啦……」

        嘰嘰喳喳的說了一大串酸不溜丟的話,可見男子吃味極了。

        韓采薇聽著,下階梯的腳步也愈來愈沉重,「他要成親了?」她神情空茫的看著一路掛著她到櫃檯結帳,又急往客棧外走去的何小寧。

        「我們上車吧。」何小寧僵笑著避答她的問題,攙扶著她上了馬車就快快的駕車離去。

        韓采薇一手壓著胸口,一這心應該不會痛了啊,薛辰劭要成親是可以想像的,但是,怎麼還會這麼痛?痛得快要死掉了!

        她的腦海裡浮現他春風滿面的跟炎芳英拜堂成親,洞房花燭夜,他拿起喜秤挑起喜帕,兩人深情相親……

        別想了!別想了,她不要再想了,但腦子不聽話,一幕一幕曾經是薛辰劭跟自己恩愛槌緒的畫面全換成了和炎芳英……

        她的呼吸愈來愈急促,像被人掐住了脖頸,快要不能呼吸了!

        「停車、停車、停……停車!停車!」她從細微的低喃到後來幾近崩潰的大叫。

        這一聲嚇得正在寂靜山林道路駕車的何小寧緊急拉住了韁繩,也因為太慌亂,急著跳下馬車,還差點跌個狗吃屎,在她好不容易站穩時,竟見到韓采薇早已下了馬車往前方一條山徑跑去。

        她急忙追上,拉著她的手,「你怎麼了?主子,你要去哪裡?」

        韓采薇也不知道她能去哪裡,但她知道自己還不能回家,爹娘看了會擔心她的,而且,她有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她是絕不能再回到馬車上,她只能走、一直走,她想要走得遠遠的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她的神情讓何小寧好害怕,而且她執意一直走,愈走愈快,自己竟然快跟不上她了,她再次拉著她的手,「主子,你要走去哪裡?那不是回家的路啊!」

        「我走,我得走一走,我的心太痛了,我的腦袋有好多畫面、好多聲音,小寧,我好痛苦,你讓我走好嗎?」她的聲音幾近哀求,那模樣淒楚可憐,可見她的心已是傷痕累累,無法再承受更多了。

        何小寧淚眼模糊,硬咽點頭,「好、好,我陪你走……」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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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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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4-23 00:07:1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韓采薇漫無目的的走在山林中,怎麼她的幸福會在短短不到幾個月就成了滿布荊棘,每走一步就痛到心坎裡去?

        那個可以帶著她走向幸福的男人去了哪裡?

        這是夢境嗎?只是惡夢裡的一幕,只要她蘇醒過來,就可以見到丈夫的深情凝視?

        驀地,她突然發出痛不欲生的哭叫聲,「不要再自欺欺人了!韓采薇,他變心了!他不愛了!他不愛你了啊!他沒來找你,沒來找你……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她蹲跪在地上,崩潰痛哭。

        這一哭,像要將這段日子所苦苦壓抑的委屈、不甘與傷痛全哭出來。

        看她哭得那麼傷心,何小寧再也忍不住了,她蹲在她身邊,鼻子一抽一抽的,也跟著號啕大哭了起來。

        韓采薇哭到不能抑制,癱倒在何小寧身上,她的心口揪得太疼,哭得太用力,不知怎麼的,她的肚子開始疼,慢慢的,愈來愈痛,變成劇痛……

        她抬起淚如雨下的蒼白小臉看向何小寧,「痛……肚子……」

        「主子,你怎麼了?!」何小寧往下一看,頓時嚇到了,主子的裙間竟然染上了血,一時之間,她也慌了,她又急又怕的將韓采薇放倒在地上,四處看了看,哭著說︰「你等等,我去找大夫——不對,這荒郊野外的哪裡有大夫!」她連忙以手背拭淚,「對了,我背你回馬車。」

        但她才剛要背起她,韓采薇就痛得直發抖,「不……先別動我……」

        何小寧連忙將她放下來,看她慘白著臉,冷汗直冒卻是氣若游絲。

        「好痛……真的好痛……小寧……我肚子好痛啊,嗚嗚嗚……我會不會傷到孩子了?」她腿間漫出的血愈流愈多。

        「不會的,沒事的,你別怕啊。」說是這麼說,但何小寧真的快嚇死了,怎麼辦?主子怎麼辦?!她心急如焚又不知所措。

        「天啊!救命哪!誰來救救我家主子呀!」她急得都哭出來了,「救命啊,老天爺,救命啊……嗚嗚嗚……」

        「我的……孩子……孩子……」

        韓采薇的眼前突然一黑,整個人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何小寧一見她昏厥過去,簡直快嚇昏了,知道自己再也沒得選擇,她毅然決然的將韓采薇扛上了背,三步並作兩步的直往馬車的方向奔去。

        就在此時,烏雲密布的天空劃過幾道銀光,接著是幾聲轟隆隆的雷吼,瞬間,傾盆大雨愈下愈大,愈下愈大,何小寧臉上的是淚水或雨水早已分不清楚,她害怕的感覺到她背上的主子身體似乎愈來愈沉重、愈來愈冰涼……

*             *             *

        三天後,薛府紅燈龍高掛,賀客臨門。

        只是,喜氣洋洋的廳堂內,眾賓客不見新郎官,卻見炎芳英的青梅竹馬也一身如新郎官禮服的盛裝出現,他的富商雙親更像是主人般在招呼著他們,謝謝大家到場——可是,稍早前,前去迎親的明明是薛辰劭,只是,不同於正常程序,他是跟新娘直接進洞房,沒拜堂。

        還有今天也被請過來的炎相爺,怎麼轉眼就不見人了?!

        眾人心有困惑,隱隱察覺到今天的喜事似乎另有文章……

        就在離熱鬧的宴客廳堂極遠的書房內,炎震與薛辰劭面對面坐著,四周寂靜得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聽得見。

        炎震臉色凝重,相對的,一身新郎官蟒服的薛辰劭,俊美的臉上則是苦盡甘來的痛快笑意。

        兩黨相爭,他的不願屈就成了犧牲品,當時炎震還出言威嚇,只是這會兒他可說不出什麼狠話來了,因為一切可以反制他的證據都到手了。

        炎震的雙手在椅下握拳,瞪著攤在桌前的罪證之一。

        這是八皇子派的朝官按照他的指示,派了各地大小街門的人去跟百姓們要的一份「賀禮」,為的是去年皇后誕辰大典的籌備費用,然而事實是,他是花了大筆的宮中內帶來辦大典,至於那些民脂民膏半點也沒進到國庫去,自然也沒有花在誕辰大典上。

        眼前的這些帳冊,就是他打著要全民孝敬皇后的名號,卻肥了自己荷包的罪證,至於還有從他的密室中偷走的其他罪證,光聽到薛辰劭剛剛說出的某些關鍵帳冊,他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無話可說?那我就繼續說了,」薛辰劭冷笑道︰「各立山頭的兩黨權臣私下做的鬥爭與罪行還真不少,我已做好了安排,往後一旦我出了事,兩黨亂政、收賄、向百姓多納賦稅等證物都會送給皇上,屆時,皇上便明白了,一向惟皇上馬首是瞻的「忠臣」們,私下搗亂、結黨營私,我請教相爺,這下場會是什麼?」

        炎震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冷汗直流,他真的失算了,他怎麼也沒想到薛辰劭會這麼難纏,竟然反噬了他跟杜鋒!

        這下子,他跟杜鋒不力保他平安無事怎麼成?!一旦他有什麼事,他跟杜鋒及底下眾多大臣要被抄家滅族的可不少……

        「我相信你的能耐,一定有辦法跟杜元帥達成協議來共同保住我的項上人頭,不過呢,相爺要怎麼解釋拜堂的乘龍快婿換了人?」薛辰劭笑了笑,「憑你白的都能說成黑的口才,若要我替相爺想,就是大大的悔辱相爺了。」

         炎震臉色更難看了,薛辰劭根本是把燙手山芋丟給了他!

         「還有,你那個人品出眾的新女婿也持有一大半你貪污亂政的罪證,我勸你好好的對待他,免得他送交給皇上,大義滅親,那可不好了。」

        炎震抿緊了唇,他就是再不甘,這下子被人掐著脖子又能如何?

        「我想該你上場了,那些賓客肯定一頭霧水,你可得去跟他們解惑。」薛辰劭站起了身道。

        炎震僵硬的撐起沉重的身子,力圖鎮定的離開書房。

        而薛辰劭則立即前往喜氣洋洋的新房,此時炎芳英已自行拿下喜帕,一臉的緊張,眼眶也紅了,「怎麼樣?我爹他認了嗎?」

        他笑著點點頭,「謝謝你,你是個好女孩,今晚這場婚事就是我給你最大的謝禮,你可是解救了我們薛府數十條人命的大貴人,福澤齊天,你一定會很幸福的。」

        「不,我才要謝謝你,若不是你……」她忍不住哭了,她一直以為她這輩子再也不可能跟自己深愛的男人在一起了,他才是她生命中的貴人!

        「你該準備去補拜堂了,客人應該在騷動了。」而他也要去找他深愛的女人。

        炎芳英也想到了,「你趕快去找你的妻子吧,好好跟她解釋清楚,她人那麼好,一定會原諒你的,請代我跟她說聲抱歉。」

        「我知道。」

        他為她蓋上紅頭巾,等待她深愛的男人來牽著她去拜堂成親。

        他繼而往馬廄疾步走去,在經過迴廊時,許多奴僕還不明白發生什麼事,卻見他脫下身上喜袍扔給他們,裡頭竟是一套黑色勁裝,這讓他們更覺古怪。

         薛辰劭無暇停留,等到他把韓采薇找回來,他再來解釋這一切,不過,他已跟信任的府中管事交代所有的事,他會替他處理妥當。

        他快步往馬廄走,經過廳堂時,隱約聽到炎震以強撐的輕快語氣笑著說︰「眾所周知,我女兒心儀青梅竹馬的戀人,但各位也知道,老夫中意的是薛大人,老夫的女兒孝順,所以勉強與薛大人來往了一段時日,但在這交付終身的當下,她才發現,她真的放不下她深愛的男人……

        「老夫真是愧疚啊,連薛大人都有成人之美了,我這個當父親的人又怎能不顧女兒的意顧,罔顧女兒的幸福?所以,老夫在此要鄭重的宣布,我炎震的女婿就是他!日後,請大家看在老夫的份上,多多照顧他!」

        先是一陣寂靜無聲,接著,有人拍手,慢慢的,更多人拍手,一直到掌聲如雷。

        問題真的解決了,他可以放心了!薛辰劭心喜的思忖著,他終於可以把這個家真正的當家主母找回來了!

        他喜上眉梢,飛快的抵達目的地,從馬廄內拉出自己的坐騎,俐落的翻身上了馬背。

        采薇一定會原諒他,一定會再接受他,只要他告訴她所有的事……

        「我知道你新婚不到兩個月,但是,你只有兩個選擇,第一個是休妻,改當我的女婿;第二個,皇上對你的處置,我已大抵了解,革職流放是不可能了,他打算拿你來殺雞儆猴,讓其他人知道敢背著他亂來絕沒有好下場,」炎震冷笑一聲,「也就是滿門抄斬,薛府將有一場腥風血雨,到時一個也活不了,包括你最愛的妻子在內……你是聰明人,我等你的好消息……」

        炎震是雙面人,直言可以毀了他也可以幫他,但惟一的條件,他必須成為一家人,那才牢靠,他打算以女兒當內應,監看他的行為,炎震便永遠不必擔心他會變卦。

        在那種情況下,他沒有選擇,也沒有把握,所以,只能以先逼走妻子的方式來保全她。

        因為他沒有打算屈服,可是他需要時間來保全薛府一大家子。

        若老天爺垂憐,他成功掌控兩派門事或貪污受賄的證據,用來反制他們,那麼,所有他在乎的人都可以活下來,一旦失敗,至少,他最深愛的女人仍可以幸免於難……

        感謝老天爺,炎芳英不似她爹那般奸佞狡詐,也因為炎震撂下狠話,她若不肯跟他成親,就要將她嫁給年近五十的嚴親王當續弦,執意要棒打鴛鴦,才讓炎芳英吃了秤跎鐵了心,願意助他一臂之力,替他偷取相關事證。

        只是,炎震對自己人也深有戒心,不怎麼相信專情的女兒會突然移情別戀與他相愛,他只得與她對外上演親密戲碼,甚至在家中演出視愛妻為奴婢卻萬分憐惜炎芳英的戲,雖然很傷妻子的心,但一直派人密切注意他一舉一動的炎震卻開始相信,女兒已與自己同心,願意聽他的話……

        慢慢的,炎震讓他留在相府,讓他有機會去偷取那些藏在密室裡的貪賄罪證,以及他四處搜集而來準備咬死杜鋒的許多亂朝貪瀆證據。

        這些為了隱瞞妻子、不得不逼走她而讓她傷心欲絕的真相,他總算可以一五一十的說給她聽,他知道,她一定會諒解他的……

        他欣喜若狂的鞭策馬兒,快!快!再快一點,他飛也似的策馬奔馳。

        天啊,他多麼想念她,那種想見又不敢見的壓抑積壓成堆迭的思念,讓他想到心都痛了,他終於、終於可以好好擁抱她了!

        他馭風而行,一路奔馳了一天一夜,抵達鄰縣時,天空烏雲密布,不見星月,這是一個暗黑的夜晚。

        他迅速來到韓府,馬尚未停,他已迫不及待的飛身下了馬背,不理會乍見到他的韓府門房一臉驚愕的神情,他快步進到門內,隨即一怔的停下步伐,不同於薛府裡處處掛著喜氣洋洋的紅燈籠,這裡是怎麼了——

        白幡、白燈籠白蠟燭?上上下下都穿著一身素白是怎麼回事?!

        每個人都在落淚,空氣中一片哀戚,薛辰劭一臉震憾,一個箭步上前就揪住一名小廝的衣領,「發生了什麼事?」

        小廝難過的搖頭,但臉上也有遮掩不住的憤慨。

        薛辰劭氣憤的甩開了小廝,又上前去抓另一名小廝,難掩惶恐的質問,「到底發生什麼事?!」

        該名小廝也抿緊了唇,固執的低頭不語。

        薛辰劭的臉色蒼白如紙,他的呼吸困難,抓到人就問,但每個人都面帶怒意,拒絕回答他,終於,有人通知了韓老爺前來。

        韓老爺一趕來便氣呼呼的指著他的鼻子大吼,「你還來做什麼?!滾!給我滾!」

        對薛辰劭,韓府上下都是無比氣惱,只是奴僕們不敢得罪薛大人,要不,他們早就拿著掃帚將他趕出韓家大門。

        薛辰劭忐忑不安,他知道出大事了,但他不願往那方面去想,只是大吼著,「采薇呢?!我要見她!我要見她!」

        「不許你見她,給我滾!來人,拿掃把將他掃出去!」兩鬢斑白的韓老爺氣炸心肺的怒吼,眼眶卻是泛淚了。

        就當奴僕們真的拿掃帚要趕人時,一身素白且憔悴的韓夫人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了出來,她恨恨的瞪著俊美無儔的薛辰劭道︰「好!你要見采薇,我就讓你去見她。」

        「夫人?!」韓老爺難以置信的怒道。

        「她在哪裡?」薛辰劭激動的看著岳母。

        「她死了!孩子也死了,你去見她啊!到黃泉去見她!你去見她,跟她說對不起……嗚嗚嗚……你害死她,你為什麼還活著!嗚嗚嗚……」韓夫人愈說愈激動,若非丫鬟扶著,淚如雨下的她早已癱坐在地,「我一個閨女好好的交給你……你為什麼那樣對她,讓她含恨而去,薛辰劭我後悔了,我恨死你了……」

        她死了?孩子也死了?

