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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何若 -【愛人,看這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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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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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20 00:04:50 |顯示全部樓層
何若 - 愛人,看這邊!

煩!超煩!他都已經擺明了不想理人,
這小妮子倒是耐心十足,
不管他如何擺臉色、說狠話,
她還是這副熱心樣。
倒是他……竟被她纏出興致來,
對她再也放不下…但她這比鯨魚骨還粗的神經!
他親也親了、摸也摸了,
她怎麼還以為他們之間僅是純友誼?
為了捍衛"領地",
他暗自幫她嚇走了無數的蒼蠅,
可她……卻老感歎沒人追……可惡!那他到底算什麼?!
啥?她怕年華老去,決定主動出擊——去相親!
這怎麼成!不能再等她慢慢領悟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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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22-5-20 00:05:33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市立晴光國民小學,六年五班。

  岳可期是這班上的頭頭。

  她紮著兩條普通的馬尾,身穿白衣藍裙的吊帶制服,個子不是很高,長得不是很壯,臉蛋不是很可愛,小學前五年的學業成績不是很優秀——事實上還有點爛,完全像一般平凡的小學生,不過她一直都是班上的頭頭,同學眼中的中心人物。

  瞧,才開學第一天,有人已經急著對她宣告忠誠了。

  「岳可期,這學期我還是要選你當班長!」

  「好啊。」她笑瞇瞇地接受對方的熱情,在新教室隨便找了個位置,放下書包坐好。

  「岳可期,自然科學實驗我們一組。」另一個同學湊過來,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

  她怎麼忍心拒絕呢。「那有什麼問題。」

  「耶!」同學目的達成,高興不已。

  又有兩個帥氣的小男生也走到她桌子前。「岳可期,今天只上半天課,放學去打球。」

  「我要回家吃飯,晚一點吧,兩點見。」她低著頭,邊答邊拿出紙筆,開始忙碌起來。

  小男生雙雙點頭。「要來哦。」

  「岳可期,那打完球你來我家玩好不好?我媽給我買了新電玩。」又一位擠到她身邊。

  「真的?好呀。啊,誰的暑假作業借我抄,我有幾題數學來不及寫。」其實是偷懶。話剛說完,七八本作業簿立刻大方地在她桌上攤開。「嘿嘿,謝啦。」

  對小學生來說,這種被眾人包圍簇擁的場面著實壯觀,但在五班卻是稀鬆平常,而且主角總是同一個,只要她一進教室就開始熱鬧起來。

  「岳可期,這學期我想坐你旁邊。」又有人開口。

  「啊,人家剛要說——」

  她小臉抽空抬起,正要調解,一本作業簿凌空壓來,疊在其他同學的本子上,上面的試題做得整齊又乾淨,和岳可期筆下的「擦痕纍纍」形成強烈對比。

  「不行,我跟她上學期就約好了,這位置是我的。」五班的資優生,也是副班長的林令心非常鴨霸,一屁股就在岳可期旁邊的椅子坐下。「抄我的,我的答案不會錯。」

  「林令心,你好詐喔!」

  「岳可期,你怎麼每次都跟她約好,人家也想跟你坐。」

  岳可期十分無辜。「因為她先跟我約定了嘛。」

  「因為我跟岳可期是『麻吉』的,懂不懂?」林令心把手搭到她肩上,得意地說。

  「我們班上誰跟她不麻吉!」

  「那我跟她是麻吉中的麻吉,所謂焦不離孟、孟不離焦,懂不懂?」

  「聽不懂。」岳可期非常誠實。

  林令心拐她一下。「反正人家要跟你坐!」

  「不公平。」有人抗議。

  「好啦,對不起嘛,那我只有一個人怎麼辦?不要吵了,下午我們一起去打球。」

  「才不要!下午太陽那麼大,會曬黑而且還會流很多汗,臭死了。」幾個小女生皺著鼻子馬上拒絕,對這提議一點也沒興趣。

  「哼,臭的是你們女生,不可以來。」男生也不歡迎。

  「我也是女生耶。」岳可期說。

  「你又不一樣。」她打起球來比男生還狠還准,超厲害的,是他們的王牌。

  「好吧,那晚一點去找曾孟家,他有新電玩。」

  曾孟家聽了怪叫,推推眼鏡搖搖手:「岳可期,那些都是我的寶貝,是你我才給玩的。」別人連碰都別想。

  「小氣鬼,我們也不稀罕。」

  真難搞定耶。「好啦好啦,那再晚一點,來我家玩總行了吧?我家什麼都可以碰。」

  一聽到去她家,終於都點頭了。

  「我們帶娃娃去。」

  「還有餅乾,來玩英國下午茶。」

  「都幾年級了,好幼稚喔,做作。」男生不屑地說。

  「閉嘴啦。」

  真的都乖乖沒聲了,岳可期這才滿意地低頭專心趕作業。她一直玩到了暑假剩最後三天才想到趕工,累到昨晚差點沒死在書桌上,結果還是來不及寫完,臭老哥!也不多少幫幫忙。

  「好棒喔,可期,你就是這麼教大家服氣!」林令心身為資優生,但最崇拜的人竟是這從沒爬進前二十名的岳可期,她是打從心裡喜歡她,忍不住來個抱抱。

  「松一點,我手不能動了。」

  「我幫你寫。」林令心頭靠在她肩膀上。

  她也很想。「不行啦,老師會認出來的。」她的狗字和令心的簪花一辨即知。

  「那我幫你加油!」

  「謝謝。」

  「可期,再下學期,我還是要跟你坐一起。」

  岳可期轉頭給她一個可人的笑,彎著眼:「好啊!」

  這就是岳可期,六年五班的風雲人物。她長得不是超美麗,功課不是一級棒——再註明一次,是有點爛。但是同學都喜歡她,因為她樣樣精通——球打得好、跑步跑得快、電動遊戲打通關、小女生的玩意兒也很愛,吃喝玩樂可以說是無一不行,加上開朗坦率好商量的個性,和每個人都處得來;男生當她是哥兒們,女生當她是姐妹,大家都愛找她玩。

  其它班級都是選出成績最好的同學當班長,她卻因為極佳的人緣而榮膺此位,這是六級年五班最特殊的地方。

  因為有個特別的岳可期。

  ※※※

  晴光國小六年五班。新的學校,新的班級。

  早上第一節課,年輕的男導師面帶笑容地走進教室,身後跟了一個小男生。

  「各位同學早,今天來了一位新同學,因為父親公司調職的關係從中部搬來台北,大家要好好和他相處,知道嗎?」

  「好——」全班同學拉長聲音應答。

  老師拍拍他:「程映璿,這些就是你的新同學,跟大家介紹一下自己。」

  小男生長得白白淨淨的,略顯瘦弱,他站在講台上掃了底下一眼,眉清目秀的臉龐面無表情,拿了粉筆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就這樣?」

  他點頭。

  老師沒轍地皺眉,這小孩子安靜得緊,從方才在教職員室到現在沒聽到他開過口,年紀小小就這麼酷,傷腦筋耶。

  「程同學比較害羞,不過相信他一定很希望和大家作好朋友;另外他的功課很好喔,老師看過他在以前學校的成績單,幾乎都是第一名,十分難得,同學們要和他相互切磋學習。」

  「哼。」林令心的聲音很小,只有岳可期聽到。

  「我看——你就坐那個位置好了,第三排最後還有一張空桌,班上原本四十二人剛剛好,你暫時先一個人坐吧,整張桌子都給你用。」

  他低頭走到位置上,坐下。

  「嘿,運氣不錯哦,在班長旁邊。班長,好好照顧新同學。」

  「好。」沒有意外,岳可期這學期又當班長了。她和程映璿的位置只隔了一條小走道,她好奇地打量新轉來的同班同學。「嗨!」

  很親切的招呼聲,含著飽滿的友情指數,可是程映璿只是斜睨了她一眼,連脖子都沒轉過來,又把視線調回去,冷淡得教人心寒!

  「好狂。」林令心一手支著下巴,斜著頭說。

  岳可期還是第一次遇到有人不理她的,奇了,他不想交朋友嗎?還是她看起來不誠懇?

  程映璿拿出課本專心上課,根本不再瞧她一眼。

  ※※※

  好好相處?切磋學習?很難!

  第一天上課,程映璿就把自己弄得很沒人緣。

  「程映璿,你以前住中部哪裡?」第一節下課,有同學迫不及待地走過去跟他認識認識。

  「台中。」再簡單不過的回答,聲音不高不低,聽不出一點熱情。

  「台中市還是台中縣?」

  「市。」這次更短了。

  「台中市喔,我阿嬤也住那裡,我常回去玩,你住哪條路?」

  他看對方一眼。「我已經搬家了。」

  一把友誼的火苗就此熄滅。

  「程映璿,我們要去操場打球,你來不來?」第二節下課,有男生邀他加入活動。

  他依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用了。」

  「你不喜歡打躲避球?」

  「我喜歡看書。」

  臭屁!

  「程映璿,老師說你功課很好,那這題算數你教我好不好?」第三節下課,班上的小美女兼數學白癡溫宜宜,很有禮貌地向他請教功課,嗓音甜得可以搾出蜜。

  「你不會?」

  「嗯,好難喔。」她都得同學教個兩三次才懂。

  「去問老師。」

  溫宜宜的小臉冒出三條黑線。

  到了第四節下課,午休時間,已經沒有人願意再接近他跟他說任何一句話了,那張沒表情的木頭臉、愛理不理的應對態度,看了就不爽!他以為他誰啊,大家是看他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份上好意關照,他拿的那是什麼喬?稀罕,狂得二五八萬,沒見過這麼難親近的人!

