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15-12-16
- 最後登錄
- 2025-1-19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7597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42951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第九章
“卡布里豆豆——”方放學的卡迪娜丟開書包,一臉愉悅的換掉制服。
“你知道從明天開始是什麼日子嗎?”
總不可能是香港美食節吧?它好奇的從吃了一半的麻辣鍋中探出頭來:“什麼日子?”
“寒假!長達三個禮拜的寒假!”
“那又怎麼樣?”還是美食節比較有價值!卡布衛豆豆興趣缺缺的吃掉一口豆腐。
“你真笨哪!放假了我就不必上課;不必上課我們就可以出去玩;出去玩你就可以——”
“吃一大堆好吃的!”
“完全正確!”卡迪娜比了個“V”字勝利手勢。
“好耶!”只要是跟“吃”有關,卡布里豆豆肯定照單全收。“那我們可以找劘焰一起去嗎?”
提到任劘焰,卡迪娜的笑容立刻有點羞澀。
“呃……應該是可以。不過要事先問他,不可以像上次那樣擅自決定,知道嗎?”
“知道!”它大聲答應道。
“對了,今天晚上我有事要出去……”
“你要去哪里?”
“同樂會,在我同學家開設的花店。”她變出一張淺綠色的邀請函,遞給它看。
時間:一月三十一日晚上六點半
地點:XX路X號如春花坊
事由:昌和國中一年二十三班親師聯誼V.S學生同樂晚會
PS.:現場備有點心飲料招待,歡迎同學及貴家長闔第光臨
“我可不可以一起去?”它很期待的看著卡迪娜。
“當然是——不可以!”
“為什麼?反正他們又看不見我!”
“可是我跟劘焰看得見哪!如果你在那兒闖了什麼禍,你說我們到底是管還是不管?”
“我保證不會!”卡布里豆豆邊說邊舉起小小肥肥的右手,指天立誓好不鄭重。
“你保證!?”卡迪娜訕訕的看著它,伸於揪了它的小鼻子一把:“我看還是省省吧!你的保證落空機率是買一送二,叫我怎麼相信?”
卡布里豆豆被她嚴重吐槽,氣嘟嘟的背起它的小背包,往士林夜市“消氣”去了。
“這樣就生氣啦!?真沒雅量……”卡迪娜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仰躺在潔白的雲朵上。
驀地,一張帥帥的大臉映入了眼簾——
“嗨,丫頭!”又是那數千年如一日的N0•1笑容。
“老師!?”她立刻一個翻身坐了起來。“什麼風把你吹來的?”
打從耶誕節那天起至今,卡迪娜已有一個多月沒看到米迦勒的人影了,也不曉得他在忙什麼。
“一道象徵好消息的北風!”
聽到“好消息”這三個字,她不禁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猶記得上次聽他講這句話時,自己就被踢出天堂,成為人界一名“朝七晚五”的“辛辛學子”,(因為很辛苦,所以叫“辛辛”學子。)天曉得這回會是什麼!?
“什麼‘好消息’!?我要被調到鳥不生蛋的月球駐查嗎?”她諷刺道。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既然登了,那就表示事情大條了!
“這次真的是個好消息!我先恭喜你了,卡迪娜。”
恭喜我!?有什麼好恭喜的?我又沒做什麼好事,這個月的統一發票全給幀嘩蛋了,哪還有啥值得恭喜的事情?卡迪娜突然覺得米迦勒的笑容有點可怕。
“老師,有事麻煩你直說好不好?”
“直說啊!?”米迦勒搔搔金髮,果然簡潔有力的給了她答覆。
“就是,從明天開始你可以回天堂了。”他把聞言而有些愕然的卡迪娜抱入懷中,憐愛的拍拍她的背:“孩子,這半年真是辛苦你了,你的表現很令老師感到欣慰……”
“停,等一下……”她不敢置信的望著米迦勒,問道:“你的意思是……我的留學期結束了!?”
“結束了。”
“再也不必穿著愚蠢的水手服到學校上學、讀書、考試!?”
“當然不必!”
什麼!?她的腦海突然閃過任劘焰的身影——我必須離開他了!
卡迪娜雖然十分明白遲早會有這麼一天,但是,她再怎麼也沒料到,那一天竟會來得這麼快,這麼突然。
奇怪,是因為過度高興的關係嗎?為什麼她的反應看起來和當初叫她去人界時完全一樣呢!?
米迦勒有些擔心的按住她的肩:“丫頭?”
“老師!”卡迪娜冶不防抓住了米迦勒的手:“你剛才說我最遲要在什麼時候離開人界回天堂?”
袍被她突來的異常舉動嚇了一跳,立即反射性答道:“明晨天亮以前。”
換言之,她能留在人界的時間剩不到二十四小時了。
卡迪娜感到一陣慌亂。
“怎麼,能回家了你不高興嗎?”他實在搞不懂卡迪娜在想什麼。記得幾個月前,她還天天吵著要回天堂,怎麼這會兒真的能回去了,她又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高興呀!當然高興。”卡迪娜裝了個假假的笑容後,便失魂落魄的望著雲下的人界,不再開口。
米迦勒喊了她幾次,發現她對自己的叫喚充耳不聞。他深知卡迪娜若是打定主意不理人,那就是上帝下命令,她也不會看他一眼,脾氣拗起來比鑽石還硬!
莫可奈何的歎口氣,米迦勒拍拍背上的羽翼回天堂去了。
為什麼?為什麼每次事情都來得這麼突然,都這麼毫無預警!?
她再望了一眼一排排如火柴盒的樓房及細若針尖米粒的人車。
人界……我好不容易才適應了這裏,並漸漸喜歡上這裏,在這時候,卻又突來一句話把我召回去!天父,您是不足太自私了點?
卡迪娜忿忿的咬著下唇,一掌拍散了身邊的浮雲,微紅的眼眸裏有怒氣、有無奈、有不舍,還有一滴淚水。
啪的一聲,五顏六色的細彩帶及片片紙花伴隨著清脆的爆響聲,自志村手上的拉炮噴了出來,把小蓓和幀嘩蛋嚇了一跳。
“志村!你很缺德耶!”幀嘩蛋拍去身上的碎紙層,極不滿的瞠道。
“算了吧!”小蓓從容不迫的啜了口果汁,把她按回椅子上:“你幾時看他有德過了?”
