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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嵐云 -【愛人不攻自破(愛情攻防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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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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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20 00:00:51 |顯示全部樓層
嵐云 - 愛人不攻自破(愛情攻防之四)

拜託,他是總經理又怎麼樣?
就代表他可以把她好友對他的一片真心,
狠狠地踩在腳下嗎?
氣不過的她,冒著工作不保的危險,
跑去「痛快地」對他開罵!
只是,後來她卻發現--
這一切都是她誤會他了!
還好他不在意,
甚至還約她吃飯、一起看星星。
就在兩人越走越近之餘,
她發現,自己一顆心已遺落在他身上,
再也逃不開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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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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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20 00:01:1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淡淡的三月天,大地一片春回的氣息。

每到這春暖花開時節,李春天的心情便整個亮了起來,或許是她的名字恰與這時節相配合,所以她特別有感覺。

沒錯,她的名字就叫春天,出生在這萬物復蘇的季節。

和往常一樣,她准八點鐘踏出家門口,前往捷運站。

一走出公寓,突然,一部小貨車刷地停在她眼前。

「上來!我送你到公司。」小貨車司機搖下車窗,探出一張年輕黝黑、富有個性的臉龐。

一見到他,李春天眼中的訝異只停留了一會兒,隨即笑意佈滿臉,她小跑步地迎向他——

「阿飛,今天怎麼這麼早?」

「有批貨剛送到,今天要早點過去清點,順道載你一程。」田亦飛體貼地替她開了車門。

她點點頭,「那我就先謝謝你囉!」

接著,她輕盈地跳上車,腦後一條長辮子跟著飛揚起來。

她充滿青春活力的樣子,讓田亦飛微微一笑。

「我實在很羨慕你,每天都這麼精力充沛。」

「你也可以啊!」正在扣安全帶的她,隨口一答。

「我?」田亦飛隨即笑笑地搖搖頭,「我無法像你這樣,這麼樂觀、認真地面對每一天。」

他只是個凡人,面對工作與生活,總免不了有抱怨、有低潮。

李春天傻傻一笑,回道:

「阿飛,我沒那麼偉大啦!我只是覺得人生苦短,只要好好對自己負責,如此簡單罷了。」

望著她,田亦飛眼中浮現愛意。

就是這種淡然的人生態度,才讓她成了人群中一抹遺世獨立的光影,緊緊地吸引住他的目光。

然,還來不及讓多餘的愛意表現出來,一個壽司先塞進了他的嘴裏。

「好不好吃?這是我媽做的喔!」

他無法回話,只能胡亂地點頭,心中的波濤洶湧又再次壓下,轉而專心地開往他們的目的地——

大神百貨公司。

大神百貨,是全亞洲規模最大的百貨公司,由大神集團獨資經營。

由於大神百貨福利好、待遇佳、制度完善,所以是許多大學生夢寐以求的工作場所。

不過,也由於它的高知名度,一般百貨公司站櫃小姐只要高中職畢業,但在這兒一律晉用大專生,且容貌、氣質、身材比例,全在甄選條件之中,簡直比選美還嚴格。

而賣場站櫃小姐的評選就已如此挑剔,更遑論其他部門員工。

筆試、面試、復試等層層關卡一路篩選下來,沒有十八般武藝,恐怕會被摒除於外。

然,篩選雖如此嚴格,每年仍是吸引無數社會新鮮人的目光,大家擠破頭都想進入大神工作。

最後能被選上者,全是菁英分子,而且一旦進入大神,身價立即看漲,是大家眼中的最佳婚配物件。

除了有這些菁英分子締造「大神傳奇」之外,由於有兩位站櫃小姐麻雀變鳳凰,相繼嫁入豪門,讓大神這個地方也添了幾分浪漫色彩。

這種只在小說中出現的情節,幾經渲染之後,無形中,大神更加吸引了無數織夢少女。

然而,有競爭就有淘汰。太多慕名而來,卻因天生條件不夠好而被淘汰的人,還是盼望能進入大神,即使做低階的工作也沒關係。

就像春天的同事連美珠,好歹也是大專畢業,卻因長相抱歉、身材肥短,只能勉強進入大神百貨的清潔部。

而春天與那些懷夢而來的少女不同,她從沒有作過那種釣金龜的美夢,高職補校畢業的她,太清楚自己的條件與能耐。

她會到大神工作,純粹是運氣與機緣,雖然她工作的部門是許多人不屑一顧的清潔部,但她很珍惜這個機會。

她在大神擔任的是最低階層的清潔人員,說通俗一點,就是負責掃廁所、拖地的清潔工。

一個正值二十芳華的女孩,願意「屈就」這樣低階、出賣勞力的工作,一般人一定會認為其中必有隱情。

但,事實上並不是如此,對李春天而言,這份工作可以滿足她對「知識」的渴望。

由於大神百貨在年輕的總經理領導下,強調的人性化管理,讓每個員工工作的自主性變大。

就她而言,她工作完成之餘,多出許多閒暇的時間,可以泡在十樓的誠品書局,滿足自己那顆渴求知識的心。

她相當愛看書,幾乎到「癡迷」的地步,由於從小環境的不允許,造成她對書本始終有種想親近的渴望。

就是在這種求知若渴的心態下,她幾乎什麼書都看,從漫畫到一般書籍,全不放過。

對她這項癖好,她在公司的好友阿飛跟梅爾,就常取笑她是只一碰到書就非啃光不可的大書蟲。

這時,小貨車已開到大神百貨後門,田亦飛工作的貨物倉儲部,車子隨即停了下來。

李春天俐落地跳下車,順便把手中的垃圾準確無誤地丟入垃圾桶後,朝田亦飛揮揮手——

「阿飛,謝謝你的便車。」

田亦飛見狀,急忙地喊住她:

「春天,中午有沒有空,一起吃午飯?」

「對不起,我跟梅爾有約了。」她抱歉一笑後,慧黠的眼眨了眨,說:「還是你想加入我跟梅爾?梅爾一定不會介意的。」說完,她還曖昧一笑。

梅爾是在專櫃工作的站櫃人員,由於他是同性戀,讓田亦飛很感冒。

田亦飛立刻打了個哆嗦,「謝了,我心領了,還是改天好了。」

開什麼玩笑!要他跟那個不男不女的同性戀一起吃飯,倒不如殺了他比較快一點!

李春天知道他的顧忌,賊賊一笑後隨即跑進地下室。

春天的辦公室位於地下一樓,說是辦公室,倒不如說是雜物間比較貼切,因為裏頭除了兩張辦公桌,其餘空間全是各式各樣的清潔用品。

清潔部隸屬於總務課,員工共有十人,分為早班和晚班,每人都有不同的負責領域,由領班與組長負責督導。

大神百貨地面建築十五層,地下六層,除去五個停車場,每個員工必須負責三層樓左右的清潔工作。

大家乍聽之下,會覺得工作輕鬆,實則不然。

由於大神百貨號稱全亞洲最大,每一層樓地板面積當然也是非常廣大,除了日常清潔維護工作之外,還必須每兩個鐘頭巡視廁所一次,而光走完一層樓,腳程慢的,大概就得花上三十幾分。

由於同事知道她愛書成癡,雖然偶爾職務會有調動,但大家還是會把十樓的工作讓給她。

今天,春天一跨進辦公室,由於時間尚早,只有王領班在裏面。

他看見她,訝異地道:

「春天,今天怎麼這麼早?」

「我搭阿飛的便車。」她回答。

王領班瞭解地一笑,「男朋友特地去接你?好溫馨喔!」

對這樣的誤會,李春天只是笑了笑,沒有進一步澄清,因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她懶得再去多說什麼。

掛上識別證,拿了自己的掃地用具,她朝王領班道:

「領班,我先到十樓打掃了,有什麼事再Call我。」

王領班點點頭,附上一句叮嚀:「廁所的鏡子要擦亮一點,組長昨天挨刮,他今天會突擊檢查。」

李春天應了聲好,然後抱著一堆有的沒的工具,往員工電梯移動。

百貨公司十點半才開始營業,但早班人員必須提早兩個小時上班,先行打掃工作。

由於平常日逛街人潮不多,所以工作較為輕鬆,春天照慣例開始熟練地刷刷洗洗。

由於昨天的晚班江阿姨,是個有責任感的好員工,讓她省去不少時間打掃,所以一個小時不到,她就把三個樓層所有的廁所統統打掃完。

之後,她收拾好工具,回到地下一樓,迎面便碰上滿面通紅的連美珠。

一見到她,連美珠一把扯住她的手,用興奮顫抖的聲音道:

「春天,你知道嗎?他剛剛……對我笑了……他對我笑了耶!」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李春天卻一下就懂得了她的意思,隨即跟著笑道:

「真的嗎?總經理和你打招呼了?」

整個清潔部,就她們兩個年紀相仿,所以兩人也走得較近,縱使彼此的個性有太多差異,但無損她們情誼。

連美珠忙不迭地用力點點頭,眼中有著一抹屬於懷春少女的神采。

「我本來只躲在柱子後面偷看他,誰知他卻突然走過來,對我說了聲‘早’……當時我真的呆住了,那一刻我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仿佛也感染了她的好心情,李春天澄澈的大眼也洋溢著高興。

「春天,你知道嗎?他真的長得好酷、好帥,又好高好高,要是我能有這樣一個男朋友,那真是死而無憾。」

李春天被她那種「花癡」模樣逗笑。

「哪有那麼誇張!我看你真是無藥可救了,迷人家迷成那樣子,當心迷出病來。」

連美珠啐了她一口,「別光笑我,像總經理那麼出色又有氣質的帥哥,我就不相信你對他沒有任何的遐想!」

「不是沒有,是不敢。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和他的身分地位差太多了,不敢有非分之想。」

微不足道的塵土和熠熠生輝的鑽石……這是天與地的差異,她太清楚這個事實了。

不過,連美珠卻明顯不贊同。

「你沒聽過愛情沒有階級之分嗎?只要看對眼,什麼都是次要的。而且,我相信像總經理那麼高雅的人,絕不會嫌貧愛富、有門第之見。」

李春天笑笑地閉上口,不與她爭辯。這種牽涉到「理念」的問題,是沒有定論的。

連美珠卻不放過她,端出長者的姿態「教訓」道:

「春天,不是我愛說你,要是我有你那種身材和臉蛋,我絕不會屈就在這裏。」

說著,她叉起了腰。「人要有夢,活得才會充實,勸你把眼光拉高一點,不要淨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浪費時間。」

李春天仍是沒回話,只是笑了笑。

她在這兒的兩個好朋友阿飛跟梅爾,一個屬於工人階級,一個性向有問題。他們在美珠眼中,全成了不三不四的「下等人」。

見她不語,連美珠原本還想再說,卻瞥見汪組長一臉殺氣地走來,她立即識相地閉上嘴巴。

晚上,十點四十分。

百貨公司已打烊,員工幾乎都已離開。

此刻,九樓總經理辦公室卻仍有燈光,這說明了辦公室主人仍在忙碌。

書寫的沙沙聲持續了十多分鐘後,杜勁旋終於停下手中的筆,他揉揉發酸的眼,瞥了一下壁上大鍾,這才察覺時間已經很晚了。

他原想把已寫好的企畫案再看一看,隨即又笑笑地搖了搖頭,放回原位。

難怪詩愉老要笑他是個「龜毛」的工作狂,凡事要求盡善盡美的後果,無異是自找麻煩。

自嘲地一笑後,他將企畫案收入公事包中,打算回家再看。

最近,為了十樓樓面改裝問題,他幾乎天天加班。

對工作,他始終有著強烈的執著,雖然這份執著讓他成了外人眼中的工作狂,但他並不在乎。

對未來,他有太多的野心,他必須把握當下,一步一步實現夢想。

起身,為自己倒了杯酒,他來到窗前,月光將他頎長的身影拉得更加挺拔。

他看著窗外燈火,一種志得意滿的微笑掛上嘴角。

大神百貨從無到有,從沒沒無名到亞洲第一,他花費的心血、承受的壓力,外人實在無法想像。

當初,在百貨市場已幾近飽和的臺北市創立大神,所有人都不看好,包括他父親。

加上這幾年經濟不景氣,有人預料大神倒閉是早晚的事,更有人惡毒地放話說,大神集團之所以不顧專家、學者的警告,執意投資百貨公司,就是為了讓他這個集團大公子玩玩,吸取市場經驗。

然而,種種流言隨著大神的經營成功,全都不攻自破。

大神百貨不僅在短短三年內打敗臺灣各家知名百貨公司,交出了漂亮的成績單,更躍居亞洲第一大,成了外國人來台必逛的景點之一。

大神創下的傳奇,證明了他具有獨當一面的實力,也粉碎了企業家後代都是靠庇蔭、無才幹實力的耳語。

接著,他又啜了口酒。

此刻,倒映在玻璃上的,是一雙洋溢光亮神采的眼睛。

成為亞洲第一還不夠,他要成為全球第一,讓大神的大旗飄揚到世界各地。

而他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他一定會實現這個夢想。

時鐘敲出十一下聲響,他將杯中餘酒一飲而盡,隨即提起公事包,打算結束這一天的忙碌。

熄了燈,他走出總經理辦公室。

轉出長廊後,他立即聽見一道清脆響亮的歌聲。

他的腳步陡地一停,一陣狐疑浮現心底。

是誰這麼晚了還留在公司,甚至還閒情逸致地唱起歌來?

他原想置之不理,但那乾淨的嗓音卻愈來愈近、愈來愈響亮,當下他改變主意,打算探索聲音來源。

辨識出方向後,他毫不猶豫地跨向前,轉過一條長廊之後,他找到了歌聲的源頭。

首先,出現眼簾的是一道纖細的背影,對方像跳華爾滋般輕盈地滑行在長廊上,而一條長長的辮子,也隨著主人口中的曲調,不規律地飄揚在空中,畫出了美麗的弧度……

這畫面讓他的腳不受控制地停了下來,似怕驚擾到對方,他不敢出聲。

接著,看到她手裏的拖把,他一怔,嘴角隨即了然地勾成一個美妙的弧度……

他的腳慢慢後退,隱身在轉角,沒有出聲破壞一切,只靜靜地聽著她清亮的歌聲,一遍又一遍地回蕩在長廊。

直到聽完第三遍,他才聽清楚她吟唱的曲調歌詞——

「圓圓的月亮像太陽,她最愛和我捉迷藏。

高興時她露出圓圓的臉,比蘋果更圓的、更圓的臉。

有時候看不清她的面容,原來她躲進了雲的帷幕中。

只留下彎彎的一道眉毛,連一道都看不見看不見。」

這聽來像兒歌的可愛曲調,一遍又一遍地重複,他卻不感煩膩,每個字、每個音伴隨著她乾淨的嗓音,敲進他的心中。

他就這麼斜倚在牆上,一直到聲音遠去,才帶著嘴角的笑意離開。

「春天,你知道這一天是什麼日子嗎?」

才一進辦公室,連美珠便抱著月曆,指著其中一天,喜孜孜地朝她走來。

「四月十五日?有什麼特別嗎?」李春天有些納悶地搖搖頭。

連美珠神秘地壓低聲音道:「告訴你一個勁爆的消息喔!這一天是總經理的生日,剛剛我在人事課聽到的。」雖刻意壓低聲音,但聽得出她的嗓音有著難以壓抑的興奮。

李春天露出一個不解的眼神。

「我決定送總經理一個特別的生日禮物,讓他永遠記得我。」連美珠自顧自的說。

聽到這裏,終於抓住她話裏的重點,李春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接著,她想越過她,跟調早班的江阿姨交接,連美珠見狀卻急急地扯住她的手——

「春天,你覺得要送什麼才能讓總經理永遠記得我?」等不及她回話,連美珠又逕自回道:「像他那麼有品味的人,不能送些太通俗的東西,一定要配合他的身分地位……」

驀地,她目光又轉回春天身上。

「春天,給我個建議好不好?」

看著她陷入狂熱的眼睛,春天實在不忍心潑她冷水,只好配合地想了一下,一會兒後才道:

「你不是很會打毛線嗎?不如打件毛衣送給總經理怎麼樣?」

連美珠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但不到一秒,隨即皺起了眉頭,「都快進入夏天了,織毛衣他又穿不到。」

「這才特別啊!」李春天認真地道,「你不是說要送個特別禮物,讓他一輩子記得你?」

「有道理!就決定送他一件我親手織的毛衣。」

接著,她喜上眉梢地離去。

黑色賓士房車一滑進主管車位,兩個車場管理員立刻趨前,一左一右恭敬地拉開車門。

「謝謝。」從駕駛座走出的杜勁旋道謝著。

另一頭副駕駛座上的杜勁中,臭著一張臉,高傲地瞄一瞄管理員後,隨即視若無睹地跨下車。

面對截然不同的待遇,兩個管理員點滴在心頭,卻不敢將情緒寫在臉上。

「大哥,公司有你就行了,為什麼非得這麼早把我挖來?你不知道我有多討厭早起嗎?」睡眠不足的杜勁中抱怨著。

杜勁旋輕描淡寫地拋下一句話:「一個月一次的主管會議,少了副總經理像話嗎?」

「誰都知道我這個副總只是掛名而已,我的興趣又不在這兒,為什麼一定要把我綁住?」

聞言,杜勁旋不認同地皺了下眉。

「勁中,沒人把你綁住,當初也是你極力向爸爸爭取要到這兒來,你忘了嗎?為了這件事,媽和爸還吵了一架。」

他的話堵得杜勁中無話可回,只能冷哼一聲。

他當然沒忘記父母那場爭吵,由於他執意到百貨公司任職,放棄掉好不容易透過關係才申請好的學校,讓他父親大發雷霆,與護著他的母親大吵一架,冷戰了一個月。

但這一點也不能怪他,他怎麼會知道這兒如此無趣?

當初會想到大神百貨來,是沖著公司美女如雲,誰知談過幾段露水之情後,這樣的遊戲已引不起他的興趣。

那些胸大無腦的美女,全是想巴著他當上鳳凰的虛榮女人,他厭倦了她們巴結、阿諛奉承的嘴臉。

見他不語,杜勁旋又道:

「如果你‘玩’夠了,覺得‘掛名’副總很煩,我可以替你跟老爸說,讓你再回學校把碩士念完——」

「拜託!我才不要!」杜勁中立刻反應,用著求饒眼神望著杜勁旋,「大哥,你千萬別雞婆去跟老爸說,我可怕死了那種清教徒式的啃書生活,要我再回去念書,不如殺了我比較快。」

望著他,杜勁旋一臉凝重。

「勁中,不是我愛說你,你已經老大不小了,再這樣混下去,將來怎麼接管爸的事業?」

「拜託你別像爸媽一樣,一天到晚囉哩叭嗦行不行?」杜勁中不耐煩地揮揮手,「我實在是煩透了!」

看著弟弟那張桀驁不馴的臉,杜勁旋搖搖頭。

他不能再這樣放任他下去了,他決定,等樓面改裝的事情告一段落,他要慢慢將他野放的心一點一滴地收回來。

至少,他要教會他「責任」這兩個字所代表的意義!

他們慢慢走到員工專用電梯前,杜勁中嘲諷、戲謔的聲音傳來。

「哼!那只大恐龍又在偷瞄你了。」

他的話讓杜勁旋反射性地抬起眼,果然,不遠處的柱子旁,一抹快速閃入的身影映入眼簾。

他立即明瞭一切,但弟弟嫌惡的語氣不禁令他擰眉。

「勁中,注意你的用詞。」

「我又沒說錯!」杜勁中抬手按下電梯鈕後,雙手交叉放在胸前。「那只大恐龍臉皮還真厚,也不瞧瞧自己長什麼模樣,也敢出來嚇人、敗壞社會風氣……」

「勁中!」杜勁旋沉聲打斷了他愈來愈刻薄的話語。

杜勁中雖然還有滿腹話語想講,但看到大哥威嚴的臉色,立即識相的閉上了嘴巴。

休息的空檔,連美珠毫無意外地在十樓的誠品書局找到了李春天。

一見到她,連美珠不由分說地將她拖出書局外,然後從手提袋中拿出幾十捆毛線球,一古腦兒塞到她手中——

「春天,你幫我挑挑看,這幾個顏色哪一種最適合總經理的氣質?」

李春天見狀,不禁翻翻白眼。

被美珠十萬火急地拉出來,她還以為有什麼要緊事呢!