  沒有人想理他了,即使他長了一張漂亮的臉孔、功課頂呱呱(聽老師說的),也沒有同學要理他了。

  除了岳可期。

  「唉,程映——你最後那個字怎麼念?」

  這個笨蛋。程映璿懶得理她。

  「璿。」林令心解答,一邊把自己餐盒裡的茄汁豬排撥到岳可期的餐盒內,換她不吃的青椒絲。

  岳可期點個頭,又轉向他:「程映璿,你好安靜。」

  他照樣用眼角掃她一眼,繼續「安靜」地吃飯。

  「他不喜歡別人跟他說話啦,可期,不用理他。」其他圍過來和她一起吃飯的女同學說,不想她也碰釘子。

  但如果她不理,就不是廣結善緣的岳可期了。

  「為什麼?程映璿,你這樣會交不到朋友的。」

  「有人就是天生孤僻,你管他。」林令心要她把注意力放回豐富的午餐上。

  「對啊,好心跟他說話他還嫌你吵哩,你沒看到他剛剛那種態度。

  「就是嘛,愛理不理的,過分!」幾個小女生都碰了一鼻子灰,虧她們第一眼還覺得他很賞心悅目,現在完全推翻了。

  同學的怨言程映璿彷彿充耳未聞,處在同一間教室,他卻像個局外人。

  天生孤僻的人正是岳可期最看不過去的,他愈不理她,她偏偏就對他愈有興趣。

  「程映璿,不是這樣的吧,你只是和大家不熟所以害羞,對不對?」她天真地問。

  他這次連斜眼看她都懶了。用完午餐,程映璿起身走出教室,岳可期眼光跟著他,湯匙一放也要過去。

  「你飯不吃啦?」林令心瞪著被她遺棄的豬排,惋惜地喊。

  「他對你們起碼還愛理不理,可是我跟他說了兩次話他連理也不理我,不公平!我要問他為什麼。」她受不了這麼被忽視,好歹他也哼一聲呀。

  程映璿沒走到哪,就在走廊的洗手台洗手,他搓著肥皂泡泡,岳可期站到他旁邊,這男生果然瘦弱,還矮了她半個頭,她兩手叉腰:

  「你水土不服嗎?」

  他洗淨手,把水龍頭關緊,掏出手帕擦乾。這個女生——好煩。

  「我很好。」他回她的話了,聲音和他的態度一樣冷淡。

  「可是我看你並不喜歡這裡。你才來半天,已經快把同學得罪光了,這樣會沒有朋友的。」

  沒有就沒有。

  「我沒想得罪他們。」可是他的表情也不覺得在乎。

  「那你幹嘛不理人?」

  「我沒有不理人。」

  「你就不理我啊。」岳可期指著自己。

  這個女生——好吵。

  程映璿終於正眼看她,兩人眼睛對著眼睛,視線呈輕度傾斜,他看著她的鵝蛋臉,臉上有一對活潑的濃眉,單眼皮靈活的大眼,俏挺的鼻樑以及紅潤寬闊的嘴唇,完全一副健康活骨的模樣。

  「因為你看起來很愛講話。」他說,把手插進褲袋裡。「如果我理你,你可能會沒完沒了。」

  「我?」她的話的確不少沒錯,可是——

  「我討厭別人沒事煩我,特別是女生。」他冷淡說完,劃好了距離感,便進教室回到位置上,再也不理岳可期了。

  岳可期的手指還指在自己的鼻子上,才轉眼他的人就閃開了,她眼光跟著程映璿,人生第一次嘗到挫折感。

  真不敢相信,一向吃得開的她,居然有人嫌她煩!

  這個新同學,果然不怎麼討人喜歡。

  ※※※

  「又當班長,可期,你是爸爸的驕傲!」卸下二線一星的警官制服,難得有空回家吃飯的岳尊典換上清涼的汗衫和運動短褲,手裡捧著碗筷十分欣慰地衝著小女兒笑,夾給她一隻大雞腿。

  「我們可期呀,已經連續三個學期作班長了唷!」周嫻嬌小的身子圍著圍裙,上面是小鹿斑比的圖案,她端湯上桌,低頭親了女兒一下。

  岳可期並不覺得當班長有什麼得意的,同學選她就作啦,不過看見父母開心的反應,她也跟著露出笑容。

  「是啊,她大概是全台灣國民小學唯一一個老在及格邊緣掙扎的班長。」坐在她對面扒飯的帥氣少年扯後腿地笑道。

  「我哪有!」

  「喔,那是在第一名附近徘徊——從後面數過來。」

  「哥!」岳可期吹鬍子瞪眼,因為他說對了。

  「你真是奇葩。」岳彥期晃著頭,一邊迅速跟她搶菜,他正進入發育期。

  「那有什麼關係,成績不代表一切,何況可期除了功課差一些,其它表現都很出色,尤其她班上的同學都好喜歡她呢。」女兒是自己生的最好,周嫻一點也不嫌棄可期慘不忍睹的學業成績。

  岳彥期笑了笑,不說話。母親當然不嫌,因為要怪得怪到遺傳不好,據說她自己學生時代的成績單也是不忍卒睹。

  「你說是不是,老公?」

  「我這個女兒啊,就是有人緣……」岳尊典驕傲地說。

  顯然這個家庭裡弄瓦比弄璋強,好一對獨特的父母。

  「不過功課若是能再進步一點,就更讓爸爸感動了,這一點要跟哥哥多學習。」

  呃,前兩行那句話撤回。

  「我已經很努力了嘛。」岳可期搖搖頭,拿自己也沒辦法的樣子。

  「要她達到我的水準是強人所難。」岳彥期也不客氣。

  「那你就幫幫她啊。」周嫻數落幾子。

  「那就是強我所難了。」

  「哥,你真壞!」

  他笑出白牙,承認:「所以我的人緣沒你好,班上的同學可不是每個都喜歡我哩。」

  「說到同學,我們班上今天轉來了一位新同學。」

  「這麼巧,我們學校今天也有兩名轉學生,一來就轟動。」岳彥期隨意提起。他就讀的國中就在岳可期學校附近,現在是國二生。

  「可期,那你有沒有好好照顧人家?」周嫻提醒女兒身為班長應盡的職責,她一向最看重人際關係,這是岳家的家庭教育。

  「媽是問你有沒有發揮雞婆精神——」岳彥期剛說完就挨了一耙子,他摸摸自己的後腦勺:「我吃飽了。」

  她還真的被嫌雞婆。「照顧?他才不需要我照顧咧,跟他說話都不太理人,而且他討厭女生。」

  「是男孩子?」

  「對。」

  「那他一定不會討厭你。」女兒是自己生的最好,岳尊典很有信心。

  「就是呀,可期,要跟新同學作朋友哦。」周嫻笑瞇瞇地對女兒說。

  岳可期咬著筷子,想起程映璿那張冷淡的臉,和他對她說過的話。

  有點難耶……

  吃過飯洗完澡,岳可期鑽到哥哥房間跟他搶電視。

  「我要看八點檔。」

  「去客廳。」

  「媽在看她的卡通錄影帶啦。」而且是那種八百年前的白雪公主、灰姑娘。

  「我也要看我的節目。」岳彥期雙手伸到頸後枕著頭,長腿舒服地擺到小茶幾上。他和岳可期長得都像父親膿眉大眼,都有一雙漂亮的單眼皮和修長的身材,性情開朗外放;不過比起妹妹,岳彥期的腦袋可靈光多了。

  岳可期坐到他旁邊,足球賽是不錯,可是配上嘰裡呱啦的英語球評就聽得她頭昏腦脹。「不要看這個,反正你也聽不懂。」

  「誰說的,要不要我翻一段給你聽?」岳彥期脫她,一副了不起的狂樣。

  「不要,我要看我的八點檔。」

  「小孩子看那些濫情的東西幹什麼,回你的房間去做功課,你還沒寫對吧?」他篤定地揚眉。

  「你自己還不是。」她嘟嚷。

  「跟我比?天才是不用按時寫作業的。」

  「嗯……我看完就會去寫。」

  「不要,你現在就去。」

  「不要。」

  他拉下臉。「你比歐巴桑還番耶。」

  「你都不讓我!」

  「我不欺負你就不錯了。」岳彥期一點友愛精神都沒有。

  「哥!」她叉腰瞪眼。

  「幹嘛?」

  岳可期瞪了他一會兒。「我會不會覺得我很煩?」

  岳彥期看她認真嚴肅的表情,失笑了。「你從出生至今蹂躪了我十二年,現在才良心發現?」

  「人家跟你說真的!」

  「幹嘛啦,你被誰刺激了?」

  「就我們班上那個新同學啊,他叫我不要跟他說話耶。」這對她確實是不小的刺激。

  「不說就不說,稀罕。你反正人緣好得很,不差他一個。」這算什麼鳥刺激,根本是雞毛蒜皮而已,小朋友就是小朋友。

  「可是我想跟他說話呀。」

  「那就說啊,你講一句不理、講兩句不理,那講一百句他總要應上幾聲了吧?不會真被你給煩死的。」岳彥期白白眼,老妹真的很無聊。

  「對喔!」她恍然大悟。

  「你也真奇怪,何必非要去惹他?」媽把她教得太雞婆了。

  岳可期當然有她的理由,她坦率地說:「因為他不理我,我就愈想跟他作朋友。」

  ※※※

  是的,她就是這麼雞婆。「程映璿,這裡這裡。」

  程映璿板著一張臉,心不甘情不願地被岳可期拖著,好好的午飯時間她卻拉著他在學校裡到處跑,也沒問他肯不肯跟,莫名其妙。

  「哪,這裡是學校的閱覽室,你可以借到小牛頓、講義和各種世界名著的兒童版。」她熱心地向他介紹。

  「喔。」

  「我自己是很少來,不過聽說你喜歡看書,所以帶你來認路。」

  「喔。」他的聲音敷衍。

  「還有,自然教室在這,操場在後面,游泳池在隔壁,不過這學期不上游泳課。」她拉著他的手四處繞,熟悉學校環境。「這樣你都知道了吧?」

  「嗯。」

  「你會喜歡這裡的。」

  他不與置評。

  岳可期回頭,給他一個大大的笑容:「好了,我們去吃午飯!」

  程映璿以為可以擺脫她回教室了,結果岳可期卻把他拖到學校角落一棵榕樹底下,拍拍裙子席地而坐。

  他用不太好看的表情對著她。

  「坐啊,今天不要吃學校的午餐,你看,我帶了別的。」她獻寶地打開手裡的小花提袋,裡面有麵包、餅乾、水果和飲料,塞得滿滿的,正好兩個人份。「來啦來啦,別跟我客氣,我們一起吃。」她大方地邀請,拉著程映璿的手也讓他坐下,吃的喝的都遞給他。

  程映璿用力、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放在膝蓋上,冷淡的眼神照樣,看著岳可期。

  怎麼會有這麼無聊的女生?