“對嘛!”志村壓根兒不把她的嘲諷放在心蔔,反而十分贊同。
“你沒聽說過‘男子無德便是才’嗎?”
小蓓身為國文小老師,自然不會放任他胡扯下去。
“款,應該是‘女子無才便是德’才對吧!?”
“這叫做‘志說新語’,‘志村說’!”
看他這副鋼釘都打不進去的厚臉皮相,幀嘩蛋不由得啐道:“不要臉的神經病!”認識志村,是她這一生中最大的敗筆。
“小蓓,老師跟家長們呢?”班頭領著一位甫入花坊的媽媽,神色匆忙的問道。
“二樓花藝教室。”
“謝謝。”
待班頭走後,小蓓頗同情的說道:“她好辛苦哦!又要端水又要送茶點。”
“對呀!誰叫她手氣背,會被老師抽中當招待。”志村串災樂禍道。
幀嘩蛋賊賊的掃了他一眼,“我看你倒挺悠哉的嘛!”
跟她有好默契的小蓓旋即動作,將一個盛滿糖果的盤子遞給志村。
“去幫幫她吧!臨時義工。”
“你憑什麼叫我去?”志村不滿的放下盤子。
小蓓聞言,立刻霸氣的瞪著他:“嘿,這裏是我家耶!這次同樂會的主辦人也是我耶!請問我憑什麼叫你去?”
志村一呆,有道是: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他就算不爽也沒資格有意見。
“主人了不起啊!?……明年我也要當主辦人……”他雖嘟嚷著,但仍是乖乖拿起盤子當小弟去了。
須臾,冬粉環視著人丁稀少的同樂會場,不由得問道:“嘿,女孩們,咱們班上的人類就這樣而已嗎?”
“當然不止。”
“我想……他們大概有事不能來吧!”善解人意的小蓓體諒道。
“會有什麼事比同樂會重要啊?”
“哈,那可多著咧!”幀嘩蛋如數家珍的細點起來:“有打球、K漫畫、打電動、約會、看電視、聽音樂、睡覺、還有……”
“我是大帥哥!”
“對,他是……”等一下!三個女孩狐疑的回過頭,果然看見身後那叢花海中,不知何時多出一顆蠢呆的“德華頭”跟一面鏡子。
“阿崎!”冬粉好氣又好笑的瞪著他。“你怎麼跟蟑螂一樣神出鬼沒?”
“就是說嘛!你沒事兒躲在花裏幹什麼?小蓓家的花都被你糟蹋掉了啦!”幀嘩蛋著實為那些無辜的花兒感到不平。
“你這個蛋懂什麼!?”阿崎順手抽了朵紅玫瑰別在領口:“這叫做‘人比花嬌’!”
冬粉很不給面子的打了個呵欠,吐槽道:“我看,‘一朵鮮花掃在牛糞上’比較合適。”
“真是一群沒有審美觀的傢伙!”阿崎一哼,踩著自已以為很帥的恰恰舞步走了。
“我覺得他有必要去精神科做檢查。”
“錯了!”冬粉不贊同的搖搖頭:“應該直接關進瘋人院!”
“好了啦!你們兩個。”小蓓面帶微笑的制止這兩個掰得不亦樂乎的女孩,匆然問道:“你們不覺得少了誰嗎?”
幀嘩蛋環視著花店,突地一拍掌:“我知道,是咱們的公主與王子——”
“小優、任劘焰!”
“是誰在叫我們呀?”說曹操、曹操到!如春花坊玻璃門上鈴聲未歇,坊內就已多了一雙人影。
“死小優,你遲到了!”幀嘩槌著卡迪娜的肩,佯作生氣的瞠道。
“惡習不改!”冬粉隨即加入了吐槽行列。
“我記得你開學時也常遲到!”
卡迪娜無辜的攤攤手,“沒辦法,我真的有事嘛!”
“別假了!連這麼重要的同樂會你都敢遲到!?一定要處罰!”
“處罰!?不要啦……”
“安啦!我們不會太過分的!”幀嘩蛋隨即向小蓓眨眨眼睛。
“OK!”接到了指示,小蓓立刻飛奔上二樓,不一會見,她又回到了原地,只是手上多了一隻託盤。
託盤中擺了三隻透明的塑膠免洗杯,在花坊橙黃燈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了許多絢麗色彩。
卡迪娜望著杯中淡紫紅的液體,不由得問道:“這是什麼?”
“按照我小蓓的規定,遲到的人要罰酒三杯!”
“大姊,你有沒有搞錯!?我們未成年耶!應該不能喝酒吧!?”卡迪娜話方說完,就聽到一段“仗義執言”由身後傳來。
“衛務優,你別聽她亂蓋,這個才不是酒,是果汁啦!”志村手持一隻開封過的玻璃瓶,活像個揭曉陰謀的大偵探。
“這上面全是英文,你是怎麼知道的?”冬粉看看上面如毛毛蟲般的英文草書,十分不解道。
“對嘛!我怎麼不知道你英文造詣有這麼好。”小蓓本是想開開好友衛務優的玩笑,誰曉得竟會殺出個討厭的志村攪局,因此她會不快也是情有可原的。
“這個簡單!”志村得意非凡的咧嘴笑了起來:“效法神農嘗百草,喝喝看不就知道了?”
“你喝過了!?”幀嘩蛋立刻瞪大了眼睛,暗中,她向小蓓悄悄打了暗號,示意她看著自己“表演”。
“是啊,香香甜甜的,味道不錯哦!”志村咂咂大嘴,舉了舉所剩無幾的空瓶,一副意猶末盡的模樣。
“天啊——那個是真的酒耶!”幀嘩蛋誇張的扯仕志村的衣領:“而且還是余叔叔珍藏了二十幾年的老酒耶!你不想活了嗎?”
志村聞言,立刻狐疑的回頭看小蓓,期望能得到別的答案,豈料,她竟是一臉凝重的點點頭。
事實上,小蓓是強忍著發笑的衝動演出這場戲,誰叫志村老愛多事,不給他一點“小小的”教訓,那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
冬粉端詳了酒瓶半晌,匆在瓶身上尋到了一串數字。
“一九七一年。”這回換她幸災樂禍的笑道:“志村,你這次真的玩完了!”
