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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片刻之後,碧雲公主已回到寢房,躺臥在床榻上。
倪杏兒則靜靜的生在床前一張雕花木椅上,聽著碧雲公主道出這段日子的痛,有些事,像是她主動獻身的事,倪杏兒其實已經聽丈夫說過了。
「他不要我,我不願意前往瓖族通婚,又聽到他說他這一世不會再傷害另一個女人,若真的欠了我什麼,來世才要還給我。」碧雲公主苦笑,「所以,我不要這一世了,我吞了毒藥,差一點就死了,但我被救回來,我愈想愈不甘願,是你佔據了我的位置,我就算搶不回來,你也不該過得那麼幸福。」
「你——」倪杏兒真的不知所措,「可是,你不該這麼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不然呢?我才是韓采薇,是盼了前世又等了今生的韓采薇,夢裡的元煦是這樣叫我的,我的心那麼痛,我真的想死,讓他再到地府去求我一世。」她哭喊著說。
倪杏兒僵住了,她竟然喊出韓采薇的名字了!這是穆元煦最在乎的一件事,他說她夢了那麼多,卻始終不曾聽她說出韓采薇的名字,但現在她說出來了!
一股冰寒與淒涼在瞬間蔓延了她全身她不能逃避了。
以死昭志,再盼來世;她對碧雲公主有好深的罪惡感,是她掠奪了本該屬於她的幸福。
看著碧雲公主哭得涕泗縱橫,她沉重的開了口,「我想,我沒有你那麼愛他,我絕不會為了愛他而不要自己的命,但就是因為你很愛他,你才更應該要珍惜自己的生命,不然,你死了,你會傷害到他,讓他愧疚一生,還有疼愛你的皇上……」
「那你把他還給我,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沒讓你無臉面對他,好不好?」碧雲公主幾近請求,但臉皮也夠厚了。
「我會成全你,我會離開。」她艱澀的說著,她可以割捨,只要他能快樂。
「可、可是他一定會去找你的。」碧雲公主難掩欣喜,她沒想到會如此順利,但又忍不住擔心的問。
「我會讓他找不到我,在他寂寞時、難過時,請你陪著他。」
「那你要答應我,在他尚未接受我前,你一定不會出現在我們面前,可以嗎?」她迫不及待的得寸進尺。
倪杏兒看著她,她應該要答應的,但她的心太痛了,痛到她喉頭泛酸,艱澀的說不出半句話來。
「可以嗎?」碧雲公主是一定要她答應的,她知道倪杏兒是一個信守承諾的女人,但看她遲遲不肯答應,顯然不是個笨女人。
倪杏兒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如果他不快樂,一直都不快樂……那就不是我離開的用意,所以,請盡你所能的讓他快樂!那麼,我就不會出現,此生此世都不會。」
聞言,碧雲公主的表情瞬間僵掉,忍不住在心裡猛咒她,這根本是威脅,擺明了如果自己辦不到,她就會為了他的幸福而回到他身邊!
「其實,你不必擔心的。」倪杏兒一想到她等了一世,又想到她所受的苦,忍不住安慰她,「你是一個連性命都不要也要跟元煦相愛的人,我相信你的情真意切他終會感受到,終會放下我,好好的去愛你,所以請你別再做輕生的傻事,也請你耐心守候,他一定會加倍的來愛你的。」
一字一句,她說得真心,也說得心痛,但自己曾經擁有的幸福已是從碧雲公主身上剝奪而來的,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該知足了。
因為一旦碧雲公主跟元煦說了韓采薇的名,他還能對公主無動於衷嗎?
他會感到痛苦吧,前世的承諾、今生的承諾,他終要負了一個女人的!
「我明白了,我一定會好好愛他的,謝謝你願意退讓。」碧雲公主想想還是開心的,只要倪杏兒真的離開,那她心中沉重的大石就能落地了。
「那麼,這幾日我會寫一些記要,是有關元煦的喜好,我會擺在書房櫃子的抽屜裡,就麻煩你好好照顧他了。」
「一定的,謝謝你。」
「好好的養好身體,才能照顧他……」她忍不住的一再叮嚀後才離開。
見她一走出宮殿,碧雲公主馬上就一臉受不了的道︰「真是莫名其妙,我為什麼要照她寫的去照顧穆哥哥,哼,我要是一進穆府,肯定把它扔到廢紙簍去!」
「公主,太好了,這下兩件煩心事都迎刃而解了。」兩名宮女替主子恭喜。
她得意一笑,是啊,因為寧死不肯通婚,她刻意吞了不怎麼毒的毒藥,就是讓皇兄不敢將通婚的人選算到她頭上來,二來也可以讓倪杏兒以為她寧願死、再求來世,那個笨女人一向善良,再加上採花賊那場戲做足了,她不拱手將穆哥哥還給她也不成。
「還不拿些蜂蜜水給我漱漱口,那假血的味道噁心死了。」她馬上嬌斥著宮女。
兩個宮女一驚,急急的去準備蜂蜜水,獨留在寢房內的碧雲公主笑了,終於將眼中釘拔除了!