「幫幫人家嘛!」連美珠撒起嬌來,沒有人可以招架,當然,春天也只能投降了。

經過一陣挑挑選選,最後,她挑了白色。

「這顏色……好嗎?」連美珠質疑。

「我覺得很適合。」接著,李春天說出了她的理由:「總經理高大挺拔,濃濃貴族氣息中又帶點淡淡的書卷味,加上他健康迷人的膚色,我覺得沒有什麼比白色更適合他了。」

這一番精闢的分析,當下讓連美珠折服。她道了聲謝後,抱著一堆毛線球一溜煙就跑走了。

李春天本想再折回書店,但一轉身看到牆上的時鐘,發現還有十分鐘百貨公司就要打烊,心中雖然萬分不舍,卻還是要準備回辦公室,進行最後的打掃工作。

這一個月輪到她上晚班,通常在百貨公司打烊後,晚班人員必須做最後一次打掃與巡視。

她負責的八、九、十樓,是蠻重要的區域,尤其是八、九樓,所有部門辦公室都分佈在這兩層。

而總經理辦公室位在九樓,因此凡打掃這層樓的員工,會受到的「關愛」眼神最多,只要一個不小心,便會被吹毛求疵的汪組長盯得滿頭包,所以大家都視打掃這裏為畏途。

但李春天卻沒有這種困擾,因為對任何事,她一向以平常心來看待。

接著,她隨即準備進行最後的清潔工作。

這一個月輪到她上晚班,通常在百貨公司打烊後,晚班人員必須做最後一次打掃與巡視。

她負責的八、九、十樓,是蠻重要的區域,尤其是八、九樓,所有部門辦公室都分佈在這兩層。

而總經理辦公室位在九樓,因此凡打掃這層樓的員工,會受到的「關愛」眼神最多,只要一個不小心,便會被吹毛求疵的汪組長盯得滿頭包,所以大家都視打掃這裏為畏途。

但李春天卻沒有這種困擾,因為對任何事,她一向以平常心來看待。

接著,她隨即準備進行最後的清潔工作。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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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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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20 00:01:4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章

隨著時間的流逝,杜勁旋的心中又開始升起一種莫名的期待。

心一分,再也尋不回先前的專注,他乾脆收起桌面上散亂的公文,放任自己那顆賓士的心。

這一個星期來,他這個總經理似乎成了行為不軌的偷窺狂。

想起自己異於尋常的舉動,他的嘴角勾起一道淺笑。

那清脆的歌聲,似乎有種魔力,讓他聽上了癮。

他無法解釋那種感覺,似乎一天累積下來的壓力,只要聽到那清亮的嗓音便能獲得紆解。

抓好時間,他走出辦公室,果然那期待的歌聲又縈繞耳際。

這一次與以往不同的是,歌聲清楚嘹亮,似乎唱歌的人就在身邊。

果不其然,他一走出轉角,便看到那條會跳舞的長辮子,忽左忽右地飄揚在空中。

他沒有讓她發現到他,從容輕巧地跨過走廊,隱在另一個牆角,然後將自己完全地放鬆,聽著從她口中流洩出的音符,洗滌他的身心。

這幾天,他都靜靜地隱在一旁,當個聆聽者。

他從沒看過她的正面,不探索並不是因為不好奇,而是他不想讓世俗的審美觀破壞這種美好的感覺。

他只想單純地保留這樣美妙的聲音,自私地放在心中獨享。

而李春天並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落入杜勁旋眼中,她沉醉在自己構築的世界,悠然自得。

她自然地擺動身軀,把手中的拖把當作舞伴,摟著它,自由自在地唱著自己編的曲調,自得其樂地踩著亂七八糟的舞步,自在地享受此刻這種悠閒的幸福。

「總經理,企畫課丁課長與行銷課李課長已經到了,現在人在外面。」內線傳來邱秘書的聲音。

杜勁旋按下一個鍵,道:「知道了,我立刻出去。」說完,他立即放下手中所有的工作起身。

他一推開門,門外三人立刻恭敬地迎在門旁,異口同聲地喊了聲:

「總經理。」

他點點頭,對秘書交代道:

「邱秘書,我跟兩位課長要到十樓勘查整個樓面,麻煩你替我聯絡江建築師,請他今天有空就到這兒來一趟。」

「好的,我立刻聯絡。」

邱秘書聞言,立刻辦事去。

跟秘書吩咐完,杜勁旋轉而對兩位課長道:

「我們走吧。」

兩位課長同時伸出手,做了個「請總經理先走」的手勢。

就這樣,他們邊討論邊步行到十樓。

「你們對江建築師的設計圖有什麼意見?」杜勁旋拋出問題。

「他空間運用規畫得相當好。」先開口的是丁課長,「只是,將原來業績良好的兩家餐廳移出去,業者恐怕會反彈。」

「我同意丁課長的說法。」李課長也道,「我跟業者談過,他們擔心移到十一樓後,會流失掉一些顧客。」

杜勁旋點點頭,表示瞭解。

這些問題早在他提出樓面改裝計畫時,就已經料到了,不過他認為這只是溝通的問題罷了,對整個計畫的進行,並不會造成阻礙。

大神百貨雖號稱亞洲第一,但對愛看書的他來說,卻仍有一絲缺憾。

十樓雖有誠品這樣大的書局進駐,但在他看來,書籍分類依舊不夠專業,對一些專業人士來說,仍有一種資訊不夠多的遺憾。

有鑒於此,改裝的意念一直盤旋在他腦際。

他想把十樓改裝成圖書專區,各類書籍依性質分區,如雜誌專區中,有運動雜誌類、旅遊雜誌類、英文學習雜誌類等等,讓有需要的人免於找書的痛苦,讓這兒成為知識的寶庫。

這是存在他腦中的計畫,而且也即將實現,雖然,還有些技術面的難題有待克服。

「找個時間,我親自跟業者談。」

這句話算是結論,也算是解決方法,兩位課長都點頭贊同。

步入賣場,丁課長一一報告著將來的空間規畫,以及書籍專區要如何設置等等問題。

他們一路來到誠品書局入口,杜勁旋無意識地往書局內部瞄一眼,不料,一條藏在人群中的長辮子立即抓住他的視線,讓他猛地停下了腳步。

「總經理,怎麼了?」他突兀的舉動引起兩位課長的詫異。

杜勁旋沒有回答,發亮的眼定在那條長長柔軟的辮子上。

兩位課長納悶地對視一眼,跟著也把目光調向書局內。

只是,黑壓壓的一片購書人潮,讓他們根本搞不清楚總經理的視線落在哪里,只好又回過眼。

辮子的主人背對著杜勁旋,似乎正專注地閱讀著手中的書。

突然,安靜的辮子動了,對著一位奇裝異服的男生甩出一道弧度後,辮子的主人緩緩移動身軀。

而杜勁旋發亮的目光一直追逐著她,直到她完全消失在人群中。

「總經理,你見到熟人嗎?」丁課長問。

「喔,沒什麼。」他收回目光,拉回思緒,「從我們剛剛談到的地方繼續下去。」

丁、李兩人雖覺奇怪,卻不敢再探索,轉而繼續向杜勁旋報告。

只是,杜勁旋的耳朵卻再也裝不下他們的話語,因為突然出現的長辮子主人,已攪亂了他的思緒。

熬了三天夜,連美珠終於趕在雞啼前,完成最後一個收口動作,將毛衣完成。

揉揉紅腫充血的眼,她跳下床,自抽屜拿出準備好的紙盒,小心翼翼地將折疊好的毛衣放進其中。

接著,她放入一張早已寫好的心型卡片,再蓋上盒蓋。

她快速地起身漱洗,然後打開衣櫃左挑右選,舉棋不定要選哪件衣服穿,後來眼光瞟到一件粉紅色的洋裝後,她有了決定。

站在鏡子前,鏡中反射的粉紅色身影,讓她平凡無奇的外表增添了幾許夢幻的色彩。

接著,她拿起了化妝包,慢慢補去幾日無眠的痕跡。

最後,認為一切已達到完美,她才捧起紙盒出門。

到了捷運站,已先到的李春天一見到她,立即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美珠……你……好漂亮!」

連美珠聞言,靦腆地一笑。

「春天,不好意思,你上晚班還把你拖出來……但如果沒有你陪我壯膽,我實在沒勇氣當面把東西交給他。」

「別這麼說,反正我本來就打算早點到十樓看書。」說完,她忍不住又對她讚歎:「美珠,今天的你……真的很不一樣。」

連番讚美,讓連美珠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

後來,她們搭上車,愈接近目的地,連美珠的心情愈是緊張,原本就不太大的信心也一點一點地消失。

「春天,你看看我還有哪里不對。洋裝OK不OK?口紅有沒有掉?」

瞧她緊張的模樣,李春天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別緊張,今天的你美得一定可以讓總經理留下深刻印象。」

「真的嗎?」

「嗯!」她用力點頭,「相信我。」

進了百貨公司,由於兩人都不是上班時間,所以她們直接來到地下二樓停車場,等著期待的人出現。

「春天,我真的好緊張!萬一總經理不喜歡怎麼辦?」

「怎麼可能會不喜歡?你的手工那麼細緻,要對自己有信心!」李春天安撫著她的情緒。

「可是……」她的心還是忐忑不安。

突然,李春天拍拍她的肩,提醒道:

「美珠,總經理來了!」

此刻,賓士車緩緩地開進主管車位,管理員立刻趨前迎接。

這已在她眼中上演不下千百回的畫面,連美珠依舊感到震撼,也因此忘了行動。

「美珠,總經理下來了,快去啊!」

見她不動,李春天將她推出了柱子外。

縱使膽怯不已,捧著大盒子的連美珠也得硬著頭皮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後,把準備好要說的話默念一次,接著,才怯怯地迎向杜勁旋。

然而,一看到跟著下車的杜勁中,連美珠立即停下腳步。

她回過頭,求救地望著躲在柱子後的春天,而春天依舊不斷地揮著手要她趕緊上前,免得錯失了機會。

最後,連美珠咬牙地走上前,站到杜勁旋面前。

「總……總經理,我叫……連美珠,這是我……的一點……心意,祝你……生日快樂……」

結結巴巴地說完話後,她將紙盒往他的手一塞,然後羞紅了臉跑開。

她的舉動,令在場所有人錯愕。

最先回神的是杜勁中,他隨即爆出一連串誇張的大笑——

「大哥,今天是什麼日子?一大早就被一頭粉紅色的恐龍擋住路……」跟著,他湊了過來,目光落在那包裝精美的盒子上。「看樣子,那只恐龍真的很迷戀你,竟然連你的生日都打聽到了,我的天哪……」

「請停止你幼稚的戲謔態度好嗎?」杜勁旋沉下了臉。

「對不起,我忍不住,但你不覺得這場面實在太爆笑了嗎?天!那只恐龍還化了妝……哈哈!你看過化了妝的恐龍嗎?」

這毫不留情的訕笑與批評,已跑離現場的連美珠並沒有聽到,但,柱子後的春天卻聽得一清二楚……

接著,一種說不出的難過隨著杜勁中的笑聲,襲向她的心口。

回到辦公室,杜勁旋拆開盒子包裝,杜勁中的手便伸了過來,取走那張心型的卡片。

「不得了!還香噴噴的呢!我來看看裏頭寫了些什麼噁心的東西。」杜勁中誇張地嚷嚷,並打開了卡片。

總經理:

這是我親手織的毛農,每一針每一線都充滿著我對你的祝福,希望每一次你穿上它或看到它的時候,都會想起我。祝你生日快樂!

連美珠敬上

他念畢,一串大笑隨即發出。

「拜託,她以為在寫作文啊!噁心斃了!」

嘲諷完,他將卡片隨意丟到桌上,跟著搶過杜勁旋手中的毛衣,又是一陣刻薄的批判——

「我的天哪!這只恐龍腦筋有問題嗎?都幾月了,還送這種厚得不得了的毛衣?真是笑死人了!」

說完,他像丟破鞋般將毛衣扔到一旁。

他一連串無禮的舉動,超過杜勁旋的忍耐限度,只見他雙眼凝上一層寒霜,正待發作時,秘書卻正好敲門進入,端入兩杯咖啡。

送上咖啡後,邱秘書恭敬地向杜勁旋報告今天一整天的行程——

「總經理,江建築師十點半會到。下午兩點,BBC臺灣區總代理楊老闆會親自過來和您談進櫃事宜。

還有,十二點鐘部門主管餐敘我也已經安排好了,待會兒我會再提醒各部門主管準時到十三樓。」

她說完,杜勁中隨即開玩笑地介面:

「邱秘書,紀伯伯把你讓給大哥是他最大的損失,像你這麼能幹的秘書打著燈籠都找不到。」

「過獎了,副總,我只是盡自己本分罷了。」受到誇讚,邱秘書推了推眼鏡,不敢居功地笑了笑後,隨即告退。

她一離開,杜勁中跟著想把啜了一口的咖啡放回桌上,不料,一時滑了手,黑色汁液快速四處流竄,眼看就要波及他擱在桌上的西裝。

他一時情急,抓了毛衣當抹布往桌上抹,雖阻止了咖啡的溢流,純白無瑕的毛衣卻印上一大片污漬,

他這樣的舉動,立即將杜勁旋的火氣引爆。

「杜勁中,你太過分了!」起身,他用力拍了下桌子。

這氣勢萬鈞的聲音,嚇了杜勁中好大一跳。

「大哥,你火氣那麼大幹嘛?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他本想為自己辯解,卻在瞟到那件已變得斑斑點點的毛衣時噤了聲。

「對別人的心意,你都是這樣糟蹋、攻訐兼嘲諷?對別人的心意,你都是這樣毫不珍惜?」杜勁旋手指毛衣,臉色鐵青地說。

杜勁中知道自己過分了點,氣焰收斂不少,但,要他拉下臉為一件微不足道的毛衣道歉,他辦不到。

「好玩而已嘛!我又沒有惡意。」他咕噥著。

杜勁旋不語,只是冷冽地盯著他。

在這樣的目光下,杜勁中不自覺有些膽寒,但仍沒有認錯之意。

「大哥,我拜託你好不好?只是一件普通的毛衣罷了,有什麼好寶貝的?大不了我幫你弄乾淨不就得了?」

他拎起毛衣,將它塞回盒中。

聞言,杜勁旋目光更加冰冷。

杜勁中見狀,有些惱羞成怒地說:「大哥,你真的要為了區區一件毛衣跟我翻臉?」

他話剛落,杜勁旋手中的檔啪地一聲落在桌上。

「到現在你還不知道問題點嗎?」他痛心地說,「我難過的不是那件被你糟蹋的毛衣,而是你那種絲毫不尊重別人的惡劣態度。」

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後,走到門前,然後用力地打開,再關上門,離開了辦公室。

「什麼嘛!」

莫名其妙挨了一頓罵,杜勁中心中一股鳥氣沒地方出,一回頭,瞥見紙盒,他像找到替死鬼般,用力將之掃下桌,並氣憤地用腳踩了幾下……

出夠氣後,他將它丟進了垃圾桶。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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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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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20 00:02:0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難得連美珠會在早晚班交接前三十分鐘出現在辦公室,一見到她,同事歐阿姨故意張大眼,誇張地看著手錶嚷嚷道:

「哎呀!我有沒有看錯啊?不到最後一秒不打卡的人,竟然這麼早就到了?!是我的眼睛有問題,還是表壞了?」

對於這樣的譏諷,連美珠一反常態不反擊,還心情很好地笑了笑。

「你的表沒壞也沒看錯,我只是突然發覺……原來在這兒工作,是一件很快樂的事。」

像是不相信這樣的話,會出現在老是發牢騷的連美珠口中,歐阿姨一下無法反應地眨了眨眼。

連美珠沒理會她,朝一旁的李春天笑嘻嘻地走去。

「春天,我帶了蛋塔給你,還是熱的喔!快來吃!」

她的好心情,李春天自然知道原因,一抹苦澀卻浮上心田。

見春天動也不動,連美珠殷勤地將蛋塔推送到她面前——

「你不要客氣嘛!這算是謝謝你今天幫我的忙。」

春天想說聲謝謝,聲音卻被突然進門的江阿姨蓋過——

「唉,這些有錢人真是浪費!這麼漂亮的毛衣,竟然拿來當抹布用,真是可惜……」

這帶著無限惋惜的聲音,讓所有人反射性地回過頭看她。

然,一見到毛衣,春天與美珠均錯愕的彷佛遭到雷殛。

而歐阿姨則是走向前,問道:

「阿娟,怎麼回事?」

「你瞧!」江阿姨將手中的毛衣湊向她,「這毛衣是我剛剛打掃總經理辦公室的時候,在垃圾桶撿到的……你看看,只不過沾到咖啡而已,洗洗不就得了,他們這些有錢人卻整件丟掉,實在很浪費!」

歐阿姨接過毛衣,跟著附和、譴責。

連美珠所有熱情的血液瞬間被抽幹般,不可置信地向後退,心口的劇痛讓她手中的蛋塔滑落地面……

她看著那件污漬斑斑的毛衣,最後,屈辱與難堪的淚水無聲地落了下來。

春天見狀,焦急地握住她的手,想出聲安慰,不料,連美珠卻甩開她的手,轉頭奔了出去。

「美珠!」她隨即追了出去。

連美珠不顧一切地向前跑,春天在她身後追著,還好,在通往地下二樓的樓梯間,她終於攔住了傷心欲絕的連美珠。

情緒已然崩潰的她一被抓住,立刻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你不要管我!不要管我!你是想來看我的笑話嗎?」

「美珠,你不要這樣!」

她歇斯底里的模樣,讓李春天忍不住鼻酸。

「他怎麼可以這樣!那是我好幾天不眠不休做出來的,他怎麼可以這樣丟掉!」連美珠大聲地痛哭著,「為什麼男人都那麼現實?難道人長得醜,就沒有權利追求幸福,也不能擁有夢想?!為什麼他要這麼殘忍?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為什麼?」

「美珠……」

她的心情、她的控訴春天完全懂,卻不知要說什麼安慰的話語,只能摟著她跟著不斷落淚。

「春天……我好難過……好難過……好難過……」連美珠靠著她,無奈的嗚咽著。

此刻,春天瘦削卻有力的臂膀,像一座山,讓連美珠那顆破碎的心有了支撐、依靠。

她一聲又一聲的嗚咽,哭出了春天原本被壓到最角落的不平情緒,她迅速抹掉淚水,安慰地拍著連美珠的肩。

「美珠,你不要難過,我會替你討回公道,他們……沒有資格也沒有權利這樣踐踏別人的尊嚴與真心,他們完全沒有權利!」

她泛紅的眼睛透出決絕,接著她挺直胸膛轉過身,往樓上走去。

連美珠雖不知她想做什麼,但她那些鏗鏘有力的話,就像穿了線的針,稍稍縫補了她那顆殘破不堪的心。

九樓——

杜勁旋正與邱秘書討論著下午會議的細節時,辦公室大門突然被用力推開,他們同時錯愕地抬起頭。

然而他們還沒從錯愕中回神,一件白色有污點的毛衣,伴隨壓抑著憤怒的吼聲,同時落到他們的眼前——

「你以為你是誰!竟這樣踐踏別人的一顆真心?!」春天原本清亮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

聞聲,杜勁旋立即看向她,卻在見到她的刹那間怔住。

那條因憤怒而揚起的長辮,那纖細單薄的身影,他再熟悉不過……

望著長辮的主人,那張清麗的小臉令他的心無來由地一震,接著,他視線停留在她那雙發紅的眼。

最後,他將目光慢慢地栘向桌上那件白色毛衣,這讓他立即對她無禮的闖入有了底。

然,還來不及開口,邱秘書已先暍道:

「你是誰?怎麼這麼沒有禮貌?」

原本她的聲音還有些顧忌,但一瞥見春天胸前的名牌,她立即換上一種對下屬的嘴臉,教訓地道:

「清潔部人員不好好去打掃環境,跑到這裏撒野做什麼?請你立刻出去,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

「我話說完立刻就走,不用你趕我!」李春天冷冷地打斷她,絲毫未因她的話退怯。

她筆直地越過邱秘書,來到杜勁旋面前,然後仰起頭,以一種悲憤的語氣道:

「杜總經理,你很看不起我們這些勞力工作者是嗎?但我要告訴你,每個人被賦予的社會責任不同,只要是靠雙手腳踏實地工作,就對得起自己,你憑什麼看不起我們?憑什麼這樣踐踏別人真心的付出?」

說著,她抓起毛衣,痛心地說:

「你知不知道為了這件毛衣,美珠花了多少時間、心血?她熬了好幾天的夜打這件毛衣,她對你的心意,全在這件毛衣裏頭……」

說到激動處,她淚水又落了下來。

「但,你不珍惜也就算了,競還踐踏、惡意丟棄,把它當抹布用,丟到垃圾桶……

你有沒有想過送禮者的心情?這樣傷別人的心,對你們這些有錢人來說,是司空見慣嗎?」

她偏過頭,抹掉了淚水,續道:

「你不要以為穿名牌、開名車,就比別人高一等、就可以這樣狗眼看人低。在我眼中,你們也只不過是一群靠著祖上庇蔭的富家子,只會啃蝕、踐踏窮人的自尊,這樣的你們有什麼資格看不起我們這些自貪其力的人?」

她一連串的指責,毫不留情地射向杜勁旋沉重的心。

看著她那雙憤怒的眼,他明白此刻作任何辯解都無法還他的清白,只會加深對方對他的反感。

所以,他選擇沈默地接受她的指責,縱使心中的沉重以一種他自己也不明了的速度持續增加中。

然而,一旁護主心切的邱秘書沉不住氣,春天以下犯上的高漲氣焰讓她再次走上前,以嚴厲的口吻指責道:

「你太過分了!你以為你是誰,不怕被開除嗎?」

春天憤恨地瞅了她一眼,接著,扯下胸前的識別證丟到桌上,看向杜勁旋。

「我區區一個清潔工,敢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你呢?杜、總,經、理!」說完,她用力甩頭,推開了邱秘書,昂然地走出辦公室。

「太過分了!實在太過分了……」望著她高傲離去的身影,邱秘書氣得發抖。

此刻,杜勁旋的臉色卻更加凝重。

春天回到辦公室,王領班立即迎了上來——

「春天,美珠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說要離職,還說走就走……」

聽到這樣的話,李春天並不訝異。

「王領班,對不起,我可能也做不久了,你最好趕快找人,免得到時候人手調不過來。」

拋下話後,她拿了自己的打掃用具,默默地走出辦公室。

王領班頓時目瞪口呆,不明白事情怎麼突然會變成這樣。

看著人事課剛剛送上來的資料,杜勁旋的眉頭越蹙越深。

李春天,女,二十歲,私立高職補校畢。

年資:一年十個月。

緊急事故聯絡人:李春金。

坦白說,這樣的背景資料讓他感到有些矛盾,一個高職補校畢業的清潔工,怎麼可能有那種膽識,說出那種句句帶刺的「大道理」教訓他?