“那我該怎麼辦!?”他驚慌失措的望著小蓓,企圖能得到諒解。
“當然是去向我爸道歉!”
“不要,我會怕!”志村想到虎背熊腰的余叔叔,不禁打了個寒顫。
“還不都是你自找的!?活該!”冬粉把酒瓶丟給他:“快去啦!你沒聽過‘自首無罪,抓到雙倍’嗎?”
眼見大勢已去,難有挽回的餘地,志村只好認命的歎口氣,打算去跟小蓓的老爸道歉。
“等一下。”
“你要去幫我求情嗎?”志村興奮的望著小蓓,彷若在黑暗中見到一線曙光。
“才不是。”小蓓邊答邊動作,將酒瓶塞進了志村後面的領口。
”這是幹嘛?”他一頭霧水的看著她。
小蓓笑了笑,有道是:學以致用。這句話一直是餘小蓓的最佳座右銘。
“負‘瓶’請罪呀!”她的話引來了幀嘩蛋和冬粉非常沒形象的大笑。
志村闖下大禍,又被一幫女生訕笑,心裏雖嘔,奈何自知理虧,只好認栽的摸摸鼻子閃人了。
“小蓓,那個真的是一九七一年的老酒嗎?”卡迪娜問道。
小蓓和幀嘩蛋交換了個狡黠的笑容,道:“瓶子是一九七一年的沒錯。”
“那內容呢?”這出“陷害陰謀”的主策畫——幀嘩蛋立刻模仿了電視上廣告的口吻回道:“愛之味洛神花茶,喝了會漂亮唷!”
“你們好壞哦!”嚴格說來,這幾個偶而要小手段整人的女孩跟卡迪娜還真是挺“志同道合”的呢!
看著她璀璨的笑容,一直保持緘默的任劘焰不禁皺了皺眉頭。方才他已從她口中得知了她將離去的消息,他不明白,她難道就沒有一絲不舍,微許眷戀嗎?否則,她為什麼能笑得這麼開心?
倏地,一隻厚實的手拍上了任劘焰的肩頭——
“阿焰,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任劘焰回頭看了河馬老爹和菜蟲一眼,心不在焉的搖搖頭。
“沒什麼。”他的前腳還沒跨穩,立刻就被菜蟲拉了回來。
“少來,心裏有事對不對?”菜蟲雖是出自一片關心,只可惜那不高明的說話技巧總令他弄巧成拙。
任劘焰拍掉他的手,極不悅的回答:“就算有也不要你管。”他雖明白菜蟲是古道熱腸,不過他向來討厭別人雞婆,尤其是在他情緒不佳時。
河馬老爹一看苗頭不對,連忙站出來打了個圓場:“好啦好啦!人家也是關心你,不說就算了……菜蟲,告訴你多少次了!?講話不要那麼沖,你偏不聽!”
“又是我不對羅!?”菜蟲指著無辜的自己,大是感到冤枉。
任劘焰懶得聽他們廢話,只是冷冷的瞥了他們一眼,拿起一杯果汁踱往花坊另一端。
“他今天吃錯藥了嗎?”
“我哪曉得。”河馬老爹聳聳肩,目光不經意掃到正和幾個閨中密友嬉鬧的卡迪娜。
“不過有個人可能知道!”
菜蟲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臉上的疑惑頓時轉為笑容。
“咳,不好意思。”河馬老爹清清喉嚨,有些神秘的說道:“不知衛務優能否借用一下?”
“我?”卡迪娜一頭霧水的看著他們,不曉得這兩位老兄葫蘆裏賣的是啥藥。
幀嘩蛋實在看不過去,倏然一個挺身擋在她的前面:“臭河馬,你到底想幹嘛?最好說清楚!”真是好一個“誓死護友”的巾幗英雄。
“唉唷,與你無關啦!少管閒事好不好?”菜蟲耐不住性子,開口幫了河馬老爹一句,結果,不幫還好,這下子引來的反彈更是精采。
“喂,小緩是我們的朋友耶!什麼叫與我們無關?”
“對嘛,人家小優是‘名花有主’,我看你們兩個還是少打她的鬼主意吧!”
“河馬,有道是‘朋友妻,不可戲’,虧你平常跟任劘焰的交情還不錯……”
唉,難怪有人說女人是最難纏的動物!河馬老爹怒視菜蟲,埋怨因他的多嘴,以至讓自己處於這種恐怖的“疲勞轟炸”中。
“各位小姐,你們說夠了沒呀?”卡迪娜啼笑皆非的看著這幾位“熱心”過頭的朋友。
貓仔眨眨一雙明眸,頗不以為然。“小優,我們是為了你好耶!”
她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轉向那兩位來“借人”的老兄問道:“河馬老爹,菜蟲,你們借我要幹嘛?能不能先講明白?”
“是有事需要你幫忙……”他看見卡迪娜身後那票目露凶光的“護友使者”,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未等卡迪娜做出回答,冬粉便搶先一步為她下了決定。
“不方便!什麼事這麼秘密,不能在這裏說?”
“沒關係啦!冬粉,我去一下下又不會怎麼樣。”卡迪娜婉轉的制止她再爭下去。
幀嘩蛋略理了理一頭短髮,大不解的嘀咕道:“怪河馬,真不知道他那顆馬腦袋在想什麼!”
“哎呀,這還不容易!?”小蓓悠哉的K掉一粒金莎巧克力,“用老招術嘛!”
逼供!
三個女孩聞言,立刻露出了會意的微笑。
就在此時,通往二樓才藝教室的樓梯倏然傳來了一聲怒吼——
“餘——小——蓓——”
可想而知,方才去“負瓶請罪”的志村兄回來了!
“喔哦。”小蓓頑皮一笑,拉起幀嘩蛋打算開溜,“東窗事發羅!”
另一邊,河馬老爹和菜蟲神秘兮兮的把卡迪娜拉到一叢高過人的觀葉植物前,悄聲道:“我發現阿焰有點不對勁。”
“豈止是不對勁!?”菜蟲對他的措詞小有意見。
“他簡直到了‘植物人’的境界!”