* * *
只是,老天爺還是有長眼的,冥冥之中就會安排了某些巧遇。
倪杏兒出了公主寢宮,強撐的淚水終於潰堤,沒想到因國事忙得焦頭爛額、遲遲無法做出通婚人選決定的皇上,正好過來看看聽說仍然虛弱得無法起床的皇妹,誰知竟會遇到穆元煦的妻子。
倪杏兒也沒想到會遇上他,她急急拭去淚水,慌忙行禮。
本想趕去看皇妹的,但好友替他到沛城處理大事,他的妻子在自己的皇宮裡掉淚,季仁甫於情於理都不可能就這麼讓她離開。
他帶她回到自己的寢宮,在一處寧靜的廳堂內,季仁甫屏退了左右,想聽聽看倪杏兒發生什麼事了。
倪杏兒想起穆元煦告訴過她,皇上是除了自己之外,惟一知道他那前世今生秘密的人,所以,在想到自己需要有人安排、幫助她離開穆元煦後,她沒有隱瞞地將所有的事都告訴季仁甫。
「……我相信韓姑娘在元煦心中的地位是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撼動得了的,如果她一直沒有出現,我可以也願意等,等他願意放掉心中那一個摯愛,慢慢的、一點一滴也成的,釋出心裡某一個角落,讓我可以進去就好。」
她氤氳著哀傷的眸子令人不忍,而季仁甫心中卻有道怒火在狠狠燃燒,打死他他都不相信碧雲會是韓采薇投胎轉世的!
「但她出現了,回到他身邊了,我不能視而不見,所以我一定要走,元煦才能放下我,他總不能辜負兩個女人。」她拭去淚水,「我不想麻煩皇上,可是我也真的找不到人幫忙。」孫大哥和孟婆婆都幫不了她。
他搖頭,「朕幫忙當然不是問題,可是擁有過再失去,對你太殘忍了。」
「不,因為擁有過,所以還有美好的回憶得以回味,我不貪心,我不希望元煦的身體被囚,連心也要被囚禁。」
她愈是這樣,季仁甫愈是開不了口。
事情會變成這樣,他極有可能就是最大的罪人,不過,在事情還沒有求證之前,他只能這麼說,「好吧,朕會盡快替你安排。」
她眼睛一亮,「謝謝皇上,因為我的去處不能讓府中的任何人知曉,所以——」
「朕明白,若有消息朕會派人通知你、接應你,他們身手極好,不會驚動府中的任何人。」
「謝謝皇上。」她感激的向他行了一個大禮。
接著,季仁甫派人送倪杏兒回穆府,而她則花了幾天的時間去探望爹娘,也去看了孟婆婆、嫣艾還有孫鵬,接著,她將時間全花在書房裡,寫下丈夫的一切生活習慣。
好幾回,她寫到淚如雨下、無法下筆,但在拭乾淚水後,她再次提筆,努力的回想丈夫的一切喜好或厭惡的事物並記錄下來。
終於,她完成了冊子,將本子放入書櫃的抽屜裡,另外,她又寫了一封信放在桌上,寫了張字條麻煩徐漢派人送去給人在沛城的穆元煦,解釋對自己的不告而別感到抱歉。
最後,除了簡單的包袱外,她也帶走了一件穆元煦的衣服,那上面有他的味道。
這一晚,皇上派人過來,在不驚動府內任何人的情況下,她順利的上了馬車。
在寂靜的夜色中,馬車直奔皇帝位在近郊山上了處隱密偏僻的避暑別苑。
星輝月色下,一這棟院落更顯現出精雕玉琢、低調奢華的氣派。
季仁甫陪著她走進一間雅致溫馨的房間內,就著明亮燭光,倪杏兒站在窗前看著窗外,凝望著外頭一池清水倒映著亭臺樓閣的夢幻夜色,聽著蟲鳴叫帥,這裡有著讓人足以沉靜下來的寂靜,像是身處於此,許多塵俗瑣事都可以遠離……