        薛辰劭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不,他是根本不想聽懂!

        他踏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往內廳走去,白幡飛揚,無數根的白色蠟燭點亮了一室,一直到他看到供桌正中央的一塊木牌,上面的名字赫然寫著「韓采薇」。

        他腦袋裡轟然一響,腳步一個踉蹌,難以置信的瞪著那三個字。

        他的胸口緊繃得無法呼吸,死死瞪視著那塊木牌,「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瘋狂的嘶喊而出,一股血氣從心房直竄喉頭,「嘔」的一聲,他吐出了一道血箭後又跌跌撞撞的向前,撲倒在素白的供桌前。

        白的!怎麼全是白的?!所有的世界都變成白的!

        「采薇人呢?她人呢?!」他激動的狂吼,唇角淌下了鮮血,可他全然不在意。

        他不能接受,不該是這樣的!他那麼努力的去解決所有的事,不是為了看到眼前的這一片白,刺眼的白——

        「你來幹什麼?!主子死了,你再來幹什麼!」一旁的何小寧虛弱但含恨的聲音響起。

        他眼睛陡現凶光,倏地起身,上前一把扣住短短數日竟消瘦一大圈的何小寧,怒聲咆哮,「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怎麼照顧她的,為什麼她會死?還有孩子……你該死的給我說清楚!」

        「你凶什麼?!你不再是我的主子了!對,是我沒照顧好,但卻是你狠狠的傷了她的心,她懷有四個月的身孕了,是入門喜,她本來要告訴你的,但你給她機會了嗎?!」何小寧氣憤的甩開他的手,「她是傷心而死的,因為知道你要娶相爺千金,她痛苦萬分,情緒太過激動流產了,沒人可以幫助我跟主子,連老天爺都在哭泣……主子當天就死了,失血過多而死,你滿意了嗎!滿意了嗎?!」

        她連珠炮的說完話後就掩面痛哭失聲。

        他滿意了嗎?!

         「哈,哈,哈哈哈……」他笑了,也哭了,那笑卻令奔進靈堂來欲阻止他的人看了也為之鼻酸,那是一種旁人都能感覺到的痛,強烈的痛楚。

        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不管發生什麼事只希望她能好好活著,可他自以為是保護的行為卻害死了她……如果沒有她,人生對他還有什麼意義?

        他淚眼笑著,再看向皺著眉頭看著他的韓老爺,「岳父,我這一趟過來是來找采薇的,既然她死了,那我就到地府去尋她吧!」

        就在眾人仍驚愕於他的話時,薛辰劭突然一個箭步上前,打掉一隻燭臺,堅決的拿起尖銳的燭臺就往自己的脖頸狠狠的戳進去,瞬間,一道紅色血箭噴射而出,濃了滿堂。

        見狀眾人都呆了、傻了,滿臉淚痕的何小寧驚恐尖叫,但更令人不敢置信的是,滿身是血的薛辰劭,竟笑看著韓采薇的牌位,「我……我來找你……你了!」

        驀地,他眼前一黑,「砰」地一聲倒地後,也咽下最後一口氣。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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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4-23 00:07:4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薛辰劫不在乎一死,他進到陰曹幽都,這個世界幽幽渺渺,他走來走去,因為雲霧縹緲,他根本找不到路,他只能拚命的跑,終於,他看到有些人在霧氣裡走進進出,即使自己的腳步虛浮,他仍看到魂就抓,問他們要往哪裡去。

        「這條路是前往孟婆亭的路,那裡有很多亡靈在排隊等著投胎。」有亡魂這麼回答他。

        他毫不猶豫的跟著他們走,果真看到一條排得長長的人龍,然後,他眼珠陡地一亮,他看到韓采薇了。

        接著,他什麼也不管了,硬是往前走,不管排隊的亡魂發出的不平之鳴。

        「不可以插隊!」

        「不可以搶著投胎,還要看功與過啊——」

        「我是為我妻子而來的,讓我跟她說些話!」

        他邊說邊擠身向前,終於離她很近了,但也近到足以看見孟婆亭內,孟婆正舀著一碗又一碗的湯,溫溫熱熱的,微微冒著煙,看似很溫暖,一邊還說著,「喝下這碗熱湯,忘卻前塵往事,不要再有牽掛,所有的愛恨嗔痴,都留在這裡,一切重新開始……」

        「多好!多好……」韓采薇低喃苦笑,正要伸出手接過孟婆湯。

        「不要喝!」一臉驚慌的薛辰劭跌跌撞撞的衝到她身邊,制止她拿湯。

        韓采薇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他,她像見鬼似的瞪著他,卻忘了自己也已是一縷芳魂,「你怎麼來了?」

        「拜託你,別喝,我有好多好多話要跟你說。」千頭萬緒的,他竟只吐得出這句話。

        說?韓采薇搖頭,他說得其實很多了,那一句一句,都像針一樣,戳刺著她的心,她全都還記得的,難道,他是認為她所受的苦還不夠?

        「你不要的,你什麼都不要了,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我只是被你遺棄的人。」她被他傷得太深、太重、太痛了。

        「你到後面排隊去,別打擾我工作。」孟婆一本意薛辰劭往後走,世上怨偶不少,從人世間吵到這裡的,她也見多了。

        「不行!孟婆,有些事不該這樣就結束的。」薛辰劭不能走也不可以走。

        「是啊,不該這樣就結束的……」韓采薇眼眶泛紅,「我的孩子還來不及出生,我是個壞娘親、沒有保護好孩子,這一切的一切都不該是這樣結束的,但它就是結束了,你的人生、我的人生,孩子的人生——」

        他眼眶也泛著淚光,「是我的錯,所以,請你聽我說——」

        「不!你有錯,可我錯更多,錯在我不該愛上你,如果我們沒成親,我們就不會有孩子,是我……最大的錯誤是我……」
她哭得好傷心,這讓他更慌亂了,心裡有好多話想說,可這會兒全鯁在喉頭,不知從哪何說起,他想要靠近她——

        她嚇得連退幾步,雙手合十的淚眼哭求,「不要過來!算我求你了,我們不要說再見,更不要再相遇……一世的緣分就夠了。」

        「不夠,不夠,怎麼會夠?!」他的聲音乾澀而充滿痛楚,手心冒汗,他想解釋但他更恐慌,他好怕自己會來不及挽留她。

        他咬著牙根,一過自己要冷靜下來,可她看來是那樣的堅決,令他無法定下心神,無法告訴她,因為勝負未分,他擔心自己終究逃不過死劫,所以才下定決心要保住她逼她離開。

        對,他還要告訴她,炎芳英不願成為父親在朝政上的棋子,她不肯與青梅竹馬的戀人分開,所以她心甘情願的陪他演了那些欺瞞她父親的戲碼,此刻,她已與深愛的男人拜堂成親,雙宿雙飛……

        但他卻不知道她懷了身孕,不然,他會更細心的安排……天啊,他要說的那麼多,他需要很多時間,但這裡很吵,那些排隊的孤魂很吵、孟婆很吵,還有她身旁幫忙的兩名小廝也很吵——

        「別吵了!」他煩了,大吼一聲,大家陡然安靜下來,他痛苦的看著韓采薇,「聽我說,求求你,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那對我才公平……」

        「公平……那孩子呢?對孩子又何嘗公平?」她苦笑。

        他幾近哀求,「你不要對我這麼殘忍……」

        「殘忍的人是我?」她哽咽搖頭,這痛徹心肺的滋味她嘗得太多了,已沒什麼差別了,「無所謂了,你錯待了我,或許是我有做不好的地方,但夠了,我不想恨你,所以,下一世,別再相遇了……」

        「不要!我愛你啊!」他真的心好痛。

        「愛?你根本沒有資格說這句話,移情別戀對你而言太容易了,你想愛了就愛,那不愛了呢?再傷我一次?!」淚水模糊的她突然拭了淚,伸手拿了孟婆手上的湯,堅決的一口飲下。

        「不要——」

        他激動狂吼,眼裡有著深沉的痛楚,令一旁的靈體也都能感受到極深的哀慟,他們很主動的不吵了,安靜下來了,卻覺得心也跟著他痛了。

        薛辰劭落下了男兒淚,她竟然喝下去了,她要永永遠遠的忘了他,忘了她有多麼愛他、忘了他們曾經多相愛,忘了他們曾經擁有的一切……

        他臉色一變,突然衝上前去,一手緊緊的扣住她的手腕,這樣她就走不了,然後,他還是可以告訴她,他們曾經多麼相愛,他可以讓她再次愛上他

        「放開……放開我!」她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牽扯,她哽咽的大叫。

        「不!」他不願意失去她,一旦鬆了手,他就要永永遠遠的失去她了!

        「放開。」她的手被抓得好痛,但她的心更痛,原來人死了還是能感覺到痛楚,而孟婆湯還沒開始發揮效用嗎?

        她不想在洶湧的愛恨裡掙扎,有恨就還有愛,她都不要了!

        「不放,絕不放!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我真的有苦衷,我是不得已的。」他真的希望她能靜下心聽他說。

        「是,你不是故意的,你不得已,你只是不愛我,」她感到恨意不斷不斷的浮上心坎,不要,她不要!她抬起滿是淚痕的臉,哭著道︰「放了我,不,你不放了……我也無所謂,因為我會忘了你,你……也會忘了我……這樣很好,不再相遇……即使見了,也不再認得彼此……沒有恨、沒有愛了,多好!心就不會……不會那麼痛了。」

        他心如刀割,咬牙落淚,「不好,一點都不好,我不會忘記你,不會忘,再死一次也不容許自己忘了,你聽到了嗎?!」

        「是,我聽到了你的自私,想愛就愛,不愛就輕易的丟棄,不管被丟掉的那個人心會有多痛……我真的希望能永生永世的忘了你!」她痛苦的低喊,她受夠了,「我要投胎了,求求你,孟婆。」

        看這出愛恨情仇看到都傻眼的孟婆這才回了神,呃,有點不專業,讓她老臉有些困窘,她乾咳兩聲後,挺起腰桿看著真的是死也不放手的薛辰劭,「你讓她去投胎吧,不能誤了時辰的。」

        「不要!」她的怨念那麼深,甚至不願再與他相遇,他怎麼跟她相愛?!

        孟婆一看時辰到了,也沒法子心軟了,她的手一揮,薛辰劭的手竟然脫開了韓采薇的手,也因為他扣住她的手腕太久了,這一分開,她的手腕上竟然留下了五個瘀紅的指痕,在她白皙的肌膚上更顯得殷紅刺目……然而,再一眨眼,她竟然已遁入人界,消失在他眼前。

        他簡直難以置信,呆愣了好一會兒才咬牙狂吼了出來,「不可以!不可以!你說過要跟我相守到老,你說過的,你怎麼可以先走——」

        聽到這幾乎是撕裂了心的泣血控訴,連孟婆的心都沉重了,她示意小廝幫忙舀湯給準備投胎的亡靈喝後,便拉著薛辰劭到另一邊,搖搖頭,看著他道︰「想開點,她投胎了。」

        他沒理她,只是呆立著,像石雕一樣,失魂落魄的瞪著韓采薇消失的地方。

        此刻,孟婆的另一位小廝走過來,低聲說了些話,她不由得一愣,原來薛辰劭根本不該死的,他陽壽未盡,真是亂來,本想開罵的,但是……

        孟婆深深的看著他,感受到他熾烈而深刻的情感,這個男人執念太深、情感太深,明明都過去了呀,追到地府又能如何?真是愚蠢。

        薛辰劭突然定眼看著她,以滄桑的聲音道︰「求求你幫幫我,只要能再見到她,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你可以忘了她,然後,我就能幫你找個好人家投胎展開新人生,畢竟你命不該絕。」

        「不行,我還有很多話要告訴她,」他要告訴她,他有多麼自以為是,他自以為是的好安排,卻把兩個人推得好遠好遠,再也回不去了,他悔不當初,「她不是帶著我的愛離開人世的,她恨我——」

        「她死了,她喝了孟婆湯,過往恩怨都隨風而逝了,現在,換你喝了。」她示意小廝端來一碗湯,沒想到他竟然將它打翻,她咬著牙,叫小廝又端來一碗,他照樣打翻,她火冒三丈的要小廝端來三碗、四碗、五碗,他一樣全給它打翻了。

        孟婆這下是氣到沒力了,薛辰劭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厚著臉皮道︰「拜託你,幫幫我!」

        一場角力下來,孟婆累癱了,「我才要拜託你幫幫我咧,快喝下!」換她懇求他了。

        連湯都還不得不幫他捧著,因為他已經打翻了她好幾碗湯,她煮湯也煮得很辛苦好不好。

        「我絕不喝,我要帶著這一世的記憶去找她。」他也是吃了秤跎鐵了心。

        她沒好氣的瞪他,「我是負責遺忘的,怎麼能讓你帶著記憶去投胎?再說了,你不去,賴在我這裡,最後也不過剩一縷魂魄,什麼事都做不了。」

        「就算只剩一縷魂魄我也要飛到她身邊,除非魂飛魄散,不然,我不會放棄的!沒有她,我什麼也不是……」他痛楚的低吼,只想找回他的愛。

        真是要命的感動啊,孟婆忍不住落淚,一看見自己久違的淚水,連她都呆住了,看盡生死的她有多久沒流過淚了?這個死小孩竟然讓她感動得一塌糊塗,淚還掉個不停,看他愛得這麼深,連地府都不要命的追下來了,一個鐵錚錚的漢子,這會兒賴皮的事也做了,為的也只是一個他用盡心力想保護的妻子啊……

        罷了,她投降了。「好好好,甭喝了,你往那裡去投胎吧。」至於手上的這碗讓她拿到手酸的孟婆湯,她就徑自替他倒了。

        他的雙眸倏地一亮,轉身要去投胎,但走兩步,又急著回頭問︰「我這一下人界,就可以找到她?她會跟前世長得一模一樣?」

        「當然不會一樣,要嚇凡人也不是這種嚇法。」她受不了的搖搖頭,這男人是愛瘋了,愛傻了呀!