  不理他的冷淡,岳可期決定要跟他交上朋友。沒道理嘛,世界上沒有人是不需要朋友的,她就不相信程映璿會是例外。他一個人獨來獨往的一定也不快樂,他要不是受過傷就是真的太孤僻,她決定打破他的心防——連續劇的台詞是這樣說的。目前為止還沒有她交不上的朋友,主動示好是她對程映璿的第一步。

  可是效果似乎不太美滿,他還是那張撲克臉,她吱吱喳喳說了一堆話,得到的仍都是「嗯」、「喔」的淡然反應。

  他真是太不可愛了!

  「你笑一個行不行?」她忍不住說。目前為止還沒看他的表情出現過變化,太可惜了,他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生,五官的輪廓漂亮分明、皮膚白皙,有一種少見的貴氣,如果開朗一點不會有女生不理他的。

  程映璿不為所動。「那吃一口行不行?」岳可期不放棄。

  他掃了一眼。「不。」

  「都多說幾個字可不可以?我跟你講了這麼多你就只有嗯嗯喔喔的,好像我在演獨腳戲,你不要這麼冷漠嘛。」

  他淡淡地脫看她。「那就不要跟我講話。」

  這是什麼態度!

  「我想跟你講話,你需要朋友。」

  「不用你管。」

  「程映璿,你為什麼要拒人於千里之外?你的個性一直都是這樣嗎?這樣不太好吧。」岳可期歪頭歎氣。

  「與你無關。」他的確一直是這樣,而且從未想過要改變。

  岳可期真的被澆了一大盆冷水,說這什麼話,她是好意耶!不行,家訓難違,她丟開麵包握住他的手:「我告訴你,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朋友。」

  無聊。「這是你自己說的。」

  不管他的反對。「那就這麼說定了。」

  定她的頭。他的直覺沒錯,她正是那種會得寸進尺的女生,一理會她就真的沒完沒了,煩死人了。

  「隨你便,不要再煩我了。」他站起身,拍拍草屑走人,拒絕繼續跟她辦這種低年級的家家酒。

  「你要走了?我話還沒講完,午餐也還沒吃完呢。」

  「你自己吃。」

  「你去哪?回教室嗎?」她拉著她。

  他看她,又看被她拖住的手,使勁抽回來。「男生廁所,你也要跟嗎?」

  岳可期聽了變臉。「才不要呢,你這臭男生!」

  「不要最好,你別接近我。」他說完走人,還是那張撲克臉。

  「程映璿——」無奈,只得看著他離去。

  什麼嘛,怎麼……怎麼會有這麼不可愛的人!一點都不領她的情,岳可期看他離開的背影,懊惱地叉腰。

  「原來你在這,我找了好久耶。」林令心突然從後面冒出,搭住岳可期的肩膀。「在幹什麼?野餐?居然不找我!」她受傷地埋怨。

  「還不是因為程映璿,我想要他改進一下態度,對大家友善些,結果他根本不領情!」白白糟蹋她的好意。

  「他?不要管他啦,真是的。可期,你幹嘛跟誰都要作朋友?」林令心不屑地撤嘴,拿起餅乾啃了一口。「有人天生孤僻,我看他就是那種怪胎,別理他了,自討沒趣。」資優生和資優生對克,林令心對程映璿很不友善。

  是自討沒趣嗎?岳可期眨眼,可是他的疏離個性反而挑起她內心潛在的征服欲。就如老哥說的,一次不理兩次不理,總有一天他會領她的情吧?

  想到那張清秀漂亮的撲克臉,她天生的熱情和使命感就禁不住翻騰氾濫,她要交上程映培璿個朋友,起碼要看他露出笑容,一次也好。

  她決定了。

  「我跟他搞上——不對,是槓上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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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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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20 00:05:56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章

  岳可期才下定決心,隔天程映璿就缺課了。

  班導師以非常感傷的聲音對大家宣佈:「程映璿今天早上被車子撞了。」

  什麼?!他死了嗎?

  「幸好不太嚴重,到醫院包紮後已經回家休養,所以可能有好幾天都不能來上學。經過這件事,希望同學們以後過馬路時要多多小心。」

  岳可期這才鬆了口氣。「被車撞?噗,他沒帶眼睛出門啊,不知道手腳有沒有斷?」旁邊的林令心卻幸災樂禍。

  岳可期橫她一眼。「你咒他哦?」

  「沒有。」但她的表情不是如此。

  這真是出師不利,她才正要教他開竅他就出車禍受傷,雖然老師說傷勢不重,岳可期還是非常在意。

  一下課,她就去找導師。

  「你要程映璿家的住址?」

  「我想去探望他。」

  班導師顯然相當受到感動,拍拍她的肩膀:

  「班長,你真不錯,對新同學也這麼有同學愛,老師心目中的模範生就是像你這樣!」

  「可以去嗎?」

  「當然當然,程映璿一定很高興的。」他二話不說抄給她。

  但是六年五班對程映璿有同學愛的也就只有岳可期一個,她回到班上號召探病團,結果破天荒地沒人肯加入,連一個也沒有。

  「去看他,才不要哩!」一個女生首先搖頭。

  「為什麼?」

  「他平常就老擺著臭臉,現在受了傷不更差?一想就覺得恐怖。」

  「對呀,每次跟他說話都愛理不理的,狂死了!去探病說不定他根本不開心,還以為我們去看他的笑話,惱羞成怒怎麼辦?沒意思。」

  「不會啦。」

  「我不要。」一個搖頭。

  「我也不要。」另一個搖頭,然後全部都搖頭。

  「唉——」

  「不去。」男生這邊也是一樣的反應。

  「你們聯合好了是不是?」岳可期不爽了,擺出老大姿態。

  「不是我們沒有同情心,班長,那傢伙的個性你也領教過了,你覺得他會需要我們的關心嗎?」

  「免了吧。」有人哼。

  「他說不定還嫌吵呢。」

  「如果問他痛不痛,他八成會死板板地回答:『你自己撞撞看就知道了。』不去!我一定不去,我要去補習。」

  岳可期看看左右,如果程映璿是存心想把自己弄得很沒人緣,那他真的做到了,而且徹底成功!

  「你們都不去是吧?算了,我自己去。」

  「去哪裡?」林令心手指甩著及腰的長辮子,走過來問。她剛從洗手間回來就見大家圍著岳可期,不曉得在討論什麼,她也要參一腳。

  「岳可期說要去看程映璿。」

  林令心馬上拉下臉,把她拖到一邊:「不會吧,他有什麼好看的?」

  「看他的傷勢有沒有怎樣。」

  「死不了,老師不是說了沒事嗎?」

  話是這樣沒錯。「可是如果我受傷躺在家裡卻沒人來理,我會很難過的、」那表示她作人很失敗。

  「你怎麼可以拿自己跟那種人相提並論,你是岳可期耶!如果你受傷我會痛哭三天,住到你家照顧你的。」林令心戲劇化地說。

  「謝謝。」

  「程映璿就不一樣了,你有沒有聽到大家對他的觀感?他的眼睛長在頭頂上,只會用鼻孔看人,這種人你去探望他也不會感激你的。」她說服她取消行動。

  「我沒要他感激。」

  「那不然怎樣?」

  岳可期聳聳肩,坦率地說:「我關心他呀。」

  「你真把他當朋友!可期——」

  「廢話,你跟不跟我去?」她大聲問林令心,不想再聽同學落井下石數落程映璿的不是了,會有報應的。

  「好啦好啦,去,當然去,誰教咱們是麻吉。」

  真是的,她從一開始就看程映璿不順眼,事實證明直覺無誤,瞧岳可期對他所花的心思,看在林令心眼裡著實不是滋味。國小生處於同性期,她特別關心一個男生做什麼!