他則站在她身後,「你就在這裡好好生活,這裡的丫鬟、小廝都是朕特別挑過的,口風極緊,朕也吩咐過了,不準任何人來打擾,除非是你願意見的人。」
她收斂了心神,連忙回身行禮,「謝謝皇上。」
這個謝,他收得心虛啊。
「朕有很多事想跟你說,但是也還有很多事要先處理……」還有一些是難以啟齒的,以及還沒算完帳的。
她連忙搖頭,「皇上日理萬機,杏兒不該佔用您太多時間,請皇上趕緊回宮休息吧。」
他點點頭,「朕是該回去了,改日再來看你。」
「不,不勞皇上費心了,也請皇上別為我牽掛,別來這裡了,」她輕咬著下唇,「因為元煦若是一直找不到我,他會放心不下我,最後肯定會找皇上幫忙的,但這樣不好,所以,最好是能完全斷了我的消息,他才會死心,才能好好的跟公主過日子。」
唉,事情不會那樣的,但他不會讓她委屈太久,他會處理妥當的!季仁甫思忖著。
「可是連朕也不來,就沒有人來探望你了。」那未免太孤寂了,他知道她根本不會出門。
她微微一笑,雙手輕輕迭放在仍然平坦的肚子上,「我有孩子了,不會寂寞的,而且,只要得知元煦終於放下我,跟公主過著幸福的日子後,我就會離開這裡了。」
她有孩子了?!天啊,這下他罪惡更大了!季仁甫不動聲色的微皺眉。
不過,聽她的口氣,她是打算把自己孤立起來嗎?也就是說,在未確認好友沒有完全接納碧雲、得到幸福前,她永遠都不會離開這裡?
他怎麼忍心讓這種事發生,她放棄與深愛的男人共度一生,要讓好友擁有等了兩世的幸福,這樣無私的愛,他真的好羨慕,自己雖貴為天子,也不曾擁有過這麼濃烈又純粹的感情。
再次叮嚀並交代奴僕好好照料她後,季仁甫轉身離開,卻又不忍的回頭看著站在門口目送自己的倪杏兒,那掛在臉上的勉強笑容,在月色下更顯得楚楚可憐。
唉,只得讓你再委屈一段時日,朕會盡快的把屬於你的幸福還給你的。季仁甫在心裡道。
一見皇上在侍從的陪同下離開後,倪杏兒臉上強撐的笑容頓時消失了,忍了好久的淚水更是再也鎖不住。
她回房關上房門,走至床邊,再從包袱中拿出穆元煦的衣服,躺在床上後,緊緊的抱著衣服,而蓄在眼底的晶瑩淚水,一滴一滴的淌下臉頰,終於——
「嗚嗚……」她再也忍不住的低泣出聲。
對不起,寶寶,娘只哭今晚,讓娘哭這一晚就好……
至於季仁甫,他也打算對不起自己的皇妹了。
* * *
穆府在倪杏兒離家出走後立刻亂成一團,得知消息的穆元煦更是飛快的將運河疏浚計劃的後續問題做了交代後,旋即快馬加鞭的急返京城。
事已至此,為了好友跟倪杏兒的幸福,碧雲自然是留不得了。
尤其三天後,他的人私下潛入碧雲的寢宮內,找到他要的證據後,季仁甫更是火冒三丈的迅速批准了由她前往瓖族通婚的文書,再用兩天的時間準備好她的嫁妝行囊。
即使已經下令秘密進行,但就在要將碧雲公主架上馬車的前一個時辰,一名太監急急的奔赴公主寢宮,又匆匆離開。
碧雲公主怎麼也沒想到皇兄會這麼狠心,她都吞了毒,就算是小份量的毒,她還是果敢的吃了呀,皇兄竟還是要逼她出嫁,不行!她絕不就範!