        「她出生就只會是個小娃兒,你也一樣,不會是現在這個昂藏七尺的男子漢,念在你愛她愛得如此執著的份上,我就大發慈悲的給你指點一條明路,」她示意他走到孟婆湯旁,手一揮,那些排隊的亡魂與兩名小廝頓時都不動了,畢竟她再來要做的事是違反規定的嘛,總得要施個法讓他們看不到也聽不到才行。

        「你剛才使勁的扣住韓采薇的手不放,已在她身上留下印記,這個印記會成為她的胎記,藉由這個胎記,你就能找到她了。」她的手輕點了那一大鍋冒著煙的孟婆湯,水面上霎時浮現一個熟睡的小女嬰,粉雕玉琢的她,右手腕上方有著明顯的五指紅印。

        她就是投胎轉世的采薇!薛辰劭感動萬分的眼眶泛紅了,連忙再看向善良的孟婆,「謝謝你。」

        「去吧。」孟婆笑著搖搖頭,君子有成人之美,她老太婆當不了君主,當一次君子,感覺也挺好的。

*             *             *

       十八年後——

        「穆元煦,我又沒有要你只跟倪杏兒長相廝守的牽手到老,等你娶了她後,看是要納七、八個妾,還是像你的皇上好友有上千個後宮佳麗也行,咱們家都養得起啊!」一個蒼勁的聲音大吼著。

        「爹,我說了不娶就是不娶。」另一個年輕聲音也不馴的怒吼回去。

        「不娶?!人家好好一個閨女等到十八歲,你也十八歲了,難道要等到人老珠黃再來娶?我告訴你,她這輩子就是你的了,你逃不掉。」

        「好!我娶,但我不會踫她一根汗毛,然後,休書一封,完璧歸趙。」

        雷吼聲轟隆隆的,位在京城的穆府再次上演一出父子反目的對吼劇碼,府中上上下下早已是見怪不怪了。

        事實上,這出戲從穆府惟一的少爺長大後幾乎天天上演,重承諾的穆老爺一直想要少爺娶倪家小姐,但風流的少爺心未定,且因為長相俊美,家世條件皆好,眾多美人兒會主動投懷送抱,怎肯就範?

        此刻,就見穆元煦怒甩袖子,氣呼呼的往書房外走,他的貼身小廝徐漢也急急的跟上去。

        穆元煦真的不甘願他的婚事就這麼任由父母擺布,自小就替他訂了什麼娃娃親,一到十六歲就要他娶妻,他努力抗拒了兩年,但重承諾的父親看來是沒耐性了。

        可是他心裡只有一個人,即使轉世從薛辰劭成了穆元煦也一樣!

        只是他一直找不到她,她喝下孟婆湯的那份堅決令他恐慌,所有的愛恨情仇,全都消失了也沒關係,難道他們真的不會再相遇了?

        不!她是他靈魂的另一半,沒有她就不完整,即使不知道她這一世的姓名長相,他也一定要找到她,好好補償她,重拾兩人之間錯過的愛。

        擁有一身黑皮膚的徐漢,長得相當粗壯,此刻亦步亦趨的跟著主子往大門外走去。

        他小心翼翼的瞥了主子一眼,唉,又是這麼嚴肅的表情。當主子的貼身小廝十幾年,他很清楚主子一旦遇上逼婚或是踫到摸到任何一個美人兒的小手再回到府裡後,就會有這種表情出現。

        當然,還有遇到某個特定人物時,一向做人圓滑好相處的他,也會出現另一號表情——煩、快走,就像現在。

        真是冤家路窄!癸著一肚子怒火的穆元煦才剛踏出穆府大門,就見到大街斜對角的倪杏兒,當下想也沒想的又退回大門內,火速掩上門,並從門縫上看到倪杏兒經過後,他才又閃身而出,愉快的往另一邊的街上走去。

        「又不是貓捉老鼠,少爺何必一見到杏兒姑娘就躲?」徐漢是真的不明白,何況,倪杏兒可是個水靈靈的大美人耶!

        「你在暗指我是老鼠嗎?」他沒好氣的瞪著從小跟著自己長大的徐漢。

        「呃,當然沒有,我哪敢?」

        主子當然不是老鼠,只是遊戲人間的風流富少,徐漢看到主子又發現新目標,笑容滿面的朝甫下馬車的何家二小姐走過去時,忍不住在心中嘀咕。

        而那何家二小姐也在對主子頻送秋波了,唉,人比人,氣死人,瞧他家主子一雙黑眸炯炯有神、鼻若懸瞻,俊美漂亮得無法無天。

        今兒個,他仍是一身慣穿的黑色綢杉外罩深紫色錦袍,襯著他英挺的外貌,全身散發著一股尊貴非凡的過人風采,要不惹人注目都難。唉,下輩子投胎,真不知他徐漢有沒有機會也長得這等俊帥模樣……

        好戲上場了!

        穆元煦勾唇邪笑,來到馬車旁,寬厚的大手輕輕握住何家二小姐的右手,還得寸進尺的往上輕輕撫著白嫩的手腕處,接著又翻過人家閨女的柔荑細細的打量,似乎嫌這衣袖拉得還不夠高似的。

        徐漢離了五步遠,不破壞主子好事,也將這一幕看得仔細。

        終於,何家二小姐被摸得差不多了,才嬌羞的拉下袖子,抽開手退後一步,不是想到什麼女子的清譽,而是總得做做樣子,矜持一下,才像個大家閨秀。

        只是,穆元煦摸完了人家的右手,卻不摸左手,還頻頻後退。

        何家二小姐見狀急了,連忙又上前以嗲柔的嗓音道︰「男女授受不親。」這話說得是羞澀臉紅,但整個人卻輕輕依偎的貼往穆元煦懷裡。

        呿的!欲拒還迎。徐漢翻了個白眼,世人就只批評主子性好漁色,是個登徒子,就算當今聖上大贊主子聰明有才華,說自己仍是太子時就曾暗中幫他經營許多生意,獲利豐厚,因見識到了主子的才華洋溢和經商手法,是故在他登基為皇之後即下詔封主子為「白玉商」,讓主子一夕之間名揚天下,眾人仍只在意主子的風流韻事。

        畢竟樹大招風,再加上主子又是京城首富之子,有酸葡萄心理的人可不少,對主子逮到機會就摸女人手的事,可是大張提伐,卻不去看當中有多少美人兒是自己制造機會與主子巧遇,讓主子摸上一把的,這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啊!

        但對街又走回來的倪杏兒就不是了,看著身著一襲對襟直領粉紅袖衫的她,徐漢眼裡的不屑馬上讓贊賞給取代了。

        多麼清靈娟秀的一張天仙容貌,白裡透紅的肌膚潤而透亮,一雙靈活的美眸,再加上那張菱形紅唇,讓人一見便不禁屏息凝望,她可是公認的美人胚子,卻早已訂了親,對象還是他那風流倜儻的主子,這可令城裡不少公子哥兒扼腕不己,主子卻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多麼幸運。

        倪杏兒來去匆匆的想替染了風寒的娘親買藥,此刻正要返家,就見到她的未婚夫又在當街風流。

        穆元煦是皇上眼中社稷的抵柱,卻也是招蜂引蝶的高手,只要視線所及,任何女眷,不管是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平民百姓、青樓女子他那雙毛毛手總是有意無意的踫觸她們的手,令每個人不是羞答答的就是生氣甩手,但大多數的反應都是前者。

        因為他浪蕩不羈、風流成性,還有人替他編了順口溜,「京城一奇人,上手摸女人,生意做到哪,小手摸到哪,問是何許人?紈褲富子弟,穆元煦是也!」

        傳述得如此荒謬卻是事實,而這樣的男人竟是她的未婚夫,教她怎能不汗顏。

        她直勾勾的盯著他,穆元煦亦無所謂的迎視。

        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平時能避就避,但真要撞見打小就知道是未來娘子的倪杏兒,他也不會像個懦夫一樣的逃走,絕對光明正大的正面迎親。

        倪杏兒瞧著他那張俊臉上的魅惑笑容,的確足以將女人的三魂七魄都勾出來,瞧,他懷中美人不是一副暈陶陶的模樣?這麼說來,他消受美人恩的能力實在令人佩服。

        至於自己,從小兩人就打過照面,更在這京城當中遇見不下上千次,她已經對他那張俊臉無感,慶幸的是,也許因為她是他未來的妻子,他也不急著摸她的手,所以認真說來,她可以算是這京城裡的姑娘中,惟一逃過他魔掌的。

        畢竟以後成了夫妻,便可以摸到不想摸了。

        兩人四目對視,他挑釁的笑,懷裡的何二小姐則被他的魅力迷惑,眼泛桃花,壓根沒注意到倪杏兒這個未婚妻出現了。

        倪杏兒無所謂的向未婚夫回以一笑,態度坦然,畢竟看到都習慣了,要說哪一天他不摸女人了,她才會以為天下紅雨、鐵樹開花了。

        她很有禮貌的點個頭,然後繼續往前走,自然也沒瞧見某人不著痕跡的挪了一下身子,將懷裡的軟玉溫香稍稍移開了些,盡管那張俊美的臉上仍有笑意,卻只是為了掩飾他心中的低落。

        不是何二小姐!天知道他逮到機會就摸女人的手,不過是想看看有沒有胎記而己,畢竟他只能靠著胎記認人。

        所以,就算被視為浪蕩子、登徒子又如何,就算要摸遍天下女人的手才能找到采薇,他也不會放棄的。

*             *             *

        金碧輝煌的巍峨皇宮內,一曲廊環繞的庭團裡,一株老根盤曲、樹冠婆娑的老樸樹旁有三座涼亭,涼亭前方就是蓮花處處的池塘,右邊有白色鵝卵石鋪地造景、左方則佇立著兩排長長翠竹,再加上飄浮在空氣中的香醇茶香,這風景好、味道好,處在其中該是舒適怡人,但坐在亭臺內,皇帝季仁甫的惟一座上賓穆元煦卻是一臉的悶。

        穆元煦是真的被打敗了,他都說了就算娶了倪杏兒,最後一定丟休書,他爹卻還是開開心心的到處宣布他要娶媳婦了,而且還很快的擇定黃道吉日、大肆佈置新房、採辦各式相關物品,聽說就連女方親家那兒也是,鳳冠霞帔、嫁妝頭面等各式用品皆大手筆的添置。

        畢竟倪家不似十多年前風光,家道中落後連名奴僕都請不起了,所以嗜錢如命的倪家老爺對這門親事更是眼巴巴的,希望能早日底定。

        消息一出,整個京城像沸騰起來了,一大堆與他家有來往的商家莫不捧著大禮上門恭賀,看得他頭疼想吼人,最後乾脆落跑到皇宮。

        面相俊秀的季仁甫看著徑自拿起茶壺為自己斟茶的好友,不禁嘆了口氣。這可是世間少有的黃金貢茶,應慢慢品茗,他竟像在喝白開水般一口接一口。

        但也莫怪他悶了,身為首富之子,又被他封為皇商而揚名立萬,朝廷權貴都得買他的帳,這會兒卻讓父親逼著娶妻,怎麼想都委屈。

        「別悶了,元煦,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想取代你的位置嗎?」也就挺想的。

        「我不想要,誰要倪杏兒,我讓給他們,就連你也行。」穆元煦語氣鏗然,兩人交情極深,在外人面前以君臣相稱,私下則直稱名諱。

        「我們是好朋友,朋友妻,不可戲。」

        「她還不是我的妻。」穆元煦沒好氣的駁斥。

        季仁甫忍不住一笑,這就是狂妄不羈的穆元煦,甚有個性,做事不按常理,要迎其所好難,要透視他的心更難。

        他太過深沉,不曾有過露骨的情緒,若非他與他因緣際會下有共同的練武師父,一起舞文弄墨,一起打獵,日積月累的培養出深厚的友誼,否則還真難與他結交。

        穆元煦不但擅長經商之道,對治國方略也甚有心得,再加上智慧過人又是文武全才,若生於皇家定足以跟他競爭太子之位,也是因為他如此優秀,才讓自己眼高於頂的皇妹情有獨鍾。

        「儘管後宮美女如雲,但不諱言,若非她是你的未婚妻,我的確會招她為妃。」

        「女人不是美就好。」

        「她不只是美而已。」

        季仁甫真的懷疑好友的眼睛有問題,倪杏兒可是難得一見、別有韻味的美人,尤其那雙靈動流轉的黑眸,總是流露著一股極為嬌俏的純真與清新感,讓人一見便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季仁甫喝了口茶,也想起了自己的皇妹,「反正眼下倪杏兒是非娶不可了,既然勢在必行,那娶一個跟娶兩個應該沒差吧?」

        身為至交好友,穆元煦怎麼會聽不懂他的暗示,「我怎麼好讓碧雲公主做二房,那太委屈,對她也是一種侮辱,她可是金枝玉葉,不必與人共事一夫。」

        季仁甫聞言卻有想翻白眼的衝動,「就是如此,我才覺得你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是嗎?易地而處,你應該也不會招碧雲公主為妃吧?」他聰明的反問。

        季仁甫頓時語塞,沒錯,碧雲是金枝玉葉,五官秀麗,有天生貴氣也有大家閨秀的風範,但卻沒有倪杏兒的那分靈秀之氣,個性也嬌蠻霸道了些,但這與她的成長環境有關。

        目前在後宮作主的是太后,至於他的皇后與嬪妃也都是由太后欽點入宮,但太后並非他的親娘,他娘親身子骨不好,在升貴妃後不久就染病過世,所以,在這麼多兄弟手足中,他也特別寵愛碧雲這個同母所出的皇妹,任她予取予求,幾乎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她脾氣自然嬌蠻了些,可是她可從不敢在穆元煦的面前使性子。

        「我走了。」穆元煦陡地從椅子上起身,他知道好友還會再替碧雲公主繼續說好話,但他不想聽。

        他一愣,「這麼快?」

        「茶喝夠了。」穆元煦笑了笑,但黑眸裡不小心流露出的落寞卻令人感傷。

        季仁甫知道那股落寞是來自於一個有關前世的秘密,即使貴為皇上,關於那個秘密,他也是使不上力的。

        「穆哥哥!穆哥哥!」

        穆元煦前腳剛走,碧雲公主後腳就來到,身著一襲黃羅銷金袖衣,顯然是特意打扮過了。

        「元煦已經走了。」季仁甫起身看著飛奔而來的皇妹。

        那張溫婉的雍容之貌立即變了色,「皇兄怎麼不多留他一會兒?我好久沒見到穆哥哥了!」珠翠環繞的雲鬢下,碧雲公主那張小臉氣呼呼的,忍不住怨懟道︰「皇兄也真討厭,我聽說他最近為了婚事而苦惱,為什麼皇兄不幫幫穆哥哥?」

        「怎麼幫?就算他再討厭家人為他訂下的親事,但穆老爺是個信守承諾之人,我也不可能隨便壞人姻緣,再說倪家那老家伙為人奸狡,嗜錢如命,就算這幾年穆家遲遲不肯成親,他也是吃了秤跎鐵了心,就這麼讓倪杏兒繼續等下去。」

        「我知道,他還故意到外面丟些不想認帳、遲遲不肯信守婚約,女子蹉跎青春等流言,迫得穆老爺一直向穆哥哥施壓,」她是愈想愈生氣,「再過五日就要成親了,他有多難過,你卻讓我連安慰他的機會都沒有!」

        季仁甫頭疼無言,說來說去又是他的錯了?

        當初由於太后與皇妹都是太過自我之人,兩人自然不合,很多事太后就將皇妹排斥在外,他不捨得她受委屈,就要她常往他的寢室來,沒想到皇妹也因而與穆元煦更為熟悉,並情愫暗生。

        季仁甫看著氣結的皇妹一句又一句說也說不完的哀怨憤懟,可以想見的,他的耳根子要清淨還早呢!