  林令心牽住岳可期的手,陪她到程映璿家看他死了沒有。

  ※※※

  才到校門口,林家的豪華轎車就等著大小姐了,林令心的父母特地來接她去參加家族特別聚會,沒辦法,岳可期最終還是落單了。

  怎麼找不到!程映璿的家離學校不是很遠,用不著搭車,可是被岳可期這個路癡一找,就在巷子裡繞了大半天還轉不到。她捏著紙片七拐八彎,等到看見正確的門牌時,都已經過了中學生的放學時間了。

  「哇喔!」她跺跺發酸的腳,兩手握住大門的鍛鐵,瞪眼望著裡面的透天洋房。

  房子是雙層建築,看上去有點年代了,不過仍是很漂亮,屋前還有草坪和花圃,一個女孩穿著岳彥期學校的運動服,正拉著水管在灑水。

  「請問——」女孩的頭髮留到耳下五公分,微微的自然卷,額前的劉海用兩根髮夾旁分固定住,露出光潔的額頭和姣好的臉蛋。她的五官很美,明眸皓齒,充滿少女的嬌艷,眉宇也有幾分神氣;她悠哉地灑水,一邊哼歌,十分享受這黃昏暮色和水氣的涼爽,直到被岳可期打斷。

  她看她,側身旋緊開關把水管放下,走過來。「有事嗎?問路的話我不知道哦,我們剛搬來不久。」

  「我要找程映璿,我是他同學,他是住這兒吧?」岳可期問。

  女孩一聽,認真地打量她。

  「對。」

  太好了!「聽說他受傷,我來探望他。」

  岳可期說完,女孩的表情從專注變成訝異——不,是不可思議;她更仔細地看著岳可期,想要確定什麼似的,好像眼前站的不是一個普通的小學女生……最後,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真的假的,那個死小孩有朋友了喔!」

  岳可期一頭霧水。「哪個死小孩?」

  她沒答,迅速打開鐵門讓她進來。「你來看他啊,實在太難得了,歡迎歡迎。」

  靠近細看,發現她的輪廓與程映璿有明顯的相似,不過待人的態度卻是全然不向,熱情許多。岳可期看她笑,也傻傻地跟著咧嘴。

  「謝謝。」她碰她肩膀,用一種大姐姐的親切姿態,和岳可期頗為投緣。「哇,你真是可愛。」

  「程映璿在裡面嗎?」

  「他啊,嗯,躺在床上。」然後她哼了聲,有點惡意地,仰頭對著二樓窗口高吼:「程——映——璿,有同學來看你了!」然後追加一句:「天要下紅雨了!」

  她剛剛說的死小孩肯定就是程映璿,岳可期確定。

  「他自己也想不到會有人來看他,一定嚇一大跳,哈哈!你自己進去吧。」

  岳可期看她忙著收水管,就點頭進屋了。這女孩應該是他姐姐,她想,比程映璿還漂亮。

  「你是誰?」剛踏上樓梯,女孩又站在她面前,詭異的是她是從樓上走下來的。

  「啊!」岳可期怪叫。「你見鬼呀?」女孩扶著樓梯把手納悶地說。

  是見鬼沒錯。「你不是在外面?!」怎會轉眼又從屋裡冒出來,動作比她還快。「我在這邊。」背後出現同樣的聲音。

  岳可期轉身,剛剛那女孩正站在門口;再轉身,另一個女孩正踏著樓梯而下。

  同樣的聲音,同樣的臉。是雙胞胎!

  「我叫程映璐,程映璿的姐姐。」在樓梯上的說。

  「我叫程映憬,程映璿的姐姐,映璐的孿生妹妹。」站在門口的說。

  然後她們一起笑了,因為岳可期的反應。「嚇到了吧?」

  「你們好像!」差別只在映璐換了家居服,且她的發線在右,而映憬在左……岳可期仔細比較好久才終於有一點心得,脖子都轉酸了。她沒看過雙胞胎,所以格外大驚小怪。

  「不怪你,我們爸媽也常認錯。」映憬走過來,搭住映璐的肩,兩個美少女相似度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

  「好了,那你是誰呢?」映璐問。

  「她來看程映璿,是他班上同學。」映憬代答。

  映璐臉上出現和她方才一模一樣的表情——不可思議!

  「真的假的,那個死小孩……」連用詞都沒變。

  「我叫岳可期。」

  「你叫超可愛!受得了程映璿的人個性絕對都比我們可愛,而那真的不容易!」映璐滿懷欽佩的語氣對她說道。「我敢賭,班上就只有你一個人理睬他,對不對?」

  完全正確!「因為程映璿不太喜歡跟同學說話。」

  「那是正常的,他從小就是這種死樣子。」映璐、映憬相視一眼,異口同聲地說。

  「真的嗎?」岳可期很好奇。

  「當然,別說同學,他對我們兩個身心健康美麗大方的姐姐也是那副不死不活的態度,從來沒把我們放在眼裡過,看了就想扁。」

  提起弟弟,兩位身心健康美麗大方的姐姐就忍不住沒氣質地批評,感情似乎頗為淡薄。

  岳可期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原來程映璿的個性是與生俱來的啊,居然有人天生就不喜歡和別人親近。「那他一直都沒有朋友?」

  「會有人理他才有鬼!」映憬說完眼睛瞅著岳可期看,好奇地眨著,然後說:見鬼了,你為什麼會跟他交朋友?你是程映璿第一個到家裡來的同學。」

  「我覺得他需要朋友啊。」

  「就這樣?」映璐說。

  「他沒嫌你煩?」映憬問。

  「有,不過我還是要跟他作朋友。」

  她們兩人再度相視,接著像照鏡子一樣對著彼此露出興味的微笑。

  「嘿,我欣賞你,岳可期。」

  「你比我那弟弟討人喜愛多了!」

  還沒搞定程映璿,岳可期就先跟他兩個姐姐變成了朋友。

  她們話才說完,樓梯頂端便響起程映璿不死不活的聲音,帶著些許倦意:「你們安靜一些行不行?吵得我都不能休息了。」

  岳可期抬頭,看到他拄了一根枴杖站在上面,右腳從膝蓋以下到腳踝整只包在石膏裡,臉頰還有一點擦傷。

  真慘。

  「喲,你這麼快就能起來了?」看他困難地站立,程映憬不去扶一把,還抬起下巴涼涼地說。

  「聲音那麼難聽,死人也會被吵起來。」程映璿努力撐著枴杖,漫不經心地回答。

  程映璐瞪他一眼。「是該起來,你是腳踝骨折又不是腦子撞壞,睡了一整天,等你傷好腦袋也睡爛了。」

  「睡爛了也不會比你笨。」他的反應完全像出自於本能,臉上的神情懶洋洋地,搔搔頭髮吸了下鼻子,回出來的話卻可以把人氣死。

  「死小孩,那你就睡到爛掉好了!」映璐說。

  他受了傷耶,睡上一整天也是應當的,睡眠不是最好的休養嗎?岳可期一直看著他的石膏腳,開口問:「程映璿,你怎麼會出車禍?」

  「他活該,早上剛走到巷子口沒注意就給摩托車撞了,遲鈍!程映璿,你同學來看你,我看不會有下一個了,還不趕快謝謝人家。」

  他的視線朝岳可期的方向移了下,就這麼一下,然後連聲招呼也沒打便轉身拐呀拐地回自己房間去了。

  岳可期沒生氣,倒是身旁的程映憬替她發作:「什麼態度!爸媽是這樣教你禮貌的嗎?」她嚷道,又湊到岳可期耳朵邊:「可期,我允許你上去把他另一隻腳端斷。」

  岳可期沒照辦,不過她跟了上去,跟進程映璿的房裡。

  「你有沒有好一點?」

  他躺回床上,石膏腳用枕頭墊著,見到她不悅地說:「誰讓你進我房間的,出去。」

  「我來看你。」

  「不用你關心。」

  同學們說得沒錯,程映璿一點也不稀罕。

  岳可期不在意,她早有心理準備了,他的書桌就在床邊,她拉過椅子坐下,對他露出笑容。「別任性了啦,乖。」

  他皺眉,覺得莫名其妙,這個女生到底哪根神經不對?老愛找機會騷擾他,奇怪的是,他一時之間居然找不出話趕她了。

  她打開書包,翻了翻,捧出一顆果子,塞到他手裡:「喏,給你,祝你早日康復。」

  程映璿看著手上深橙色的大果實——橘子?

  「路上經過一家水果攤買的,本來想挑蘋果,可是一顆要兩百,我可沒錢給他搶,不過這心意是一樣,你就收下吧。要不要我幫你剝皮?」

  「不用。」

  「喔,那你要記得吃唷。」

  「我最討厭橘子。」

  他的話造成兩人之間一陣沉默,岳可期嘟嘴:「有的吃你還挑,花光了我身上的錢耶。」

  「我又沒跟你要。」

  好吧,他真的是死小孩,難怪兩個姐姐跟他處不來,一點都不懂得心領人家的好意!「對不起,那下次換別的給你行不行?」

  「我不要,你快點回去。」他討厭別人隨便進他房間,他跟她又不熟。岳可期假裝沒聽到,起身在房裡走動,邊走邊羨慕地說:「你家好大、好漂亮,你的房間也好大,不像我的,一張小床一個書桌就快擠滿了。」她走到窗邊,一個東西突然跳了下來,是一隻灰底黑紋的花貓,它順利降落在窗台上,貓臉對著她,舔了舔前趾,她的眼睛立即睜成雙圓而且發亮:「哇,還有養小貓,真好!」她家的小公寓根本沒有寵物生存的空間。

  那是老貓了。「別惹它,蘇蘇的爪子很利。」

  「蘇蘇?蘇蘇來,來。」她無視他的警告,熱情地把手伸向貓咪,手指頭還探到它的嘴前。

  蘇蘇做了個後弓,躍起跳到岳可期懷裡,簡直一見如故!