但時間已如此迫切,她心急如焚的想了又想,目光陡地落在梳妝鏡下的珠寶盒,眼裡閃過一道堅定的光芒,她快步走上前,從裡面拿出一只藍寶石戒指戴上。
一旁的宮女見了,臉色大變,「公主,那裡面裝的可是——」
「閉嘴,我當然知道裡面裝什麼,但不用這個方法,我能留下來嗎?」她受不了的瞪著貼身宮女一眼,隨即氣呼呼的跑去找皇兄。
季仁甫一見到她很是驚訝,但他更沒想到她竟不管他還在商討國事,就氣沖沖的開始撤野。
「哐啷!哐啷!乒乒乓乓——」她將桌上的奏折和文房四寶全掃落地。
季仁甫示意臉色驚愕的大臣們先行離開,也要伺候的老太監先行退下後,才繃著一張俊顏看著狠狠瞪住自己的皇妹。
她出言控訴,「皇兄怎麼可以叫我嫁給瓖族首領,我好不容易才讓倪杏兒離開穆哥哥的!」
「是好不容易啊,你跟我過來。」他怒不可遏的轉身往偏殿走去,一走進去,便從一旁的櫃子裡抽出一本冊子丟到地上,瞠視著她道︰「這是我派人從你房裡搜出來的,以公主身分命我身邊的人替你辦事,還威脅敢透露一個字就要他全家慘死,連我這皇上也來不及救半條命?你可真行啊!」
碧雲公主臉色陡地一變,那是她派人多次潛入穆府,找到那本記錄了穆哥哥跟韓采薇前世的冊子,再偷偷謄抄的,可這本冊子怎麼會在皇兄這裡?!
「無話可說了?」他火氣極旺,「抄了內容還不夠,前幾天又突然來問我,那個讓元煦情繫兩世的女子姓名,那時候我就覺得奇怪,現在我可明白了,因為元煦的書冊裡一直都以「她」來撰述故事,而你知道元煦為什麼沒寫她的名字嗎?」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搖搖頭,雖然她想知道這個名字只因為她恨死「她」了!
連咒罵時都無法指名道姓,愈心想愈火,她才去問皇兄的。
「元煦說「韓采薇」這個名字已經烙印在他的骨髓裡,在老死之前,他每天都會在心裡念上它千萬次,相信他到死也不會忘記這個名字,」他咬咬牙,「他愛得這麼痛、這麼苦,而你竟然利用這樣的愛來滿足你自己?!」
她嚅囁的道︰「我沒有。」
「你還說沒有!」他大吼。
「我、我承認,皇兄說到穆哥哥有這本冊子時,我還沒睡著,所以,」她害怕的咬著下唇,因為皇兄第一次用這麼嚴厲的眼神瞪著她,「我想為自己爭取一個被他愛的機會哪裡錯了?」
他很生氣,「被他愛?你還知道其中的差異?就算他是因為韓采薇才愛你的,這也沒關係?我真的不懂,比他條件好的高官子弟、將門菁英,我都可以——」
「我就要他!如果皇兄肯幫我,我也不必去扮一個受盡委屈死掉又投胎的女人,還自殘的弄出什麼鬼胎記來!」她氣呼呼的拉高袖子,給他看自己手腕上的傷痕,「明明已經假扮成她了,我不懂我跟穆哥哥之間為何就是有一道翻越不過的高牆,可是那個倪杏兒,不過是有這個胎記,就能被當成韓采薇的被他疼愛。」
她是覺得自己很委屈嗎?!他氣得重拍桌子,「不是胎記的問題,而是倪杏兒是真心的愛元煦,而你只是「要」他,兩者根本不同。」
「不!我愛他,所以我才要他!」她強辯道。
「你若真的愛他,你會希望看到他幸福。」像倪杏兒一樣,寧願苦了自己。
但她不以為然,「我為什麼要委屈自己,我比倪杏兒更值得穆哥哥來愛,他跟我在一起一定比跟她在一起還幸福。」
「你!」碧雲如此冥頑不靈,令他氣到語塞。
「皇兄,不要那麼狠心,她都願意成全我了,我知道穆哥哥也要趕回京城了,我不要嫁到瓖族,皇兄幫幫我吧,不要告訴穆哥哥這些一事,不然,我也不要活了!」
「死給我看嗎?像不願意通婚,就吞了一點毒性極低的毒藥,或是假吐血?」
她臉色刷地一白。
「我不是不知道你的伎倆,而是心軟,但我錯了,我的心軟養成了你的自私殘忍,你太愛自己,不惜傷害別人,找了人扮淫賊再及時阻止、又佯裝寧死等待來世,軟硬兼施的逼走倪杏兒。」他厲聲怒斥,「杏兒太善良,把你看得太單純,不知道你的心有多污穢醜陋!」
他愈說臉色愈嚴峻,碧雲公主的臉色也愈來愈蒼白,「我是你妹妹!」
「就是如此,你更要走,」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讓你走,也是為了保全你,一旦元煦知道你逼杏兒離開他,或意圖讓他從此找不到她,依我對他的了解,他不會在乎你是不是公主或是我這個好友的妹妹,他定會向你索回千萬倍的代價,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皇兄不要說就好」