這未免太誇張了吧!?卡迪娜狐疑的望著菜蟲。
“喏,不信你自己看——”他指指左前方的盆景堆。
果然,萬綠叢中一點黑,他老兄似乎正在和一堆植物比賽站衛兵。
唉,這傢伙就是不懂得考慮別人的感受!她秀眉微蹙,輕輕丟下一句:“交給我處理。”
倚著透明的玻璃窗,冬夜的寒冷仿佛直沁入他的骨子裏。很久了,任劘焰從不曾感到如此……應該算是悲傷吧!
“嘿,你站在這裏不怕被人買走嗎?”
聽到她清脆的嗓音,任劘焰立刻從自己的沉思中回過神來,目光正好迎上她不變的笑臉。
“什麼意思?”
卡迪娜指指他頭頂上方的海報。
(孔雀椰子大特價,一棵六百兩棵一千,欲購從速!)
“我長得很像孔雀椰子嗎?”任劘焰嘴上雖這麼說,心裏卻連一點開玩笑的興致也沒有。
“不像。”或許她不該告訴他要走的事實。看著他如此沈默,卡迪娜的心裏雖不好受,但她仍感到慶倖,這多少證明了自己在他心中還是佔有份量的,尚不論是愛情抑或是友情。
“能回家了,你一定很高興吧?”任劘焰淡淡說道。
她苦笑一下,搖了搖頭:“不儘然。”
“為什麼?”
卡迪娜望向那堆正為了“葡萄酒事件”瞎鬧不休的人,緩緩答道:“少了你,少了他們,我想我一定會很無聊的。”
“可是,你還有一群已經認識幾百年的死黨,不是嗎?”
“是沒錯啦!”卡迪娜的眼波流轉著一份頑皮:“不過,他們都比不上你這個獨一無二的善良惡魔!”
被她這麼一捧,任劘焰不由得紅了雙頰,喉嚨更是像哽了什麼東西般吐不出半個字,只好傻傻的看著她淺淺的笑容。
“笑一個吧!”
“呃?”任劘焰對她突來的話怔了半秒。
卡迪娜指指腕上的表,道:“現在已經八點了,我能留在人界的時間剩不到十小時,你就非要在這個時候要酷不可嗎?”
“我……”任劘焰俊秀的臉上閃過一抹愧歉。
“還是說,你巴不得我快回天堂,所以故意不理人?”
“我沒那個意思!”任劘焰反射性地扣住她的手臂,生怕向來說到做到的她會在一瞬間離他而去。
開玩笑,他留她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巴不得她快回去!?
“那為什麼不開心點呢?”卡迪娜睜著一雙動人的湛茶色眼眸,由衷說道:“我喜歡你的笑容。”
她的話在任劘焰的心湖激起了無數圈漣漪,良久揮之不去。
他果然乖乖露出一個足以讓卡迪娜醉上四天三夜的帥氣笑容。
“這樣可以嗎?”他又恢復了往日的自己,故意擺了個屬酷的Pose。
“滿分!”
“那當然!”任劘焰一拂瀏海,黛青的瞳眸中有玩笑、有認真,“我這個‘魔界第一大帥哥’可不足浪得虛名的!”
語畢,兩人立刻笑了開來。
菜蟲聽到笑聲,回頭正好看見了他們倆開懷暢笑的畫面,驚訝之餘仍不忘“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河馬、河馬……你看!阿焰他……”
河馬老爹咽下嘴裏的零食,得意非凡的拍拍菜蟲的肩:“我說得很對吧!?找衛務優准沒錯!”
“我現在知道什麼叫‘心病還需心藥醫’了!”菜蟲有點羨慕的咕噥道。
只不過,“好景”往往會被某些殺風景的人事物妨礙,就在菜蟲語句方歇時,不甘寂寞的志村立刻跑到任劘焰及卡迪娜之間摻上了一腳。
“原來你們躲在這裏談情說愛呀!?哎喲喲——!”
任劘焰自知能與卡迪娜相處的時間不多了,他實在不想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這個白癡身上。
“沒你的事,走開啦!”任劘焰不耐煩的揮揮手,卻忘了手上街握著一杯未喝完的果汁,只聽嘩啦一聲,杯中的果汁全吻上了志村的大臉。
“哇!志村,你變成郭富城了耶!”冬粉頑皮的揶揄道。
他嘟著大嘴,接過貓仔遞來的濕紙巾,“我比較喜歡劉德華!”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志村甩甩手,制止任劘焰說下去。“算了算了,反正現在是個愛情至上的時代,見色忘友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嘛!”他雖表現出一副寬宏大量的樣子,但是那張“刀子嘴”依然不饒人。
任劘焰和卡迪娜分別丟了一記白眼給他,卻不再多說些什麼,兩人心事重重,但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愛情,有可能嗎!?
“各位,看我找到了什麼!”小蓓興沖沖的由儲藏室推來一個黑色物體,正好為他們突來的沈默做了不留痕跡的掩飾。
“伴唱機!?”大夥兒一古腦的湊了過去。
冬粉上前看了個仔細,手在上面一拂,一片灰塵立刻揚起。“哇靠,還是古董級的耶!”
愛唱歌的河馬老爹聞訊,立刻拋下一桌糕點跑了過來:“哎呀,管他古董級,還是輔導級、限制級,能唱就好了啦!”
“問題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唱呀!”
須臾,一陣熱烈的討論立刻展開來,奈何那個“古董”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開口,著實把想大展歌喉的河馬老爹急壞了,不時給它幾個巴掌“訓誡”一番。
卡迪挪挨到任劘焰身邊,低聲問道:“你看那台機器還能用嗎?”
“太老舊了,不大可能。”
“可是,那不是很掃興嗎?”
劘焰聳聳肩,“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匆地,他若有所思的頓了頓,續道:“不過,若是給它‘加工’一下,或許就能用了!”