  「不會呀,你看你看,它喜歡我!」岳可期笑叫。

  程映璿把臉偏到另外一邊,這隻老貓不只爪子利,還很沒有節操。「你們家的貓都比你可愛。」她揚了下眉,故意糗他。

  他的腳又疼了,而且愈來愈痛,程映璿閉上眼睛,他應該住院的,醫院還比較清靜。

  「是不是很痛,你要不要吃藥?」她注意到他隱忍難受的表情,放下了獵咪,回到床邊低頭擔心地問。

  他睜開眼就看到她湊近的臉部特寫,不耐地將岳可期推開。

  「你看夠了吧,可不可以回去了?」

  「我才來一下而已你趕什麼!」她不高興地說。

  「你待的愈久我的腳就愈痛。」

  「為什麼?」

  「你煩死人了,我沒辦法休息。」

  岳可期坐下來,兩手放在膝蓋上:「程映璿,有人來探病,你一點也不覺得開心或是感動嗎?」

  他看她。「不覺得,你為什麼老愛糾纏我?」

  是呀,他內向冷淡的個性一點也不討人喜歡,講話不中聽,又被動,自小長到現在幾乎——不,是根本沒有朋友。大家都當他是孤僻的怪胎,天生的書獃子,他沒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即使有同學想親近也是三兩下就受不了他的疏冷而退陣,可是碰上這個岳可期……他真不明白她在想什麼,老愛來煩他,又看不懂拒絕的臉色,都受傷躺在家裡了還來煩,真是夠了。

  「我哪有糾纏,只是關心你,我們是朋友。」不是早說過了。

  「你認為我會需要你這個朋友?」

  「當然。」

  「是嗎?」他不以為然。

  岳可期點頭,坦率地說出感覺:「因為你看起來很寂寞。」

  程映璿愣了下,忽然又不知道要怎麼趕她了。

  這個女生實在很無聊。他的腳好痛!

  ※※※

  事實證明,程映璿的確是怪胎!

  到他家之前,岳可期已經思考過了,會養出他這種個性的小孩,家裡的人大概也都很冷僻不容易親近,誰知道——

  「可期,沒什麼好菜,不要客氣!」一隻肥大的烤蟹腳塞到她碗裡,伴著圓潤和藹的笑臉,熱情招呼。

  「謝謝程媽媽。」

  「多吃一點,我們映璿比較內向,朋友少,幸好還有你來看他。」程華譽也夾了一些菜,把她的碗堆滿。

  「謝謝程伯伯。」岳可期有禮貌地稱謝,也很捧場地把飯菜吃完。她眼睛偷偷瞄向坐在旁邊,石膏腳攔在小椅子上,面無表情默默用餐的程映璿。

  不是她臉皮厚,她本是待了一會兒就要回家的,沒想到剛下樓就遇見買菜回來的程媽媽,一知道她是來探程映璿傷勢的同學,驚喜之餘二話不說硬是把她留下來吃晚飯;盛情難卻,她只好打電話回家交代,就留下來了。

  結果咧,她發現他的家人每個都比他正常、比他可愛、比他好相處!

  程媽媽是標準的笑彌勒,發福的身材和臉蛋依稀仍可見年輕時的迷人風采,從上餐桌就一直忙著招呼她,擔心她太客氣、擔心她吃不飽、擔心她夾不到,極盡慇勤之能事,因為終於有機會可以招待兒子的同學……程爸爸也差不多,鏡片後面的眼睛笑成了兩個半月,直喃道給程映璿轉學是對的,他終於開了竅,肯跟同學來往了,還一直謝謝岳可期,飯菜也是不停地往她碗裡放。

  映璐、映憬更不用說了,跟岳可期一拍即合!

  「內向?他是討人嫌,沒人緣啦。」

  「映璐。」李容欣糾正女兒:「不可以這樣說弟弟。」

  「我是映憬。」她調皮地笑。

  「你爸會認錯,我可不會。」她掃了兩個女兒一眼,雙胞胎就愛這樣淘氣。

  「我?我又認錯了?」程華譽老實地打量一對寶貝女兒,還真的分不出來。「你們又玩交換遊戲了?」

  映璐吐吐舌頭,和映憬互看。

  映憬一隻手伸到桌下喂貓,和映璐交換一個默契的眼神,看起來很俏皮。「他本來就很沒人緣呀,程映璿,你自己承認吧。」

  程映璿吃他的飯,懶得理她們的挑釁。

  什麼嘛,又是一副不屑搭理的態度,程映璐與程映憬最看不過去的就是他這天生不死不活的德性,悶得像根臭木頭,常常忍不住一搭一唱地問他;偏偏程映璿又總是不把姐姐們放在眼裡,惹得她們更喜歡找機會欺負弟弟。

  「我看你們班上就只有可期理你吧,是不是?」映憬說。

  「我看除了她,大家都覺得受不了你,對不對?」映璐附和。

  「對啊。

  回答的不是程映璿,是岳可期,非常老實和坦白。她轉向程映璿率直地對他說:「你應該要活潑一點,別老是不理人,同學就會喜歡你了。」

  「真的嗎?只有可期理你?這樣不行的,怎麼可以沒有朋友呢?映璿,跟人家可期多學著點。」程華譽開導兒子,他這個性實在不好。

  「就是啊,活活潑潑的討人喜歡多好,有了朋友你會發現比一個人孤伶伶地要有趣多了。可期,你要繼續跟我們映璿作朋友哦。」李容欣跟她拜託,好不容易遇上這個熱心的小女生,希望可以改進兒子的古怪性格。

  「好!」岳可期當然不會拒絕了,還親熱地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包在她身上的豪爽。

  她和他的家人可以說是相處甚歡!

  全場最不爽、最沒有進入狀況的人,只有程映璿,他放下筷子,閒冷地看她:「你吃完了沒?吃完快點回去。」

  「哦——爸爸才要你跟人家多學著點!」映憬告狀。

  他不悅地看她,換回一個更挑釁的笑臉。

  「映璿,不可以這樣趕朋友回家。」

  「就是說,我竟然有你這麼不懂禮貌的弟弟,可期你跟他換,我比較喜歡你。」映璐說出真心話。

  「沒關係啦,我是要走了,今天的功課比較多。」岳可期的風度可好了,還對程映璿笑瞇瞇地。

  走就走,反正後會有期。

  程華譽開車送她回家,上車前,她又走到程映璿身邊。

  他抬頭。「幹嘛?」

  岳可期伸出手,忽然像大人對小娃兒一樣摸摸他的頭,笑道:「早日康復,我們學校見。」

  她的笑容,讓程璿接突生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一種……被賴定了的感覺。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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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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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20 00:06:1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一星期後程映璿才恢復到學校上課,但腳上的石膏還不能拆掉,所以他上下學都由父親接送。

  「程映璿,我可不可以在你的石膏上面簽名?」

  「走開。」

  如果扣除掉岳可期的騷擾,他行動不便的日子雖然難過但是還可以忍受;可惜她顯然不懂,三不五時就繞在他身邊轉,哈啦一些愚蠢的話,惹得他平靜無波的撲克臉也快要失去耐性。

  他才不想要朋友,就算要,也不會是她這種聒噪煩人的角色。

  「小氣!」岳可期埋怨。

  真不明白這傢伙要什麼酷,老擺著張臭臉,到現在一點進步也沒有。她坐在位置上看他,想要再逗他說話。

  旁邊的林令心見了臉上泛起醋味,故意加上一句:「那程映璿,我可不可以在你的臉上簽名?呵呵呵。」

  她的表情讓程映璿聯想起家裡那對雙胞章魚。

  「看吧,他還是不理人,所以我說我最討厭男生了,比女孩子還裝模作樣。」

  「他沒有裝,他天生就這樣。」岳可期說。

  「那更不用對他下工夫了,他喜歡自己一個人,你又何必管他。」

  但岳可期就是要管,而且管定了!

  話是這麼說,奈何她的努力一直成效不彰,她愈是纏著程映璿,他就愈覺得她煩。

  也因為這樣,每天的放學時間就成了他的特赦時刻——終於可以擺脫她。

  這天下午,岳可期因為留下來幫學藝股長做壁報,在學校多待了一會兒,她的字雖然寫得不怎麼樣但還挺有美術天分的,弄完以後和幾個同學有說有笑地走出來,約好一起去吃點心。

  「咦,那不是程映璿?」有人說。

  岳可期順著同學指的方向看,只見程映璿坐在學校穿堂前的梯階上,肩上背著書包,手裡還抱著他的枴杖,頭垂得低低的。

  「都放學一個小時了,他怎麼還沒回去?」

  「管他的。」沒人有興趣,聳聳肩就要離開。

  除了岳可期。

  「等一下。」她說,走了過去。「程映璿!」

  他抬頭,一看是她,面無表情地別開臉。

  「你爸爸沒有來接你?」她問。

  「嗯。」

  「你就一直坐在這啊?」

  「嗯。」

  「怎麼行,你要等多久?」

  跟你無關。他本想這麼答,但領教過她有多麼黏煩和愛管閒事,只好淡淡地解釋:「爸爸公司今天走不開,媽媽有急事得回中部,不過她交代了映璐、映憬請一堂課的假來接我。」

  「喔。」岳可期點頭,這才放心。她記得程映璿的爸爸是某外商公司的高階主管,他的媽媽好像也有自己的個人事業,兩人都很忙。

  「她們一定忘了。」而且八成是故意的。

  她一聽又不放心了。

  「那怎麼辦?你再等下去就要天黑了。」

  「我等爸爸,他回家沒看到我就會來學校。」他說。

  原來如此,岳可期彎下身子:「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她還沒說完程映璿就回絕。

  他的語氣代表什麼意思,避之唯恐不及?

  「你腳有傷,我不放心。」

  「你不要管我。」

  一般的人聽到她這麼說都會感動並謝謝她的關心和好意,只有程映璿是這種可惡的反應。

  「你……」

  「對呀,他是男生,一個人在這等不用怕啦。」其他的同學跟過來,圍著岳可期說,想把她拉走,她跟他扯太久了。

  「可是——」

  「班長,我們約好了哦。」

  「就是嘛,走了。」

  她看程映璿一眼,他臉上的冷淡仍然沒變,的確是不需要她。「那、那我走了,再見。」

  「嗯。」快滾。

  岳可期只有走了。程映璿坐在梯階上看她和同學步出校門離去,他無意義地望向前方,幾分鐘後又低下頭,瞪著自己的石膏腳……

  ※※※

  一陣急促的跑步聲穿過校門,朝程映璿接近,他以為是家裡的人,抬起頭卻又看見岳可期。

  她跑了回來,在他面前停下,喘著氣。

  「你又回來幹嘛?」

  她改變心意,大聲地說:「我背你!」

  什麼?