「不可能!」他突然往門口走,「來人,帶公主上馬車。」
即刻起程叫她臉色倏地一變,「我不要!」
「你沒得選擇,我已吩咐,不管發生任何事,就算得要銬著腳鐐,也要將你送去給瓖族首領。」他一臉嚴肅的又道︰「此事我已經交代隨行送嫁的東親王,他是咱們的皇叔,由他押著你,這樁婚事才不會出狀況。」
望著皇兄堅定不容辯駁的神態,還有以嚴峻剛正出名的皇叔隨行,碧雲公主知道沒用了,千算萬算,她就沒算到自己的親哥哥竟在這節骨眼胳膊往外彎。
為了曾經心儀的女人還有與穆哥哥的友情,就狠心將她攆得那麼遠,竟連什麼儀式都沒有,就這樣草率的將她遠嫁異族。
她心寒的看著已經上前的兩名宮女、兩名侍衛,還有長年伺候皇兄的老太監都已走進來,她眼眶泛淚的瞪著他,咬牙切齒的道︰「這麼迫不及待,我相信所有的行囊都備妥上車了吧?」
季仁甫凝重點頭。
「這一離開,只怕我注定會老死在異鄉,碧雲真是感謝皇兄對妹子的照顧。」
她深吸口氣,回頭看著宮女一眼,「拿壺酒來,本公主要跟皇兄喝個訣別酒。」她氣沖沖的怒道。
宮女忐忑的看了皇上一眼,見皇上點頭,她才轉身出去拿酒。
離別在即,氣氛凝滯,季仁甫緩口氣,表情不再強硬,「皇兄會抽空前去看你的。」
「一年、兩年,還是三年後?」她冷嗤一笑。
「有些人事物不是佔有就能得到幸福。」他真的希望她能懂。
「那是皇兄已經擁有太多,不缺這一、兩個。」她恨恨的駁斥。
他抿緊了唇,就是因為得不到,所以才會更珍貴,但是,這一席話是不適合跟她說的,宮女拿了一壺酒及兩個酒杯進來,一放到桌上,正要倒酒時——
「本公主來吧,這是我最後一次為皇兄倒酒了。」
她面無表情的走到桌邊,要宮女退下,背對著季仁甫,不僅倒了兩杯酒,也偷偷的轉開中空的戒指,在其中一杯倒下粉末,接著拿起兩杯酒,轉身走到他面前,繃著俏臉將其中一杯交給他。
她再舉起酒杯,「皇兄,就此別過。」
「保重,為兄在此祝你一切美滿。」他也舉起酒杯,與她共飲。
她臉色蒼白的將酒杯放在桌上,快步的轉身後就往門口走去。
季仁甫一個眼神,在門口守候的宮女及侍衛立即亦步亦趨的跟上前去。
碧雲公主抿緊了紅唇,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是皇兄做得太絕了,別怪我罔顧兄妹之情,本來我是自己要吃的,但既然在皇兄的心裡,我的心是髒又醜陋不堪的,那總得名副其實,是不?她毫不後悔的冷笑離開。
季仁甫也來到宮殿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上了馬車後,長長的車隊一輛接一輛的駛出皇宮大門,漸行漸遠。
驀地,他臉色一變,突然感到氣血翻湧,全身愈來愈痛,接著腳步一個踉蹌。
「皇上?!」
在後方伺候的老太監急急上前,竟見到他「嘔」了一聲,旋即吐出一口血來。
老太監嚇到臉色發白,「天啊,來人!來人——叫太醫!」
碧雲竟這麼狠心?季仁甫面如土色的撫著胸口,他低估了她的怨懟,沒想到她下手這麼狠!但她畢竟是一母同胞的妹妹,在被扶進寢宮時,他突然停下腳步,一把揪住老太監的手,強撐著痛楚道︰「不許張揚,什麼都不許說,尤其事關皇妹——」
「可是皇上……」老太監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跟皇妹無關,我只是不小心誤食了某些東西,聽到沒有!不許任何人去找皇妹的碴,務必讓她安心的嫁人。」他看來很痛苦,但仍喘著氣繼續說著,「朕只信任明親王與元煦,我的情況也只許讓他們知道,明白嗎?」嘔……他又吐了一口血。
老太監都快嚇死了,忍不住撫求起來,「皇上,你就別說話了。」
他搖頭,「宣明親王進宮,快!還有,元煦一回穆府也立即宣他進宮,知道嗎?」
「是,皇上,您撐著點啊。」老太監頻頻點頭。
一進到寢宮後,季仁甫只來得及交代明親王有關國事的一些相關處理,還來不及將他安排倪杏兒的事告知明親王,隨即陷入昏迷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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