*             *             *

        「奶奶,奶奶,下大雨了,又叮叮咚咚了,像你說的,耳格子又不能清淨了。」

        離京城大街有段距離的偏僻靜巷內,在淅瀝嘩啦的下雨聲中傳出一個小女娃兒清亮的嗓音。

        「是耳「根」子,不是耳「格」子,奶奶不是教過你很多遍了?」

        簡陋的木屋內,一名頭髮花白的婆婆笑著指正可愛的孫女後,再看著拿了一些米過來給她們這對相依為命的祖孫倆的倪杏兒,「這娃兒,老學不會。」

        倪杏兒笑了笑,「嫣艾才四歲嘛,不過,屋頂又滴水了,我上去看看……」

        「不行,你上回差點跌下來。」孟婆婆馬上搖頭。

        「對對對,不要。」梳了兩條長髮辮的嫣艾也拉拉她的手猛點頭。

        她低頭看著她粉嫩臉蛋上那一雙靈活的圓圓大眼,覺得煞是可愛。

         「我會處理喔。」

        嫣艾露齒一笑,就咚咚咚的跑到一旁陳舊的木櫃裡,拿了幾個碗及破瓦盆去接那滴滴答答從屋頂上滴下來的雨水,動作可俐落了。

         但倪杏兒看了卻很是不捨,「若不是我有一個死愛錢的爹——」個性太過直率,一出口頓覺得不妥的她吐吐舌頭才又笑道︰「我指的是家道中落是事實,可我爹就死要面子,不許我出去找差事做,要不,我也能攢些銀子來替你們修屋頂了。」

        「沒關系,老天爺好多日子沒下雨了,今兒個終於下了,該是喜悅的淚水吧,再過兩日,你跟穆少爺終於要成親了。」孟婆婆感動的流下眼淚。

        「喜悅的淚水?」

        倪杏兒忍不住笑了出來,「孟婆婆,沒想到你也有這麼詩情畫意的時候。」她的語氣親昵自然,像對親人一樣,畢竟兩人這段忘年之交也有七、八年了。

        孟婆婆一怔,隨即拭淚,一臉正色的道︰「老婆子沒說錯啊,百年修得共枕眠,你跟穆少爺的緣分很深才能當夫妻,何況是娃娃親啊,這緣分更深了,沒想到卻拖到十八歲,你這年紀早該生娃兒了。」

        「姨姨會很快生的,我知道。」嫣艾一副小大人的模樣說著。

        「對,對!最好是入門喜,就會有個小弟弟了。」孟婆婆很興奮。

        「怎麼知道是小弟弟?小妹妹不可以嗎?」嫣艾比較喜歡妹妹。

        「當然是小弟弟——」

        孟婆婆突然嗆了一下,若有所感的抬頭看了一看屋頂,好像在看什麼人似的,瞧得倪杏兒跟嫣艾也不禁學她一樣抬頭看。

        見狀,她困窘的低頭乾咳兩聲,「呃,我是覺得穆家財大業大,你的姨姨若生個男娃兒,她在穆府內也比較有地位。」

        「在穆府內生娃娃?不對,不對,不是在隔壁的孫叔叔家生嗎?他好喜歡姨姨的。」嫣艾有點被搞迷糊了。

        孤家寡人的孫鵬是年近三十七歲的王老五,不時得到外地上工賺取微薄的生活費,但他生性溫文敦厚,對倪杏兒來說就是個像親人一樣溫暖的大哥哥。

        他喜歡倪杏兒,但也有自知之明,他連自己都快養不活了怎麼照顧她?何況,她還有個能力卓絕、點石成金的皇商未婚夫,所以,他早將對她的感情轉化成兄妹之情。

        這一點,孟婆婆是很明白的,所以,她對著孫女解釋,「喜歡一個人不見得就要一起生娃娃。」

        「可是,再隔壁的何小慰就說他長大後要跟我生娃娃,因為他很喜歡我。」嫣艾很認真的解釋著。

        這童言童語讓倪杏兒噗嗤一笑。雖然她知道孫鵬大哥對她挺好的,但她相信那僅是兄妹之情,「你長大後就知道了,現在嘛,你陪奶奶在屋裡,我爬上屋頂去瞧瞧,這水太大了,怕是瓦片鬆了,真這樣的話,今晚你們就不能睡了。」

        祖孫倆定眼一看,還真的傻眼了,這屋內下的雨,哪一處不是叮叮咚咚的,更糟的還有成了一小條水柱往下流的,偏偏小的小,老的老,窗外的雨又有變大的趨勢,沒法子了,只能請倪杏兒小心再小心了。

        爬屋簷這種事對靈巧的倪杏兒來說不是難事,她一直都不算是什麼大家閨秀,家裡連個丫鬟跟奴才都請不起,爹太會擺架子,娘又太嬌弱,她這個府內惟一的千金女,可是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得做。

        這也是她爹一直希望她能趕快成親的主因,一旦成為皇商的岳父,穆元煦多少也會孝敬些,免得太寒酸,他也丟面子。

        但就她對穆元煦的了解,他才不會管,畢竟他可是一點都不想成親。

        思緒翻轉間,她已從小廚房的後屋簷手腳俐落的上了屋頂,再將插在腰帶上的小槌子拿出來,將屋簷上鬆脫的瓦片慢慢的再敲進去,順利的填補了大縫隙,也隱約的聽到屋內傳來嫣艾的大叫聲。

        「成了!成了,水變小了!」

        她微微一笑,將小槌子再塞入腰間,小心的撐著手裡的傘,踩著瓦片就要往矮了一截的廚房屋簷走時,腳卻突然一滑,一個顛簸,眼見就要摔落屋簷——

        一個黑色身影倏地飛掠過來,及時抱住了她墜落的身子。

        驚魂甫定的吐了一口長氣,倪杏兒抬頭一看,詫異的看到救她的人竟然就是穆元煦?!

        從窗戶透出的光亮讓穆元煦清楚的看到她臉上的驚愕,不過,他倒是出手前就知道像個笨蛋般撐著傘滾下屋簷的人是她。

        兩人的婚事再兩天就要舉行了,他很煩躁,實在不願屈服,所以特地去了倪家找她,想對她曉以大義,由她這邊來拒婚,沒想到她娘說她到孟婆婆這裡來了,他才剛過來,卻正巧見她爬上屋頂敲瓦片的愚蠢行為。

        還來不及叫她,就見她腳一滑跌了下來,身為未婚夫,他當然不能見死不救,不過腳一落地,他便放開了她。

        她暗暗深吸了一口長氣,在驚愕過後,不忘誠心的說了聲,「謝謝你。」

        他睇視著她,淋了雨的她該是狠狠的,但她的確是得天獨厚,即使成了落湯雞,還是很動人。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她很美,而且清新絕塵,讓人一看便印象深刻,與她那個愛錢又浮誇的父親絲毫不一樣,她樂於助人、不矯揉做作、善良親切,但她畢竟不是他埋藏在心裡深處的那個「她」,他無法動心。

        倪杏兒知道穆元煦很俊,俊得很沒天理,即使此刻淋了雨,但絲毫沒有損及他半分魅力,可就算他光芒萬丈、迷倒一大堆閨女又如何?她絕不會是其中之一問題不在長相,而是對一個不願付出真心、隨處拈花惹草的男人,她是絕不會傻到付出真愛的。

        除非他願意愛了,基於他們將成為一世夫妻的現實情況,她當然願意交付真心。但那是不可能的,她這麼深信著,他們要兩情相悅,等到下下輩子再看有沒有機會吧。

        「你淋濕了。」因為他一直看著她,她很不自在,只能找話說。

        「你厲害,傘仍然拿著,只淋到一些雨。」他順勢的回了一句,隨即單刀直入道︰「我想重點是我剛剛救了你,讓你免於跌斷脖子、香消玉殞的慘事,對吧?」

        「是,是救命之恩。」她承認。

        穆元煦狡點一笑,「那麼,這個恩就不必以身相許了,退婚對我而言,會是更好的選擇。」

        聞言,她只能無奈的笑,「相信我,這樁婚事我一樣身不由己,只能說你家錢太多,就算你的私德有問題,但遇上一個愛錢的老丈人,這婚是退不了的。」其實,她早就知道這幾年來,他多次私下派人來遊說父母退親的事,但一次領一大筆黃金珠寶,不知何時會坐吃山空,跟可以一輩子挖金山銀礦相較,選擇立見分曉。

        而她爹還沒痴呆,當然拒絕退婚。

        他撇了撇嘴角,對她更是氣惱,她以為他聽不出來她在調侃他?

        「杏兒,你還沒下來嗎?」

        屋內傳來孟婆婆關心的叫喚聲,他知道他該走了,不然,那個莫名其妙的老太婆每在街上遇到他一次,就像吃了炸藥似的狠狠瞪著他一次,好像他得罪了她什麼似的。

        「我下來了,別擔心。」倪杏兒忙回答。

        「好,就成親,但別指望我會真的把你當妻子看。」丟下這句話,他火冒三丈的施展輕功飛掠而去。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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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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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4-23 00:07:5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轉眼間,就到了大喜之日。

        穆府張燈結彩,到處裝點得喜氣洋洋,最開心的莫過於穆老爺,他終於兌現了承諾,另外,新親家倪老爺也一改窮酸樣,整個人穿得金光閃閃,笑得闔不攏嘴。

        這一日,皇上親臨了,但在祝賀一對新人後就先走,免得賓主無法盡歡。

        這一晚,的確是寇蓋雲集,穆府大擺數十桌宴席,奴僕忙碌的穿梭其中上菜補酒,賓客喧嚷,笑聲不斷。

        至於新郎官則在拜完堂後就一杯杯黃湯下肚,已讓人扶著往新房去了。

        新房就在穆府內的東院,一入內兩旁就是翠竹夾道,黃石迭砌的假山有著溝溝流水流入池塘,楊柳輕輕拂水,又有一曲橋連接紅頂亭樹,池裡錦鯉優游,整個氛圍舒適怡人,順著優美風景遠望而去,是一座古典幽靜的雅致院落。

        但此刻,穆元煦光看到懸掛在屋子前的大紅燈籠,他就煩躁不己!

        洞房花燭夜,他刻意把自己喝到爛醉,但顯然還不夠醉,他仍清楚的知道他的新娘不該是倪杏兒。

        一進屋,就是一個大廳,他受不了的推開扶著他的徐漢,大步往裡頭走到新房後,就將留在房內的喜娘跟丫鬟全吼了出去,「出去!出去!」

        接著「砰」地一聲,他用力的將房門給甩上。

        唉,情況跟她想的差不多。

        原本靜坐在大紅綢被床上的倪杏兒徑自拿下紅頭巾,鳳冠下那張淡掃娥眉的清麗面容,本該讓丈夫驚艷的,但是——

        只見他瞪大了眼,「給我滾,不是你!不該是你!」他大手一揮,桌上備妥的交杯酒哐啷落了地,濃醇的酒味立時飄散四溢。

        這一屋子的雙喜字兒太刺目,讓穆元煦的火氣更旺了。

        偏偏他今日又是一身大紅喜袍,俊雅的臉上因酒氣而紅通通的,整個人就像團燃燒的火,但盡管如此,仍掩蓋不了他天生倜儻非凡的過人神采。

        倪杏兒嘴角上揚,換個角度想,至少她有一個賞心悅目的丈夫,這個婚結得也不算太委屈。

        她從床上起身,「你喝多了,我伺候你上床休息。」

        他怒指著她,「不必,你離我遠一點。」

        她瞪著他,表情很豐富,由生氣到無奈,最後是認分了,提醒自己要振作起來,日子再糟還是要過的,那雙圓潤澄淨的雙眸透露出直率而單純的心思。

        穆元煦捫心自問,她不會是個太難相處的妻子,但那又如何,她不是采薇就不該佔住他妻子的位置。

        「你可以走了,到別的房間去。」他就是不想再看到她。

        「這也是我的房間。」她以後要在這裡過活耶,新婚夜就被丈夫踢出房外,像話嗎?

        「你說什麼?!」他難以置信的瞪著她。

        「你不夠醉,我不必重複。」她忍不住大翻白眼,但念頭又一轉,她生什麼氣,兩人可是要過一輩子的啊。

        她轉頭看向窗外,想消消氣,沒想到竟見到一輪明月高高掛,而山石麟嶙、溪流濃濃,兩旁的綠蔭楊柳倒影投落在清澈池塘中,池中亦見一輪明月,這一幕如夢似幻的林園景致,讓她冒火的心一下子都靜下來了。

        是啊,她的丈夫心還不定,就算風流花心,合該還是善良的,否則不會在大雨中出手救了她,既然兩人有夫妻情緣、還有救命之恩,她過去對他的壞印象就該丟棄,釋然的接受他,好好的經營兩人的婚姻才是,也許,就從坦承相待開始。

        她轉過身,看著已經靠坐在床柱邊的丈夫,而他正恨恨的瞪著她。

         「好啦,我知道你一點也不想娶我,可我也是慷慨就義的,穆元煦。」

        他倏地瞪大了眼,她在說什麼?還連名帶姓的喊他?!

        「幹麼一副很意外的樣子,我說過這樁婚事我也是身不由己的,而你雖然花名在外,」她停頓了一下,「我知道你人不壞,只是自命風流了些,所以,既然成了夫妻,咱們就認分點,好不好?別像對仇人一樣。」

        她起身走至桌旁,邊說邊自行脫去頭上太過厚重的鳳冠,也因為雙手抬高去捧鳳冠,寬厚的紅袖便垂落至手肘處,就在龍鳳喜燭的光亮下,她右手腕處那五指紅痕清清楚楚的落入某人眼中——

        原本半醉的穆元煦難以置信的瞪視著,隨即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喉頭就像鯁著一個好大的硬塊,完全開不了口,只能發出急促的呼吸聲。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可嚇到了才剛將鳳冠放到桌上的倪杏兒,她怔怔的瞪著他,他是怎麼了,氣到要窒息了?還、還直勾勾的猛瞪著她是怎麼回事?倪杏兒被看到全身都僵硬了。

        兩人視線持續交纏,因為穆元煦的目光太過灼熱,讓倪杏兒臉紅心跳了起來,他這是想藉酒裝瘋嗎?為什麼一副驚為天人的模樣?這不合理,他又不是沒見過她,從小到大看也看膩了,現在才裝陌生太遲了吧?

        灼灼黑眸細細的打量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巨細靡遺的,就怕錯看了一寸。

        穆元煦激動得不能自己,他找到投胎轉世的采薇了!而她竟然一直都在他唾手可得之處,天啊,怎麼會!

        是了,他一開始就認定了不是倪杏兒,自以為是的認為不可能有那麼美好的事降臨在他身上,讓他連找都不必找,就能再重新擁有她,所以,他愚蠢的摸遍了上百上千個女人的手,贏得了浪蕩不羈的花名,殊不知她一直都在他身邊,在他出生後便成了他的妻!

        他欣喜的起身走近她,激動的握緊她的小手。

        老天爺啊!謝謝你,雖然我傻得耗費太多時間,但謝謝你一開始就把她的未來留給了我,不讓任何男子有機會擁有她!