腦中不自覺地又浮起那張雖然氣憤,但依然清麗出塵的臉,那氣質、那神韻,絕不是一般庸俗之人可以媲美。

他搖搖頭,苦笑一下後,把資料移開,想讓沉重的心沉澱下來,他拿過一份公文,執起筆批閱著。

然而,勉強看了兩份檔後,他頹然地丟下筆,因為他無法忘懷那張憤慨卻依然迷人的容顏。

那雙痛心泛紅的眼、那聲聲憤怒的指責,一直環繞在他腦海,侵蝕著他的專注力。

這是他第一次當面受到如此強烈的指責,而且還有口不能言,因為整件事雖不是他直接造成,卻與他脫不了干係。

他完全沒想到,勁中竟會以如此極端、不負責任的態度,對待那件毛衣,但兩人當兄弟近三十年,他早該要猜到那件毛衣的下場。

如今,傷害已造成,追究責任已不是當前最重要的課題,他正思索著該用什麼樣的方式來彌補……

壁上時鐘敲了八下,早已過了他下班時間,但他卻渾然未覺,思緒慢慢飄離,與辮子主人的身影纏繞。

今天的李春天沒有了平日的好心情,對於下午的「衝動」行為,她並不後悔,只是,要離開這個待了快兩年的地方,她有著遺憾與不舍。

雖已對自己衝動的後果做了最壞的打算,但,此刻,她還是清潔部的員工,仍有該負的責任。

是以,值晚班的她仍繼續做著自己分內的工作,只是她已經少了以往工作時那份沖勁。

此刻,寂寥的空氣中只有拖把滑過地板的聲音,更添一分沉悶。

就因氣氛沉悶、死寂,因此,當突兀的電話鈴聲響起時,她受到了很大的驚嚇……

在她出現在九樓前,杜勁旋已倚在牆旁好一陣子。

看著同樣纖細卻不再輕盈舞動的美麗身影,他的心仿佛被人掐住,頓時緊揪了起來。

這樣沉悶的畫面持續了二十幾分鐘俊,在一種無法解釋的心情驅使下,他決定提前與她面對面,把誤會解釋清楚。

不料,他腳才踏出,公事包內的行動電話卻響了起來。

他在第一時間將鈴聲關閉,但刺耳的鈴聲還是驚嚇到了對方。

「對不起,嚇到你了。」他走到她面前,歉然地道。

看清楚站在眼前的人之後,春天眼中的驚慌壓下來,繼而換上漠然,她冷淡地望了他一眼後,隨即繼續她先前的工作。

雖然以如此的態度對待上司,實在太過無禮,但經過下午的事後,她已沒有顧忌。

對於這些仗著權勢,惡意欺壓、傷害別人的偽君子,她又何須違背自己的良知,擠出巴結奉承的好臉色給他們看?

她的冷漠,杜勁旋不意外,他只是稍微凝了眉頭。

「毛衣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春天聽見了,卻沒有任何回應。

「可不可以……在對我判下重罪前,聽一聽我的解釋?」

她仍舊不為所動,就當他不存在般。

接二連三受到這樣冷漠的對待,杜勁旋的眉頭更加揪緊。

以他今時的地位,他大可拂袖而去,用不著忍受這樣的屈辱……然而,他的腳步動也沒動,只用一雙銳利的眼盯著她。

「你都是用這種漠視的態度,對待別人真心的言論?」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可以忍受這樣無禮的對待,但得到她的認同對他來說,似乎是件重要的事。

聽到這樣的指責,春天迎視他,回道:

「杜總經理,單單‘被漠視’你就已經無法忍受,那‘尊嚴被踐踏’是什麼滋味,你體會過沒有?」

「如果我說,我不知道毛衣為什麼會被丟進垃圾桶,你一定會認為我在推卸責任,對不對?」他緊盯著她說。

她看著他,雙眼充滿嘲諷。

他逼自己對她如此不善的態度視而不見,繼續捺著性子道:

「對美珠小姐已造成的傷害,我很難過也很抱歉,但我必須解釋清楚,這一切並不——」

「你不必對我解釋,也沒必要說抱歉,我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清潔工,受不起也不屑要!」

她毫不留情的言語,終於讓杜勁旋的眼飛上一絲怒火——

「別把什麼階級身分扯進來模糊焦點,也別把你自己當成悲憤的弱者!現在的我跟你沒有所謂階級之分,也沒有所謂弱者與強者,請你就事論事!」

他上前一步,銳利的眼射出一道懾人的光芒——

「在別人想為自己的疏失負責任時,為什麼你要這樣惡意攻訐?難道一個無心犯錯之人,就應該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還是……你根本只針對我杜勁旋一個人?」

他鏗鏘有力的話語讓她當場震懾住,她想回口,卻找不到適當辭彙,只好倔強地偏過頭。

杜勁旋不放過她,再次走近她——

「對於你今天下午那番慷慨激昂的指控,我承認自己因疏忽而對美珠小姐造成傷害,但這一切我並不是故意……

我不否認我的家世背景對我有相當大的助力,但這不表示,我就如同你所言,是個靠祖蔭庇佑的富家子,專門踐踏窮人的自尊。

我從不敢以君子自居,更不敢自命清高,但我也不是一個沒有道德觀念的資本家。

大神的成功是靠大家的努力才有今天,對於所有員工我從未看不起他們,相反地,我對他們心存戚激。我不求你瞭解,但你的指控實在太傷人,對我更是不公平。」

停頓一會兒,他又說:「對美珠小姐的事我十分抱歉,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毛衣會被丟進垃圾桶,請你相信,我一定會追究責任。」

說完,他直勾勾地盯了她一會兒,才從公事包抽出那張心型卡片,遞到她的面一則。

「如果我真存有踐踏他人之心,這張卡片的下場應該會與那件毛衣一樣,而不會遺留在我手上。」

春天被動地接過那張卡片,她將卡片捏在手中並沒有打開,因為卡片上的圖案她太熟悉,那是她與美珠在誠品挑選近一個小時才選到的。

瞅著卡片,她無言。

她雖嫉惡如仇,卻不是會無理取鬧之人,近兩年在大神工作的日子,讓她完全無法否認他的話,他在員工心目中的確是個一百分的主管,他做任何決策,絕對以員工福祉為第一考量。

思考過後,她臉上的倔強慢慢消褪,換上一臉歉然。

她抬起頭,坦然承認自己犯下的錯誤:

「對不起,我收回今天下午對你不理性的指控,但是,你傷了美珠的心的確是事實。」

此刻,杜勁旋沉重的心頓時撥雲見日。

「我說過,對傷了美珠小姐一事,我很抱歉也想彌補,只要你肯給我機會。」

「我?」她不自覺地笑了出來,「你該彌補的對象不是我,是被你傷透心的美珠。」

她的笑容彷佛有溫暖人心的力量,讓他的心陽光普照。

「我知道。」他望著她說,「但是,不透過你,我可能沒有勇氣面對美珠小姐,因為……我會先愧疚而死。」

她被他誇張的言語逗笑,劍拔弩張的氣氛一掃而空。

「我不知道原來你這麼幽默,」

「我還有很多優點,以後你會慢慢發現。」

「以後」這兩個透著玄機的字眼,春天並沒有發現。

跟著,杜勁旋從西裝口袋中掏出一樣東西,拋還給她。

「這東西放在我這兒沒有意義。」

看清楚那是她的識別證後,春天的眉毛訝異地一揚——

「我……不是會被開除?」

杜勁旋故意沉下臉,說:「如果我就這樣開除你,不就更加證實了你對我的指控?」

說完,沒有預期的輕鬆畫面出現,春天反而垂下了臉。一會兒後,她再抬起頭時,雙眼佈滿了歉然。

「總經理,對不起,我不該讓衝動毀了我平日的判斷力,說了一些侮辱你的話。」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他輕輕地搖搖頭,「今天換作是我遇到這種事,我的手段可能更激烈。」

雖聽他這麼說,但一思及下午自己那毫不留餘地的指責,更深的愧疚浮現春天心底。

「總經理,我真的很抱……」

「如果你還是覺得很抱歉的話,那就陪我去吃晚飯,我的肚子好餓,卻不想一個人孤獨地用餐。」對她的邀約就這樣自然而然地說出口。

「晚飯?」她訝異地睜大眼,「你……到現在還沒有吃晚飯?!」

「我被一堆惡狠狠的指控弄得心神不寧,所以忘了吃晚飯這件事。」他說的是實話,只不過誇張了點。

他這番話勾起了春天心中那份歉疚,她隨即回道:

「我很樂意當個陪客,只是我的工作還沒做完……」

她揚揚手中的拖把,抱歉一笑。

杜勁旋望瞭望四周,調皮地眨眨眼,「我可以證明你是一個盡職的好員工,沒有偷懶,也沒有早退,你是完成所有工作才下班。」

似乎沒料到一向溫文儒雅的總經理,也有這麼輕鬆的一面,她怔了一下,隨即才意會地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你等我一下,我把這些工具收一收。」她提起水桶,抓起拖把,想以最快的速度將東西收回女廁的清潔間。

杜勁旋見狀,接去了她手裏的水桶,「我幫你。」

「不……不用了。」她想阻止。

他笑了笑,堅持地說:「現在是下班時間,不用把我當上司看。快點,我的肚子餓壞了,無法再多等一分鐘。」

這急切的理由,春天無法反駁,只能由著他了。

一直到坐上了杜勁旋的賓士房車,春天那種不真實的感覺才浮上心頭。

她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坐在總經理的大房車中……

一個是階級最高的總經理,一個是最低階的小清潔工,這樣的畫面似乎有些不協調。

而另一頭的杜勁旋,也有著特別的感受,他從沒想過自己的身旁,會坐著自己公司的女員工,而且是在這麼晚的情況下。

所以,一開始車廂內彌漫尷尬的沈默,兩人的神情同樣不自在。

最後,還是由善於掌控局面的杜勁旋先打破沈默——

「這麼晚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東西吃?」

「我知道有一家不錯的小吃店……」春天下意識地介面,但想到總經理的身分,立刻補充道:「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夠吃得慣……」

瞭解她想表達的是什麼,杜勁旋無所謂地一笑,「我說過,現在不是上班時間,下了班,我就是平常人,不要顧忌太多。」

「對不起,很難習慣……」她垂下眼,抿嘴一笑。

「沒關係,就去你所說的那家小吃店,告訴我路要怎麼走。」

她約略把路程簡單地說了一遍,突然,目光被他放在手煞車前的一本書吸引,像發現什麼珍寶般,她忍不住拿起它。

「米颯?你也喜歡看米颯的書?」她的聲音有著驚喜。

「你也知道他?」他訝異地挑眉。

李春天用力點著頭。

「他是我很喜歡的作者之一,從他第一本漂流的心境,到最近出版的這本迷離人生,我都看過,他的思想筆觸我相當欣賞。」

突然,他眼中出現驚愕,這並不是他看不起她,而是米颯的作品風格很特殊,一般人不太能接受,他不相信以她這個年紀竟懂得欣賞他的作品,且可以靜心地讀完一本又一本……

「他的作品你最欣賞哪一本?」

「夢幻人生。」她毫不考慮便回答,談到書,她眸光瞬間發亮。「在那本書裏,米颯把人世間的因果解釋為幻夢一場的論調,接近中國老莊無為思想,很虛幻也很有趣。」

她發亮的眸光與有條不紊的分析,讓他眼中的驚愕慢慢變成一種讚歎,吸引他加入話題。

「米颯的分析的確很有趣,但他把人世間的矛盾糾結全用因果論來解釋,卻過於灰色,我個人比較喜歡快樂人生那本,讀來輕鬆又沒有壓力。」

「聽來你像是個樂觀主義者?」

他立即反問:「你是個悲觀主義者?」

「我像嗎?」

他端詳著她,然後故作疑惑地道:「看不出來。」接著,他笑笑地丟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語:「看來,我得加緊發掘才是。」

她不以為意地笑笑,以為那只是玩笑話。

兩人間生澀的關係因米颯這個話題,瞬間活絡起來,距離一下拉近許多,此刻的他們像熟識多年的好朋友。

接著,他們來到小吃店,面對面地坐了下來,話題繼續延續——

「米颯的書一般人都反應說很沉悶,想不到你年紀輕輕,竟也喜歡他的作品。」經過剛剛的討論,對她的好印象又提高了幾分。

「你覺得自己很老嗎?」她逮住他的語病。

「我當然不老。」他眸光熠熠地說,「但對你來說,我應該是另一個世界裏的人,但你不要誤會,我指的是思想的南轅北轍。」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她淡淡一笑,「年紀只是數字,並不能跟思想成熟與否劃上等號。」

「聽你的語氣,好像很有感觸?」

她沒有否認,卻在對方想進一步探究時,轉開了話題:

「根據我的觀察,喜歡米颯書的人分為兩種,一種是想尋求心靈慰藉的人,另一種則是人生閱歷已到一定程度的人。」

她眼中散發的智慧之光,讓他目不轉睛地凝視她。

「依你看,我是屬於哪一種?」

她立即露齒一笑,自信地道:

「你的人生閱歷雖豐富,卻還未到成熟至極的地步,所以你當然是屬於第一種。我猜,你的工作壓力一定很大,對不對?」

他眉一挑,訝異她的觀察入微,也被眼前那雙輕易看穿他的清亮明眸吸引。

她說的一點都沒有錯,這幾年來,看米颯的書,的確成為他釋放壓力的一種方法。

大神百貨從無到有,他背負的壓力大到常人無法想像,在某個因緣之下接觸到米颯的書後,他找到可以暫時歇息的避風港……

不過,他沒料到他的秘密如此輕易被一個小女孩看穿,且無所遁形……

「那你呢?」他也想探究她。

「我兩種都不是,我只是個偶然加入的讀者,被他的筆觸感動後欲罷不能。」語調雖平常,一絲落寞卻淡掃蛾眉。

杜勁旋注意到了,他感覺到她話背後隱含的輕愁,他想提出疑問,侍者卻在這時送上食物,堵住他欲出口的話語。

「嘗嘗看,這裏的鱔魚面可是世界知名的喔!包你吃過流連忘返。」她笑笑地把面碗推到他面前。

望著她那雙誠心的眼,杜勁旋笑了笑,暫把疑問放回心中。

接著,在她目光的伴隨下,他品嘗了生平第一口、如此「平民化」的鱔魚面。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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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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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20 00:02:25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在企畫課丁課長的陪同下,杜勁旋再度來到十樓,為樓面改裝做最後一次的勘查。

雖然他專心聽著丁課長的報告,但走到誠品前,他還是不自覺地揚眉往內一瞟,果然,又在相同的地方看到那條柔軟麻花辮的主人,說不出的驚喜劃過心中。

接著,他毫不猶豫地打斷丁課長:「丁課長,你先到辦公室等我,我看到個熟人,過去打個招呼。」

丁課長還來不及反應,杜勁旋已越過他,走進書局。

此刻,春天輕倚在書架旁,專注地看著手裏的書,連一抹高大的黑影罩上她都渾然未覺。

杜勁旋本想出聲,但見她專心的模樣,臨時打消了這個念頭,他只是笑笑地停在一旁,凝視著她安靜的側面。

她濃而密的睫毛隨著閱讀而安靜地閃動,白皙修長的手指悠閒地翻動書頁,那專注的氣質在暈黃的燈光映照下,顯得更加迷人。

終於,她合上書本,然後熟練地將書本放回架上,正當她尋找著下一個目標時,一道聲音阻止了她忙碌的手——

「看來你真的很喜歡看書。」杜勁旋嘴角帶笑。

錯愕地回過頭,一見杜勁旋,春天訝異地道:

「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被一抹專注的背影吸引。」他笑了笑,「你很專心,連我站在你身旁好一會了都沒發現。」

她訝異地挑眉,「你已經站在我旁邊很久了嗎?」

他誠實地點點頭,卻引來她的輕笑。

「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你不是上晚班嗎?」話一出口,他才知道自己洩露了他「偷窺」她的秘密。

不過,春天沒有發覺,只自然地介面:

「反正我在家裏也沒什麼事,所以就早點來這兒看書。你呢?怎麼有空來這兒?」

經過了昨晚的相處,她不再那麼拘謹。昨天與他聊到淩晨近一點,她發現與他竟有那麼多話題可聊……

面對她這再普通不過的問題,杜勁旋首次發現一向舌燦蓮花的他,竟無話可回,最後只能勉強找了個還算「合理」的藉口。

「只是路過,我一看到你,就順便來問問你,聯絡上美珠小姐了嗎?」

春天搖搖頭,原本發亮的眸光立刻換上黯然。

「沒有。」她沉重地望著他,「我聯絡不上她,她的手機沒開,室友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聞言,他只能苦笑。

善解人意的她,立刻安慰道:

「總經理,你不要灰心,美珠會誤會你,那是因為她還不瞭解真相,我相信只要解釋過後,她一定可以諒解的。」

「希望如此。」他戚激一笑,「那要麻煩你了。」

「別這麼說。」她搖搖頭,接著笑說:「你說過,我們已經是朋友了,不是嗎?既然是朋友,那就不需要說些客套話,還是你想提醒我,現在是在公司,我必須以你是總經理的身分面對你?」

她的話讓他有些啼笑皆非,「你的反應實在很快,看來我以後面對你,得隨時提高警覺才行。」

「彼此彼此。」她語帶促狹。

「春天……」

突然,一道著急的聲音在此時傳來。

一見是田亦飛,春天笑著看他。

田亦飛一走近她,立刻焦急地抓住她的手道:「春天,你——」

然,才說了幾個字,他發現一旁挺拔的人影,隨即放下緊抓住春天的手,慌亂地喊了聲:

「總經理!」

這聲總經理,凍結了原本的輕鬆氣氛。

杜勁旋朝他微微點頭,然後對春天說了一句「麻煩你」後,隨即轉頭離開。

雖對杜、李兩人共處的畫面納悶不已,但田亦飛知道此刻不是追問時機,他有更緊急的事告訴她……

他焦急地重新抓住她的手,道:

「春天,剛剛曲媽媽打電話來,說你母親心臟病發,現在已經被送往XX醫院。」

聞言,春天嘴角的笑容迅速凝結,驚慌與恐懼讓她的臉一下刷白。接著,她想也不想便立刻回頭,沖出了書局。

「春天等我,我送你去!」田亦飛跟著追了上去。

春天趕到醫院時,醫生正在進行急救。

還好,由於發現得早,經過急救後,春天母親轉送普通病房。

雖暫無生命危險,醫生卻鄭重警告:「病人年紀已大,心臟功能退化,要特別注意小心。」

春天謹記醫生的叮嚀,送走醫生後她才稍微松了一口氣。接著,她來到陪同母親前來醫院的曲媽媽面前——

「曲媽媽,真的很謝謝你,要是沒有你,我媽她可能已經……」說到此,她語音哽咽。

「小春,別這麼說,大家都是老鄰居了,有困難互相幫忙是應該的。」她拍拍她的肩膀,接著歎道:「也真難為你這個孩子,想想老天爺還真是不公平,這世間所有的不幸全讓你碰上了……

你得堅強一點,知道嗎?雖然你不是你媽親生的,但……你媽真的是用‘命’在養你,沒有她,不可能有今天的你。現在,你媽老了,她唯一的依靠就是你,你要堅強起來,知道嗎?」

她點點頭,強忍著即將滴下的淚水。

然而,她一進入病房,看到躺在病床上,白髮蒼蒼、毫無血色的母親,淚水再也忍不住地奔流。

母親沒事,她應當感到高興才是,但望著母親那張憔悴的容顏,淚水就是這麼無法抑止地流下。

但她搗著嘴巴不敢哭出聲,怕驚擾沉睡的母親。

她雖名為春天,誕生在春暖花開的時節,但,命運之神卻沒有賜給她一個如春天般燦爛的人生。

她的出生,沒有親人的祝福,也不是在父母的期待下誕生……

她是個棄嬰,一個出生不到兩天,便遭狠心父母丟棄在垃圾場的棄嬰。

但比其他棄嬰幸運的是,她在還沒餓死前就被發現,然而,這對她來說,卻是另一個不幸的開始。

因為撿到她的,是個以拾荒為生、精神異常的流浪婦——李春金。

不過,命運雖無法選擇,最起碼她讓她的生命有了開始、有了延續。

一個經常胡言亂語、連自己都無法照顧好的人,大家都不看好她能照顧一個稚嫩的嬰兒。

但,李春金真的辦到了,她用她的方式奇跡似地養活了她。

一個別人眼中的瘋子,一個稚齡的小孩,就這樣流浪在社會的角落,用她們的方式生活著。

一直到社工人員發現了她們,她們的生活才露出一點曙光。

而善心人士曲媽媽,也在這時伸出援手收留了她們,供她們吃、供她們住。

雖然她們住的是頂樓加蓋的木板屋,吃的是青菜豆腐,但對她們母女倆來說,這已經是一大幸福。

因為她們終於可以停下流浪的腳步,有了歇息的地方。

之後,她靠著自己的努力,半工半讀地完成國中、高職的學歷,也將母親照顧得很好。

如今,在一切已慢慢步上軌道,她有能力讓母親過更好的生活之後,強壯的母親卻倒下來了,這讓她情何以堪!