居然現在才想到,真是……卡迪娜自然明白他所謂的“加工”指的是啥東東。
“你辦得到嗎?”她故意裝出一副不相信的嘴臉。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敢瞧不起我?”法力被封又不是他的錯,想他在魔界時也是這行的高手之一,倘若連這芝麻豆點的事都不能處理,那他不如買把面線上吊算了。
“當然不,我只是擔心你又會‘出狀況’而已。”卡迪娜對他上次不過是施個“驅逐咒”,就突然變身為“Badboy”的事可是記憶猶新。
“出狀況?不會啦!這種小事不過足舉手之勞……”
驀地,他的耳邊傳來了河馬老爹的叱喝聲:“小蓓,你家的伴唱機怎麼這麼爛啊!?”
砰咚!可憐的古董伴唱機又吃了他一腳。
“喂!你很粗魯耶!”幀嘩蛋不由得為那無辜的古董伴唱機打抱不平。
“照你這種踢法,好的也給你踢壞了啦!”
“劘焰,我奉勸你還是快救它吧!那機器要是再讓他‘蹂躪’下去,恐怕就是連我們都回天乏術了!”她邊說邊往花坊另一頭小躍了幾步。
“嘿,你上哪去?”
卡迪娜回首,朝他嫣然一笑:“去找個地方躲起來!免得你‘出狀況”’又波及到我。”
真不給面子!任劘焰略帶點無奈的看著她伶俐的身影。不過說也奇怪,他就是喜歡她這有點頑皮,偶爾耍些小聰明的調調。
這個俏天使雖完全粉碎了他對天使的印象,但也在不知不覺中,悄悄地偷走了他的心。
唉,只可惜她明天就必須離開了!
想到此,任劇焰的心頭漸漸沉重起來。回頭看那票仍為了一台廢鐵爭鬧不休的同學,他輕輕一彈指——
嗡——伴唱機倏地發出聲音,把眾人嚇了一跳,隨即,顯示電源及其他功能的小燈也亮了起來。
“好神奇喲!竟然能用了!”大夥兒著實為這神奇的景象稱奇不已。
哼,一群無聊又無知的人類。任劘焰頗為同情的搖搖頭。
“哎唷,你真的成功啦!?”卡迪娜故作驚訝的看著他。
“廢話,這等小事豈能難得倒我!?別忘了我可是……”他的話還沒說完,背後的盆景突然一陣窸窣,冷不防一條人影蹦了出來。
任劘焰反射性的護住卡迪娜,而唱得正快樂的河馬老爹等人也疾止住了歌聲——
“怎麼又是你啊?”看到了來者,冬粉的臉孔立刻板了起來。
原來,那位將孔雀椰子拿來練“草上飛”的仁兄不是別人,正是輕功可以媲美蟑螂的“無敵自戀狂”——阿崎。
“嘿,你幹什麼……”冷不防,阿崎搶過了河馬老爹手上的麥克風,清清喉嚨後道:“各位,我要告訴你們一件事!”
又來了!卡迪娜訕訕地朗聲問道:“是不是那句‘我是大帥哥’呀?”
“錯!”出乎意料的,阿崎比了個超大的叉叉。“我要講的是本年度最——重——要的頭條新聞!”
“哦!?真的嗎?那你快說!”志村一聽到“頭條新聞”,高昂的“職業狂熱”立刻被激了起來,瞧他,連紙筆都準備好了,就等著記阿崎所謂的“頭條新聞”。
“它——就——是——”為製造緊張懸疑的氣氛,以及吊足大家的胃口,阿崎還是先咽了口口水才揭曉謎底:“我是超級大帥哥!”
眾人幾乎聞之昏倒。
“拜託!這跟‘我是大帥哥’有什麼差別?”
阿崎啪的一彈指,很厚臉皮的狡辯道:“當然有!後者比前者多了‘超級’二字!”
唉,真受不了他!大夥兒都懶得和阿崎再扯下去,免得別人說自己和這個無聊客一般見識。
小蓓算了算日子,突然說道:“好像下個禮拜就過年了耶!”
“是啊。”
“那你們有沒有什麼新年新希望呢?”她很感興趣的看著眾人。
結果,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寧可大眼瞪小眼也不願打頭陣。
“喂,隨便掰也行啦!反正又沒人規定‘希望’要很實際。”小蓓看沒人肯發言,忙不迭補充道。
“好吧,我先說好了。”菜蟲不願讓場面冷卻,換上一副慷慨激昂的表情續道:“和平、奮鬥、救中國!”
“什麼!?”眾人一臉錯愕的看著他。
須臾,河馬老爹對他的話頗不認同。
“我還反攻大陸,解救同胞咧!你頭殼壞掉啊!?你當現在還是五O年代嗎?”
菜蟲聞言,兩隻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不甘示弱的回道:“你這是什麼話!?你不是中國人嗎?國家有難,匹夫有責!現在台海危機重重,我們豈能坐視不理!?想當年黃花岡七十二烈士拋頭顱、灑熱血……”菜蟲滔滔不絕的從國父革命講到八年抗戰,當場給河馬老爹上了一堂歷史加公民課。
“天哪,他既然這麼愛國,我看乾脆把他送到前線去算了!”幀嘩蛋提議道。
小蓓哼了哼,對她的話一笑置之:“拜託,他連自願提前入伍的年齡都不到,去前線能幹嘛?勞軍嗎!?”
孰料,貓仔眨眨靈活動人的雙眸,竟一本正經的附和道:“嗯,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反正他本來就很具‘娛樂性’!”
等那三個女孩掰完了之後,志村才道:“我倒是有個新年新計畫……”
聞其言,一群好奇寶寶立刻湊了過來。
“就是在網路上成立一個專供‘IBM族’交換消息的小站。”
方被強迫上完一堂“歷史+公民”課的河馬老爹聽了他這番話,不禁問道:“可是,光憑你這只會注音中文輸入、玩接龍、踩地雷都會連爆十次的程度,有可能嗎?”
只見志村老神在在的拍拍胸脯,胸有成竹的保證道:“安啦!只要有我老哥、老姊在,絕對沒問題!NO——problem!”
“原來你老哥、老姊也是做這行的喲!?”
“那當然!我們家三兄妹是‘IBM三人組’!我是‘IBM’,我姊是‘BMW’,至於我大哥,啊哈!那更不得了,他是‘SM’……”
SM!?天,這個代號還真夠噯昧的了!