  「你不要等了,我背你回家。」

  程映璿愣住,幾秒後才遲鈍地反應:「不要!」

  「沒關係啦,我長得比你高而且很有力氣,我背得動你,不用跟我客氣。」

  他才沒有跟她客氣!開什麼玩笑,就知道她神經不太對,教他給女生背,這種丟臉的事情別想要他跟她一起做。「我不要,我等我爸爸。」

  「等他下班回家發現你不在再來學校,天真的都黑了!」

  「無所謂。」

  他無所謂她有所謂。「這樣會害映璐和映憬姐被罵的。」

  「那也是她們活該。」把他丟在學校的報應。「你走開,不要管我了。」

  岳可期忍不住瞪他。「程映璿,你好龜毛,又小心眼,你到底是不是男生?」

  「你管。」

  「我管啊,程媽媽交代過我要照顧你。」岳可期把書包反背到胸前,背對著他蹲下。「叫你上來就上來,不要囉嗦了。」

  「我說不要就是不要。」

  「來啦。」

  「不要。」

  這傢伙真彆扭,岳可期不管了,索性強拉著他往自己的背上掛。「沒看過受了傷的人還這麼愛逞強,受不了你,反正上來就是了。」她用蠻力逼他就範。

  沒看過這麼雞婆無聊兼白癡的女生,她聽不懂他的話嗎?程映璿抗拒著,誓死護衛他高傲的自尊。

  「不要,放開我。」他掙開手,身體向後縮,沒受傷的左腳抵住她的背,在岳可期雪白的制服上印出污灰的鞋印,兩個人扭扭纏纏、僵持不下。「我叫你放開我!」

  岳可期摔趴到地上,若不是書包墊著就狗吃屎了,她狼狽地坐起來,難以置信地瞠視著程映璿,大聲控訴:「你踹我,你居然敢對女生動粗!」

  他心虛地看她,臉色尷尬。「你……你也知道自己是女生!」

  「我當然是女生。」

  「那就不要碰我。」

  他們兩人對瞪著,岳可期扁嘴打量他,忽然恍然大悟:「你會不好意思是不是?」

  他不說話,臉卻紅了。

  那就是了!她笑出來。「原來是這樣。放心啦,我長得比你高,別人看到了只會以為我是你姐姐,不會笑你的。」

  這個女生一定沒有讀過男女授受不親這句話,一點也不曉得害臊。程映璿算服了她。

  五分鐘後他終於被打敗了,被迫讓岳可期背著回家,不過臉上的羞憤和無奈依然不減,盡量把頭縮低,緊閉嘴唇不語。

  「其實你還滿可愛的。」

  「住口,你專心看路。」他生平第一次這麼難堪,不想講話。

  「我沒有笑你,這是讚美哦。」她現在看起來就像匹超載的小毛驢,兩個書包加一隻枴杖,再加一個男生和他的石膏腳,負擔實在不輕,很難跟她臉上愉快的表情聯想在一起。「原來你也會覺得不好意思,我第一次看到男生臉紅哩!程映璿,這表示你也是正常人。」

  他當然正常,不正常的是她。

  「這邊怎麼走?」

  「右轉。」他沉聲。

  「喔。」她轉彎,繼續說:「幹嘛老闆著一張臉呢?別人又沒有欠你錢。我跟你說,要笑口常開生活才會快樂,知道嗎?」

  「你對我的意見真多。」找機會就想開導他,也不管他領不領情。

  「那當然。我說過了你看起來很寂寞,這不是沒有原因的,我怎麼能夠讓你再這樣繼續下去。」

  這句話又一次撞進他的心,程映璿有些失神,不自在地反駁:「自以為是。」

  「而且你媽媽要我照顧你。」

  又來了!「你可以不要管她怎麼說。」

  「是你不想讓我管吧?」

  「沒錯。」

  噴,才說他可愛呢,馬上又恢復本性了。「程映璿,你都沒有問我你會不會很重。」

  「我會不會很重?」他咬著牙。

  「會,重死了。」

  如果岳可期以為可以贏得他的謝意,程映璿的回答就證明她想太多了——「活該,我又沒有求你。」

  她沉默了,似乎被他傷了,他的心裡奇特地竄起一抹不安,正覺得厭惡起自己時,又聽見岳可期噗哧的笑聲。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呵呵,你要是會講好聽話,我才覺得奇怪。」

  他皺眉瞪著她綁著兩隻馬尾的後腦勺,這個女生沒脾氣的嗎?他這麼說她還笑得出來。

  程映璿真的有種被打敗的感覺,第一次碰上這麼奇怪的女生,也只有她,不會被他拒人於千里外的冷漠態度澆熄想要親近的熱情,所以他才會甩不掉她。

  「你又不瞭解我。」

  「那可不一定,我敢說,你一定很少跟人說謝謝,對不對?」像他這種人哪,才沒基本禮貌那一套,臭小孩一個!

  不對,不是很少,是從來不會。

  「不知道。」他倔強地說,不肯承認。

  「因為你太害羞了啦。」

  她又知道了!他愈來愈有一種被人探人的感覺,很不舒服;可是當他低著頭不意埋進岳可期的頸項時,她頸肩的溫度與髮絲的淺香卻不會讓他討厭。

  「你看我們現在這樣,好像感情很好耶。」她正自作多情地以為和他的友情已經成功跨進一大步。

  程映璿勾著她肩膀,安靜了幾分鐘。

  「你這樣跑回來找我,其他的人不會生氣嗎?」

  「會呀,被罵臭了頭!」岳可期苦著臉,她們很不能諒解她竟然為了程映璿這種不受歡迎的人物而要爽約,氣得碎碎念好久。「可是你也是我的朋友,我也很喜歡你的。」她率真地說。

  十二歲的程映璿,心裡因為她這一句話而有了啟發。

  一種特別的、初解的情愫,隨著恬淡的髮香,吹進他的鼻腔,啟發青澀的感官。

  ※※※

  在這之後,同學們明顯感覺到程映璿的改變,他當然還是不多話、不活潑、不親切、不容易和同伴打成一片的人,但也沒有先前那麼沉默與冷淡了。和他說話的時候他會理人,遇到習題不會的時候也可以得到他的解答,他不再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孤僻份子,變得比較容易相處了。

  沒有人清楚怎麼回事,是車禍的「後遺症」?還是他突然轉性了?誰知道呢,總之他變得比較正常比較可愛一點了。逐漸地,他在班上的人緣有了改善。

  唯一對他的進步覺得不爽的只有林令心,尤其是月考的成績單出來以後,她更視他為敵手——一個將她擊敗的敵手。

  是故,每次岳可期偏過頭想接近程映璿,就會被林令心找借口拖開,把她霸著,彌補自己在學業上被超越的挫折。換作之前,她這是幫了程映璿;但是現在,他會用沉靜潤澤的眼睛冷冷看著她,眼裡全無絲毫謝意。

  而林令心就得意了。

  事實非常明顯,不過夾在中間的岳可期並未理解,她只知道他們合不來,就這樣。

  「我就是看他不順眼,可期。」林令心說話時的表情帶著不屑。

  「他現在沒那麼討厭了啦。」岳可期吸吸鼻水,替程映璿說話,起碼他會理人了,你看同學們不是又開始跟他打交道了。」嘿,只要他願意,他還是做得到嘛。岳可期滿心以為程映璿是受到她的感化了,很好很好。

  「那又怎樣,你以為這就表示大家喜歡他?別傻了。」林令心甩著她的長辮子,吃味地說。

  「借我衛生紙。」岳可期說,向她伸手。林令心拿出整包面紙遞給她,她抽了一張把鼻子擰紅,還是覺得不太舒服,腦袋有點脹脹的。

  林令心繼續發表怨言:「還有你,你最近都冷落我,太過分了!我才是你的麻吉……」她說著見岳可期又轉過去向程映璿那邊,氣急敗壞地把她的頭轉回來。「可期!」

  「哈——」

  「嘴巴不要張那麼大。」

  「哈啾!」

  這個噴嚏震天響,讓林令心閉上嘴,因為被口水鼻水噴了滿臉。

  ※※※

  過了兩天程映璿的石膏拆掉了,腳傷也完全康復,但是岳可期卻因為被傳染了流行性重感冒,而躺在家裡起不來。

  健康寶寶也會生病?這回可換她遇上劫數了!