思及母子兩人相依為命的過往,無聲的淚水更加竄流。

似乎感應到床邊的人無聲的顫動,床上的李春金眼球動了動,她還沒睜開眼,雙手就是一陣亂抓——

「小春,媽媽的心肝寶貝在哪兒?」

「媽,小春在這兒,就在你身邊。」還不及抹掉頰邊的眼淚,她立即坐到床沿,抓住母親瘦如枯木的手。

兩雙手緊緊纏繞,是對彼此的依靠、是心血相連的感受。

春天輕拍著母親的手,用哽咽的聲音哼著兒歌,哄著不安的母親——

「圓圓的月亮像太陽,她最愛和我捉迷藏。

高興時她露出圓圓的臉,比蘋果更圓的、更圓的臉。

有時候看不清她的面容,原來她躲進了雲的帷幕中。

只留下彎彎的一道眉毛,連一道都看不見看不見。」

她聲音顫抖,但依然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李春金的手慢慢放鬆,最後又安心地沉沉睡去。

連續三天,沒有在熟悉的地方發現春天的身影,杜勁旋感到有些焦躁不安。

這半個月來,他已習慣在忙碌了一整天之後,聽到她嘹亮的歌聲,到底她這三天的缺席……是為了什麼?

她生病了嗎?

這念頭才起,一股莫名的急躁隨之而來,掃掉他一貫的冷靜。驀地,他有股衝動想到誠品,化解掉那份擔憂。

突然,他行動電話響了起來,瞬間阻去了他那莫名的衝動。

平了平心情後,他接起電話,「杜勁旋。」

「勁旋,是我。」一道柔雅的嗓音隨即響起。

「詩愉?」他語帶驚訝,「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下飛機,我現在人還在機場。」

「怎麼不先告訴我?我可以到機場接你。」

「不用了,我知道你很忙。」她善體人意的說,「晚上有沒有空?一個月沒見到你了,想和你吃個飯聊聊。」

「當然沒有問題。」他笑了笑,「還是老地方嗎?」

「嗯……」她沉吟了一下,「我想換換口味,在外國待了兩個月,西餐都吃膩了,這次我們改吃日本料理如何?」

他沒有反對,任由她主導時間地點。

收線後,他立刻撥了內線電話——

「邱秘書,麻煩你幫我在十二樓吉川日本料理訂兩個位子。」

「好的,我立刻訂。」邱秘書盡職的聲音立即傳來。

安排好一切,先前的衝動又浮現腦海……

自己莫名的衝動因何而來?她的消失為什麼讓他如此地不安?

不久,他給了自己一個答案——

只是一種習慣被中斷的不適應現象吧!

他以一笑解釋了所有的疑慮。接著,撥了通電話給江建築師。

吉川日本料理。

菊包廂內,一位容顏秀麗、舉止端莊的女子,正垂著頭悠閒地看著雜誌。

驀地,包廂的門被拉開,眼帶歉然的杜勁旋走入。

「詩愉,抱歉,臨時有點事情耽誤了。」

紀詩愉拿開雜誌,嫣然一笑,「沒有關係,這裏很舒服,我一點也沒有等人的感覺。」

侍者跟著在此時進入,送上菜單。

「想吃什麼?儘量點。」他體貼地把菜單送到她面前。

習慣了他的體貼,紀詩愉翻開功能表,在侍者的建議下,兩人點了定食。

「怎麼樣?到國外兩個月,有沒有學到什麼?」侍者一離開,杜勁旋便拿起茶壺,為自己及她倒了茶。

「謝謝。」她先為他的好意道了聲謝後,才噙著笑開口:「收穫很多,到歐洲走了一圈後,才知道自己的設計盲點在哪里,學了不少也開竅了。」

在國內,她已是一個有名氣的皮件設計師,但皮件設計最重要的便是抓住流行的趨勢。

為了不讓自己失掉對流行的敏銳度,每年她總要出國一、兩次,四處觀摩、學習。

「看來,你這趟旅程收穫頗豐,恭喜你。」

他舉起杯子,以茶代酒。

「謝謝。」她收下他的好意,「那你這兩個月來好不好?沒有我在旁邊煩你,做起事情來是不是頤利不少?」她睨著他,模樣很俏皮。

「是順利不少。」他故意頤著她的話說,「少了個人在我耳邊嘮叨囉嗦,我的耳根子當然清靜不少。」

「喂,你實在很可惡喔!」她佯裝生氣地瞪著他,「我珍貴的關心你竟然把它當成嘮叨囉嗦?太傷人了吧!」

面對她的抗議,他沒有多加解釋,只是嘴角揚得更高。

這就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有點像情人,有點像朋友,更像是兄妹。

認識這三年,雖然彼此都認為對方是適合自己的物件,但誰也沒有先開口要更進

一步。

兩人的關係雖然早被外界認定,不過在當事人沒有承認的情況下,卻顯得有些撲朔迷離。

等不到他主動開口表白,讓詩愉有些失望,但,她相信,兩人的結合只是時間上的問題,他是個值得花時間等待的男人。

佳餚一道道地送了上來,話題也轉移到他的工作上。

「最近忙些什麼?」她問,「在國外,每次打電話給你,你都在公司,你真的準備把自己的青春與健康全奉獻在事業上?」

她話背後的關心,他當然懂,只是有些牽涉到理念上的問題,有時無法跟對方清楚表達。

是以,他只是淡淡地回應這個話題:「最近公司樓面準備改裝,我要將十樓改裝成一個大型圖書專區,這次改裝計畫全是自己的idea,我必須親力親為的瑣碎事情很多。」

「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小心工作太操勞提早變禿子。」她的話隱含著無法改變他的無可奈何,也帶著些許的不以為然。

她的話,他懂,他瞭解她,也知道她對他的關心一向以這種反話呈現。

以往,這樣的話總能帶給他一絲感動,但這一次,浮現在他心中的,卻是一雙不該在此時想起的明眸……

他思緒無法控制地飛到了那天晚上,當他與李春天無意間談起公司樓面改裝時,她雙眸散發出的雀躍神采,讓他印象深刻。

當時,她的興奮滿足了他的成就感,也喚出他必須做好這次改裝工程的使命感。

「怎麼了?生氣了?」

見他突然不語,她以為自己的話過重。

「怎……麼會?」他以一個笑掩飾自己的分心。

「那你這個禮拜六有沒有空?爸爸說他很久沒見到你了,想找伯父伯母一起到家裏吃個便飯……」

她的聲音與以往一樣優雅動人,然而,他卻漸漸失掉專注力,因為春天的身影已干擾了他的思緒。

用完餐,紀詩愉提議到賣場走走,這樣的建議,杜勁旋沒有拒絕。

來到八樓男士用品專區,杜勁旋盡職地陪著紀詩愉走過一個又一個專櫃。由於他的身分特殊,所經之處,均引起不小的騷動與猜測。

其實,撇開身分問題不談,一位溫文儒雅,高大挺拔的紳士,與一位氣質出眾、容貌高雅的美女,這樣的組合就足以令人眼睛發亮,吸引大家的目光。

「勁旋,我們進去看看領帶。」來到精品專區,紀詩愉被一家專櫃吸引。

杜勁旋不置可否,只笑笑地點點頭。

然而,就在他隨著紀詩愉的腳步欲跨進精品專櫃時,他似有所感般,目光不自覺地往右一揚……

這一揚,一種莫名的喜悅浮上心頭。

是她!

那份乍見她的驚喜席捲他整個思緒,當下,他想上前與她打招呼,然,在他欲行動前,紀詩愉的聲音傳了過來——

「勁旋,你來看看這領帶顏色好不好看?」

她的聲音喚醒了他,良好的紳士教養讓他不能無禮地拋下紀詩愉,是以,他壓下那顆想「放任」的心,收回視線,走進了精品專櫃。

「這是今夏最流行的花色,你覺得好不好看?」一見到他,紀詩愉迫不及待地揚了揚手。

「好看。」他心不在焉的回答。

專注於手上領帶的紀詩愉,沒發現到他的恍惚,繼續問道:

「喜不喜歡?」

「啊?」

「遲來的生日禮物啊!」說完,她將領帶移到他頸前,比了比,「果然很出色,就決定要這一條。」

她立即轉頭向一旁的銷售員道:「小姐,麻煩你幫我包起來。」

她沒有給杜勁旋任何拒絕的空間,結完帳,她立刻把手中的紙袋遞給他。

「送給你,希望下次見到你時,可以看到你把我的心意系在身上。」

「謝謝。」

他被動地接過,沒注意到對方眼中的暗示與期待,因為,他心中那份掛念早已充斥他整顆心。

等到他走出精品專櫃,想尋找心中掛念的身影時,卻再也搜尋不到了。

提著剛自梅爾的專櫃買來的襯衫,春天一路來到一樓倉儲部。

「阿飛,在忙嗎?」

她來到正在處理貨物的田亦飛身旁,笑吟吟地望著他。

「春天?」見到她,他有些訝異。「怎麼來上班了?伯母呢?」

「我媽昨天已經出院了,醫生說她沒什麼大礙,只要好好休息就好。」在醫院待了三天,她的神情雖有些憔悴,但精神看來還不錯。

接著,她將手中的紙袋遞向他——

「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謝謝你這幾天的幫忙。」

「幹嘛破費買東西給我?」

他不悅地看著她,對她將他的感情物化有些責怪。

「你就收下嘛!這樣我才不會覺得欠你很多。」她拉起他的手,將紙袋交到他手中。

「春天……」

「只是一件襯衫而已,如果你不接受的話,我會很難過的。」

她乞求的目光,讓他的拒絕一下全吞回肚中。

「好吧,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以後,我不准你再亂花錢,尤其是花在我身上。」他板起臉告誡她。

「是,大哥!」她調皮地敬禮。

「晚上什麼時候下班?我來接你。」

「不用了。」李春天笑笑地拒絕,「我搭捷運很方便,十幾分鐘就到家了。」

他沒繼續堅持,因為他已在心中決定了晚上的行程。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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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20 00:02:42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心中那始終存在的催促聲音,在送紀詩愉回家後,更加擾亂著杜勁旋的心。

他明白,回百貨公司順從自己的想望,已是勢在必行。

一路上,他加緊油門,對自己這種荒謬的舉動,他不願多想。此刻,他只想趕快見到那抹搜尋了三天的身影。

他將車駛入地下停車場,匆匆停好車後,大步來到電梯前按了九樓。

之後,他一進入電梯,看到梯內的明鏡倒映出一雙失去冷靜的眼,他感到有些陌生。

最後,電梯到了九樓,門一開,他迫不及待地跨出,卻完全沒料到,懸念了一整天的人兒就等在電梯前!

而完全沒料到這麼晚,公司還會有人的春天,一見到他,大眼立即閃過一絲訝異——

「總經理,你忘了東西嗎?」

一絲尷尬頓時浮現杜勁旋眼裏,還好他的反應夠快,立即順著她的話語拋下一句:

「有一份重要資料忘了拿,你等我一下!」

接著,他快步越過她,回到辦公室。

他不尋常的急躁讓春天愣了一下,雖不懂他為什麼要她等一下,但她依舊在電梯前等著。

「逃回」辦公室後的杜勁旋,籲了一口氣。

他開了燈,瞥見倒映在玻璃的那雙心虛的眼,他的心驚跳了一下。

他是怎麼了?

為什麼將自己弄到如此倉皇失措的地步,就像十七、八歲情竇初開的小夥子一樣?

等等,情竇初開?!

這四個字一跳出來,讓他的心又強烈一跳。

不可能!

對方只是個小他十歲的女孩,又是他最避免有所牽扯的女員工,今晚的反常純粹只是基於朋友立場關心她罷了。

他的舉動被合理化後,迅速調整好心情,他走出辦公室,再面對她時,已完全恢復正常。

「對不起,剛剛有沒有嚇著你?」自認為已厘清思緒,但面對她,內心仍有一股悸動……

春天搖搖頭,「只是有點驚訝罷了,我沒想到這麼晚了還會有人上來。」

他垂下眼,避開她純淨的脹神。接著,他伸手按了電梯,體貼地幫她提了一個水桶後,隨即進入電梯。

「好幾天沒見到你了,你在忙些什麼?」他旁敲側擊的問。

「家裏有點事。」

「那現在沒什麼事了吧?」

「嗯。」她避重就輕地回答。

隨著電梯緩緩下降,一股異樣的靜謐充斥四周,春天不自覺地垂下眼簾。

杜勁旋也感受到這氣氛,然而,想移開的視線卻被她垂在腦後的長辮緊緊纏繞……

「想不想到一個很棒的地方?」突然,他聽見自己的聲音。

他的話,她沒聽清楚,想抬頭詢問,卻正好對上那雙緊緊凝視她的眸子,突然問,她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猛跳,她趕緊慌忙地移開視線。

她的不自在,讓他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他只好趕緊解釋:

「有個很不錯的地方,可以讓人忘卻煩惱,我突然想去走一定,卻不想孤伶伶一個人……當然,如果你急著回家的話也沒關係。」他在心中一直告訴自己,這只是朋友間的邀約罷了。

對春天來說,母親剛出院,她有太多必須趕快回家的理由,但這一刻,她卻一點也不想拒絕。

慌亂的心因他的邀約而更加澎湃,雖然她極力想維持先前泰然自若的笑容,但一抬起頭,她還是洩露了些許情緒——

「既然……那是個很棒的地方,我想,犧牲一點睡眠似乎相當值得。」最後,她聽到自己如是說。

她的話讓杜勁旋眼睛一下亮了起來,他無法解釋那瞬間飛揚起來的心,他強掩住內心的激動,給了她一個比平常更開懷的笑容。.

另一頭,早已等在地下一樓的田亦飛,一顆期待的心漲得滿滿的。

他原想一見到春天,要按一下喇叭吸引她的注意,然而,還來不及看到她驚喜的表情,接下來的一幕讓他停在喇叭上的手震了一下,身子頓地僵住……

看著總經理為春天拉開車門,看著她一臉幸福的進入他的車中,然後賓士車揚長而去……他高昂的心被狠狠摔落地面,瞬間碎成千萬片。

賓士車開出市區,繞過一座山,最後停在山坳。

熄了大燈後,四周完全黑暗。

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自然會對四周充滿恐怖的想像,但奇怪的是,春天完全沒有畏懼之心,似乎身旁之人給了她極大的安全戚。

「這是什麼地方?」她好奇地問。

「天堂。」他笑了笑後,下了車,繞到另一邊為她開了車門。「下車時小心,這裏很黑。」

雖有他的警告,一下車,春天還是被路旁的樹根絆了一下,還好身旁厚實的肩膀即時護住了她。

他扶住她的肩,再次提醒道:

「路邊有很多石頭和突出的樹根,要小心。」

或許是黑暗奪去了她的方向感,又或許是他靠她太近讓她不自在,她一路走得不是很順暢……

最後,他乾脆握住她的手,幫助她避開路上的障礙。

掌心傳來的溫熱感讓春天震了一下,血液加速流動,她變得更加不知所措……

還好,有黑暗隱去她頰上的紼紅。

直到他們走到平穩的地面後,他才放開緊握她的手。

手上的溫熱感一消失,春天失序的心跳才慢慢恢復正常,她一抬頭,滿天明亮的星斗立刻吸引住她的視線。

「好美……」她忍不住讚歎。

多得數不清的星星高掛天空,她的心瞬間被這大自然的神奇擄獲,剛剛的不自在立即被驅走。

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見她瞬間停住身影,他立即瞭解她心中的感動。

「美得令人感動,對不對?」隨即他也將視線拋向天空。

「我從來沒看過這麼多、這麼亮的星星……」這美麗的銀色世界不禁讓她看癡了。

突然,一抹無來由的戚傷流過心底,濕潤了她的眼眶。

一直為生存而汲汲營營的她,不曾有機會停下腳步讚歎造物者的神奇,在只求填飽肚子的這些日子,讓她從沒注意過,原來星星這麼美……

「怎麼了?」

察覺到她的異樣,他立即收回視線注視著她。

「沒什麼,只是很感動而已。」

她迅速抹掉了淚光,不讓感傷的情緒影響對方。

只是,她眼角的淚水雖立即被抹去,但她一顆顆晶瑩的淚珠,已落入他的眼底,滾入他的心。

原本高築的理智瞬間崩塌,想擁她入懷的想法立即形成……

「總經理,你怎麼會發現這麼美的地方?」

然而,總經理這三個字,瞬間冷卻他的心。

這稱謂道出了彼此的從屬關係,胸中的憐惜被藏回角落,只留下一種說不出的遺憾。

他望著她,想找出令他悸動的答案,但在黑暗下,他只找到兩顆如鑽石般燦爛的眼眸。

只是錯覺吧!