        穆元煦用力的以頭叩了一下桌面,因為有太多太多的感激了。

        這舉動可令倪杏兒嚇了一大跳,不,應該是又嚇了一大跳,從他激動的握住她的手,到現在以頭叩桌,是氣瘋了嗎?還連眼眶都濕了!「你到底怎麼了?頭疼了,是嗎?」還是他真的喝醉了?

        怎麼會疼!穆元煦眼眶濕濃濃的,笑看著她。

        這男人是怎麼了,表情不痛甚至還稱得上欣喜若狂?她真的不懂,但他的眼神卻莫名的讓她心跳加速,胸口熱燙。

        穆元煦笑中帶淚的以雙手緊緊包住她的小手,是溫熱的,所以,是真的。即使他有一種像在作夢的不真實感,但此刻,她是如此真實……可是不夠,他還需要感受更多!

        他的目光落在她那張小而豐盈的菱形唇瓣,微微垂首,以微涼的唇輕輕貼上,這個吻很溫柔、似春風,可是他的氣息卻很灼燙。

        是她!真的是她,他們的姻緣是命中注定,尋覓了那麼久的采薇,就是他的婚配對象倪杏兒!

        他這一吻,差點沒將倪杏兒給嚇呆了,在愣了好一會兒後,她才從驚嚇中回魂,急急的往後退,但他不讓她閃開,一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再次奪取了她的唇。

        這一次,他愈吻愈狂烈,充滿著佔有與狂肆的濃烈深情。

        他將她吻得天旋地轉,吻得她都快要無法呼吸了,直至她抗議的拍打他的胸膛,這個吻才又變得溫柔,他流連廝磨,極盡溫柔之能事,又將她吻得心弦悸動,一股強烈的酥麻感從腳底沿著背脊直竄至她的四肢百骸,令她再也站不住了。

        他忽然一把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將她放到床上躺下。

        兩人四目對上,她氣喘吁吁卻覺得頭皮發麻,他這麼渴求又深情地看著她幹麼呢?!

        是你!是你!是你!穆元煦一次又一次的在心底喚著她。

        也不知怎麼的,凝視他的目光太久,倪杏兒竟莫名為他感到心酸難過起來。

        「你還好嗎?穆元煦。」他結這個親肯定是被逼的,但有必要如此失控嗎?他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她眼中的他,是個說話極為放浪,全身上下帶著一股危險又致命的吸引力、眼神桀驁又邪氣的男人。

        可此刻,他深情凝睇,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像是擔心她會突然不見了或不理他似的,這根本就不像他呀,他真的怪怪的!

        她決定了,倪杏兒靈巧的起身跳下床,後退兩步的乾笑道︰「那個我還是到別的房間去好了。」

        他蹙眉,馬上走近她,「你為什麼要去別的房間?」

        她瞪著他,完了!娶了她,打擊真的那麼大嗎?!距離他吼著要她到「別的房間去」才多久,他已經忘了嗎?看來此刻不宜再刺激他,倪杏兒連忙陪著笑臉,「我是說,每個人都知道你娶我娶得心不甘情不願,今晚肯定不好受,所以,我先到別的房間讓你沉澱、靜一靜——」

        「那些人存心挑撥我們是怎樣!誰說我娶得心不甘情不願?!」他突然忿忿不平起來,還握住了她的手,認真道︰「不對,不要管他們,你肯定累了,我們上床休息,我幫你拿掉這身累贅的衣服。」

        見他還真的伸手要解開她的霞帳,她嚇得急忙又倒退一步,驚慌搖頭,「怎麼能讓丈夫伺候?不、不用了,我自己來。」

        「我們是夫妻,你怎麼如此見外?」他笑道。

        這時候說見外?是見鬼了吧!在她怔怔的瞪著他時,他又再度吻了她,而且,愈吻愈過分,毛毛手也上了她的身……

        倪杏兒腦子混亂到了極點,那個總是挑釁,還在婚前兩天丟了一句「別指望我真的把你當妻子看」的男人是他吧?怎麼會變這麼多?

        即使知道洞房夜是個特別的日子,她早有心理準備,可是現在這情況實在太怪了……雖然又腳軟了,她仍然堅定的推開他,「穆元煦,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滿臉通紅的她很認真的喘著氣問。

        他低低的笑出聲來,「是你,我最愛的你……我怎麼會不知道今天我娶了誰做妻子。」

        真的知道?她嚴重懷疑,他看她的眼神太深情,握著她的手像在握稀世珍寶般那麼珍惜。

        見她又在發愣不知在想啥,穆元煦卻不想再浪費時間了,他以深情的黑眸鎖住她的眼,將她再次抱到床上後,隨即躺在她身邊,揚起嘴角,輕輕的啄吻她的額、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

        她的臉好熱,就連心跳也失了序,沒力氣說話了,他以唇、以手,一寸一寸的在她的身上點燃陌生的慾火,令她再也沒力氣去想他到底怎麼了。

        慾火愈燒愈旺,她在初為女人的痛苦戰慄中也同時得到了難以形容的強烈喜悅,但接下來,她也嬌羞不已,因為他仍是亢奮的,又再次進入,點燃了另一波的激情。

        他終於再次擁有她了!他的喜悅是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的,所以,他用激狂而放肆的迷眩慾望,一次一次的佔有她,直到她疲累的沉沉睡去。

*             *             *

        日上三竿。

        倪杏兒仍躺在床上,似睡未醒的,她覺得身體很重,但好像又沒那麼重,甚至還有一股難以形容的暢快感,但身子明明又是酸疼的,還有,她的唇上有著不知名的溫熱,像是被什麼舔著、親著……

        「喝!」她嚇得立即睜大眼睛,也在瞬間清醒過來。

        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放大的臉,俊美無儔的穆元煦正溫柔的親著她,無限眷戀的啄著、磨蹭著。

        再想到昨夜他深深嵌入她的身體,讓她全身變得熱騰騰、像火在燒,她的粉頰也因憶起激情而變得紅通通的。

        天呀,他耗上一整夜,把她啃得那麼乾淨,而現在,竟還深深的親著她,一副又想吃了她的模樣……

        不行、不行,天亮了,她得去給公婆奉茶啊!

        「我要起來了。」她馬上推開他,坐起身來。

        天啊,她竟然還是全身光溜溜的,但昨晚都被看光了,現在她也沒空扭捏作態,只能用最快的速度穿妥衣裳。

        而她的速度之快,讓慢條斯理的起身穿衣服的穆元煦忍不住莞爾一笑,喝了孟婆湯的她,個性倒變了不少,但一樣可愛。

        只是,從她可以自行俐落的著衣梳妝來看,可見她娘家虛有其表、沒有奴才的傳言是真的,想必她吃了很多苦吧。

        不過以後不會了,從今而後,她有丫鬟服侍、吃住優渥,再也不必吃一丁點苦了。

        可是,她現在在幹什麼?他不過靠近她一點,她就往後退一步;他進一步,她又退兩步,直到坐在椅子上後,退無可退了才伸直手,示意他別再接近。

        他雙手環胸,挑起濃眉看著她。

        她也定定的看著他,「你酒醒了吧?」

        他莞爾,「我昨晚沒醉,更沒有一早喝酒的習慣。」

        這家伙,明知道她在指什麼。「那你現在知道我是誰了?」

        「當然,我的愛妻。」像是這問題極有趣似的,他眼現笑意、嘴角彎起。

        她聽得差點沒跌下椅子,這男人吃錯藥了嗎?她看著再次走近自己的丈夫。

        他一把將她拉起抱緊,她一抬頭,迎上的就是他那雙深情而熱切的黑眸,她真的不知道他是哪根筋不對,而她覺得有必要問一下,「在新婚夜之前,你可一點都不喜歡我,為什麼……呃,你、你知道我在問什麼……」

        他未回答,只是又回以一個深情的凝睇。

        天啊,她的雞皮疙瘩又要起來了,「你說話啊。」

        他痴痴地道︰「我只是——終於發現你了。」他再次吻了她。

        感受到他熱呼呼的氣息與即將要燎原的慾望,她趕緊阻止,「等、等等,你真的清楚我是誰嗎?終於發現?我們常常踫面,哪用得上這幾個字。」她被他吻得茫酥酥的,僅能抓住最後的一絲理智問。

        他卻笑得很可惡,「我真的很愛你,即使你很懷疑。」

        這浪蕩不羈的家伙怎麼會說愛,是被雷劈到嗎?「還是你發燒了?」她這樣說還客氣,其實是想說頭殼燒壞了。

        他知道她很困惑,但這也是他活該倒霉,以及上天在懲罰他吧,明明近在咫尺,他卻往遠處尋覓,蹉跎了太多美好時光,但沒關係,現在有她在身邊才是重點,他會再一次的讓她愛上他,他會再一次的讓她知道他有多麼愛她。

        他無限迷戀的凝盼著她的麗顏,溫柔的擁抱她,再次抱著她上床,與她耳鬢廝磨。

        當然,這一天倪杏兒是來不及也沒空去給公婆奉茶了。

        但穆家兩老可一點也不介意,其實他們一直懷疑兒子在某個方面有問題,就算外面盛傳兒子風流、摸過上千名女人的手,但他們可清楚了,兒子不曾真正的擁有過女人,這也是穆平樂要逼他成親的主因。

        這下終於確定了,不僅沒問題,而且,還出乎意料的「善戰」。

        因此送早膳去的徐漢一到房門口,就因為非禮勿聽而退下了,臉紅心跳得連門都不敢敲。

        「太好了,那咱們還要去逃難嗎?」雍容華貴的丁欣看著丈夫問。

        「這……」穆平樂撫著鬚也遲疑了。

        原本擔心媳婦娶進門,兒子會天天給他們臉色看,也會怠慢了新婚妻,屆時,他們父子肯定又是吵翻天,所以很有遠見的丁欣早就安排好了,一旦媳婦奉完茶,他們就去遊山玩水,還將路線都安排好了,一路順道訪友,這一趟由南再向北,少說也要大半年。

        最好的情況是,回來沒多久就可以含飴弄孫了,再不,經過半年的磨合,夫妻倆合該也協調好相處的模式,他們也不必費心了。

        「我看還是照著計劃走,不然咱們的信都送出去了,那些老朋友也許都等著我們呢。」穆平樂做了決定。

        丁欣也有同樣的想法,「也好,杏兒那孩子是我們從小看到大的,原本還怕委屈了她,但既然她跟元煦有了這麼好的開始,我們也能放心的去玩。」

        於是,兩老僅留了口信給管事,就快快樂樂的出遊去了。

*             *             *

        「天啊,真是丟臉死了!」

        在得知公婆只留了幾句「要小倆口好好恩愛,我們要展開訪友之旅,快則半年,慢則十個月,恰巧可以回來抱金孫」的口信後,倪杏兒真的沒臉見穆府的任何一個人了。

        整整兩天啊!穆元煦很肉欲的把她困在房裡,讓她累得根本搞不清楚是白天或黑夜,每回翻雲覆雨後她就沉沉的睡了。

        而且這一房間不是只有連接著一個富麗堂皇的大廳而己,另一邊還有寬廣的浴池、舒適的茅廁,相當方便,只有吃的得要徐漢送進來。

        說來,她是佩服穆元煦的,就成親前她娘跟她說的房中事來說,男人應該不會這麼強的,還是穆元煦訓練有素,所以在床事方面的表現比較厲害?

        她吐了一口長氣,看著坐在桌前飽餐一頓,正在吃飯後水果的丈夫。

        成親會讓一個男人變了樣嗎?若不是那張俊得過火的臉仍然是穆元煦,她真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嫁錯人了。

        穆元煦看到她困惑的眼眸,也不難猜出她的困惑,他知道還要一段時間她才會適應自己的變化,但要花多久時間他都不在乎,只要每天都能看見她在身邊,他就覺得好幸福。

        他深情的看著她,將手上的葡萄剝了皮,走到她身邊坐下後,將葡萄送到她唇邊,她粉臉一紅,吶吶的張口含住,正要咬破這甜而多汁的葡萄,他卻欺身向前,探入她的檀口要跟她分享這顆葡萄。

        她愣了一下,但隨即反應過來的張嘴,一副打算要讓他的模樣,那樣子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他依她所願,咬走了那顆葡萄吃了一半,又送回另一半給她。

        她傻愣愣的咀嚼著那鮮嫩多汁的葡萄,沒想到有人喂出興趣來,乾脆把整盤葡萄拿上了床,一顆又一顆的照樣與她分食,但吃到後來,葡萄出現的地方已不只在她嘴裡。

        他一顆一顆的丟入她的肚兜內,再一顆一顆的將它們咬出來,如此煽情的吃法,令她早已癱軟在床上,全身都是葡萄香味,一張麗顏盡是春情、眼神迷濛,接著毫不意外的,又讓他給吃了。

        激情過後,若非徐漢過來說皇上請他進宮,穆元煦可捨不得離開身邊的睡美人。

        只是,就算進到了宮裡,見到了皇上,他仍然滿腦子都是倪杏兒。

        雖然成親才第三天,但姑且不論前世,今生他已跟她認識十多年,他們算是相當熟悉的,再加上她的心思單純直率,那雙澄淨明眸完全藏不了心中所想。

        他不得不承認,逗弄她就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快樂,無論是邪惡的、挑逗的、情慾的……像是從她身上咬出葡萄,她臉上那又羞又無措的可愛神情……

        一想到這裡,他再也忍不住的又笑了起來。

        「別一臉色欲的樣子可以嗎?」一身金黃龍袍的季仁甫忍不住敲敲桌子,喚醒沉浸在幸福中的好友,「若不是親眼所見,我真不敢相信你會留在家裡陪新婚妻子,我以為成親當晚,你就會衝到皇宮來。」

        「衝來幹什麼?」穆元煦不解。

        「當然是閃避洞房,但我白擔心了,對吧?討了妻子轉了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季仁甫認真考慮要不要叫太醫來看看他,病得不輕啊,瞧,忽然笑了又忽然搖頭,但眼眸嘴角都是笑,整個人洋溢著怪異的甜蜜氛圍。「沒事吧?」

        「有什麼事?」穆元煦又笑了,他只是太幸福了。

        「像是練武練到走火入魔,賺錢賺到痴傻了,還是哪根筋出了問題?新婚後,一連三天不出房門一步,你是從良了?可知道有多少美人在穆府外徘徊,就等著讓閱盡各花之手的你再佔點便宜?」

        穆元煦無奈的映他一眼,「別糗我了,你明知道我為什麼摸她們。」

        「對,你骨子裡專情,外在的浪蕩風流是假象,所以……」他臉色丕變,突然意識到一件事,頓時狠狠倒抽了一口涼氣,「可能嗎?!倪杏兒就是——」

         「對,就是「她」!」穆元煦勾起嘴角,向惟一知道他前世的好友坦承。

        季仁甫簡直難以置信,竟然真有如此命中注定的事!「那你不是白白浪費了十多年的時間?」

        「所以,婚前婚後態度差太多,那個可愛的女人還一直以為我喝醉酒、發高燒,但我相信她心裡一定有想過我的腦袋八成是遭雷擊了。」他自己都說到笑了出來。

        季仁甫也爆笑出聲,「肯定有!」

        季仁甫與她也是熟識的,在知道她將是好友未來的妻子後,就在他登基封好友為皇商後幾日,他還特地宣她進宮聊過,這幾年來也常關切著她,再加上她性格直爽,兩人也似好友,而這也是貴為皇帝的他竟曾經為她動心的原因。