  程映璿在公寓附近徘徊很久,他沒有迷路,只是猶豫著,考慮了好一會兒後他才終於按下岳可期家的電鈴。

  就當還她的,他這麼告訴自己。

  開門的是個身材高大的男孩,程映璿還沒開口,他就先對他說話:「喔,你來晚了,你的同學都走了。」

  果然,以她的行情是不可能像他一樣沒人來看的。

  他面無表情,然後才微微揚眉。「是嗎了」

  「進來吧。」對方說,領他進屋,走到一間睡房。「可期,你又有同學來看你了。」

  岳可期穿著睡衣坐在床上,正在吃藥,看到是他後昏沉的神情一振,聲音沙啞地喊:「程映璿!」

  「嗨。」他眼睛飄向旁邊,輕聲回答。

  聽到他的名字,岳彥期突然感興趣地捏起下巴,眨著眼睛打量他。「程映璿?你……是程映璐的弟弟?」

  「對。」

  「喔。」他笑了笑,程映璿不懂那是什麼意思,然後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你好!我是岳彥期。」

  「你好。」他有點被迫地回答。

  岳彥期示好地打完招呼後就跟喂完藥的母親出去。

  「別離她太近,這次的病毒很凶,傳染給你就不好了。」周嫻順便溫柔地叮嚀。

  程映璿看他們離開,又轉回來看岳可期,她又打了兩個噴嚏。

  「那是我哥,他認識你姐姐。」她擤著鼻子,一邊還要幫他解惑,十分忙碌。她對他露出一個微笑:「想不到吧!」

  「你的聲音本來就很難聽了,現在更恐怖。」他對映璐、映憬的事情沒興趣,皺著眉批評岳可期變調的嗓子。

  她受傷地看他。「我感冒,聲音當然會啞了!你是來探病還是來看我笑話的?」

  「探病。」他板著臉道。「你好點了嗎?」

  「不好,快掛了。」她故意說。

  「你還在呼吸。」他提醒。

  岳可期扁扁嘴,決定不跟他計較。「算了,你來看我就表示還有一點同情心。坐吧,椅子在那邊,你聽見我媽交代的了,離我遠一點,免得被傳染。」

  程映璿沒理門邊的椅子,他走過去坐到岳可期的床上。

  「程映璿……」

  「我不怕。」

  這種共患難的用詞從他嘴裡冒出來,還真教人不習慣,害岳可期亂感動一把的。「謝謝你,只有你和令心不怕被我傳染。不過還是保待一點距離吧,你腳剛好,別又躺回床上了,我不想害你。」

  程映璿只是抬了抬眉梢。「放心,像你這麼笨,你的病毒在我身體裡是活不了的,我不會被你傳染。」

  什麼?「你好過分!」

  他的嘴唇揚了起來,居然——像是笑。

  岳可期注意到了,她訝異地睜大眼睛,可是才一瞬間,那笑意又隱逸不見。

  「你剛剛笑了?」

  「沒有。」他否認。

  「騙人,我看到了!原來你也會笑的,程映璿——」

  「囉嗦!」他彆扭地別開臉,轉移話題:「你的書包呢?」

  「找我的書包幹嘛?」她問,指向書桌。

  他把書包打開,翻出她的作業本。「你的功課有沒有寫?」

  岳可期大聲擤著鼻涕,理直氣壯地說:「當然沒有。我又沒去上課哪來的功課要寫,令心幫我問過老師了,他准我不用補。」

  程映璿看她偷懶得逞的得意,閒閒地潑下冷水:「他准你不用補上的,不包括你最後一天上課的作業吧?」

  岳可期猛地被打醒。

  「要寫?」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一個字也沒動。」

  答對了!「我一回家就發燒……」

  「這個借口不錯。」他說,手指握筆開始在她的作業本上動起來。

  「你做什麼?」

  「自己不會看。」

  她挨到他身旁,程映璿竟然在幫她做功課,岳可期忍不住驚訝地歎息:

  「哇,你的字也好醜喔。」

  他橫目瞪她。「我在模仿你!」

  「……喔。」

  她安靜地坐回床上,看他專心地幫她寫作業,一邊覺得奇怪,他幹嘛這麼好心?

  「好了。」程映璿的動作很快,二十分鐘就把國語和數學習題統統解決。他檢查一遍,確定仿出來的筆跡和岳可期滿紙亂爬的狗字相差不多——委屈他練了五年的書法,他把文具、課本收回她的書包,起身。「我要走了。」

  「這樣就回去?你特地來就為了幫我寫作業啊?」

  他只是哼了聲。

  「為什麼?」

  他看她一眼,一樣是那種不自然的表情。「沒為什麼,反正幫你寫完,你可以好好休息了。」他把書包丟到她床上。

  岳可期吸一下鼻子,抬起下巴學他冷傲的語氣:「我又沒求你。」

  他睨她。

  「不過還是謝謝你!」她抱著書包,彎著眼睛對他笑。「我就知道你其實人不錯。」

  程映璿的神情更不自然了。他眄了岳可期一眼,又看向旁邊,似乎想開口說話卻又支支吾吾的,最後才聽他囁嚅地吐出一句:「謝謝。」

  「什麼?你說什麼好小聲,我沒聽到。」岳可期拉他。

  「沒聽到就算了!」

  「你跟我說謝謝!」她驚呼。

  「你不是沒聽到?」

  「現在聽到了!程映璿,你居然會跟我說謝謝,真是不可思議!這是不是表示你終於領會了我的用心決定把我當朋友了?我們是朋友了對不對,對不對?」她一開心就忘了鼻塞忘了頭痛,扯著破鑼嗓子對他叫。

  吵死了。「這是你自己說的。」不過當岳可期握住他的手時,他沒有再拍開。

  「我真高興!」她說,大大地笑開。

  程映璿轉向她,這才低頭從自己的背袋裡,拿出一顆又紅又大的富士蘋果……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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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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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20 00:06:35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台灣的夏天永遠是這麼熱。

  烈日當空高照,三十五度的高溫好比大烤爐,什麼都可以炊熟。遠處的筆筒樹上蟬聲唧唧哀鳴,像是竭力求愛也像垂死的掙扎,典型荼毒青春生靈的「烤季」。

  好在鐘聲一響,一切都解脫了!過了今日不死,下一場人生大戰還有三年可拖——是三年可以奮鬥。

  整棟東教學大樓人去樓空岸生畢業的畢業、放假的放假去了,只剩桌椅孤單而整齊地排列著。不過三樓右邊數過來第二間教室裡,還晃著兩個人。

  「你幹嘛,提前公佈最低分數得主?」她身後最後一排椅子上的男生說,他手肘撐在桌上支著下巴,因為經過青春期的洗禮,懶洋洋的聲音含著低沉的磁性,很有成熟的味道。

  她回頭,跟他扮了個鬼臉。「少咒我,是簽名留念。」

  「有什麼好留的,又沒有豐功偉業可供後人紀念,快點擦掉,你的簽名醜死了,會被笑的。」

  「不要。」她開始畫漫畫。

  程映璿看她窈窕的背影,眼裡泛起欣賞的愜意,他站起來走到岳可期旁邊,拿走她的可樂。

  「你約我下午回學校來,就為了在黑板上塗鴉?你也太無聊了。」已經喝掉一半的可樂又被灌剩四分之一。

  「才不無聊,我約你下午回學校來是做最後的巡禮,你在這度過三年青春多少也有些感情,聯考考完就真的和國中生涯再見了,回來做個正式的告別不是很有意義?」

  這算「告別式」?真受不了她,什麼都要講感情,哪來那麼多氾濫的熱情。青春走了就是走了,少年十五的他只想向前無暇顧後。

  岳可期看他不以為然的表情就知道白搭,她皺皺鼻尖:

  「算了,冷血鬼!我就猜到你會是這種臉。」

  還說他家裡那對姐姐是雙胞章魚,她看他才是沒血沒淚沒人性。雖說認識四年以來她明白程映璿的心思其實十分細膩,只是個性拘謹,並非真的古怪冷僻;而且有了她的教化他更是大大進步,早已融入學校的團體生活,和同學們的相處也不再有那麼多障礙,可是也不表示他就平易近人、感情豐沛了,和她一比,岳可期還是常常覺得程映璿很冷血。

  有人跌倒了,他不會是第一個去扶的人——除非跌倒的是她。

  有人被欺負了,他看到也不會出面——同上,除非被欺負的是她,當然她是不太可能會被欺負的。

  有人發生爭執,他更不會上去勸和,絕對不會——因為岳可期也絕對不可能和同學吵架,沒她的分自然就沒他的事。

  偏偏以上等等閒事她都是那種會在第一時間現身的人,她愛管閒事,而當程映璿又覺得她多此一舉沒事找事雞婆無聊的時候,他就會露出現在這樣不以為然的表情。

  「也只有你才有這種閒情逸致。」他說。

  「換一種爛漫的說法,這叫重感情。再見了,國中的我!」她戲劇化地說,朝空蕩的教室揮揮手。

  耍白癡一直是她的習性之一,他嘴角忍不住被逗得揚起,隨後挑眉:「你現在放鬆不會太早?」

  「大考完了不放鬆要幹嘛?神經再繼續繃下去我會死的。」她的座右銘一向是考完就放,不對答案不算分數不去管了,還想那麼多做什麼,就算真的不幸登上最低分數得主,那也是成績公佈以後的事。

  顯然有人忘了以她慘澹的實力,家人對她高中聯考的成績不敢抱持寄望,早就多鋪其它的後路了;專科高職等聯招考試才是她要奮鬥的重點,那很有可能就是她的未來。

  「後面的考試不去了?」

  她還真的此刻才被點醒,驚覺自己和程映璿的不同,還有兩關要闖。岳可期擰起眉,洩忿地叫:「我恨考試!幾張試卷就決定我的未來!」

  「大家都這樣,所以這是公平競爭。」

  她扁嘴瞪他。「令心和你一樣是優等生,她就不會這麼刺激我。」

  「提她幹嘛?」他興致缺缺。

  「我今天收到她的信。」岳可期從手袋內翻出一張航空信封,上面貼著美國郵票。「要不要看?」

  「不要。」

  她歎了口氣。「她說她今年暑假會去參加夏令營,然後再到農莊度假,並安排一趟國家公園之行,最後祝我考試順利。」從她信中對生活充實快樂的描寫,著實很難對照那個三年前被迫隨家人移居美國,而在機場抱著岳可期號陶大哭、難分難離到差點把她一起拖上飛機的林令心。

  「聽起來你很羨慕她。」

  「那當然,你不覺得她比我們幸福太多嗎?一樣是青春少年的暑假,她有各種新奇的戶外活動,而我只有可怕復可恨的聯招考試。」

  不覺得,不過他很高興林令心在美國快活。

  「我好想她喔!」

  程映璿一點也不。

  「別想了,想想你剩下的考試比較實際。」

  「我不想考。」她任性地說。

  「不想考就算了。」他也不反對,深邃的眼睛看她。「和我一起念高中。」

  「就算念高中我們也不可能同校,你會考上的包準都是一流的和尚學校,而我能考得上的只有三流高中。說來我還真是對不起你,你每一科目都罩我,結果我的成績還是一點起色都沒有,可能我真的不是讀書的料。」程映璿的「罩」她,並不是考試作弊給她看,而是課餘時間幫她補習、抓題。國中同學三年,他當了岳可期三年的免費家教,結果只證明了孺子不可教也。

  他從來不會掉出全校三名以外,而她總是在一百三十名跟二百三十名中間遊走徘徊。

  上帝造人是不公平的,起碼腦子一定不公平!