在如此靜謐氣氛的營造下,容易誘出情感的脆弱處……

「我也是無意中發現的。」他微微一笑。

春天未察覺到他的心念,她整個人陷入了回憶中。

「其實,我也知道一個地方,可以讓人忘卻煩惱、彌補傷痛……」她的聲音有些飄忽。

「喔?」她的話引起了他的興趣,「那一定是個很棒的地方。」

她點點頭,接著悽楚一笑,「那是我的秘密花園,每當我覺得累、想逃避的時候,我就會到那兒坐上一整天,讓心情平復。」

「要真有那麼棒的地方,不知道我這個凡夫俗子夠不夠資格一探究竟?」他半認真、半玩笑的話語,自然地脫口而出。

他的話讓她的心無來由猛跳,隨即她以一句玩笑話掩飾——

「你是總經理,怎麼會不夠資格?只要你不嫌棄的話……」

「喂,你犯規喔!我以為我們早已有下班後就不談階級問題的默契?」

他嚴肅的語氣,讓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開個玩笑而已!既然你願意‘紆尊降貴’當一個小清潔工的朋友,當然夠資格光臨我的秘密基地,只怕你這個大忙人抽不出時間。」

他沒好氣地道:「小姐,就算再忙我也得休息。看來,為了不讓你再有機會拿我當藉口,我最好現在就把時間定下來,免得到時你黃牛。」

「我才不會黃牛!」她朝他抗議道。

然而,雖然有她的保證,他還是堅持跟她約定好。

就這樣,一個改變兩人一生的約定,就這樣定了下來。

一整天,田亦飛都處在煩躁中。

昨晚那椎心的一幕,直到現在仍揪著他的心,逼迫著他的腳步,想去找她把心中的疑問弄清楚。

這是他第三次來到誠品,卻仍然撲空,胸中累積的煩躁幾乎已到一觸即發的邊緣。

就在他踩著陰沈的腳步、失望地轉出誠品時,迎面而來的春天發現了他。

「阿飛,怎麼有空到這兒來?」她三步並作兩步、腳步輕快地跑向他,心情似是十分地好。

她臉上的光芒看在田亦飛眼裏,變成一股濃濃的酸意。

「我來找你。」他沉聲道。

「有什麼事嗎?」她挑眉一問。

望著那雙澄澈純淨的大眼,他思索了幾千次的質問話語,突然無法啟齒,他只是叫著眉,看著她。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嗎?你的臉色不太好看。」她被他臉上的嚴肅嚇到。

「沒什麼。」他別開了眼,「有件事想問你,希望你能老實跟我說……」

在她納悶的注視下,他終於說出口——

「昨晚……我看見你上了總經理的車……你們……去了哪里?」

一聽是這件事,春天頓時松了口氣。

「那麼晚了你還沒回去啊!」她心無城府地笑了笑,「沒什麼啦!我只不過跟總經理去了一個很棒的地方看星星。」

看星星……田亦飛的心頓時像被利箭射穿。

「你跟他很熟嗎?為什麼他要帶你去看星星?」他目光緊緊地鎖住她。

他的話藏有弦外之音,讓她哈哈一笑,「阿飛,你別想太多,我跟總經理只是朋友而已。」

昨晚那夢幻的夜並沒有沖昏她,雖然她抱著滿溢幸福的心入睡。

然,「朋友」這兩個字讓田亦飛心中的妒火愈燃愈盛,理性在嫉妒的侵蝕下,不堪的話語就這樣從口中流出——

「朋友?你什麼時候結交到這麼有權勢的朋友,我怎麼不知道?」

他話中的不屑與嘲諷,令她皺眉頭。

「阿飛,你怎麼了?你的語氣讓我聽來很不舒服,好像在指責我趨炎附勢似的。」

「我——」他知道自己的話過重,想解釋,卻在瞥見朝他們而來的梅爾時,猛地住了口。

「小春……」梅爾神采飛揚地來到她眼前,他身旁還站著一位身材瘦削、面目深沉的男人,「介紹個人讓你認識,他……」瞥到一旁的田亦飛,他像突然變啞般閉上嘴。

他們兩人雖然都是春天的好朋友,卻一直不合,田亦飛無法接受梅爾同志身分,梅爾也對田亦飛眼中的輕蔑耿耿於懷,兩人一向很不對盤。

田亦飛厭惡地瞥了他一眼後,立刻對春天丟下話:「我先走了,晚上我會再來找你。」說完,他立刻走開。

梅爾朝他離去的背影吐了吐舌頭,隨即又恢復興高采烈的模樣,他拉著春天的手,道:

「小春,我來介紹一下,這就是我跟你提過很多次的吉米……」跟著,眼神掃向身旁的「親密愛人」,「小女人」的魅態表露無遺。「吉米,她就是我的好朋友李春天。」

「久仰大名。」吉米不冷不熱地朝她點點頭。

坦白說,吉米那雙看來陰沈的眼睛,讓春天有種不舒服的感覺,但礙于他與梅爾的關係,她還是維持著基本的禮貌露出微笑。

「你好。」

打完招呼後,她不意瞥到對方胸前掛著的單眼相機。

梅爾見狀,立刻為她的疑問作解答:「吉米可是肆週刊的紅脾記者喔!很多聳動的報導都是他寫的。」

受到誇讚,吉米笑了笑,「沒他說的那麼誇張啦!」雖然在謙虛,但他眼神、態度皆顯露出志得意滿。

他摸了摸垂掛胸前的相機,又道:「算是職業病吧,我出門一定要帶著相機才習慣。」

梅爾說的那家雜誌社,專門報導公眾人物的八卦,風評相當差,銷路卻諷刺地相當好。

那種雜誌是春天歸類為垃圾書的那種,雖不能苟同,她卻末流露出個人好惡,還是微笑以對。

「小春,我跟吉米待會兒要一起到十二樓吃飯,你要不要也一起來?」他膩著吉米,一臉地幸福。

李春天看了兩人一眼,最後目光落在梅爾身上,笑笑地說:「對不起,我沒有當電燈泡的習慣。」

被取笑,吉米有些尷尬,梅爾卻睨了她一眼。

「你少討厭了好不好?人家是真心想請你吃飯耶!」

「心領了,你忘了等會兒我還要上班?」她笑笑地提醒他。

梅爾癟了癟嘴,又跟她扯了一下後才離開。

才沉浸到書的世界沒有多久,春天就被背包中的行動電話打斷。

接起,一聽見是尋找許久的美珠,她不禁失聲地喊道:

「美珠,真的是你?!」

由於聲音太大,一下許多人譴責的目光投向她,她急急地放下書,跑出書局外——

「美珠,我找了你好久,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好擔心你!」

美珠以落寞的語調,告知她目前的行蹤,在確知她無恙後,春天松了口氣,接著開始替杜勁旋解釋那天的真實狀況。

她講得極為詳細懇切,雖然知道美珠傷得極深,但她以為透過她的解釋,可以稍微撫慰她受傷的心。

沒想到,事情卻與她想像的不同,美珠冷漠的回應,讓她握住手機的手不自覺地用力,濃眉逐漸蹙緊。

「美珠,你不要這樣,總經理真的對你感到相當抱歉,他也一直想找機會當面向你解釋,他——喂?美珠!美珠!」

她企圖繼續解釋,美珠卻收了線,她立刻焦急地按下號碼鍵,響了兩聲之後,傳來的卻是用戶關機的回應。

不死心地再撥,她仍得到一樣的答案,試了幾次後,才頹然放棄。

望著手機,她隱隱地歎了口氣,美珠一定是被傷透了心,所以才會連她的解釋都不願意聽……

怔了好一會兒後,她才將手機收回背包,想再走回書局時,對面的電梯剛好打開,一個高大熟悉的人影映入眼簾。

一見到杜勁旋,失落的心像見到一抹溫暖的曙光,她不顧一切地上前,想把剛剛的經過告訴他——

「總經理,剛剛美珠她……」話語突然中斷,因為她立即發現到他不是一個人,身旁還跟了許多一級主管。

如此突兀的場面,不只杜勁旋一時間愣住,其他主管的表情也同時閃過一絲納悶。

春天見狀,立即瞭解到自己冒失的舉動,有多不恰當,臉上寫滿了不知所措的尷尬。

還好,杜勁旋噙著諒解的笑,從容地朝她走去。

「連小姐有消息了嗎?」

她點點頭,接著抱歉地一笑,「對不起,我好像讓你有點難堪……」

他無所謂地一笑,「我現在正和主管巡視各樓層,你先到書局等我,待會兒結束後我會去找你。」

她應了聲好,目送杜勁旋的背影離去後,她才重新走入書局。

當杜勁旋找到她時,已是一個半小時後的事,她正聚精會種地看著一位企業名人所寫的傳記。

「我從來沒見過比你更愛看書的女孩!」杜勁旋以這句話當開場白,吸引了她的注意。

「喔,總經理。」她回過頭,緊盯著書本的目光立即轉移。

他取走她手上的書,研究了一下書的封面,接著笑笑地搖著頭,說:

「你對這樣的書有興趣?」

「既然今生註定平凡,看看別人如何成功的歷程過過癮也不錯。」

「別小看自己。」

「我說的是實話。」

她嘴角、眼角刹那間流露的認命,不自覺地顫動他的心,在被誘發更多的感覺前,他轉移了話題——

「對了,連小姐不是有消息了?」

這句話提醒了春天,她的心陡地揪了起來。

「美珠她……似乎受到很大的傷害,她聽不進去我的解釋……」她誠實地把美珠冷然的態度對他清楚描述,「她現在在南部老家,短期內沒有再回臺北的打算。」

聽完,他皺下了眉頭,像在思索。

「你知不知道她南部老家的地址?」

「王領班那兒應該有。」說完,她不解的眼望著他。

他見狀,立即解除她的疑惑,說道:

「顯而易見的,連小姐對我的誤會已到根深柢固的地步,既然她不接受你的解釋,我想先用書面的方式表達我的歉意。」

瞭解他的用意後,她立刻自告奮勇地說:

「我現在就幫你去問!」

「李小姐——」杜勁旋喊住她。

她停下腳步,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語。

但杜勁旋沒有說話,只走向她,遞給她一張他的名片。

「下次有事情找我,就打上面的電話。」接著,他促狹地眨眨眼睛,「在這裏,我已經很出名了,不用在大庭廣眾之下替我打知名度。」

瞭解他的取笑是針對她剛剛的冒失,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臉。

「別忘了順便把五月八號的特休請好。」他又補了一句。

春天抬起頭,笑了笑地說:「我知道,我不會黃牛的。」說完,轉過身,她走出了誠品。

若有所思地望著她離開的方向好一會兒,杜勁旋淡然一笑地搖搖頭,跟著離開了書局。

他一離開,不遠處的柱子後,走出一臉不可置信的邱秘書。慢慢地,她臉上的驚愕退去,最後,換上了陰沈的神色。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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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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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20 00:03:04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五月一日起,春天又輪回早班。

由於江阿姨請了一個禮拜的假,在早晚班人員必須相互支援的情況下,她的工作量與工作時間相對地增加,每天,她必須從早工作到晚。

然而,如此長的工作時間,她卻反常地一點也不覺得累。這幾天,她的工作情緒反而處在一種異樣的高亢中……

每天,她總可以在工作的空檔,見到杜勁旋的身影。

白天,他偶爾會來到誠品,與她閒話家常;晚上,他則會意外地出現在她工作的樓層,引起她的驚喜。

每一次見面,氣氛總在融洽中度過。

他與她聊人生、聊文學……透過更深的互動,她驚訝於兩人間共有的默契,像是同樣崇仰清高亮節的陶淵明、同樣著迷於李白的風花雪月、同樣折服在蘇軾頂天立地的氣勢……

友誼,就在這樣的互動中,不知不覺地進展。

那存在兩人之間愈來愈微妙的化學變化,她感覺到了,卻不願去猜測多想,只沉浸於與他共處的時光,且期待下一次話題的延續。

這天,又一個氣氛同樣愉快的晚上。

杜勁旋倚在牆邊,看著她俐落的身影滑過地板,突然若有所思地道:

「你知道嗎?每次和你聊天,我都有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為什麼?」

她停下手邊的動作,不解地回望著他。

他沒有立即回答,一雙深邃的眼灑上幾許的迷蒙。

「在你面前,我似乎變得一點優勢也沒有。」

他眼中的迷蒙被室內暈黃的燈光阻擋,她沒有發現,只以為他是在開玩笑而不在意地道:

「怎麼會?我只是一個平凡又渺小的女子罷了。」丟出個笑容後,收回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她繼續著先前的工作。

他眼中的迷蒙隨著她韻律的身影更加地擴大,亂了他心跳的節奏。

沒有例外地,今晚,他又以「朋友」的身分,充當司機將她送到巷口。

雖意猶未盡,兩人卻不得不中止未完的話題,李春天道了聲謝後,鬆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別忘了我們明天的約定。」杜勁旋微笑地提醒道。

「我不會忘記。」李春天回眸一笑,「你天天提醒我,我就算想忘也沒有那種膽量。」

她的話誘發出他嘴角更多的笑意,讓充實的一天同樣又在愉悅的氣氛下結束。

然而,就在她帶著愉快的心準備走進公寓之際,黑暗中突然竄出一道黑色人影,緊緊地揪住她的手臂,然後粗暴地將她拉到牆角。

這突來的狀況讓她想立即出聲呼救,但對方似乎已洞悉她的企圖般,早她一步開了口——

「李春天,我對你實在太失望了!」

她那一雙盛滿恐懼的眼,在認出聲音的主人後,一股難掩的憤怒讓她揮掉了他的手,並轉過身子吼道:

「阿飛,你做什麼?你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昏暗路燈下,映照出田亦飛那張因激動而過度扭曲的臉。

望著她那雙憤怒中帶著強烈指責的眼,幾日來,等待的落空、猜測被所見事實印證的恐慌,終於引爆累積多日嫉妒的火舌。

他重新攫住她的手,惡狠狠地吼道:

「為什麼你要這樣自甘墮落?難道你看不出對方的企圖嗎?為什麼還要玩火自焚?」

「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她立刻甩開他的手,「對不起,現在已經很晚了,我要回家了。」

莫名其妙受到如此粗暴的對待,她也失去了平日的耐性,她欲掉頭就走,但,一雙如鐵鉗般的手卻再次攫住她——

「你也知道現在很晚了嗎?」她亟欲擺脫的態度更加刺痛他,「你可以每天與人風花雪月、談天說地,為什麼吝於施捨給我幾分鐘?」

「阿飛,你到底怎麼了?」極力隱忍住胸中的怒火,她蹙緊眉頭瞅著他,「我說過,我與總經理之間只是普通朋友,你到底在懷疑什麼?為什麼……」

「到現在你還想自欺欺人?」他粗暴地打斷了她,「‘普通朋友’會深夜帶你去看星星?‘普通朋友’會天天找藉口接近你?‘普通朋友’會天天等到十一點送你下班?李春天,難道你看不出他對你的企圖?你敢發誓自己完全沒有動心?」

他一連串的問題都是她從未深思過的,在這一刻,這些全變成海浪般席捲她心頭。

她對他……真的單純是以朋友之心對待?她對他……真的沒有注入其他私人感情?

望著田亦飛,她發現自己竟無法以有力的話語反駁他。

她那雙突然變得茫然的眼睛,讓田亦飛心臟內的血液刹那間像被抽幹……

強忍住那如刀割似的疼痛,他用一種沉痛無比的語氣企圖挽回道:

「春天,趁你尚未沉淪,現在抽身還來得及,總經理跟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你跟他不會有好結果的。」

他的話令她顫了一下,抬起眼,她目光變得迷蒙。

一會兒,一抹無力的笑浮現嘴邊,她焦距逐漸拉回,落到了他的臉上。

「阿飛,我知道你是關心我,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自己有幾兩重,我不會傻到去編織那種不屬於自己的美夢。」

話雖如此平靜地說了出來,但她內心的沉重卻快速地籠罩心頭。

她的話,並沒有讓阿飛心頭的疼痛減輕,反而更加地擴大,他有股衝動欲將自己的感情全盤托出,卻被她疲憊又虛弱的笑容阻止——

「回去吧!已經很晚了,明天還要上班呢!」

「春天,我……」

「阿飛,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好不好?」話中有著濃濃的乞求。

他沒有回應,目光卻透著絕望……

她回避了他的目光,拋下一句再見後,隨即邁開步伐。幾分鐘前原本輕快的腳步,此時卻像綁了千斤鉛塊般,變得沉重不已。

當晚,甚少失眠的李春天竟失眠了!

整個晚上,田亦飛的話語不斷回蕩在她的腦中——

「到現在你還想自欺欺人?」

「‘普通朋友’會深夜帶你去看星星?‘普通朋友’會天天找藉口接近你?‘普通朋友’會天天等到十一點送你下班?李春天,難道你看不出他對你的企圈?你敢發誓自己完全沒有動心?」

「春天,趁你尚未沉淪,現在抽身還來得及。」

顯然地,田亦飛的話揪出她心中始終不願去正視的部分。

她真如阿飛所說的那樣,早已對他動心而不自知?她對他,早已跳脫朋友之情而注入了不同的成分?

隨著夜愈來愈深,這不斷重複出現的問題,不但她沒有答案,反而引發更深的茫然。

從未有過男女經驗的她,竟分析不出自己對他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

翻了個身,目光被窗外耀眼星辰所吸引,接下來的下半夜,她就這麼凝視著點點星空,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

安頓好母親,春天帶著一夜無眠的痕跡來到約定地點,而杜勁旋剛好自車中走出。

然而,就在見到他的那一瞬間,她整個人彷佛遭雷殛般,震了震……

今天的他,卸下了筆挺的西裝後,似乎也脫去了那層她始終無法越過的保護色。

普通的襯衫、普通的牛仔褲,他突然變得平實的打扮,卻深深地撞擊著她的心,瞬間席捲了她所有的思緒。

他那自然散發出的迷人氣息、明亮耀眼的深眸……直到此刻她才發現,他竟如此深深地牽引著她的目光。

她就這麼失神地注視著他,迷惑了一夜的心,在刹那間有了答案。

然而,伴隨著心逐漸清晰的,不是瞭解後的喜悅,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心痛,因為他的光亮對應出的——是她的渺小與晦暗,那無法橫越的現實差異,迅速撲滅愛的火苗。

總經理跟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你跟他不會有好結果的……

田亦飛的話再次浮現心底,更觸痛了她的心,她的目光逐漸黯淡下來。

處在完全不同世界的兩個人,怎麼會有交集?嘗盡人情冷暖的她,早已知最後的答案。

「我的臉上有什麼嗎?」他以一句玩笑話回應她失神的凝視。

被女人目不轉睛的注視,對他而言雖是家常便飯,但她的目光卻讓他第一次有種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覺。

「對不起!」深藏起那份初觸動的情感,收起眼角那份黯然,她勉強擠出一抹笑。

她眼角的異樣,杜勁旋注意到了,他立即收起玩笑的態度,關心地上前。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嗎?你臉色不太好。」

那雙溫柔明亮的眼睛,刹那間,將她那準備深藏起的感情引出一道缺口。她想阻止,但那光亮卻像一道暖流,流過她心中……

就讓自己放任這麼一次吧!

她在心中這麼告訴自己,就算只是刹那間交會的光亮,她也要保留這份回憶,存放於心中,從此不再奢想……

她垂下眼,再拾起頭時,所有情緒已被鎖到角落,她又恢復到平日那個樂觀進取的李春天。

「沒什麼!」她揉掉了眼角的黯然,回避了他的目光,「昨晚睡得不太好,被一隻該死的蚊子吵了一整夜。」說完,她俏皮吐舌一笑。

雖然她發紅的眼令他懷疑,然而她開懷的笑容最後還是掃除他的疑慮,幽默感重回。

「你說的那只該死的蚊子……不會那麼巧指的是我吧?」

「當然不是你。」她被他佯裝嚴肅的表情逗笑,「因為我打不死像你這麼龐大的蚊子。」

話一出,兩人都笑了。

笑完,春天提醒道:「我們走吧,太晚就要錯過精采畫面了。」

他點點頭,走到車旁替她開了車門,她道了聲謝,然後跨進車中。

以前,她一直不明白飛蛾為什麼要撲火;現在,掃上安全帶的刹那,她終於明白,飛蛾撲火只因——想汲取那刹那間溫暖的光亮。

他們並未如杜勁旋所想進入山區,而是在近郊停了下來。

「這裏?」車一停,他狐疑地轉頭望春天。

四周磚造的破舊矮房子林立,環境髒亂異常,明顯與他心中所構築的「秘密花園」百所差距。

似乎瞭解他心中的納悶,李春天搖頭一笑道:「不是這裏。裏頭巷道太小,車子進不去,必須用步行。」

睨了他一眼,她接著又道:「你要有心理準備喔!想去我的秘密花園,可得做好步行一小時的準備。」

攜帶了必要的東西後,兩人下了車,沒入一條窄小的巷弄中,往山的方向步行。

愈往內走,髒亂環境也隨之丕變,步行約五十分鐘後,四周變成開闊的油菜花田。

那一大片黃澄澄的花海,在朝陽的照射下,化成一團團耀眼的金色花球,讚歎寫滿杜勁旋的眼。

「這地方……太美了!」

他不自覺地停下腳步,眺望一望無際的花海讚美著。

「走得這麼辛苦,值得吧!」

他眼中的陶醉也感染了她,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隨著湛藍的天際心情大放光明。

他的目光遲遲無法自花海中移開,「我真的無法用言語說出此刻我內心的感動……」

「拜託你留一點感動到最後好嗎?要是在這兒全用光了,那我的秘密花園怎麼辦?」她故意取笑他。

最後,讚歎的眼移到她身上,他期待地望著她。

「如果說眼前的美景已經如此令人屏息,我不敢想像,你的秘密花園會是個多迷人的人間仙境……」

「這個嘛……」

突然,她迅速往前跑去——

「小老頭,想知道答案就快點跟上來,再這麼拖下去,太陽可要下山啦!」她邊笑邊回頭。

他一愣,瞭解自己被取笑後,立刻邁開腳步跟了上去。

就在他們一前一後的追逐後,來到一處密蔭前。

「這裏就是我的秘密花園入口,請多指教。」她收起了笑,表情嚴肅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不知怎麼搞的,她突然變得肅穆的表情令他有些怯步。深吸一口氣後,他越過她進入秘林。

然而,才踏進林子一步,眼前的景象令他一呆——

蓊郁的林中,全是紅與黃的枝葉,陽光透過葉縫灑進林子,落在地上反射出黃金般耀眼的光彩。

「你似乎將我帶進了一個夢幻仙境。」良久,他才吐出一句話語。

她接著進入林中,與他一同沐浴在陽光下。

「怎麼樣?不虛此行吧!」

她望著他,眼角、眉角都是笑意。

他沒有回答,因為他整個人已醉倒在這如夢如詩的畫面裏,

瞭解地一笑後,她越過他,逕自走進密林深處,讓自己被包裹在點點彩光裏。

「這裏……似乎比以前更美了!」雖來過多次,但湧起的驚豔與感動還是流過她心底。

杜勁旋沒有跟著移動,目光依然貪婪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你怎麼會發現這樣迷人的地方?」

這樣一個筒單的問題,卻令她移動的腳步陡地一停,隨即一種莫名的感傷湧進心底。

眯起眼仰望天,那熟悉的風聲、樹葉飄動聲,不斷地勾起她往昔與母親流浪的點滴。

輕倚在樹旁,回憶漸盈潤了她的眼。

突然異樣的靜默,召回了杜勁旋游離的心神。

他的目光落在她輕倚樹身的纖細側影,那盛滿輕愁的眼角、那凝望著遠方的迷蒙眼睛,隨風飛揚的發絲,拂過她雪白的頸項,也拂過他那顆輕顫的心……

在這一刻,所有畫面彷佛都靜止了。

一種破繭而出的情感爆發開來,掀起了滔天巨浪,衝垮了他所有的偽裝、衝垮了他所有的顧慮……

他再也無力阻止,於是情不自禁地靠近她……

察覺到他的靠近,她輕輕地回過頭,然而還來不及開口,四目相接的那一刻,她背脊陡地一凜,目光瞬間被吸入那深邃無比的眸光裏。

他筆直來到她面前,靜靜地望著她。

「為什麼……為什麼你的一切會讓我如此眩惑、讓我如此情不自禁……」胸中那波濤洶湧的感情,觸動了他最原始、最赤裸的渴望。

顫著手,他捧起她的臉,用輕得彷佛是囈語的聲音再道:

「你一定是個會魔法的精靈……告訴我,你對我施了什麼魔法?告訴我……」

她所有的知覺隨著他的碰觸,全抽離軀體外,似被催眠般的眼,只能深深地注視著他——

「總經理……」

他輕點住她的口,「今天,讓我們卸下所有世俗的身分,此刻我只想當個普通的男人,一個名叫杜勁旋的男人……」

他熾熱的目光搜尋著她的臉、她的眼,最後,落到她小巧鮮豔的紅唇上。

縱然已無法思考,但他愈來愈靠近的臉龐,已讓她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一切,而他輕柔的撫觸,已讓她的朱唇不自覺地微啟……

終於,在她的召喚下,他的唇覆上了她。

雙唇輕碰引起的顫慄讓她瑟縮了一下,但接著更深的吻撫平了她的緊張,她笨拙的唇瓣開始回應著他,釋放出渴望。

她的回應,擴大了他的侵略範圍,他更擁緊她,深深地吻著她。

一波波仿佛要將人融化的熱吻,讓她癱軟在他的侵犯下,她不自覺地伸出手,緊緊環繞著他的頸項,用力釋放出心中準備埋藏的深情。

一直到一群啁啾的鳥飛過林梢,他才不舍地離開她的唇。

他的目光癡癡地凝望著她,像想將她融入他的眼般,她羞澀地垂下眼,紅暈飛上她的頰。

突然,他扯開了她辮子上的發帶,散開了她的發。

風瞬間揚起她柔順的長髮,發絲在密林間波動,她彷佛化身為這密林中的精靈,對他施展更多的魔法。

他的眼中寫滿了驚歎,被誘出的更多柔情,讓他情不自禁地勾起她的小臉——

「你美得像仙子……」

更多的紅暈飛散在她頰邊,她想逃開他窒人的目光,卻突然被拉進一個寬厚溫暖的胸膛中。

「從現在起,我不想再掩飾對你的情感,我也不想再編織任何欺騙自己的藉口。我要你,我整顆心都想要你,我要你的唇、你的發、你的人、你的心……我再也不放開你……」

如誓言般的話語鏗鏘有力地劃過她心頭,迅速湧上心底的狂喜,濕潤了她的眼眶……

「總經理……」她激動地喊著他。

「叫我勁旋。」他又點住了她的唇,「從今以後,我不准你再讓那世俗的稱謂拉遠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他重新捧起她的小臉,讓她對著自己,「告訴我你對我一樣渴望,告訴我你同樣想要我,告訴我我不是自作多情……」

眼眶上的淚終於因他這小心翼翼的語調而落了下來,她撲進他的懷中,緊緊地環著他的腰,大聲、哽咽地道:

「從今以後,能讓我上天堂的,只有你;能讓我下地獄的,也只有你……」

「春天……」

狂喜瞬間籠罩他,他再次用唇釋放出內心的激動。

風徐徐吹來,帶來遠方小溪潺潺的流動聲,光影灑在兩道交纏的身影上,一切已無須多言。

所有隱藏的情感被釋放後,一切進展便在意料中。

林中的告白、兩人關係的明朗化,讓接下來的時間,充滿了戀人間的甜蜜。

他們一起享用著三明治、一起爭著喝唯一一瓶鮮奶,他們緊緊依偎、互相扶持地溯過湍急的溪流,讓飛起的水花濺得一身濕,他們還在溪旁的大石上,刻上兩人的名字,相約日後再到此一遊……

戀人的一天,很快就在西沉的太陽下落幕。

此刻的他們,並肩坐在樹上,數著澄黃的雲朵,看夕陽西沉。

此刻落日的滄涼,勾起她心中一種莫名的感傷,凝望著遠山,她嘴角不知不覺地又哼起那首歌謠——

「圓圓的月亮像太陽,她最愛和我捉迷藏。

高興時她露出圓圓的臉,比蘋果更圓的、更圓的臉。

有時候看不清她的面容,原來她躲進了雲的帷幕中。

只留下彎彎的一道眉毛,連一道都看不見看不見。」

「很可愛的歌!」他的聲音在她的歌聲告一段落時加了進來,「這是首童謠嗎?」

「我也不知道。」她輕輕一笑,「小時候,每當我哭鬧時,我媽總會哼這首歌給我聽,而隨著年齡漸長,許多兒時的事已不復記憶,我卻獨獨對這首歌印象深刻,歌詞我每一個字都記得……很奇怪對不對?」

杜勁旋緩緩搖搖頭,說:「你會牢牢地記住歌中每一個字,是因為當時你母親對著你哼唱這首歌時,注入了全部的愛,我想……你一定有個相當愛你的母親,對不對?」

他的分析令她毫不猶豫地用力點了點頭,心中卻跟著升起一絲灰暗。

她那不堪回首的過往、她那殘缺的家庭,她的母親、她的身世……這些她該告訴他嗎?他會介意嗎?

種種現實因素隨著西沉的太陽;慢慢地浮現。

她的欲言又止杜勁旋沒有發現,他伸過手將她緊攬入懷,視線飄移到天邊橘紅色的雲霧上。

「替我謝謝你那位偉大的母親,沒有她,我如何能遇到你?」

這樣的溫柔、這樣的輕聲細語,她猶疑的心退卻了。

晦暗的二十年,載沉載浮的人生,她黑白的世界好不容易開始有了色彩時,她怎麼能毀掉它?

「勁旋,為什麼你會對我……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清潔工……」

「這重要嗎?」看到她眼角的光亮,他再次把她攬進懷中。「傻瓜!不管你是什麼,在我心目中,你永遠像耀眼的光,吸引住我的視線,牽引著我的心。」他的手加重了力道,就像一種堅定的承諾。

她眼眶上的淚雖然落了下來,卻是充滿喜悅與幸福。

「謝謝你帶給我如此夢幻的一天,你永遠不會瞭解,這一刻對我的意義有多麼大!我會牢牢地記住今天,因為這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

「傻瓜!」他輕拭去她頰邊的淚水,憐惜地道:「今天只是個開始,未來我們會一起創造無數個快樂的春天,就跟你的名字一樣,相信我!」

這鏗鏘有力的話語,敲出了她內心更多脆弱的淚水,她偎緊了他,迫不及待汲取他那份溫暖。

這時,欲歸巢的鳥群飛過枝椏,而黑色布幕早已悄悄籠罩人間。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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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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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20 00:03:23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感情的蘇醒,往往就在一瞬間。

心房一旦開敵,名為愛情的細菌,立即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蔓延至任何一個它想侵蝕的角落,從此,再也沒有解藥。

理性如李春天,也無法抗拒愛情細菌的侵襲,陷入那沒有解藥的愛情國度裏。

林中那醉人的深吻與告白,改變了她乏善可陳的人生,她的生命從那一刻起有了光彩。

那如夢般的情節,她實在不敢相信竟會出現在自己身上。這幾天她高漲的心仿佛要炸開來,每一分、每一秒,她的每一根神經都充滿著他的名字,那無法形容的滿足感讓她想高唱。

窗外耀眼的陽光綻放了她的笑容,路旁的小草成了傾聽她說話的知音,春天——已迫不及待降臨在她的臉上。

以往的二十年對她來說,仿佛像是白過了般,這如夢幻般的一個月,讓她整個人神采飛揚。

早上,她帶著期待的心上班;晚上,抱著依依不捨的心情與他分開,而睡前的電話傳情,則是讓一天劃下甜蜜的休止符。

迅速進展的感情將她的心填得滿滿的,再也容不下其他。

兩人的愛情雖然迅速進展,但他們卻有默契地在工作場合保持距離。

想見彼此時,誠品就是他們暫解相思的所在,雖礙於彼此的身分,他們無法有太過親密的舉動。

然而,儘管只是會心的微笑、只是目光短暫的交會,那存在彼此心底、眼底的默契,早已將兩人的心緊緊連系,鎖得緊緊的。

在愛情滋潤下,她容光煥發的模樣也引起同事們的懷疑,她沒有證實也沒有否認,任憑他們將她的好心情與田亦飛聯想在一起。

同樣不可思議的變化,也出現在杜勁旋心中。

這一個月來,他在工作上層現了不同於以往的高效率與企圖,愛情似乎為他的生活注入一種有氧成分,每天,他都覺得精力充沛,整個人神清氣爽、充滿無限的活力……

這股愛情魔力,讓他三十年來的人生有了完全不同的體驗,而愛情的微妙,也推翻了他三十年來幼稚的門第觀念。

真正陷入其中之後,他才瞭解,原來,真正的愛情會讓人不顧一切、真正的愛情會讓人拋掉一切顧忌,每一分、每一秒體內流動的,是對方的倩影……

或許,早在初見她的那一刻,那飛揚長辮已將他緊緊纏繞,在他還未意識到時,心已被蝕出一個大缺口,流進了她的一切,將她纖細的身影、令他折服的智慧雙眸,悄悄地刻進心中。

他想,他的心是無可救藥地深陷在那條飛揚的長辮裏,而愛情的病毒——早以一種無法解釋的速度攻佔了他的心。

他的好心情,感染了一級主管,大家雖敏感地察覺老總臉上的線條已不若以往般僵硬,卻沒有人敢詢問,除了邱秘書。

隨著杜勁旋臉部線條愈來愈柔和,邱秘書臉色卻愈來愈緊繃。

這天,在例行的主管會報之後,她沒有如往常般立即回到自己工作崗位,反而跟著杜勁旋進了總經理辦公室。

「總經理,有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她犀利的眼神透過鏡片,射出一道令人猜不透的光芒。

她異於尋常的語氣,讓杜勁旋放下了手中的卷宗,他揚了揚眉,問:「有什麼事嗎?」

邱秘書推了推眼鏡,精明的眼閃過幾絲猶豫,但隨即,猶豫被豁出去的決絕取代

「總經理,我知道自己沒有千涉您私事的資格,但我認為,身為您的秘書,有必要將我心中的憂慮說出來……」她吐出一口氣後,又道:「總經理,我注意到您似乎和那個叫李春天的女孩往來十分密切,或許,您和她只是純粹長官與下屬間的關係,但我希望您要提高警覺。畢竟,這社會上有太多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女孩,一個不小心,就會落入有心人的陷阱裏。」

完全沒意料到邱秘書會提起這樣的話題,杜勁旋臉色迅速沉了下來,目光令人不寒而慄。

「邱秘書,我不知道你秘書工作竟做得如此‘確實’對我的一舉一動了若指掌?!」

一絲驚惶立刻飛進邱秘書眼中,但隨即被掩去,她昂高下巴、毫無愧色地挺起胸膛,迎向他的目光——

「總經理,我知道我的舉動僭越了自己的工作職權,但,身為您的秘書、又身負董事長重托,我不得不防範。」

望著她,杜勁旋的臉色逐漸和緩下來。

「邱秘書,謝謝你的關心。」他微扯動嘴角,「我不是三歲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也相信自己有足夠的能力區分是非善惡,更不會傻到落入別人陷阱而不自知。」

「總經理——」

「邱秘書,」杜勁旋立刻揚聲,「如果接下來你想說的還是這個話題,那很抱歉,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無意義的討論上。」

邱秘書欲言又止地望了他一眼後,欠了欠身子退出門外,隨著退出的腳步出現在她眼中的卻是——一種不妥協的陰沈之光。

快樂地哼著歌兒,李春天起勁地拖著地,做著洗手間日常的維護,

剛自誠品下來的她,心情仍沉浸在剛剛的驚喜裏,因為……她終於擁有一整套米颯的書籍!

當然,創造這項驚喜的不是別人,正是杜勁旋。

由於米颯的書全是精裝本,索價很高,他在知道她礙於經濟因素,始終捨不得「下手」之後,隔天,她就收到了這樣的禮物。

他的貼心,讓她實在很感動。

由於心緒停留在他帶給她的驚喜裏,她完全沒注意到入口處那抹陰影。

「李小姐,我可以和你談談嗎?」

這聲響勾回了她游離的心神,她迅速回過眼,看清楚說話之人是誰之後,她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

「有什麼事嗎?」一絲防備立即浮現眼底。

「你別緊張。」邱秘書冷笑一聲,「我只說幾句話,話說完我就走。」說完,她立即轉身走出洗手問,沒有留給春天拒絕的機會。

春天猶豫了幾秒,最後,好奇戰勝猶疑,她放下拖把,跟著走了出去。

她們一前一後來到樓梯間,一停下腳步,邱秘書立即轉身,對著春天道:

「對不起,我說話一向不喜歡拐彎抹角,喜歡有話直說,如果不小心得罪你,請你見諒。」客氣話說完,她的臉色丕變,鏡片後的眼換上冷酷與無情,「雖然我不知道你接近總經理真正的目的是什麼,但我要告訴你,你絕對不會成功,我不會讓你的陰謀得逞。」

她冷酷目光掃過她那身清潔工的打扮時,閃過一絲嫌惡。

春天注意到她的不友善,卻逼自己忽略她的目光,把心思放在她的話上。

「對不起,我不懂你的意思。」

邱秘書皮笑肉不笑地抽了下嘴角,「李小姐,我調查過你,你家是低收入戶,你想要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心態我可以理解,但是……奉勸你想耍手段之前,先照照鏡子,再秤秤自己有幾兩重,免得到時落個‘偷雞不著蝕把米’的悲慘下場。」

一連串污辱人的話語,嚴重扭曲了春天的人格,當下,她未去深思邱秘書突出此語的理由,只毫不猶豫地反駁道:

「邱秘書,你不覺得自己說的太過分了嗎?你有什麼資格對我做這種莫須有的指控?」

「莫須有?」邱秘書嘴角的笑容慢慢斂去,「你以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嗎?你以為為同事出頭,講些自命清高的話語,就能引起總經理的注意、迷惑總經理?哼!李春天,你未免太天真了!」

春天微抖的唇辦想出聲為自己辯解,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來。

邱秘書接著走到她面前,鄙視地瞥了她一眼後——

「李春天,看不出你小小年紀,野心與胃口竟然這麼大!」發出嘖嘖聲後,她跟著搖了搖頭,「在我眼中,你只是一個渺小、不起眼,又微不足道的小清潔工,有什麼資格與總經理平起平坐?總經理只是一時被你蒙蔽罷了,勸你見好就收,要不然有朝一日你的真面目被大家發現,那可就難看了。」

丟下兩聲冷笑後,她立刻轉身離去,但走了兩步,她又回過頭拋下一句惡毒的話語————

「烏鴉就是烏鴉,要認清自己的身分,不要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邱秘書這句諷刺至極的話語,像針般刺入春天心坎。她望著對方離去的身影,握緊了拳頭……

雖然心頭有一道聲音不斷告訴她,不要被邱秘書惡毒的話語影響,但不爭氣的淚水依舊一顆顆地滾落,模糊了她的眼。

隨著指標的移動,杜勁旋的心也跟著飛揚。

他一反常態地合上只閱了一半的公文,將它丟進抽屜中,接著起身,一把抓起西裝外套,準備前往與春天約定的地點。

然而,還未到門口,他口袋內的行動電話卻響了起來,拿起電話,來電顯示告訴他是紀詩愉。

猶豫了幾秒後,他停下腳步接起電話。

「哈羅,勁旋,今晚總該有空了吧?」還來不及說話,對方促狹的話語便先傳了過來。

他先是一愣,接著,歉然的笑浮現他的嘴角,「對不起,詩愉,今晚我還是……」

「你最近到底在忙些什麼?忙到連一頓晚餐都無法施捨給我?」

這當然只是一句玩笑話語,但聽在杜勁旋耳裏,一陣抱歉湧進心裏。

最近,她來電約了他好幾次,卻全被他委婉地拒絕,因為他真的拋不下能與春天栢處的機會。

他再一次以「對不起」三個字作為談話的結束,不過,他對詩愉的歉然並沒有維持太久,因為壁上時鐘提醒了他快遲到的事。

將一切暫時拋開,對邱秘書匆匆交代幾句後,他快步走進電梯。

麥當勞前的長椅上,春天失神地坐在那好一會兒。

以前,在這個等待的空檔,她的心總被期待占滿,在兩人沒有對外公開的情況下,這裏成了他們下班後會合的所在,也是兩人甜蜜時光的開始。

然而今天,她的心卻黯然,低落不已……

木然地看著人來人往,她的心緒又再次糾結在下午邱秘書那番惡毒的話裏——

「在我眼中,你只是一個渺小、不起眼,又微不足道的小清潔工,有什麼資格與總經理平起平坐?」

「烏鴉就是烏鴉,要認清自己的身分,不要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不可諱言的,邱秘書那番話重重地傷害了她,也狠狠地打擊她的自信與尊嚴,敲碎了原本完美無瑕的夢。

原來在別人眼中,她是如此的卑微,但……清潔工就沒有尊嚴,沒有追求幸福的權利嗎?

抬頭仰望星空,那廣大無垠的天空沒有讓她緊揪的心舒緩,反而讓她的眼蒙上一股茫然。

突然,一道熟悉的喇叭聲響,將她遠離的思緒拉回。一瞥見那賓士車影,她迅速收起眼角的黯然,抬起輕快的腳步奔向它。

「Sorry,臨時接了個電話,我不是故意遲到。」她一上車,杜勁旋便歉然地解釋。

「沒關係,我也沒有等很久。」一如以往的燦爛微笑,她沒有洩露半點不好的情緒。

「餓了吧?我在XX餐廳訂了位子,聽說那裏的料理是一流的。」說完後,置於方向盤上的右手習慣性地覆住她的左手。

這一次,她並沒有和往常一樣,基於安全的顧慮,將他的手輕輕放回方向盤上,她反而用另一隻手緊緊地覆住他的,眼底有種欲言又止的乞求——

「勁旋,我們今天……不要去餐廳吃好不好?」

注意到她聲音中的異樣,他看著她問:

「怎麼啦?」

「沒什麼!」她在他發現前迅速垂下眼,再拾眼時所有痕跡已不見。「只是……突然很想吃鱔魚面。」

未了,她做了個俏皮的鬼臉,強化她話的真實性。

他沒有懷疑,一笑後,輕輕抽出自己的手,將方向盤轉了一百八十度。

「餐廳……怎麼辦?」

他的體貼與包容,反而讓她有些後悔輕率說出的話語。

「不要緊,」他又將她的小手包進自己掌中。「超過訂位時間半個小時,餐廳會自行取消。」

望著他的側面,一種幸福的感動流過心中,令她情不自禁地倚向他。

「你這麼寵我,不怕把我寵上了天?」

「你會嗎?」

他看了她一眼,嘴角漾出滿足的笑。

「我不知道。」她幸福的目光透過擋風玻璃,落在川流的車道上。「我只怕你再這樣寵我下去,我的心會愈來愈不可自拔……」

「這就是我的目的。」他吻了下她的額頭,「男人的重責大任,就是要讓他的女人感到幸福,享受被寵愛的感覺。」

聽著他溫柔的話語,不斷湧上心頭的溫暖將她整個人圍繞。

相同的小店面、相同的座位、相同的兩個人,卻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看著氣宇非凡的他,大口大口地吃著面,完全無任何困窘,她的心又是一陣感動。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貧瘠的人生會加入你……」她有感而發地道,「一直到現在,我還是覺得一切好像作夢一樣,好不真實。」

「那這樣有沒有真實一點?」他用筷子輕敲了下她的頭,銜著笑意道,「東西都來這麼久了,你卻動也不動,是要我用嘴巴喂你嗎?我很樂意喔!」說著,他嘴真的湊過來。

她眼尖,趕緊閃到一旁——

「喂!這裏是公共場所耶,你還真的……」他的舉動讓她有些好笑。

「不讓我喂,那就快吃吧!要不然趕不上看電影了。」

她點點頭,低頭吃面,但安靜了一會兒,心中那股不安的因數又開始竄動,動筷子的手又變得沉重。

有那麼一刻,她想對他釋出心中所有的不安,但看見他優雅的側面後,欲出口的話語變成——

「勁旋,我們不去看電影了,好不好?」

「為什麼?」他有些訝異地問。

「我突然很想去看星星。」她笑,卻有些勉強,「我一直很想再去一次那個星星滿天的山坳……」

四周吵雜的用餐聲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沒注意到她眼角的落寞,只打趣地道:

「怎麼?想再次重溫那個讓我失魂落魄的夜晚?」

「也是我的。」她俏皮地吐吐舌頭。

「好,既然想去,我們說走就走,吃飽了沒有?」

「嗯。」推開吃不到一半的面,她點點頭。

他牽起她的手,付完帳後,兩人並肩走向停在路邊的車子。

一直到車子發動、開走,他們始終都沒有發現,對街高倍數相機從頭到尾捕捉了兩人間所有的一舉一動。

山區的星星依舊明亮耀眼。

對李春天來說,感動依舊,只不過多了股不安。

雖被杜勁旋緊緊地擁著,但,邱秘書的話語仍緊咬著她的心,讓她不安、讓她心痛、讓她自慚形穢……

終於,她在不安擴大前,釋放了出來——

「勁旋,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因為你有讓我喜歡的一切條件。」他親啄了下她的唇後,想也不想、立即回答。

但,這樣的答案顯然不能讓她煩躁的心安定下來,她遲疑了一下,還是開了口——

「勁旋,你有沒有想過,外人會怎麼看我們?」

「那重要嗎?」

「我知道你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但畢竟……我們的身分背景實在差太多了,我很擔心……」

突然,一雙溫暖的手覆上她的唇,阻止了她接下來的話語。

他轉過她的身,讓她面對他——

「別人怎麼說,那些對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懂嗎?」黑暗中,他望著她的目光很深情,「標準是人定的,階級也是人分的,這些我們沒辦法去改變,但我們可以做到的是——不要被外在的標準所影響。我要你,因為你是李春天,就這麼簡單,我不在乎你的出身背景如何,那不重要,在我心中,你是獨一無二,無可取代的,這樣的我,你瞭解嗎?」

深深地望著他,她點點頭,卻發現眼中已蓄滿了淚水。

是了,只要兩人相愛、只要兩人心中有彼此,那就夠了,何必管別人怎麼說?