        只是,那兩人的情緣真的很深,沒想到命運的安排如此微妙,連他都忍不住嫉妒了,他什麼都有,就是不曾有過這麼刻骨銘心的感情。

        「看來,我得好好跟碧雲談談了,她對你還存有希望,覺得以你的身世地位,絕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

        「你的確要跟她好好談談,我這輩子只會有一個女人,就是我的妻子倪杏兒。」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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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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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4-23 00:08:1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自成親那日起,穆元煦對倪杏兒總是呵護備至,凡遇好吃的、好玩的,絕對會買回來給她,可以帶她出門洽商時,他也絕不會將她單獨留下來,即使這樣的行為已經轟動京城,成為每個人茶余飯後的聊天話題,甚至開始猜測是什麼改變了他。

        但那些長舌的議論他全不在乎,他只知道他熱烈而深情的注視會讓倪杏兒臉紅心跳,他只知道他對她的憐惜體貼會令她又驚又喜。

        當然,她仍有困惑,一個從小看到大、玩世不恭的男人突然大轉性,成為愛妻好男人,她還不是很習慣,但他知道她愈來愈能接受他,臉上的幸福笑容也愈來愈多,這樣就好,他只要她快樂幸福。

        倪杏兒是真的很快樂。

        書房內,她不自覺的將目光定視在大桌子前,攤平了一張大地圖在看的丈夫。

        很難想像,他跟她竟然能變得這麼好,最近,他處理商家的帳冊時她都在一旁看書,兩人即使沒有交談、目光沒有對視,但她的心情就是很好,覺得連空氣聞起來都是甜的,而她的丈夫也一直都很認真工作,認真的他看來更英俊了。

        真難以想像,過去兩人因為婚事,雖然還不到相看兩相厭的地步,但絕對心有芥蒂,未料成親後,竟然能如此相親相愛。

        簡直像是老天爺在他們身上大顯神跡、施了仙法呢。

        她看得太痴、想得太甜,沒有注意到穆元煦已經感受到她幸福的凝望,他勾起嘴角一笑,走到她身邊,俯身,照例給了她一個又溫柔又熾烈的吻。

        若不是還有要事得做,他真想繼續下去。

        他放開了她,喜歡看她羞紅的臉蛋,盯得她不得不移開粉臉,暗暗吐氣,把目光轉向他那張長長的地圈,注意到上面寫著「運河疏浚計劃」……

        他的視線跟著她看過去,然後想也沒想的就拉著她走到桌子旁。

        「這是我奉皇命疏海運河,還得找到方法讓商家南北通運不必付太多的過路費的大事。」

        見她困惑的皺起柳眉,他笑著繼續解釋,「你看,這一段運河在過去幾年來,一直是官場上人人爭搶的肥缺。因為夏秋之季洪水泛濫,載運米糧的貨船不是翻覆入河,就是遭到大風巨浪打濕後發霉了,運到目的地也不能食用,也因為狀況多,商家莫不搶著避開夏秋之季通過,」他指著那段會泛濫成災的運河,「所以,官商勾結,管理這段運河的官員就成了商家賄賂的對象,誰給得多,就讓誰的船先過,好避開水患期。」

        所以,過路費指的就是這個了。她明白的點點頭。

        「我已跟皇上建議由這個城鎮的碼頭行駛運河後,載運貨物再到這裡上岸轉陸運……」

        他在地圖上指出位置,她專注的聆聽著,卻更著迷於他臉上的自信神采。

        「這麼做,誰也不必擔心中間這一段會泛濫成災的運河,其實,目前已在暗中規劃開闊新路,一旦水陸共運,就能有效縮短載運時間,屆時南北商貨流通將會更熱絡。」

        他真的好聰明!只是她看著他,「這應該是機密吧,你怎麼跟我說?」

        「你是我的妻子,我們之間永遠不會有秘密。」這是他不會也不願再犯的錯!「當然,我這麼做,會擋了不少人的財路,但皇上卻可贏得賢君之名。」

        她微微一笑,「受惠者不只皇上吧,穆家在全國各地共有三十家商行,經營食衣住行等各式生意,而且不管還有替皇家經營的綢緞、錢莊、銀樓等商行,所有的商品屆時都可以暢行無阻,直達去處,省掉一些被勒索、孝敬某某大官的銀子,開銷肯定也少了許多。」

        「愛妻英明,原來你也有經商的天分呢。」他一臉贊賞。

        「我可也是商人之女,雖然客棧的生意早沒了,不過,你不擔心我會跟我爹說嗎?」

        她知道只要能在所經的陸運路線上搶先開客棧、餐館,都是有利可圖的。

        「我不擔心,我知道你是知輕重的人。」前世的她與今生的她,都是很有分寸的人。

        她一愣,但隨即真誠的道︰「謝謝你這麼相信我,我不會說的,事實上,依我爹的懶散個性,最後也只會浪費了開店的費用而已。」那是切身之痛,她家才會變成現在這等光景。

        「但我知道你還是擔心他們的生活,有空你可以回去看看,我不是那種不允許妻子回娘家的男人。」他頓了一下又道︰「還有孟婆婆跟那個小女孩,我知道這兩家子都是讓你牽掛的人,所以有交代徐漢送些銀票過去,因為這段日子我獨佔你,讓你都沒有時間去看他們了,所以先代你照顧他們」

        她眼眶微微一紅,心裡是真的很感動,沒想到他這麼在乎她所在乎的人。

        他的雙手包住她柔嫩的柔荑,輕輕地親吻她的唇,喃喃低語,「別哭,除非是幸福的淚水……」

        她硬咽微笑,「嗯……」

        但有人看著這幸福的一幕卻笑不出來。

        書房外,一株枝葉茂盛的大樹下,碧雲公主僵直佇立著,透過書房的窗戶看進去,就能清楚的看見屋內那對儷人的親密互動。

        「公主,真的不讓我進去通報主子嗎?」徐漢感到好為難。

        「不必,你給我安靜。」她冷冷的瞪他一眼。

        她是特別過來看看這對新婚夫妻的,因為就算皇兄告訴她,穆元煦有多愛他的妻子,她都不肯相信.,聽宮女探聽到京城傳言穆元煦轉了性,與新婚妻子鶼鰈情深,不再亂摸女人的手,她也不信,她又不是第一天認識穆哥哥,但愈來愈多的恩愛傳聞進到她耳裡,令她不得不來看看,是否真有其事。

        但她後悔了,她眼眸刺痛,頻頻做深呼吸,以壓抑心痛的感覺。

        不該是這樣的,他明明不想成婚的!可此刻,他俊美的臉上散發著幸福的神情,深情的黑眸眨也不眨的凝望著倪杏兒,將她的手握著放在胸口,彷彿視她為獨一無二的無價珍寶。

        碧雲公主看不下去了,她轉身就跑,淚水已滾落眼眶,身後的兩名宮女也急急的追了上去。

        在乘轎回宮的路上,她的淚水幾乎沒停過,她愛他,她可以接受他不愛任何一個女人,但剛剛所見,他的心分明已給了他的妻子,怎麼可能?!怎麼可以!

        公主哭著回宮的事,也迅速傳到皇上的耳裡。

        沒一會兒,季仁甫就來到她的寢宮,果然見到她趴在床上,哭得好不傷心。

        他立即召來她的貼身宮女,在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後,他示意宮女們全退下去,這才坐上床緣,輕輕拍拍她的肩,「別哭了。」

        碧雲公主側轉過臉,因為哭太久,眼楮都腫得像核桃了,她哽咽道︰「皇兄,穆哥哥愛她,真的很愛她……但怎麼可能呢?我是公主,是天之驕女,如果他會愛上一個女人,也應該是我才對啊!」說著說著,她忍不住又哭了。

        他皺眉,「你怎麼這麼死心眼,元煦一出生他家就決定好杏兒是他的妻子了。」

        「那又怎樣,不過是兩個交情好的老家伙自行訂下的婚約,這是穆哥哥跟我說的,他還跟我說過,就算被逼著娶妻了,他也不會愛她,他騙人!」

        看她哭得更傷心,季仁甫還真是沒轍了,對這個同母妹妹,他是任她予取予求的,從小到大,她要的東西,就算是人,也都能到手,但只有穆元煦是例外。

        她要不到他的人、更得不到他的心,沒想到,這反而讓她更是吃了秤跎鐵了心,非要得到他不可!

        有時候他忍不住想,皇妹並不是真的愛元煦,只不過他是她迢迢一生唯一尚未到手的「東西」,所以,她所謂的愛應該叫做「不甘心」才是。

        他沉沉的吸了口長氣,看著仍哭哭啼啼的妹妹,決定透露部分的秘密,「元煦沒有騙人,只是,杏兒剛好就是他等了一輩子……不,是他等了前世又等了今生的真愛,你是不死心也不成。」

        前世……今生?她一楞,坐起身來,拭去淚水,不解的問︰「什麼意思?」

        季仁甫欲言又止,事關對好友的承諾,他本不該說,但不說又怕皇妹繼續蹉跎青春。

        罷了!既已開了頭,就是想開導皇妹,於是,他說了那些秘密給她聽。

        起初,他也不怎麼相信那件不可思議的事,可就在自己情竇初開,與多數美人來往時,當時的穆元煦就已經老愛摸女人的手,他以為好友終究也是風流的,們在看到那些女人手腕上無胎記時,就算再美的女人也撼動不了他的心。

        就算有個裸女站在他面前,他也像老僧入定、毫不動情,守身如玉的行為令人瞠目,還有很多事、很多想法,都讓他不得不信,好友是真的保留了上輩子的記憶,轉世投胎只為尋求舊愛……

        但這麼玄的事,碧雲公主怎麼可能接受,她心痛又憤怒,「我才不相信,而且我是真的愛上了穆哥哥呀,皇兄若真是為我好,早該告訴我、阻止我動心才是!」

        他皺起濃眉,「這件事是說不得的,他是信了我才告訴我,而皇兄在此刻告訴你,是要你知難而退,別再執拗下去。」

        她氣得又趴回床上,哭得抽抽噎噎,「我不管,我就只要穆哥哥,我原先還指望皇兄為我指婚,至少當個平妻也行,現在要怎麼辦?嗚嗚嗚……」

        「別死心眼了,世上的好男見多得是。」

        「我就只要穆哥哥!」

        「你——」

        「何況,誰知道是不是真有胎記那回事,也許只是湊巧,也許倪杏兒手上的胎記是後來形成的,穆哥哥根本就無從了解,又怎麼知道是什麼形狀的指痕?」她真的無法接受。

        他欲言又止,「元煦就是知道。」有些話,他知道他還是必須保留的。

        「騙人!何況若真是前世,那又是多久以前的事?現在穆哥哥也已十八歲了,他真的記得嗎?再說了,我那麼愛他,我跟他之間的情緣一定也很深,怎麼不說他等待了兩世的情人就是我?!」她執拗的不願相信。

        「總之,告訴你這事已經不對,目的是要你斷念,」他嘆息一聲,握住妹妹的手拍了拍,看著哭成淚人兒的她道︰「這事兒你可別對外說去,如果傳開來,我把醜話講在前頭,我不會承認的,反而會治你一個胡言亂語、妖言惑眾之罪。」

        「連皇兄都欺負我……嗚嗚……乾脆我去死好了……嗚嗚……」她萬分委屈的又趴回床上,哭得好傷心。

        他受不了的搖頭,「你怎麼這麼冥頑不靈,你看,就連冥冥之中,老天爺也幫了他一把,將兩人指了娃娃親,就是要成全他們……」

        他說了很多,勸了很久,但她執念太深,總是哭了又鬧脾氣,幾回後,總算哭累了也睡著了。

        季仁甫看著她臉頰上的熱淚,伸手輕柔的拭去後,嘆了聲道︰「希望睡一覺後你就能釋懷了,這一世你跟他注定無緣,他只要手腕上有那個胎記的女人,至於那個胎記的形狀,他小心翼翼的畫在一本冊子上,還記載著前世他跟她相處時的點點滴滴。

        「那段前世姻緣,不管你信不信,皇兄看過那本冊子,深受感動也相信它的真實性,元煦擔心自己到老時都找不到她,生怕到最後,他可以因為拒喝孟婆湯而記得她,卻因為年老而逐漸忘記她,他才做了紀錄的。」

        說到這裡,季仁甫都忍不住嘆氣,「總之,皇天不負苦心人,你要祝福他才是,至於你的終身大事,你放心,皇兄會替你找到一個比他好、比他俊的男人。」

    他靜靜的又看著妹妹好一會兒,這才起身離開。

    床上,碧雲公主仍沉沉的睡著,只是嘴角卻似有若無的浮現一抹隱隱笑痕。

*             *             *

       寢房裡,倪杏兒窩在穆元煦的懷裡,她睡得很沉,嘴角揚著笑意。

       「你作了個好夢嗎?夢裡有沒有我?」

        穆元煦早醒了,他的手緩緩在被褥裡滑動,來到她的腹部,不禁想到,他們的孩子,會再回到這裡吧?

        肯定會,他近來可是非常努力,一想到這裡,他不自覺的笑了,挪身靠近她,輕輕地親了她的唇一下,再以新長的青色鬍渣磨磨她的脖頸。

        「好癢……」她是笑著醒過來的,一睜眼就看到一張笑容滿面的俊顏。

        「而你好美,如此的活色生香,令我垂誕三尺、成天發情、春心蕩漾的,只想賴在床上,怎麼辦呢?」他邪惡的問她。

        這段語帶挑逗的話,窘紅了她一張麗顏。

        而他就愛看她這紅通通的臉蛋,他的唇再度吻上她的,拉開她的衣衫,熾烈的吻沿著她的脖頸輕輕嚙咬吸吮,令她神智迷眩,不住喘息,但她知道他今天得看完十幾家商行的帳,因為明天已跟負責的幾名管事約好了,要商討相關的利潤損失。

        「不行,你還有事做。」

        「我不就正在做事兒?」

        她嬌笑出聲,「去吃早膳了啦。」

        他大大的嘆了一聲,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玩下去,就在兩人換好衣服時,徐漢正好笑咪咪的送早膳進來,「少爺、少夫人,今天比較早起來喔。」

        她粉臉羞紅,而穆元煦則丟給了徐漢一記多事的白眼,但後者還是哈哈笑的退出房外,見到少爺情有所歸,沒有人比他更高興了,雖然他始終不明白少爺的特殊審美觀,右手腕有胎記就是美人?真是古怪極了。

        房間內,倪杏兒先為丈夫舀了半碗熱湯,再為他盛飯。

        成親這一個多月來,兩人的感情愈來愈好,他的一些生活習慣她都看在眼底也記在心裡,包括他喜歡的衣著顏色,喜歡的食物,還有討厭吃的糕點等等。

        有時候,需要花長時間思考商行的策略或要處理皇上交付的任務時,他就喜歡待在書房一人獨處,但他也告訴她——「只要娘子想知道我在忙什麼事,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他很努力的空出時間來陪她,外面應邀的席宴他能不去就不去,他說他寧顧留在家裡看她。

        他真的很喜歡看她,有時定定的看了很久,看到她滿臉通紅,看到她無措的回瞪他,他就一臉幸福的笑。

        不過,一旦專注在商場上的考慮與用計時,他可是雄心勃勃又信心滿滿的。

        她知道他愛她,愛得很專注,愛得全心全意。

        因為,他眼裡只有她,就算被商場上的朋友出言糗他是黏人精,他都只是一笑置之,繼續跟她形影不離。

        她靜靜的吃著早膳,嘴角帶著甜笑。

        穆元煦也靜靜的吃著飯,眼睛卻只看著她。

        她不習慣丫鬟伺候,不喜歡進出穆府、回娘家或去看孟婆婆時,身後還跟著兩個丫鬟,所以他全依了她,撤去丫鬟。

        他知道自己這一生會全心全意的寵愛她,只要她喜歡的事,他都會全力支持。

        用完了餐,放下碗筷,她的眼眸對上他灼灼的目光,要說自己沒動心是騙人的,她根本是毫無招架之力的急速沉淪在他編織的情網中。

        「我昨天去看了孟婆婆,她一看到我就說我很幸福,氣色極好。」

        「是嗎?那個老太……咳,」他差點脫口而出,「以前在街上遇到她時,她老是一臉凶樣,真不知道我是哪裡惹到她。」

        「她只是很希望我能快點嫁給你。」她笑了。

        「是嗎?那隔壁的孫鵬呢?我以為她比較中意他當你丈夫。」濃濃醋意湧上心頭,因為在兩人成親前,就有不少好事者告訴他,再不快點將她娶進門,還有人在愛慕她、等著娶她呢!