離志村最近的冬粉忙不迭退了一大步:“志村,沒想到你哥竟然有這種嗜好……”
隨即,大夥立刻很有默契的四散開來,臉上均保持著戒備的神情,彷彿志村也會突然給他們“天外神來一鞭”似的。
他們這番舉動,可把志村氣得直跳腳。
“喂,你們這些人思想純潔一點好不好!?我說的‘SM’是指‘SupercolossalMouth’,超級巨嘴的意思啦!與日本那種限制級的‘SM’無關啦!”
“款,早說清楚不就好了嗎?”眾人松了一口氣。
小蓓對剛才那兩個男生古怪的“新年新希望”實在不甚滿意;於是改把問題丟給了卡迪娜:“小優,你的新年新希望呢?”
“我啊。”卡迪娜沉吟半晌,臉上的笑容憑添了幾許淡淡的苦澀。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任劘焰不由得為之一悸,在場這麼多人,唯有他真正明白她話中的含意。
這麼說,她一點也不想離開羅!?他的心頭突然湧起一股悲喜難分的情緒。
任劘焰雖不敢肯定在這平凡紛亂的人世間,到底有什麼值得她留戀,但是,他希望會是自己。
“哦!?”冬粉調侃笑道:“你想和誰共嬋娟啊!?”
卡迪娜一雙明眸隱不住濃濃笑意。“你說呢?”
志村賊笑的看著任劘焰,存心糗他。
始料未及的是,這回他不再逃避,俊俏臉上沒有笑逗,只清楚明白的回報志村:她是我的,你有意見嗎?著實反將了這個“多事仔”一軍,這下子,窘迫又吃驚的人可換成志村了。
“喂,你們兩個大男生在眉來眼去什麼呀?”冷不防,河馬老爹從他們身後的花叢探出頭來。
“唉!你搞什麼啊?我家的花不能拿來玩躲貓貓啦!”小蓓氣急敗壞的把他由那叢價格不便宜的百合中拖出來。
河馬老爹一臉無辜的摸摸平頭:“我跟阿崎學的嘛!”
“你不能學點別的嗎?學這個幹什麼……”她心疼的抬起滿地的香水百合。
“好啦,別氣了!”卡迪娜極具親和力的笑容軟化了小蓓的怒氣及河馬老爹的尷尬,她打圓場道:“你該慶倖我們偉大的副班長——陳世欣沒來,否則你家的花坊可能就得關門大吉了!”
嗯,沒錯!大夥兒贊成的點點頭。
試想,如果讓那個“超級武俠癡”來,實在難保他不會把這花團錦簇的花坊看成練武聖地,抑或什麼“絕情谷”、“九華山”之類的。到那時候,可不止是“麻煩”二字而已羅!
“各位,你們到底還要不要唱歌啊?”幀嘩蛋話方說完,手上的麥克風立刻沒了影兒,被“歌癡”搶了去。
哼哼唱唱伴隨著歡樂歌曲,真正的狂歡現在才開始!
寒冬的夜雖冷風颼颼,但倚街而立的“如春花坊”卻洋溢著暖暖的友誼。一份屬於年少的熱火,吹不熄、散不盡……
夜深時,二十三班的同樂會在眾人的歡笑聲中完美落幕。卡迪娜和任劘焰離開了花坊,步往任劘焰借住的公園。
今夜……將是最後一次用腳在地上行走了!半年來,卡迪娜已逐漸習慣了“腳踏實地”的生活,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個人類。
其實,當個人類也沒什麼不好,只要能和任劘焰在一起。卡迪娜不敢求來生,倘若自己是個人類,至少能在他留於人界的一百年與他相依相隨。
只羨鴛鴦不羨仙……她輕笑。
卡迪娜抬頭望定了暗黑的天幕,少了一輪明月,滿天星光更顯燦爛。
“你知道嗎?”她的目光仍留在那珍珠般的星子上,被任劘焰輕握住的手若離若握。
“強顏歡笑真的是件很辛苦的事!”
“那你為什麼……”
“我不想掃大家的興,不想像那台‘加工’前的古董伴唱機一樣。在團體中,個人的影響力是不容忽視的,我們不能那麼自私。”
任劘焰微頷首,“你說的有道理。”他的手握緊了些,寬厚的掌拳握住她的柔荑,不捨得放鬆。
卡迪娜淺淺地笑了笑,此刻,深濃的離愁已占滿了她的心扉。
看開點吧!遲早會有這麼一天的。
沒多久,公園的大門已近在眼前,卡迪娜突然回過頭來:“劘焰,你去幫我買飲料好不好?”
“飲料!?”奇怪,她平常不是不沾人界食物的嗎?怎麼這會兒突然想喝飲料了?任劘焰敏銳的“惡魔感覺神經”開始發出懷疑的訊號。
“對,我想暍可口可樂!”她的神情仍是毫無異狀。
猜不透她的心裏在想什麼,任劘焰不由得躊躇起來。
“可是……”絕非他不願跑腿或沒錢去買,而是他害怕,害怕她會在這短短的空檔時間不告而別。
慧黠的卡迪娜自然看得出他的疑慮,她輕笑,正中下懷的說道:“你放心去吧!我才沒那麼老奸!”
“真的嗎?”任劘焰故作了個“我很懷疑”的表情。
卡迪娜聞言,掄起了粉拳作勢要修理他:“敢不相信我!?”
“好啦好啦!我相信……”他忙不迭高舉了雙手投降。“兇暴天使……”
“你說什麼!?”
“沒沒沒……我說今天星星好漂亮……”
“哈啦”完畢後,任劘焰換上一副較嚴肅的臉孔,輕握住她略顯冰涼的雙手。
“我去買可樂,你不准偷跑!乖乖等我回來,嗯……”他拂去她額上一綹散發。
卡迪娜以笑代答,眷戀著他深邃的瞳眸,透過那片墨綠,她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以及臉上快撐不住的笑靨。
等任劘焰的身影漸沒入夜色,她臉上的笑亦悄然退去。
“呆魔。”卡迪娜輕歎口氣,語氣似瞠似無奈,“你難道沒發現,我根本沒有答應你不偷跑嗎?”