這一番深情的話語,讓她胸中漾滿了感動,也打開了心那個纏了一下午的死結,她赫然發現,她竟遠比自己原先所認為的還要愛他!

她暗暗在心中發誓,不論他與她最後結果如何,她的身與心都只屬於他,她一生一世愛定這個男人。

她眼中感動的淚水,他懂,所以,他沒說話,只將她緊緊地攬在懷中,輕吻著她的頰。

她偎緊了他,想把對他的愛融入他的體內。

感受到她反常的力道,他勾起她的小臉,道:「你今晚很反常喔!好像變得有些多愁善感!」

「我沒事!」低頭擦去眼淚,她擠出一個微笑。「只是我現在才知道,太幸福也會讓人掉淚。」

「傻瓜!」他愛憐地撫著她的臉頰。「太幸福不會讓人掉淚,你掉淚,證明我對你還不夠好,今後,我會更努力讓你幸福。」

她泛紅的眼眶又再次蓄滿淚水,但,在晶瑩的淚珠落下前,不知何時突然烏雲密佈的天空,無預警地降下了大雷雨。

他倉皇地拉著她,跑向停得有些遠的車子。

「看來你的眼淚挺厲害的,能招來大雷雨。」邊跑,他邊打趣道。

她破涕為笑,大雨誘發了她的童心,她掙開他的手,在大雨中張開雙臂、臉仰向天迎著雨,快樂地大叫著。

「你瘋了!不怕感冒嗎?」他好氣又好笑地說,想阻止她的放肆。

她反將他拉過來,並撲進他懷中——

「杜勁旋,我愛你,我永遠愛你!」

說完,她主動獻上自己的唇。

雖然她的唇瓣很柔軟,但這大雨沒有讓他喪失理智,他拉開她,「傻瓜!這樣會感冒的,你知不知道?」

他執起她的手,想趕快跑進車子,她卻再次阻止了他——

「我什麼都不怕,你怕嗎?」

看著她那異常美麗的目光,釋出一種迷人風情,引起他全身一陣戰慄。

「小鬼,你在勾引我嗎?你知不知道男人是禁不起勾引的?」他立即將她拉進懷中,並捧起她的臉。

她用溫熱濕潤的紅唇回答了他的話,接著她的手攀上他的頸子,身體貼住了他。

這一次,他沒有放開她,他回應著她的熱情,迫不及待地釋放出被勾出的渴望。

兩人滾倒在草地上,大雨不斷下著,卻融化不了最原始的激情。

所有的話語,在這時候顯然都是多餘。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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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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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20 00:03:42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雖淋了近一個鐘頭的雨,隔天,春天反而更神采奕奕地出現在工作場合。

瞧她雙頰紼紅,喜上眉梢的模樣,王領班忍不住猜測道:

「春天,最近心情很好喔!是不是和阿飛之間喜事近了?」

如同以往,春天但笑不語,任憑大家把她的好心情與田亦飛聯想在一起。

接著,她哼著歌兒,拿起打掃的工具,走出門口。

來到工作的樓層,她的手開始忙碌,但一想起昨晚那令人臉紅心跳的一夜,她的心又開始發燙……

昨晚那般浪蕩的她,完全跳脫她的個性,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傳統的、拘謹的,卻沒料到自己會有那麼主動的一面……

是大雨帶給了她勇氣吧!她想。

不過,她並沒有後悔昨晚發生的一切,她不後悔將自己最珍貴的一切獻給了他,她的身與心,從今以後都將屬於他一個人。

強壓下一顆高漲的心,她快樂地工作著,從這個樓層到下一個樓層,她完全沒留意到時間的流逝,一直到梅爾的聲音將她的專注力喚了回來——

「小春,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一見到她,梅爾喜孜孜地趨向前。

「發生了什麼事啊?」她除下口罩,不明就裏地問。

「吉米說要為你做個專訪,把你的孝心事蹟刊在他們雜誌上。」

「為什麼?」她愣了一下。

「是這樣的,前陣子吉米跟我提過,他們雜誌要做一連串有關孝親楷模的報導,來扭轉讀者對肆週刊的負面印象,剛好我跟他提起你的事,他說有機會的話會過來採訪你。」他滔滔不絕地說著,「昨晚,他突然打電話給我,說想替你做個專訪,我當然替你答應下來,也幫你約了今天中午……」

說到這兒,他才注意到春天臉上沒有跟他同樣的興奮,「怎麼?小春,你看來好像不是很高興?」

「梅爾,你怎麼事先沒跟我商量?」

「這是好事啊!為什麼要先商量?」他不解地道。

春天不認同地皺了下眉,沒有接腔。

仿佛知道她心中的顧慮,梅爾接著道:

「小春,我知道你一向行事低調,不喜歡出風頭,但你想想,如果你的故事被登出來,搞不好因此可以喚起政府對弱勢族群的注意,功勞也不小。」

梅爾最後那一句話,讓她抗拒的心動搖了一點點,但心中那抹不踏實的感覺,依舊沒能讓她點頭。

說不上來,也解釋不出原因,她心中隱隱有種感覺,仿佛她接受吉米的訪問,會影響她與杜勁旋之間的未來……

「小春,你不是老嚷著有機會的話,要替弱勢族群出點力嗎?眼前就有一個機會啊!」梅爾不放棄說服她。

春天面有難色,但看到梅爾熱切的眼神,卻又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語。

「去嘛!反正吉米說只是聊聊天,而且也不見得會登出來,你顧忌那麼多做什麼?況且,我已經答應他了,算是給我一個面子嘛!」

他最後那句話,讓春天知道,要推辭已是不可能……

唉,希望這一切只是她自己想太多。

吉米的訪問沒有想像中可怕,他只問了一些有關她的身世問題,其餘就是跟她閒話家常,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但,她心中那抹不踏實的感覺,卻未隨著訪談的結束而散去,因為吉米那深沉的目光讓她極度不舒服。

一直到結束訪談,逃到誠品後,她的心才放寬一點。

還有半小時才上班,她來到暢銷書專區,拿起一本最近剛出版的名人傳記,打發時間地翻閱著。

但才翻不了幾頁,她便感到背後熱切的目光,回過頭,一見是應該出差到新加坡的杜勁旋,她露出揉合驚訝與驚喜的表情——

「你……怎麼會在這兒?你不是……出差到新加坡嗎?」

杜勁旋慢慢靠近她,目光緊鎖住她的眼。

「你以為經過昨晚以後,我會捨得拋下你,一個人獨自到新加坡去出差三天?出差的事我延期了。」

聽他提起昨晚,一抹紅暈飛上她的頰,她微微地低下頭,道:

「你……沒事吧?對不起,害你昨晚淋了一個多小時的雨。」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這種事哪有女孩子先開口說對不起的?」見她頰邊的紅暈,讓他忍不住逗弄她。

知道他在取笑她,她輕跺了跺腳,不依地道:

「拜託,杜總經理,現在是上班時間耶!你真的閑到發慌來取笑一個小員工?」

接著,她不安地望望四周,還好,現在是中午時間,書局裏沒什麼人。

「小員工?」他輕笑,「你不再是了!」

在經過昨晚以後,他們的關係已不同,他不要她再為了顧及他的身分而遮遮掩掩。

「什麼意思?」她不懂。

「很簡單,我要你離開大神,因為我再也受不了只能在晚上才能完全擁有你,我一要拿掉彼此身分上的束縛。」

一聽,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心口漾起一絲甜膩。

「你要開除我?那我的生活怎麼辦?你要養我啊?」

「有何不可!」

純粹一句玩笑話,她卻沒想到會立刻得到答案,望著他帶笑的眼,她想判斷他話中真假——

「你是認真的嗎?」

「百分之百。」

堅定的答案、堅定的笑容,讓她的眼眶無法控制地泛紅。

「如果只是因為昨晚……你真的沒必要……」

她眼角的淚讓他有想擁她入懷的衝動,但……該死!他不能在公共場所,他對她做出任何踰矩的動作……

所以,他只能以堅定的聲音來宣誓自己的心——

「我不否認昨晚的事情加快了我想要你的腳步,原本在我的規畫中,讓你先離職本就是第一步,昨晚的事只是將計畫提前。」

聽著他堅定的聲音,訴說著對她未來的保證,一滴滴感動的淚水無聲地滑落。

「不准哭,再哭我可不能保證不做出什麼踰矩之事。」

他這一說,提醒了她,她立刻擦幹了眼淚。

「你的提議,我會好好想想。」

「不是好好想想,而是明天就把離職辦妥。」他更正道。

「喂!你很霸道耶!」

她扠著腰,杏眼圓睜地瞪他。

「當然,事關我們的未來,怎能不霸道?」

大神位高權重的總經理,現在卻一副耍賴的嘴臉,讓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好好,明天我就去辦離職,這樣你滿意了沒有?一點半了,你快點回去辦公,免得引來一些閒言閒語。」

她催促著,避嫌地不敢跟他有任何肢體的碰觸。

他沒動,卻重重地歎了口氣。

「我不應該選在這個地方告訴你這些事的,因為我心中有些壞衝動,卻什麼也不能做。」

知道他話中隱含的意思,她好氣又好笑地瞪著他。

「好,走了,辦公去!」他大步轉身,但才跨了一步,像想起什麼似地回過頭,對她說:「對了,忘了告訴你,你昨晚的風情,真的讓我回味無窮。」不等她反應過來,他眨眨眼,帶著一抹詭譎的笑離去

「你……」

等她意識到他說了什麼後,她臉頰潮紅,說不出任何話來。

大步跨出誠品的杜勁旋,完全沒料到會在出口處遇見紀詩愉,但很快地驚訝被一抹誠摯的笑容取代,因為他的心情實在太好了。

「怎麼來了?」他大步迎向她。

相對於他的坦然,紀詩愉目光卻有些幽怨。

「那個女孩……就是我最近一直約不到你的理由?」

這番沒頭沒尾的話語,杜勁旋先是愣了一下,但隨即瞭解她已看到剛剛的一切,他臉上沒有那種做錯事被逮著的心虛,而是一種坦然。

「十二樓新開了家CoffeeShop,風評很好,想不想上去坐坐?」

雖是徵詢的語氣,但他不等她表態即按了上樓的電梯,像是十分有把握對方一定不會有異議。

果然,紀詩愉只是略揚了揚原本緊蹙的眉頭,然後默默地跟著他進了電梯。

進入店內,他們坐在最角落的位子,望著咖啡熱氣嫋嫋上升,雙方陷入一陣尷尬的沈默中。

「邱秘書剛剛對我說了個荒誕的故事,還說我一定可以在誠品找到你,原本我還半信半疑,但現在……我需要你的解釋。」

紀詩愉低低的聲音先打破沈默,她原想用質問的語氣,卻發現自己一點立場也沒有。

一絲慍火隨著她的話語,隱隱跳動在杜勁旋眉心之間。

看來,該是請邱秘書離開的時候了,他貼身的秘書竟然僭越了她該有的本分……無論如何,他不能容忍!

「你不要怪邱秘書多嘴,畢竟她在我爸身邊跟了十年,她只是擔心我受到傷害。」

她看了他一眼,完全瞭解他眼中的慍火。

「你想要我解釋什麼?有這個必要嗎?」他語氣一下變得冰冷。

這番話,讓紀詩愉倏地昂起下巴——

「為什麼沒必要?」她眼底閃過一絲受傷。「這幾年來,我一直在等什麼,相信你不會不明白。」

他當然明白,卻殘忍地沈默以對。

「我一直不逼你,是因為我以為你還沒有準備好,你跟我的婚事,只是時間的問題……」

見他目光依舊冰冷,她一下失去冷靜,激動地低吼:

「你為什麼不開口?為什麼不否認我所聽到、所看到的一切?」

「對不起,我無法否認什麼。」她眼底的受傷讓他的心軟了下來,「對你,我只有抱歉兩個字。」

他的話將她打入冷宮,這麼多年的等待,就換來「抱歉」這兩個字……

他,怎能如此殘忍?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嗎?她只是個小清潔工,一個中下階層的人,她怎麼配得上你?你的家族、你的父母接受得了這個令他們蒙羞的女人嗎?」強烈的痛楚讓她口不擇言。

她語氣中對李春天強烈的指責與輕蔑,掃掉了杜勁旋心中對她的歉意,他驀地起身,陰寒著臉,丟下話——

「這是我的問題,不勞你費心。」

說完,他隨即拿起桌上的帳單離開。

他從沒有過……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失紳士風度地撇下她過,如今,為了個微不足道的清潔工,他竟然不顧禮數、教養,撇下她……

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眼前,紀詩愉才讓眼淚掉下來。

李春天要離職的消息很快傳遍清潔部。

面對大家的揣測與旁敲側擊,她還是笑笑不作任何澄清與解釋,任憑所有的謠言、猜測滿天飛。

提出離職後,接下來的幾天,她與杜勁旋的關係更進一步。

每天,早班的她會等他下班,然後與天底下所有的戀人一樣,一起共度浪漫的夜晚。

有時他早點下班,她會到超市買些新鮮的蔬菜肉類,親自下廚為他料理一頓美味可口的晚餐。

她就像個小妻子一樣,每天膩在他身旁,享受他的溫柔、享受戀愛的甜蜜,分享彼此愈來愈緊密的心。

她神采飛揚的模樣,看在始終立在黑暗處的田亦飛眼底,只是讓愈來愈深的妒意流過心底,但他又能如何?

唉,該是他田亦飛黯然退場、表現君子風度的時候了。

這天,他蓄足了勇氣,來到春天工作的樓層,立在洗手間門口,默默地望著忙碌的她。

「阿飛,來了怎麼不出聲?」忙碌告一段落,她立刻發現了他。

勉強露出一個笑,他對她說:

「最後一天工作了?」

訝異他知道這件事,她遲疑了一下後,點點頭說:

「嗯。」

「辭掉工作後有什麼打算?」他問。

「還沒想過。」她一笑,「不過,我一定會在短期內找到工作。」

「總經理沒替你安排嗎?」她的回答讓他有些訝異。

她搖了搖頭後,回道:

「我回絕掉他的安排,我不想靠他的關係,我有手有腳,可以安排自己的生活。」

聽到這兒,田亦飛再也忍不住內心隱藏多時的激動——

「春天,你真的如此執迷不悟?總經理和我們之間有多麼大的差異,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何苦飛蛾撲火?」

他激動的眼讓她垂下限簾,再拾眼時,眼裏已充滿堅定。

「阿飛,我知道你關心我,怕我受到傷害,但我相信他,也相信我自己的選擇。未來會怎樣,誰也沒法預料,好與壞我都必須去承受。

將來不論我和他之間會有什麼樣的風暴與考驗,我都不會害怕與退縮,我會積極去爭取。」

她眼中的光亮觸動了他,漸漸地,澆熄了他胸中鬱悶之火。他定定地望著她,最後,像是認輸般笑著說:

「看來,你真的愛慘了總經理。」

她沒有否認,只是回應他燦爛的笑容。

只是,她沒料到,風暴與考驗會來得這麼快。

下午,當風暴捲入大神百貨時,春天正在十樓做交班前最後的巡視。

然,才剛出女士專用化妝間,蜂擁而來的人潮與鎂光燈迅速將她包圍,她根本搞不清楚是什麼狀況,一堆麥克風已擠到她面前,此起彼落的問題接踵而來——

「李小姐,肆週刊的報導全是事實嗎?你要不要再補充說明一下?」

「李小姐,你接受肆週刊專訪的酬勞,聽說高達七位元數字,是真的嗎?還是比謠傳的更高?」

「李小姐,請對這件事發表看法……」

「李小姐……」

「李小姐……」

一個接著一個而來的問題,令李春天呆住,完全無法反應,她只是睜大眼、驚愕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然,得不到任何答案的媒體記者們卻不死心,逼問的動作未停,且更加犀利地問話。

就在她不知該怎麼辦時,一道人影排開了眾人,將她拉出漩渦外,閃入剛開啟的電梯中。

「阿飛,謝謝你!」一看是田亦飛,她一顆心立即安了下來,然後迫不及待地追問他這場混亂是怎麼回事:「阿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些記者——」不待她說完,面色凝重的田亦飛將一本週刊遞到她面前。

她不解地接過,瞄了一眼封面,她的心猛地一震。

雜誌封面是那天她與杜勁旋坐在路邊攤吃面的畫面,而旁邊鬥大的標題聳動地寫著幾個大字——

大神總舵主與小清潔工情史大公開

她急切地搜尋著報導的頁數,並急速地往下翻,愈看她的臉愈白,看到報導人吉米的名字時,她彷佛遭雷殛般呆立住。

裏面的內容,與什麼孝親楷模根本無關,完全是吉米憑空捏造的報導,什麼麻雀終於變鳳凰、什麼窮女終於出頭天……

報導中,將她形容成一個為攀權附勢、為擺脫貧困,心機深沉的女子,字裏行間在在暗示她接近杜勁旋全是為了錢與權。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吉米跟她有什麼深仇大恨,為什麼這樣說她?

想到那天吉米那深沉的目光,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發抖。

「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就如上面寫的,你是為了錢?」

田亦飛不諒解的聲音,讓她猛地抬起頭。

「你相信這篇報導?」她聲音有些顫抖。

「我也想告訴自己不要相信……」他痛心地望著她,「但,有人看到你接受訪問,十二樓CoffeeShop的老闆娘已出面證實。」

「事情根本不是那樣的,我接受吉米的訪問是因為——」話聲突然停住,因為她看見田亦飛眼中出現一抹悲哀神色,一種早已判了她罪的眼神。

這一刻,她無言了,連這個始終站在她身旁、給予她支持與鼓勵的大哥哥,都判定了她的罪,那勁旋呢?

一想起這個令她牽掛的名字,她陡地按下九樓鍵,但她遲了一步,電梯已到了地下一樓,

她想也不想立刻按下關門鍵,卻遭到田亦飛阻止——

「你要做什麼?」

「我要到九樓,我要跟勁旋解釋一切!」

「你瘋了嗎?現在外面都是記者,你要造成更大的風波嗎?」他抵住門不讓它關上。

「我不管!阿飛,你讓開,我要上去。」急切占滿心的她,只想推開田亦飛,上樓向杜勁旋解釋一切。

突然,一陣腳步聲自遠而近——

「她在那兒!快,快攔住她!」

原來是不死心的記者們追到地下室,田亦飛見狀,再也管不了那麼多,他抓住李春天的手奔出電梯,然後奔進清潔人員的辦公室。

他們才剛進入辦公室,砰砰的敲門聲便不規律地響了起來。

「李小姐,請你發表一下看法……」

「李小姐,逃避不是辦法,既然敢接受訪問,為什麼沒勇氣接受媒體的考驗?」

記者們似乎有些失去耐性,在門外大吼。

「王領班,千萬不要開門,外頭全是記者!」田亦飛焦急地交代王領班。

王領班眼神複雜地掃了李春天一眼後,悄悄地放下手中的週刊,沒有說什麼,倒是一旁等著交班的歐阿姨開了口——

「我說春天,想出名也不應該是這種作法,看不出來你年紀輕輕,竟然這麼有能耐,能讓總經理對你‘另眼相看’。」她口氣充滿譏諷,「接受週刊訪問酬勞不少吧?難怪你突然說要離職……」她故作恍然大悟地拍了下自己的頭,「對喔,挖到了總經理這座金礦,又何必再屈就這種低下的工作,我真笨!」

這番刻薄惡毒的話語,沒人出口制止,連一向最疼她的江阿姨,眼中也寫著不諒解。

所有人對她不諒解,把她當成投機分子,她都沒有關係,她唯一在乎的是杜勁旋,只要他相信她,其他人她不在乎!