        她當然也聽過一些八卦,畢竟京城人多嘴雜,「孫大哥把我當妹妹,孟婆婆也知道的,不過我很久沒看到他了,我只從孟婆婆口中知道,他前陣子回來知道我成親時,很懊惱沒有親自恭喜我。」

        「我可不懊惱。」他笑著拉她起身,與她手牽手往書房走去。

        進到書房,他埋首看帳,她則在一旁看書靜靜陪伴。

        身為首富之子,穆元煦其實比較像掌舵者,他出腦力較多,巡視商行的事,大多由各管事負責,再在每季的特定日子到穆府交付帳冊,至於獲利的銀兩則就近存到附近錢莊,安全又便利。

        他的時間很自由,但因為皇商身分,再加上負責運河疏浚的大小事,總有一些黑衣人進進出出,所以在書房裡,他總會安分些,不會做太親密的舉動。

        見他舉起毛筆,沾了些墨汁,專注的下筆,又看到硯臺上的墨汁已少,她靜靜的起身,走過去為他磨墨,在好奇心下,她瞥了眼帳冊,這才看清楚了,他下筆的地方根本不是帳本,而是一張被一座座小山似的帳冊所圍起來的白紙,而且,他根本沒在看帳,而是畫起了美人圖。

        「像嗎?」他露出笑意,展示手中的傑作。

        誰能想像得到,這個桀驁不馴的花心男人竟花了兩個時辰,只專心的畫了她的畫像,而且神韻都抓到了,畫得好美,可見他有一手好畫工。

        她明眸中閃過一道淘氣之光,「我也來畫一張,肯定極像。」

        這是說大話了,不過是家道中落的閨女,琴棋書畫都沒錢請夫子教,要畫得像更是不可能,不過,看在穆元煦眼裡可不是那麼一回事。

        瞧她很認真的看著自己,煞有其事的下筆,頗有一代畫師的模樣,至於成品嘛,他黑眸微瞇的瞪向她,竟然將他畫成了一個禿頭、皺紋滿布,還缺了顆牙的老爺爺,他可是魅力所向無敵的美男子啊!

        「這是老來伴,我先看看你晚年的老爺爺模樣,嗯,再留兩撇鬍子,應該也不錯。」她笑嘻嘻的又添了個八字鬍。

        「明明這麼老,可是看起來怎麼還是這麼帥啊。」她討好的說著,但來不及了?某人已拿起毛筆往他才畫好的美人圖上開始加皺紋,還在她微笑的唇間加上牙齒再塗黑了其中兩顆。

        「有沒有這麼醜!」換她瞪大眼但馬上又笑了出來。

        「情人眼裡出西施,你老了即使就長這個樣,也美得讓我屏息。」

        他很敢說,倪杏兒倒沒那麼敢聽,她眼珠子陡地一轉,「美得讓你屏息?好,你就看著這張圖,要敢笑出來,我就畫你的臉。」

        他真的認真的看著畫裡皺紋滿布、少了兩顆牙的老嫗一眼,「好醜——」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沒想到,她還真的拿毛筆在他臉上撇了一記,毫不手軟。

        他可不服了,「你不也說了,你的老來伴明明很老,還是這麼帥,那可以多看幾眼吧?若能屏息凝睇是最好的,只要笑了,換我在你臉上畫一下。」

        「好啊,誰怕誰!」

        她一臉認真的瞧著他手上那張禿頭又無齒的老頭畫像,拚命忍住笑意,但真的憋不住,笑聲逸了出來,卻馬上賴皮的開始跑給他追,他刻意保持距離,喜歡看她回頭偷看時的快樂笑臉。

        認真說來,她的個性跟前世並不相同,不似前世的順從溫柔,今生的她慧黠俏皮,但兩者他都喜愛。

        她跑到累了,坐在椅子上都快喘死了,才慢半拍的發現他竟然氣定神閒的,她一愣,隨即恍然大悟,「你會武功啊,我竟還笨得跑給你追。」

        「不笨,看到你跑得這麼開心,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他替她拍背順順氣,還體貼的倒杯茶水給她喝,她笑了笑,以袖子沾了點茶,拭去她畫在他臉上的黑跡,氣氛很溫馨、很甜蜜,兩人不由得相視一笑。

        他滿足的坐下來,將她抱到腿上,「生命中有你真好,生活不再索然無味。」

        「不對哦,你過去很多采多姿。」她調皮的刻意糗他。

        「那是有原因的——」

        他突然變得一臉正經,這幾日,他一直想著要告訴她有關前世的事,她應該要知道的,他早已打定主意只要找到她,絕不再隱瞞任何事,絕不讓誤會再造成任何無法挽回的遺憾。

        他對她有信心,即使前世的他有錯,善良體貼的她肯定能明白、能體諒……

        叩叩!門外傳來敲門聲以及徐漢的聲音,「碧雲公主來了,請求與少爺私下談話。」

        她從他身上起身,笑著道︰「你去吧。」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談,我去去就來。」他溫柔的啄了她的額頭一下,旋即步出書房。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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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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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4-23 00:08:2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徐漢皺著眉頭,跟在主子身後,「公主看來怪怪的,人也瘦了一大圈,會不會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啊?畢竟少爺跟少夫人恩恩愛愛的事可是全城盡知了。」

        「我會處理的。」他示意徐漢停下腳步,往前方的亭臺走去,一襲白色綢緞華服的碧雲公主就站在那兒。

        隨侍的兩名宮女一看到他,立即彎身行禮後便退到亭子外,與徐漢站在一起。

        穆元煦看著的確清瘦許多的碧雲公主,不明白她怎會突然跑來。

        「穆哥哥。」碧雲公主一看到他,眼眶都紅了。

        「聽說前不久公主曾匆匆來去,因為忙了些,沒有進宮關切,還望公主見諒。」事實是,徐漢跟他說了她看到了什麼,隨即臉色大變,所以,他猜測是對自己有所依戀的她,看到他們夫妻恩愛的畫面覺得太過刺眼才匆匆離去,那他自然沒必要再進宮探視。

        「我生了一場大病,」她看來楚楚可憐,凝盼著他的目光更是幽怨,像是有著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這是個很奇怪的病,我不停的昏睡、不停的作夢,夢到一個女人流產死掉又夢到孟婆,而那個女人明明長相不是我,我卻知道她就是我,所以,每次我都是哭著醒來的。」她哽咽的看著他,「更奇怪的是,夢裡也有另一個男人,長相與你不同,但我也知道那就是你,我還夢到那個男人緊握著那個女人的手,不許她去投胎……」

        穆元煦難以置信的瞪著她,全身像忽然被人點了穴道,完全僵硬不能動彈。

        「一天一天,每夢一次,我的右手腕處就發疼、發燙,一個多月過去了,這手腕的痛怎麼抹藥也抹不好,紅紅的,倒像是胎記似的。」她落下淚水。

        他再也忍不住的快步走上前,激動的一把拉開她右手袖口,竟見她的手腕上有著與妻子一模一樣的五枚紅燙指痕胎記!

        他顫抖著,大大的震動了。

        「穆哥哥,你可曾作過同樣的夢?不知為何,我真的覺得夢裡的女人就是我,那個我被深愛的男人狠狠的傷了心,而他就是你,可是夢裡的我們又好像是相愛的,但事實是,你從未心儀於我……」她看來真的好無助、好痛苦。

        「穆哥哥,這所有的夢都是我上次來這裡,看到你跟嫂子恩愛甜蜜的畫面之後才開始的,為什麼?你可以給我答案嗎?我好痛,真的一想到心就痛了。」

        她像是快撐不住身子似的搖晃了一下,他馬上扶住看來快要崩潰的她。

        兩名宮女見狀也快步的跑過來,擔心的看著她,「公主,我們先回去吧,你的病才剛好啊。」

        她淚如雨下的深深看著他,之後才在兩個宮女的擾扶下離開。

        這時才走上前的徐漢沒聽到兩人的交談,但看到少爺面如灰土,就知道事情不對勁,「發生什麼事了?」

        穆元煦搖搖頭,只覺得心要碎了,老天爺在開他玩笑嗎?!

*             *             *

        倪杏兒發現丈夫有心事,而且就在碧雲公主私下與他談過之後。

        所以,她也開始思考,穆元煦有一副極好的體魄,聲音低沉好聽充滿魅惑,論相貌絕對是潘安級的,內在更是優秀,那麼多商家的經營管理,他做來一樣是氣定神閒。

        如此的卓爾不凡,公主心儀他,她絕對能理解,但就她所知,這幾年來,公主絲毫無法影響到他的喜怒,那麼,前幾天公主到底跟他說了什麼,才會讓他一連幾天都將自己悶在書房裡,甚至沒回房睡?

        好幾個晚上,她可是等他等到睡著了。

        一定有很嚴重的事困擾了他,難道與他要告訴她的那件重要事情有關?不然怎麼他在那日後突然不再提及那件事?

        無論如何,他顯然都還沒整理好思緒,所以她只能等,等到他願意跟她說。

        不過瞧他現在連飯都吃得少,勉強吃了幾口就沒胃口的放下碗筷,才短短幾日,他不快樂了,甚至憔悴了。

        飯桌上,穆元煦看到倪杏兒也放下碗筷,她吃得也不多,臉上的擔憂是那麼明顯,但這幾日,她從沒有逼問他任何事,給了他足夠的時間跟空間去沉澱。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對不起,我的心很亂,我不懂老天爺為何是這樣的安排,祂是在懲罰我嗎?」

        穆元煦的眼神充滿痛楚,就連她看了也不由得跟著心痛起來,「你慢慢說,我靜靜的聽,你想到哪裡就說到哪裡,我們再來判斷好不好?」

        他看著她那雙包容的溫柔黑眸,點了點頭,開始述說著他的前世、他錯過的愛,以及他是如何努力等待,只期望今生能與韓采薇再續前緣。

        他告訴她與炎震虛與委蛇、與炎芳英談情說愛、讓摯愛的采薇受盡委屈,都是為了取得炎震的信任他什麼都算盡,也成功了,但她卻死了,連肚子裡的孩子也沒有機會出世。

        不忍她帶著對他的恨離世,他誓結來生緣,所以不惜自盡赴黃泉,以魂魄之身入鬼門,只為了見她一面……

        他說了很多很多,倪杏兒聽到淚眼婆娑,不時的感動拭淚,也因為他說得太真切也太痛,雖然離奇、玄之又玄,但她一點也無法質疑這個故事的真實性。

        原來,那個「上手摸女人」的順口溜就是為了找到投胎後的韓采薇,他對她有這麼深的依戀,願意契而不捨的在此生四處尋找前生摯愛,這感情是如此刻骨銘心關切!

        他甚至給她看了一本記錄了他前世與韓采薇故事的冊子,惟一看過它的人只有他的皇上好友,而季仁甫也是除了她之外,惟一知道這件事的人。

        在此生再與她倪杏兒——轉世後的韓采薇相遇後,他努力彌補,對她全然的眷戀疼惜,以為就此可以幸福、相守到老。

        然而當碧雲公主告知他那些前世夢境後,他被搞迷糊了。

        倪杏兒看著緊鎖眉頭的丈夫,如果碧雲公主才是真的韓采薇,那自己不過是替身而已?這麼想,她的心就很痛,可那是留在他心底兩世的摯愛,是沒有人可以取代的人!

        那麼,她手上為何也有一樣的胎記?老天爺跟他們開的惡劣玩笑,是多麼殘忍!該教他如何是好?!

        他現在的心情太亂、太震驚、太無措,她都可以理解。

        「你、你打算把她帶回你身邊嗎?」她無法不主動問,知道他太善良也開不了口。

        然而,這一生,他只要韓采薇能再愛他,其他什麼都不求、什麼都不在乎……

        一想到這裡,她的心就刺痛著。

        因為,他跟韓采薇說過,他的心太小,只能住一個人……

        那麼,如果她的前世不是韓采薇,碧雲公主才是,她不就阻斷了她失去己久的幸福?她怎能不愧疚心虛,她是佔了她的便宜啊!

        穆元煦遲遲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這也是他近日痛苦掙扎的原因。

        但這讓她更不忍,她愛他啊,怎麼忍心看他痛苦,她沉沉的吸了一口氣,強撐起笑意,「沒關係的,我可以離開……」

        「不可以!你也有胎記,你有采薇的胎記啊!」他激動大叫。

        她眼眶紅了,「可是,她說的那些夢,我一個也不曾夢過啊。」

        穆元煦猛地將她摟入自己的懷裡,深深的感覺到她的不安與害怕,但他也一樣恐懼,萬一她不是采薇投胎轉世,他還可以愛她嗎?