她變出一封潔白的信箋,在手中端詳了幾秒,倏地一轉身,往小涼亭的方向飛奔而去。
得快點!再遲,等任劘焰回來就走不了了!她在心底催促著自己。
其實,卡迪娜壓根兒不想這麼早回去,距離她的底線時間——天亮至少還有四、五個小時,要不是還得去找卡布里豆豆,她才不會……
咦!?遠遠地,卡迪娜發現小涼亭中燃起了一盞溫暖的燭光,走近一看——那團肥肥的白身影不正是卡布里豆豆嗎?
“卡布里豆豆!?”卡迪娜看它坐在石桌上不發一言,心裏不由得感到反常,她以為這個好吃的調皮鬼肯定又不知道瘋到哪兒去了!
卡布里豆豆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兩隻長耳朵垂在桌面上,更顯出落寞。
仁迪娜關心的摸摸她的頭。“怎麼了?”
“……”
“看,我幫你帶了一大堆零食耶!”她將一個裝滿糖果餅乾的塑膠袋在它面前晃了晃,希望能引起它的注意。
可是卡布里豆豆並沒有如她預料中的跳過來大快朵頤,仍是苦著一張臉,可憐兮兮的凝望著涼亭外的黑暗空間。
“不舒服嗎?”卡迪娜輕繞到它面前。
卡布里豆豆搖搖頭,細細的眼角不知何時多了一層淚光:“卡迪娜……我們要回天堂了,對不對?”
“你知道了!?”
“嗯!”它用力的點點頭,晶瑩的淚珠也順勢滾落臉頰。
“你跟米迦勒老師的對話我都聽見了。”
淚水漸漸沾濕了卡布里豆豆身上的白毛,卡迪娜掏出一張面紙拭著它的眼角,不知該如何安慰它。
“卡布里豆豆怎麼了?”還未踏進涼亭,任劘焰便看到了滿臉淚痕的它,近半年的相處,使他對卡布里豆豆的關心之情不亞於卡迪娜。
“劘焰——”它一聽見任劘焰的聲音,二話不說立刻跳到他胸前,抓著他的衣服嚎啕大哭起來:“嗚……我好喜歡人界……人界好好玩又有好多東西好好吃……我不要回天堂啦,哇——”
卡迪娜呆了兩秒,她帶了卡布里豆豆這麼久,從沒見它哭泣過,嘖!真是不“哭”則已,一“哭”驚人。才一會兒的功夫,任劘焰的衣襟就已濕了泰半。
他拍拍卡布里豆豆的頭,輕聲安慰:“唉,你先別哭嘛!”
“哇——”它哭得更大聲了,眼淚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傻傢伙!”卡迪娜把哭得浙瀝嘩啦的卡布里豆豆抱進自己懷中。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就算我們現在不走,但我們總有一天得回去吧!?”
“可是……可是……”它甩甩淚珠,望向身旁的任劘焰,哽咽問道:“我們是不是再也看不到劘焰了?”
“這……”卡迪娜咬著下唇,無法給它答覆。因為,她同樣捨不得任劘焰,以及二十三班那票令人難忘的人類好友。
“誰說的!?”任劘焰突來的語句清朗且堅定:“只要我們都活在這世上,就一定有再見面的一天!地球是圓的,就算你們不到人界、魔界找我,我也會去天堂看你們!”
卡迪娜本想開口,卻被他用目光制止。
到天堂來看他們!?卡迪娜十分明白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憑他一介魔子,要到天堂談何容易!?除了人界,他們沒有別的地方能見面。
可是,人界也不過是任劘焰反省的地方,他仍有他的故鄉、他的世界。縱使千百年後,卡迪娜能有機會再次踏上人界,一樣也找不到他。
她不相信人類所謂的“緣分”,遇到任劘焰,是巧合;愛上任劘焰,卡迪娜只能說,是主宰一切的耶和華父神開了她一個天大的玩笑吧!
“真的!?”卡布里豆豆望著他,眼淚說停就停,活像個收放自如的水龍頭。
“一定!”他向它保證道。
“那……我們來打勾勾好不好?你不能反悔喲!”
“好。”任劘焰伸出小指,與它打了約定的勾勾。“我絕不反悔!”
“太棒了!”卡布里豆豆終於破涕為笑。
卡迪娜投給任劘焰一道感激的目光,他揮揮手,表示算不了什麼。
其實,任劘焰自己也清楚,方才的話不過是戲言一則,純粹足在哄那個天真的小傢伙罷了。要他去天堂!?哼!還是別傻了吧!
看它不再愁容滿面,卡迪娜著實放心不少。暗地裏,她將那封本想留給任劘焰的告別信化成了碎紙層,任由夜風卷去。
或許她應該感謝卡布堅豆豆吧!托它沒有亂跑的福,卡迪娜可以在任劘焰身邊多待幾小時了。
“卡布里豆豆,桌上的塑膠袋裏有……”不等她說完,卡布里豆豆就已大吃了起來。
看著它實在誇張的吃相,任劘焰莫可奈何的搖搖頭:“唉,江山易改——”
“本性難栘!”卡迪娜有默契的接上下一句。
“對了,你的可樂。”他拋給她一個紅色鋁罐,隨即又對吃興正濃的卡布里豆豆問道:“我買了烏龍茶、柳橙汁、雪碧和咖啡,你要喝什麼?”
“我都要!”
“不行!全被你要了,那我喝什麼?”
可樂雖甜,但是嘗在卡迪娜口中卻多了一絲苦澀。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
卡迪娜深深地望了正和卡布里豆豆爭奪雪碧的任劘焰一眼,無限傷感在心頭蔓延。那對濃眉,那雙墨綠眼眸,還有那玩世不恭的笑容,這些都將成為她最珍貴的回憶。
突然,她億起了一首道訴離別的流行歌曲,淺顯的歌詞旋律在心頭響了起來——
不要問不要說
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一刻
偎著燭光讓我們靜靜的度過
莫揮手莫回頭
當我唱起這首歇
怕只怕淚水輕輕的滑落
幾許愁幾許憂
人生難免苦與痛
失去過
才能真正懂得去珍惜和擁有
情難收人難留
今朝一別各西東
冷和熱
點點滴滴在心頭
願心中永遠留著我的笑容
伴你走過每一個春夏秋冬詞卅丁曉雯
天微明,石桌上的蠟燭早已燃盡,朝靄透著一片迷蒙的淡紫色。酒足飯飽的卡布里豆豆早已在卡迪娜懷中沉沉睡去。
任劘焰深情地望著身邊沈默已久的卡迪娜,直到此刻,他才真正地感受到那千萬分的不舍。
“你……真的非走不可嗎?”