強壓下被人誤解的難受與委屈,她轉身自背包裏拿出行動電話,毫不猶豫地撥了杜勁旋的號碼,但傳來的卻是用戶關機的訊息。

不死心,她再撥,她必須親自跟他解釋,他絕對不能誤會她,她的身與心全給了他,他不能懷疑她一絲一毫……

然,一連試了十多次,卻仍得到同樣訊息,她想再試的時候,電話卻響了起來,她立刻接起。

「勁……」才說了一個字,話筒傳來的女聲讓她很驚訝,「美珠!」

「李春天,我真是錯看你了,枉我這麼信任你,把你當姊妹,想不到你是這種不要臉的人!」罵完,她狠狠地掛下電話。

看著手機,春天的心更加難受了,她垂下臉,避開了眾人的目光,極力忍住快奪眶而出的眼淚,不讓它掉下來。

「王領班,現在怎麼辦?外面全是記者,我們怎麼出去工作啊?」歐阿姨的聲音傳來。

「為什麼不能工作?這些記者的目標又不是我們,刁難我們也沒用。」說著,他目光瞟向李春天,責怪意味明顯。

突然,門被人從外邊用鑰匙打開,是上個月才剛到任的新同事方阿姨。

「耶!你們大家都在,幹嘛鎖門?」一進門,她訝異地問。

沒有人回應她,只有田亦飛趨前,問:

「外面的記者呢?」

「什麼記者?」她一頭霧水,但見到蜷縮在一旁的李春天後,恍然地道:「喔,一定是剛剛公關部發佈一小時後舉行記者會的消息引開了他們。」

彷佛想印證她的話,田亦飛小心地將門打開一道縫,果然,外面空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他松了口氣,對大家說:「外面沒人,那些煩人的記者真的走了。」

王領班緊繃的神情也跟著放鬆,他說:「好了,大家可以恢復正常工作了,我——」

沒等他的話說完,李春天便奔了出去。

現在,佔據她腦海的,就是要儘快找到杜勁旋,向他解釋一切!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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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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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20 00:04:03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就在李春天受到眾人指責的同時,九樓也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風暴。

「大哥,你一向頭腦清醒、冷靜理智,為什麼會做出這種糊塗事,中了別人的陷阱而不自知?」

杜勁中透過關係,一截到肆週刊這條爆炸性的大新聞後,在第一時間便趕到大神,氣急敗壞地向杜勁旋質問新聞的正確性,

原本他以為這只是週刊為炒作,而惡意捏造的行為,但,從杜勁旋不吭一聲的情形看來,他心中大致有底。

「大哥,不開口並不表示事情沒有發生,爸知道這件事後相當震怒,他要你立刻召開記者會,解釋一切全是子虛烏有。」

背對他的杜勁旋雙眼仍望向窗外,他維持著同樣姿勢,身子像石化般動也不動。

「大哥,你到底在想什麼?外面記者已經吵翻天了你知不知道?你要繼續這樣沈默到幾時?」見他還是沒有動的意思,他一怒之下想上前,卻被一旁的邱秘書阻止——

「副總,你先別激動,我想總經理是太震驚了,畢竟被人欺騙的感覺不是一下子就可以平復得了的。」

「那是他自找的。」杜勁中毫不留情地道,「想不到區區一個清潔工,竟然敢包藏禍心……真是該死!」

「不能全怪總經理。一個有著天使般臉孔的女孩,的確會讓人不設防,總經理這次會遭人陷害,是吃虧在對人性的醜惡瞭解得不夠透徹。」

邱秘書的語調不高不低,卻像一把利箭直直地射入杜勁旋心底,將他原本堅定的心射穿一個洞,不斷不斷溢出的劇痛,讓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邱秘書,你立刻幫我召集一級主管到會議室開會,他不做任何處置,我來做。」

杜勁中吩咐完,便大步跨回自己的辦公室,

邱秘書回應了一聲後,並沒有立即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她反而走上前,來到杜勁旋身後,故意說道:

「總經理,事情已經發生了,生氣後悔都沒有用,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如何解決眼前的難題,收拾善後。」

杜勁旋仍是無動於衷,身子動也不動。

邱秘書看了他背影一眼後,才回到自己座位執行任務去。

她一離開,杜勁旋偽裝出的冷靜全部崩潰,他將手支在牆上,整個人虛軟地靠在牆邊……

是這樣嗎?

這就是陰謀背後,殘酷醜陋的真相?

原來,一開始她就是包藏禍心;原來,她早就挖好陷阱等著他跳進去……

難怪,那一天她會突然改變主意要吃路邊攤;難怪,那天晚上她會如此地反常,主動獻身給他……

原來……這全是精心策畫好的陰謀,而他,竟然傻到完全不設防、竟然傻到以為自己找到了真愛……

為什麼?

為什麼她要如此地傷害他,在他一顆心已完全陷落之後?

抬手用力打了牆壁一拳後,他整個人伏在牆上,虛軟地閉上眼睛,任憑不斷溢出的痛楚一點一滴地啃蝕著他的心臟。

不知過了多久,在他的心跳、感覺幾近麻痺時,門外一陣混亂的爭吵聲觸動了他……

「李春天,你還有臉上來?!你還想要什麼手段?」

「邱秘書,我拜託你讓我進去好不好?我一定要見他,把事情說清楚……」

「他不會見你的!李春天,別以為要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就可以讓你的身價三級跳,麻雀,水遠是麻雀……」

「不是這樣的,邱秘書,你讓我進去好不好?我求你!」

聽到這兒,杜勁旋幾近麻痺的心又開始劇烈地跳動,充斥著被欺騙、心痛、憤怒的種種情緒,他冷然地走到桌前,按了內線電話——

「邱秘書,你讓她進來。」

說完,他回到自己的座位,收起多餘的情緒,讓他臉上只剩冷漠。

從門被推開,春天的身影一出現,他銳利的眼沒離開過她,仿佛想將她看透。

心急著想解釋一切的李春天,沒有發現他眼中的漠然,一見到他,她立即趨向前——

「勁旋,這不是真的,雜誌上寫的全都不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沒——」

「為什麼這麼做?」杜勁旋毫不留情地打斷她,「是為了錢嗎?」

一下子無法瞭解他想表達的意思,李春天呆愣在原地。

然,她的反應卻讓他解讀成心虛,他冷冷一笑:

「這報導寫的真是精采啊!什麼低收入戶、什麼孤兒棄婦……真是引人同情啊!」

冷冷的話語、冷冷的眼神,讓李春天立刻明白他誤會她了,她更是急切地來到他身前——

「勁旋,我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當初明明說好那只是做孝親楷模的專訪,我不知道為什麼會登出這樣的東西,你一定要相信我!」

「孝親楷模?」他冷笑兩聲,將視線從雜誌上她與作者合照的照片收回,「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李小姐,你的戲碼還要再演下去嗎?」

冰冷的笑聲將她一顆焦切的心,瞬間打入漆黑無比的穀底,但,她還是不死心地抓住他的手,企圖再解釋:

「不是這樣的,我對你是真心真意,勁旋,我沒有演戲,我只是——」

「只是什麼?」

她那句「真心真意」燒痛了他的心,戳破了他極力偽裝的冷靜,突然,他起身,反過來抓住她的手,惡狠狠地盯著她——

「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不是嗎?為什麼還要把我當傻瓜?你還想將我玩弄於股掌問嗎?」說完,他狠狠地推開她。

他這一推,讓李春天跌到地上,她驚恐地看著他,不為他的粗暴,而是為他殘忍

的話語。

很快地,驚恐的眼被淚水占滿,她無聲地搖著頭。

不!他怎麼可以這樣誤會她……

別人怎麼說她都無所謂,但,他不同!她把自己的一切全給了他,他是她的全部,他怎能如此殘忍……

思及此,她抹掉了淚水,站起身,再次抓住他的手——

「勁旋,你不可以就這樣定了我的罪,我沒有包藏禍心,我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你的事,你一定要聽我解釋,我——」

「夠了!」他揮開她的手。

有那麼一刻,她滿面的淚痕觸動了他,但更快地,弟弟與邱秘書對她的批判喚回了他原有的冷靜,他轉身背對她。

「勁旋……」她不死心地呼喊他。

他無動於衷。

「勁旋……」她仍極力想挽回。

他仍不為所動。

「勁旋,我求求你,看看我……」她顫著腳步走向他。

然,還沒靠近他,他猛地轉身,用力捏住她的下巴,用不帶任何感情與溫度的語氣道:

「李春天,你的心機好深沉、好可怕,連我這種在商場上經歷過大風浪的老將,都栽在你手裏……你這張臉,曾經騙過多少人?我又是第幾個?」

接著,他痛心地閉了閉眼,睜開眼後又說:

「李春天,夠了!傻瓜當一次就已足夠,這場虛情假意的戲可以結束了!」說完,他毫不憐惜地推開她。

臉頰上應該會有的痛楚,李春天根本完全沒有知覺,因為她心被攪碎的痛掩蓋了一切。

再也無法忍受地,她的腳不斷向後退,最後,她受不了心中的痛楚,轉身奔了出去。

她奔出了總經理室,奔出了九樓,一路直奔到三樓樓梯間才停了下來,任由情緒崩潰。

她蜷縮在樓梯的角落,讓淚水奔流,讓淚水釋出她受到的所有不平待遇與一切委屈。

背包裏的手機在此時響了起來,她沒有接也沒有理,此刻,承受了太多委屈的她,渴望情緒能一次宣洩掉……

但,手機依舊不斷地響著,沒有絲毫停歇的意思,她翻出手機打算關機時,上面的號碼讓她猛地一震,然後她迫不及待地接起了它——

「曲媽媽,有事嗎?」

「春天,快來,你母親從三樓摔下來,恐怕不行了,她現在在XX醫院急診室。」

曲媽媽焦急的聲音,讓李春天大腦空白了十秒,接著,強烈的恐懼感隨之襲來——

不!

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隨著心中這聲呐喊,她跳起身,壓下心中的傷痛並打起精神,然後奔出大神百貨。

然而,一切還是遲了,就在她耗盡最後一分力氣趕到醫院時,仍來不及見到母親最後一面。

身為人子最大的痛楚,是無法伴隨著將大半生奉獻給子女的父母,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

母親的死,重重打擊了李春天。

從趕到醫院接到母親死訊,一直到三天後母親火化,在簡單至極的喪禮上,捧著母親骨灰的她,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也沒有掉一滴眼淚,她的心彷佛已經死了,不再有任何感覺……

曲媽媽將一切看在眼裏,痛在心底,因為她深深知道,存在春天心中的悲痛有多麼深、多麼重。

「小春,曲媽媽知道你難過,但你哭出來好不好?哭出來會比較舒服一點。」

春天空洞木然的眼,依舊將視線定在遠方。

「小春,不要這樣,你媽看到你這樣,會走得不安心的。」曲媽媽難過地拭去了眼角的淚珠。

聽到了她這麼說,春天茫然的眼動了一下,卻沒有太多情緒變化,她嘴角喃喃地念著——

「我媽走了,沒留下任何的話,沒來得及聽見小春唱的歌,她就這樣走了,留下小春一個人孤伶伶的……」她轉頭望向曲媽媽,「小春該怎麼辦?小春沒有媽媽疼了……」

聞言,曲媽媽再也忍不住地將她抱入懷中。

「小春,別這樣、別這樣……你還有曲媽媽啊!」她不斷地拍著她的背,淚水不斷地流下。

一直到曲媽媽眼裏的淚水落到春天臉上,她才從恍惚中醒過來,一下子,所有的傷痛如排山倒海般回到她腦中,她開始放聲大哭。

「曲媽媽,我對不起我媽、我對不起我媽……」

她自責、她悔恨,為什麼在母親最需要她的時後,她竟忙著追逐她的愛情、追逐她的夢?

她是多麼的不應該……

曲媽媽沒讓她繼續說話,她緊緊地將她摟在懷中,用她母性的溫暖一針一針地縫補春天那顆已碎成千萬片的心。

雖然藉著到新加坡出差一周,來躲避這煩人的一切,但杜勁旋一顆心卻糾結在春天的身影裏。

等到他回到國內,在弟弟刻意的壓制下,風波雖已逐漸平息,但他知道,自己的心已難癒合。

這天,他例行的到各樓層巡視。

等到他來到八樓時,突然被田亦飛與梅爾攔了下來。

「總經理,我們有很重要的話想對你說,可不可以佔用你一點時間?」

杜勁旋還來不及表示任何意見,隨行的一級主管立即出口斥責:

「你們不知道現在是上班時間嗎?有話直接找你們的主管說,總經理正在忙!」

一被斥責,田亦飛雖漲紅了臉,卻仍固執地望著杜勁旋,說:

「總經理,我們不會佔用你太多時間的,我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必須要對你說。」

一旁的梅爾聞言,立即用力點頭表示附和。

那位一級主管還想再訓斥他們,卻被杜勁旋阻止:「沒關係,你們先過去七樓,待會兒直接在我辦公室會合。」

既然總經理都這麼說了,那位一級主管雖然不以為然,卻也無法再說什麼,他隨即與其他主管一同離開。

田亦飛感激地望了杜勁旋一眼,後者卻笑了笑道:

「這裏……似乎不是說話的好地方……」他環顧四周,剛好瞥見每個樓層為逛街民眾貼心設立的小CoffeeShop,他朝那兒指了指,「我們到那兒坐下再談,如何?」

聞言,兩人都沒有意見。

接著,他們坐定後,有點緊張的梅爾立即用手撞了撞身旁的田亦飛,要他趕緊開口。

田亦飛清了清喉嚨後,說:「總……總經理,我們都誤會春天了。」

沒料到會是這個話題,杜勁旋嘴角的笑容立即斂去。

見狀,梅爾立即補強道:

「這是真的!事情並不像雜誌所寫的那樣,那個吉米實在太可惡了,明明說好是孝親楷模的報導,誰知……竟被扭曲成那樣!

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硬逼春天接受吉米的採訪,她也不會中了吉米的計,害她彼人誤會。」講到這兒,懊惱、氣憤全寫在他臉上。

聽到「孝親楷模」四個字時,杜勁旋的嘴角動了一下,但一直到最後,他還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默然地盯著手中的咖啡。

田亦飛趕緊用眼角示意梅爾,要他把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出來。

「事情是這樣的……」

接著,梅爾钜細靡遺地把所有的事全講了出來,之後他見對方始終動也沒動,末了,他加了一句:

「總經理,我所講的全是事實,我敵對天發誓,絕無半句虛言,你一定要相信我!」

杜勁旋還是沒動,似乎在想著他話的可信度。

一旁的田亦飛見狀,沉不住氣地說:

「總經理,梅爾講的已經夠清楚了,你還不能相信春天的清白嗎?」

經過肆週刊事件後,雖然表面上證據確鑿,一切直指向李春天攀權附貴,但為了更確定一切,他在當天便去找梅爾要問清楚,誰知梅爾卻剛好休假出國去玩,等到他找到他時,已是五天以後了。

而聽了梅爾的敍述後,兩人便連抉趕到春天住處,卻撲了空。

透過曲媽媽,他們才知道春天母親過世一事,也瞭解了她內心的委屈與悲痛,而她為了平復心情,隻身背了簡單行囊到南部散心,曲媽媽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聽到這,杜勁旋終於抬起眼。

「既然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為什麼她不再來找我解釋?如果她心裏真是坦蕩蕩,為什麼事件發生後到現在,她沒有任何消息?」

聞言,田亦飛震了一下。

「你不知道嗎?春天的母親在事件發生的當天,過世了……」

心中的震驚,讓杜勁旋手中的咖啡溢了出來,他將目光調向田亦飛,企盼更多的消息……

但,田亦飛的目光卻黯了下來。

「她母親的喪禮簡單的不像話,她沒有通知任何人,獨自承受所有的悲痛與委屈……」講到這兒,他聲音不由自主地哽咽,「春天……她是那麼潔身自愛的女孩,我應該是最瞭解她的,可是,我竟然也該死地誤會她,我真是大混蛋一個!」他自責地用力捶打自己。

「阿飛,別這樣!」梅爾阻止了他,眼眶卻早已泛紅。「我才是那個該死的大混蛋,春天那麼信任我,我卻害她變成這樣,連母親最後一面也沒見到……我才該死!」末了,淚已流下。

田亦飛吸了吸氣,讓情緒平復一點後,他真誠地對著杜勁旋道:

「總經理,你一定要相信春天,我曾經警告過她,飛蛾撲火絕對沒有好下場,但她卻執意往下跳……可見,她真的是愛慘你了,你不應該對她的真心有一絲一毫的懷疑。」

杜勁旋無比心痛地閉起眼睛,思緒不自覺地飛到那天,她企圖解釋的臉孔。

當時,她是懷抱著多大的希望來向他解釋一切,而他……又是用多麼惡毒的話語,毀掉她所有的希望!

天!他到底做了多殘忍的事?

她到底受著什麼樣的委屈與悲痛在過日子?

想到這兒,心像被淩遲般的痛楚,讓他再也坐不住地起身,奔了出去。

一路高速行駛,他來到春天的住處。

應門的是曲媽媽,她一見到他,眼中的訝異隨即被了然取代——

「你是……杜先生吧!」

杜勁旋眼中的詫異沒有停留太久,因為曲媽媽立刻接著道:

「你等一下,春天有東西要給你。」

她隨即返身進入屋內,再出來時,手中有個小包裹。

接過包裹,杜勁旋心中百味雜陳。

「你怎麼知道是我?」

曲媽媽一笑,回道:「春天的朋友算來算去不會超過五個,你是我唯一沒見過的,所以這答案不難猜,不是嗎?」

像是知道他眼中的疑惑,她又接著道:「春天臨走前交代我,如果你來找她,就把這東西給你,你若沒來,就把東西丟了。」

「臨走前?」

曲媽媽點點頭,說:「雖然她沒說,但我知道,她這一走,不會回來了。」她歎了口氣,「以前,她母親是她的全部,現在,她母親走了,這裏已經沒有任何她可留戀之處,再留在這兒,只是徒留傷心……」

曲媽媽後來又說了什麼,杜勁旋已經完全聽不到了,因為他全身已被恐懼占滿——

她這一走了,不會回來了……

這裏已經沒有任何她可留戀之處……

想到這,他的心重重被刺了一下。

不!她怎麼可以用這種方式懲罰他?

一股急切讓他隨即握住曲媽媽的手,問道:

「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對不對?你一定知道,對不對?請你一定要告訴我,拜託!」

相對於他的激動,曲媽媽只是無奈地搖搖頭。

帶著一顆失落自責的心,失魂落魄的他,接下來像遊魂般駕著車,繞了整個臺北市。

一直到傍晚,他將車停在大神百貨停車場後,他才注意到一直放在身旁的包裹。

他猛地撕開纏在上頭的膠帶,一打開,映入眼簾的,竟是一條令人怵目驚心的黑色長辮!

顫著雙手捧起長辮,一張紙條隨即落了下來,他拾起它,讀著上面的字句——

「黃梁本是夢,癡心仍是空。

蓮花出淤泥,奈陷濁世中。

剪辮以明志,不望君能懂。

但求無愧心,清白留心中。」

簡單的八句話,將他的心狠狠地打進十八層地獄。

天!她是帶著這樣的悲痛離開的嗎?她是帶著這樣的絕望離開的嗎?她真是如此恨他,所以要用這樣的方式懲罰他?

紙張在他的激動下,變成了紙團,望著手中的髮辮,他在心中呐喊著——

不論如何艱難,他一定要找到她,乞求她的原諒!

尋春天的行動立即展開,杜勁旋私下透過各種關係與管道,釋放出他在尋找她的訊息。

但,他仍沒有任何進展,她像消失在這世界一樣。

兩周後,在他私人信箱中,他收到一封署名Spring的信——勁旋:

透過曲媽媽,知道了你瘋狂尋找我的行徑後,我真的好高興,因為這證明你已經相信我了,對不對?

不過,我要告訴你,我不現身,並不是不原諒你,而是我尚未準備好面對你。這些天來,我過得很好、很平靜,也想了很多。我想,有些人說的不錯,我和你之間的距離實在是太遠了,我們的身分背景、學經歷,就像天與地有著極大差異,這是我永遠無法跨過的鴻溝……

也許你會說你不在意那些世俗眼光,但我不能這麼自私地讓你一個人去承受這麼多的非議與懷疑,我也做不到不去在意旁人的目光輿指指點點。

所以,請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調整自己的腳步、充實自己的實力,等到我把你我間的距離縮小、等到我完全準備好,我一定會主動出現在你面前。

在此之前,請不要再花時間找我,相信我,我會很努力很努力地去縮短我們彼此之間的距離,只是,在這段準備的日子裏,你……願意等我嗎?

請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Spring

讀完信,他激動到不能自已,顫抖的心久久不能平息。

望著手中的信紙,他低低地呐喊著——

會的,他會等,一定會等,他會一直等,等到她願意再次出現在他生命中的那一天……

這是他的承諾。

這是他與春天的約定。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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