*             *             *

        時序入秋,楓紅層層,枯黃落葉在蕭瑟冷風下緩緩飄落,空氣中多了一抹蒼白。

        「姨姨,姨姨!你又在入定了喔?」

        簡陋但舒適許多的木屋內,嫣埃拉了拉倪杏兒的手,「隔壁孫叔叔來找你了。」

        她驀然回神,定眼一看,久違的孫鵬果然正一臉憂心的看著她,就連孟婆婆也一樣。

        不過,孟婆婆馬上轉頭先指正小娃兒的用詞,「姨姨這不叫入定,那叫想得太專注,魂兒都不在身上了。」

        「好長哦,我記不住。」嫣艾一臉無奈。

        她才無奈呢!孟婆婆放棄了,改看著倪杏兒,上前拍拍她的手,「別多想,你丈夫是個腦袋清楚的好人,瞧我這裡該修的、該添的,他都幫你做了,絕不會坐視你的煩惱不管。」

        她怔怔的望著她,「呃,我沒什麼煩惱。」她什麼也沒說啊。

        「你這張臉還不好猜嗎?」孟婆婆看著一臉溫柔的孫鵬,「連他都看出來了,再不然外面也傳了很多,碧雲公主三天兩頭就往穆府去,搞得你們夫妻倆也不再恩愛了,外面多少閨女又「手癢癢」想讓你丈夫摸了。」

        「我跟她說吧,孟婆婆。」孫鵬很想好好跟她聊聊,因為她的氣色看來真的不好。

        孟婆婆看了相貌敦厚的他一眼,點點頭便牽著嫣艾出門。

        「我沒事的。」倪杏兒努力的擠出笑容,看著總是溫柔關心自己的孫鵬。

        「但我都聽說了,真的沒事?」見她點頭,孫鵬明白她不會說出她心裡的苦,「我這幾個月都會留在京城,如果需要找人陪,我就在這裡,好嗎?」

        「嗯,我也該走了,我出來很久了。」她從椅子上起身。

        他也跟著起身,「我送你回去。」

        她搖頭婉拒,「外面太關注我跟元煦的事了,再加上你……」

        他明白點頭,沒再堅持送她離開。

        倪杏兒在返回穆府的路上,思緒仍然無法平靜。

        她跟丈夫的關係的確出現變化,碧雲公主一至兩天就會來找他,因為她說自己睡不好、心口總是痛,但只要見到他,心痛便可以舒緩,像是不藥而癒般。

        她還說了她所作的夢境,說了很多很多,而她發現公主每回過來跟他說過話後,他就更沉默了。

        但他從未對她隱瞞他跟碧雲公主的談話,一如之前,他跟她承諾過的,所以,她都知道公主夢到了什麼……那些令她聞之就心涼了半截的夢。

        她沉沉的吐了一口長氣,不知不覺已到了穆府大門,卻正好見到她爹拿了一迭銀票走了出來,開開心心的上了馬車。

        貪婪愛錢的父親又來要錢了?!「爹!」她急忙跑上前去,示意駕車的馬夫停車。

        「搞什麼——」倪德修一把拉開車簾,就見女兒氣呼呼的伸手向他。

        「拿來!」

        兩鬢斑白的他臉上出現心虛的表情,「拿什麼?」

        「銀票!為什麼來跟元煦要錢?我公婆給的聘金跟聘禮夠爹跟娘好好過日子了。」她簡直快氣炸了。

        「銀子哪有人嫌多的!而且我要做生意,別囉唆了,走了。」他放下簾子,示意馬夫快快駕車走人。

        倪杏兒瞪著揚長而去的馬車,搖搖頭,甫進大門,就見到徐漢迎上來,「我的少夫人,幸好你剛好回來了,要不,少爺要我到孟婆婆那裡尋你去呢。」

        「有事?是我爹?」

        「不是少夫人的爹,雖然他剛來跟少爺要了一大筆錢,但少爺連眉頭都沒皺一下,而且少爺錢多,你別擔心……呃,不對,是碧雲公主,她留下來用午膳,少爺說一定要等你回來才吃。」他急忙拉回主題。

        她明白的點點頭,連忙快步進到廳堂,果不其然,碧雲公主跟穆元煦已端坐在一桌佳肴前,碗筷都沒動。

        「抱歉,公主——」

        「坐下吧,我餓了,穆哥哥也一樣。」碧雲公主沒好氣的打斷她的話,接著就主動拿起筷子,夾了塊肉到穆元煦的碗裡,「我夢過這一幕,你是笑著看著我的,呃,就是長得不像你,但我知道就是你——」

        「別說了。」穆元煦發覺自己沒有那麼想聽這些事,他盯著靜靜坐下的妻子,「你氣色不好——」

        「你的父親雖是穆哥哥的岳父,但也太過分了,要錢要得理直氣壯,你知道嗎?」碧雲公主又打斷了他,也不想聽他關切妻子的話。

        「我知道,公主。」倪杏兒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尷尬回答。

        「我不是想批評,可是,穆哥哥的財富也是穆家幾代掙來、更是穆哥哥守成又擴展了產業賺來的,而你身為媳婦,總不能讓利欲熏心的父親在攀上穆家這一門權貴後就貪得無厭的狠敲一筆吧?」

        明槍暗箭突然直射而來,倪杏兒還不知怎麼反應,她冰涼的手已讓穆元煦緊緊握住,她看向他。

        「這事,杏兒無法左右她父親,公主不必替我抱不平。」他口氣稍微嚴厲。

        碧雲公主先是一愣,但神色一下子變得黯然,「我知道我多嘴了,也就是覺得替你不值,這都是那些夢的影響嗎?」她突然頓了一下,看向臉色倏地一變的倪杏兒,「穆哥哥有告訴你,我作了很多不可思議的夢嗎?」這也是她今日特地來作客的原因,她要讓某人看清一些事,別再佔住別人的位置。

        她點頭,整個人緊繃到都快要抽筋了,與丈夫交握的手則握得更緊更緊,就怕被放開了。

        他蹙眉,不忍的看著妻子蒼白的小臉,「我先帶你回一房休息,公主就請自行用餐。」

        他扶著妻子起身,再看向碧雲公主時,發現她竟已落淚。

        「我的心莫名的痛了起來,我好像夢過這一幕,你只照顧她,忘了我……」她臉色也轉為蒼白,痛苦地撫著頭,「不要想,我也不想夢了,我要走了,這一幕讓我的心太痛了!」

        「公主——」兩名宮女連忙過來,扶著她離開。

        可能嗎?真的是她嗎?穆元煦心痛的知道碧雲公主所說的是前世所發生的事,他到底該怎麼辦,繼續對她的痛苦視而不見嗎?他已不忍了啊!若她才是真正的采薇,那該怎麼辦?

        倪杏兒看著他疲累的神情,以及望著公主離去背影的眼神,那不忍、困惑又愧疚掙扎的眼神,她的心也隱隱抽痛起來,他是那麼的不安無措,她能幫他什麼?

        穆元煦扶著她回房間躺下後,俯身親吻她的唇一下,再握住她冰涼的手,看著那五指紅痕的胎記,「不要想太多,讓我來想,我不想你為我擔心。」

        「我擔心你會錯過你想找的人……」她眼眶紅了,到這時候了,他還在擔心她。

        他也怕,但他還是沒辦法就這麼丟下她轉身去擁抱另一個女人,「我只是想靜一靜、想點事情,你別替我擔心。」

        但接著一連幾天,他幾乎都待在書房裡,沒有再回到他們的新房。

        她終於忍不住的進到書房,竟看到他在書房內置了張床,正熟睡著。

        他即使睡了,眉頭仍是糾結的,再樣心力交瘁下去,他的身體怎麼受得了,吃也沒吃好,睡也沒睡好,偏偏又有那麼多煩心事。

        他傾其一生的心力,就是為了要與韓采薇再續前緣,他是那麼深情的男人,她怎麼忍心成為斬斷這段情緣的劊子手。

        可是她知道他也不忍心傷害她,那麼,她能做什麼讓他下定決心,讓他能破斧沉舟的放下她,沒有愧疚的去擁抱他等了兩世的真愛?

        她靜靜的凝睇他良久,才哽咽低喃,「對不起,如果沒有我,現在的你一定很快樂吧」

        說了這句話後,她轉身離開書房,而在房門輕輕闔上的剎那,穆元煦神色痛苦地睜開了眼,他該怎麼辦,老天爺為什麼出了這樣的難題給他?

*             *             *

        有笑聲,是倪杏兒的笑聲,他已經有好久沒聽到她的笑聲了。

        書房內,又沉沉的睡了一覺的穆元煦在妻子的笑聲中醒來,這樣很好,他還是希望她快樂的。

        只不過當他步出書房,看到孫鵬時,他的好心情頓時消失。

        他的妻子跟孫鵬就在涼亭前,兩人有說有笑,這一幕落在他眼裡,就像眼中生了根刺一樣的讓他不舒服,但還不止這樣,孫鵬的大手在此時又撫上她的柔荑,她則含笑凝睇他,臉上浮現羞澀的酡紅。

        穆元煦臉色大變,怒不可遏,恨不得把那家伙給活劈了!他一步一步的走近兩人,犀利冷肅的黑眸緊緊瞪視著因突然看到他而嚇到的妻子。

        「你、你我跟他……」倪杏兒支支吾吾的,急急的將手從孫鵬那兒抽回來。

        「沒有所謂的你跟他,只有你跟我!」他真的是氣壞了。

        「有……有,我愛上他了,對不起。」她一臉心虛的低下頭來。

        孫鵬倒是一臉沉靜的看著穆元煦,「你最近有多忽略她你應該很清楚,還有公主的事。」

        「元煦,我告訴了孫大哥一些事,真的對不起,我辜負了你的期待,因為我會害怕你不要我了,而他又很溫柔。」她著急又慌亂的道。

        「對,她說了你常跟公主在一起,最近更是睡在書房居多,她很寂寞又很害怕,我努力的安慰她,然後,我們之間就突然——」

        「夠了!你們在演什麼雙簧,就那麼迫不及待的要說服我你們之間有不可告人的奸情嗎?!」他臉色緊繃,沉痛的說著。

        「被你發現了?」她一臉尷尬。

        「是啊,還要演嗎?倪杏兒,我不是今天才認識你,你別低估我了,你沒有爬牆的能耐,而孫鵬也不是那種人。」他真的是氣瘋了,恨恨的瞪向一旁竟然笑了出來的孫鵬,「但是,就算是演戲,我依然覺得很刺眼,下回,你敢再踫她的手,即使是她要你演的,我也一刀剃了你的手!」

        「我明白了。」孫鵬看著一臉抱歉的倪杏兒,「看吧,我早告訴你,你的丈夫不是個心盲之人,他不會相信的。」

        「對不起。」是她請他配合演戲的。

        孫鵬笑了笑,先行離開,留下倪杏兒咬著下唇,滿臉歉疚的看著丈夫。

        他驀地伸手將她擁進懷裡。

        再一次被他密密的包攏在他的體溫氣息裡,她的熱淚霎時像斷了線的珍珠般落下。

        「不要亂來,杏兒,即使你用這種方法也無法讓我討厭你,只會讓我更加心疼,更放不開你。」他低聲的說著心裡話。

        她緊咬著唇,咬到都要破皮了,就怕自己哭出聲來。

        他看到了,伸手輕柔的撫著她的唇,不讓它受傷,再無限溫柔的看著她,「聽好,我的心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大,只裝得下一個人。」

        「那個人有可能是碧雲公主……」她哭著說,她若硬下心,其實可以做得更絕,像在丈夫面前與孫鵬擁吻,但她辦不到,牽手已是她最大的極限了。

        他的聲音帶著深深的不捨,「不,我已經把你裝進去了,老天爺做了安排,你別委屈自己,那只會讓我更愛你。」

        「但你對她有愧疚、有不安,我不要你這樣掙扎。」

        「那是上天給我的功課,而我的心已給了自己答案,只有你,只有你……還是你已捨得不要我了?」他沉痛的問她。

       「不,我捨不得,失去你我的心一樣很痛,但是,我不要你那麼痛。」她淚漣漣的道。

        他溫柔的為她拭淚,「這一陣子我真的讓你傷心了,對不起。碧雲公主的事,我的確很震憾,畢竟我只有一個靈魂、一個軀體,不能同時分給兩個人,但再怎樣我不能也不該陷在自己的情緒裡,讓你去替我憂、替我愁,我不是個無情之人。」

        「我知道,所以我才得找個理由給你,讓你可以擺脫我……」

        「傻瓜!你這個大傻瓜……」

        他緊緊的擁著她,為她的善良體貼而心疼了,她為他做了這麼多,教他怎能不愛她。

        而眼前這一幕,絕對不是碧雲公主過來想看到的。

        她真不敢相信,她說了那些多到數也數不清的夢境,穆哥哥竟仍然無動於衷;在庭園裡,幾名奴僕看到少爺跟少夫人終於和好了全都很高興,但一見到碧雲公主又帶了兩名宮女、不讓人通報就直接闖進這裡,開心的情緒又降下去。

        公主雖是金枝玉葉,又是皇族,氣質出眾,艷冠群芳,與少夫人一比,可說是平分秋色,一如富貴牡丹,一如清雅睡蓮,可穆府的大伙兒還是比較喜歡蓮花。

        徐漢不是府內管事,但因為年資夠久,又是跟少爺一起長大的,所以來訪的任何貴客都會習慣先找他,因此這會兒只見他站在碧雲公主身邊,忙著跟面對少爺的花匠擠眉弄眼,要他示意少爺回頭,這兒有觀眾呀!

        但沒想到,觀眾發狂了。

        碧雲公主突然衝上前,一把拉開兩相依偎的夫妻,看著穆元煦哭叫,「我的心好痛啊,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抱她了!那些夢快要把我給逼瘋了,這顆心,」她拍著自己的心口,「又冷又痛,還有這裡——」她一把拉開袖子,那殷紅的胎記被她抓到整個潰爛流血。

        他臉色大變,「怎麼會這樣?!你跟我來。」他迅速拉著她往書房裡走,完完全全忘了身後的妻子。

        「這裡每天都像被火灼似的,但什麼傷也沒有,就是莫名很燙、很痛。」她的淚水一滴滴的滾落眼眶。

        他沉痛的撫著那傷口,輕輕的為她抹藥,神情說有多不捨就有多不捨。

        「那些夢,真的快要把我給逼瘋了,因為我知道夢裡的我很愛很愛你,愛到心都痛了。」

        碧雲公主突然主動的抱住他,斷斷續續的硬咽說著,「有一段話,我一定要告訴你,夢裡的女人說︰我會忘了你,你也會忘了我,這樣很好,不再相遇……即使見了,也不再認得彼此,沒有恨、沒有愛了,多好!心就不會那麼痛了……」

        「然後,男人的聲音出現說︰不好,一點都不好,我不會忘記你,不會忘,再死一次也不容許自己忘了,你聽到了嗎?!」她抬起淚眼看著他,「這些話一直在我腦海裡響了一遍又一遍,讓我的心好痛!」

        一臉震撼,采薇是在黃泉跟他說了這些話……忽然韓采薇的臉與碧雲公主的臉在他眼前重迭,而采薇……他的采薇哭得好傷心,穆元煦忍不住伸出雙手要將她擁入懷裡,但眼前的韓采薇又變回碧雲公主的臉,他頓時一怔,握緊了雙手,緩緩的放下。

        然而,這一幕,全落在站在外面的倪杏兒眼裡。

        她僵立原地,覺得快要喘不過氣來,所以,她只能大口大口的呼吸著,但不知為什麼進入體內的空氣仍然太稀薄,她有種快要昏厥、快要窒息的感覺。

        突然間,穆元煦抬頭,視線正巧與她相交。

        她只能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轉身往寢房跑去。

        徐漢搔搔頭,看著跑開的少夫人,再看看少爺,又看著仍窩在少爺懷裡哭泣的公主,這真是一場惡夢,這麼混亂的場面,少爺到底在幹什麼啊!呿,他不管了。

    徐漢也跟著轉身離開。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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