“嗯。”以前卡迪娜常在小說上看到“生離死別”,只是當時完全無法體會這種與真愛的人別離,連能否再見都是未知數的感受,反而對此一笑置之,現在她才明白,原來這是如此的痛苦。
任劘焰不死心的追問:“可是,你就這樣平白無故走掉,那學校和班上同學呢?你要怎麼交代?”
“不必任何交代,我不是人類,本來就不該存在這個空間,所以自我離開的那刻起,所有有關我的資料都會消失,除了你以外,根本不會有人記得我。”卡迪娜輕描淡寫的說著,略顯冰冷的語調令任劘焰感到有點冷——他的心似乎在顫抖。
“卡布里豆豆!”卡迪娜輕拍著卡布里豆豆的臉頰。“起來,我們該回天堂了!”
卡布里豆豆揉揉惺忪的睡眼,一聽到“回天堂”,它立刻清醒了過來。
“劘焰!”它抓住他的衣袖,仍不放心的叮嚀道:“你一定要到天堂來看我哦!千萬不能忘記,知道嗎?”
任劘焰頷首。“我知道!我不會忘記的!”
“好,那我就放心了!”卡布里豆豆笑得很詭異,冷不防,它又像第一次見到任劘焰時那樣,跳起來在他的左頰上烙了一記吻。
“你怎麼又……”天哪!第三次了!他好氣又好笑的搗著臉頰。
“因為你很漂亮啊!”撂下這句話,卡布里豆豆便已一個轉身先跳出涼亭,落跑去也!
“卡布里豆豆!”卡迪娜沒來得及攔住它,只好悻悻然地瞪著那團沒人晨霧的微紅光點。
“敢放我鴿子!?等一下回天堂看我怎麼修理你……”
此時,東方的天空已淡透出微許的魚肚白,卡迪娜看了眼微亮的天色,不得不向任劘焰告別:“我真的得走了……這半年來,和你相處得很愉快,很高興認識你。”越到離別的時候,心底的話越難說出口,如果……他不是惡魔就好了,天曉得卡迪娜多想告訴他,她好喜歡他,好愛他——。
“我也是。”任劘焰頓了頓,續道:“不論我們是不是能在一起,我希望我們永遠會是……好朋友。”他實在找不出更適合的名詞形容他們現在的關係。
“當然,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或許是徹夜未眠的關係吧!她覺得自己的眼眶有點乾澀。
“對了,有樣東西我一直忘了給你……”
任劘焰突然覺得脖子一陣溫暖,低首才知,自己的頸上已多了一條漂亮的長圍巾。
“它很適合你!”卡迪娜柔柔笑道,為他理好了圍巾。“就當作是我送你的惜別禮物好了。”
“再見。”不等任劘焰做出任何反應,卡迪娜已奔到了涼亭外,就在咒語即將沖出唇瓣時,“等一下——”身後傳來任劘焰的聲音。
卡迪娜回過頭,發現一道亮得刺眼的銀光正朝著自己疾飛而來,她伸出手,將銀光接個正著。
“這是——”張開五指,一條雕工十分精細的銀墜鏈正靜靜的躺在手心。
“當惡魔足齡時,都會有一條代表自己的墜鏈,這條綠寶石墜鏈是我的象徵。”
綠寶石!?卡迪娜把銀墜翻了個面,果然,墜子的中央鑲了一顆約莫兩公分的橄欖型綠寶石,和任劇焰的瞳孔是同一個顏色——一種謎樣的深墨綠。
“好漂亮哦!”
“送給你。”
“呃!?”卡迪娜很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她看看手中的墜鏈,再看看他認真的表情,不由得遲疑了半晌。
“不行,我不能收。”她把它塞回他的手中。
“它是你身分的象徵,太貴重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不,對我而言,再貴重的東西也比不上你。”不由分說,任劇焰將墜鏈掛上了她的頸子,心裏的情感再也掩飾不住,傾刻間化為千萬斛柔情。
卡迪娜再也忍不住,眼眶蘊藏了已久的淚潸然落下,心頭更是像打翻的調味架,悲喜難分、五味雜陳。
“你怎麼跟卡布里豆豆一樣愛哭啊?”
“誰說的!”卡迪娜抹去淚水,努力平復情緒,只可惜塵封百餘年的淚腺像要撈本似的,依舊泫然不已。
“別哭,我說過我喜歡看你笑!”任劘焰拭去她的淚水,將她輕拉進自己懷中。看著他的愛笑天使成了淚人兒,任劘焰心中有一股好濃、好濃的酸楚,彷彿浸在醋中般蝕骨。
聽他這麼一講,卡迪娜的淚更難停止,偎在任劘焰的臂彎裏,她覺得再多的話、再多的理由都不重要也沒必要了,行動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愛你。”她自言自語般的低聲嚅道。
就在此時,璀璨的朝陽也一鼓作氣沖上了青天;天,完全的亮了。
明亮的晨曦令任劘焰眼睛一花,直到陽光不再那麼刺眼時,他發現,懷中已不復有卡迪娜的身影。
“卡迪娜!”任劘焰往天空望去,除了一成不變的湛藍外,哪有半點她的影子?
她,真的走了,就這樣頭也不回地走出他的視線和生活;但卻永遠走不出他的心房,以及回憶裏,那段一同嬉笑怒駡的日子。
從我離開的那刻起,所有有關我的資料都會消失……
憶起了這段話,任劘焰連忙變出上次親師懇談會時全班在教室前的合照,赫然發現,原本該是卡迪娜站的地方竟是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有。
他突然感到一陣心痛,反手彈指,照片立刻冒出一叢小火苗,沒多久便化成灰燼。
有股衝動,任劘焰真的好想到天堂去找卡迪娜,哪怕只是一眼也好,可是……
他下意識摸了摸背上那對隱去的黑羽翼。
唉——任劘焰低歎口氣,頹喪的步回涼亭。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輩子他再也難忘卡迪娜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