  「不會吧,你在自怨自艾?」這可不像他認識的岳可期。話才說完,果然她就給他一個大大的笑容。

  「才沒有,我只是忌妒你可以比我提早放輕鬆。」

  「我看你一直都很輕鬆啊,還十分懶散呢。」

  「你就喜歡糗我,討厭!」她不悅地嘀咕,其實很心虛。「不管了不管了,後面的考試還有幾個禮拜的時間,到時候再說啦。來來來,你也在這簽個名!」她興致勃勃地慫恿他。

  「我才不要留下陪你耍白癡的證據。」程映璿嚴肅地說。

  「我哪有耍白……」

  「閉嘴!」他拿過她手中的白色粉筆,在她的名字旁邊寫下自己的,然後把粉筆扔掉。「這樣滿意了吧?」

  岳可期欣賞他漂亮的字跡,笑著點頭。「很好!你要不要也學我……」

  「不要,沒別的事情我要回去了。」對著空蕩的教室感性告別這種白癡絕技他耍不出來。還以為她特地約他有什麼要事,結果什麼也沒等到。

  「等一下嘛。」岳可期跟在他後面。「唉,我還沒問你,這個暑假有什麼計劃?」

  「看書。」

  她皺眉。「就這樣?你好無趣!」書獃子就是書獃子。

  「有空也會去看幾場電影,或者打打球。」他補充。

  「嗯,打球好,多多運動才會長高。」

  他睨她,淡淡地說:「我已經長得比你高了。」

  「有嗎?」她不信,站直了身子和程映璿一比,卻發現他說的沒錯!不管她的手怎麼切,頭頂只能對到他的眉,程映璿真的比她高了。「你什麼時候偷長的!」

  「我一直都在長。」是她沒注意。

  她有注意的,升上國中後程映璿開始玩籃球,加上進入青春期,整個人就像拉麵條一樣急速竄長。她知道他聲音變沉、肩膀變寬、身材長高了,和她的視線距離愈來愈近,但沒料到一個不留意就被趕過去,而且照這速度看來他還有再繼續攀升的空間,而她從國三開始就停止發育了。

  他不再是當年可以讓她背在背上的小不點,現在的程映璿是個大男生了,一個劍眉朗目的俊秀少年。

  岳可期又比了比,確定大勢已去,她第一次對自己一六六公分的身高感到悲忿。「真不公平,我什麼都輸你,現在連身高也是,太丟臉了!」

  她不知道程映璿最想贏她的,就是這個。

  他閒閒地坐回椅子上。「我倒覺得這很正常。」

  「你一直都比我矮的。」

  「我不會永遠比你矮。」他低沉的嗓音有一絲激憤。

  「唉,你現在比我高,力氣比我大,就不再需要我的照顧了。」往日已逝,她有點不甘……呃,遺憾。

  「我從來就不需要你的照顧。」他的狂性又來了。

  哼!岳可期伸手。「可樂還我。」

  「你生氣了?」

  「沒有,我話講太多,口渴。」

  程映璿不給她,眉峰聳了聳。

  「裡面有我的口水了,你敢喝?」

  「裡面也有我的口水,你還不是灌下去了!」他都不介意她還怕什麼。

  她右手一揮就要抓回鋁罐,料不到程映璿往後一傾躲開,岳可期一時沒站穩突然地就摔到他身上,摔得很難看也摔得很湊巧,她小巧的鼻尖撞到他的鼻樑,更意外的——她碰到他的嘴唇。

  兩人同時愣住。

  他們在彼此柔軟的唇上,嘗到可樂酸甜的味道……

  岳可期大眼眨巴眨巴,看著咫尺的程映璿,兩秒鐘後才驚慌地跳開!手指貼在自己唇上,臉頰發燙。

  「哈哈。」她乾笑兩聲,喉嚨像被掐住。

  「你笑什麼?」他俊朗的臉上也泛起淡淡的淺紅,瞪著岳可期,又移開,不自在地冷問。

  「你為什麼不給我!」

  「我已經喝完了。」他把可樂罐捏扁扔進垃圾桶,推卸責任。

  喝完了不早說!害她……害她……

  「程映璿,我……我們……那個……」

  「回家!」他起身,就要往教室外走。

  「這樣就要走?」她的初吻泡湯了耶!而且毀得很冤枉。

  他轉回來,臉上的尷尬已經收起,徵詢她的意見:「你不當作意外嗎?要討論?」那也可以。

  這樣更彆扭!她不要。「是意外、是意外,我們回家吧!」她抓過手袋率先闊步走出去。

  算了,這又沒什麼,只是嘴唇不小心碰到而已,她跟程映璿這麼熟,沒什麼大不了的。岳可期大方地想,她也不是小家子氣的人,決定不去計較了,免得反而不自然。

  程映璿的目光,又在窈窕的背影上流連,他執起一支紅色粉筆,將黑板上的岳可期和程映璿用心形的圈圈圍起來,然後才悠哉地跟上她的腳步。

  她的初吻泡湯了,他的也是。

  不過起碼他們其中之一,覺得這個意外很美麗。

  ※※※

  「到我家吧。」

  「幹嘛?」

  「我幫你做複習。」

  岳可期馬上一臉哀怨。「你開玩笑的吧?我今天才剛大戰一場耶。我不要!我們去你家,不過要看錄影帶。」

  「你又想看那些沒營養的東西。」

  「你媽媽也很喜歡看的。」

  「你跟她倒是臭味相投。」程映璿輕哼,就因為這樣,母親和岳可期一見面就聊個沒完,感情比他這個親生兒子還好。不僅如此,岳可期和他家裡每個人都混得爛熟。

  「吃醋嗎?」她頂他,笑得很三八。

  「無聊。」

  兩人並肩走著,拐個彎轉進他家的巷子口,岳彥期和程映憬正站在大門外。

  岳可期現在可以很清楚地分辨映璐和映憬,不會再認錯。因為映憬上了高中後就把頭髮削得又薄又短,比男生還要清爽;映璐則維持原樣,只要看髮型就知道誰是誰了。

  岳彥期和映璐目前正在交往中,因此有時候看映憬不順眼就會替女朋友管管她的雙胞妹妹。

  「你有沒有搞錯?」岳彥期說,聲音透著譴責。

  「我的事情和你無關吧,你也管太多了,岳先生。」映憬冷淡而且不馴地回答。她雙手插在長褲後面的口袋,雖然只穿簡單的純白無袖T恤和黑色直筒牛仔褲,天生的衣架子讓她看起來就像服裝雜誌裡的美少女模特兒,自然迷人。

  岳彥期不這麼想,他正瞪著映憬,好一會兒才讓聲音放軟一些:「他不適合你,你自己知道的。」

  「我心裡怎麼想你並不知道。哼,真是好笑!你如果和他有過節那是你的事,我跟他交往也是我的事,咱們各管各的事,你干涉我什麼?」

  他咬牙。「我和他沒有過節,倒是你,愈來愈沒有原則,挑男朋友的眼光就不能有點水準?不是紈褲子弟、花心蘿蔔,就是頭大無腦的草包,一個比一個還教人搖頭!」

  「這個可是大學生。」

  「三流大學的混混,我認識他,他換女人比換衣服還快。」

  「哦?那不是跟我有得拼?」映憬還笑得出來。

  「所以你這次預備維持多久?一個月,一星期,還是三天?」

  「看心情嘍。」她揚眉。

  「真不敢相信會有你這種女人!」他一臉的不敢領教。

  「我是什麼女人關你什麼事!」映憬挑釁。

  「我——」

  「哥!」岳可期走過來。

  「哎呀,可期,你來啦,看到你真好!」映憬一見她就親暱地把手掛上她的肩膀,懶得去理其他兩個男生。「我實在覺得很奇怪,你這麼可愛我這麼可愛,為什麼我們兩家的男孩子卻不是這樣?」

  無端被波及的程映璿別開臉,懶得理他姐姐。

  岳可期看他們兩人,氣氛有點僵,她問哥哥:「你跟映憬姐在吵架嗎?」

  「沒有。」岳彥期沉聲否認,把頭轉向屋內,映璐正走出來。

  「久等了……啊,你們都回來了,要不要跟我們去看電影?」她換了一件淺紫斜紋的連身裙,微卷的秀髮齊肩,從髮鬢抓了兩束扎到腦後用白色緞帶固定,整個人像飄逸馥郁的薰衣草,和映憬一樣的臉孔,氣質味道卻不相同。

  「好啊!」

  「好你的頭,去當電燈泡?」岳可期才剛出聲就被程映璿拉到一邊。

  「有什麼關係。」她嘟嚷。

  「關係可大了!他說得對,老妹,不准跟來,我們要看恐怖片,你夾在中間會擋了哥哥我的福利。」岳彥期不正經地說。

  「討厭!」映璐紅著臉捶他一下,看到旁邊的映憬臉色難看。「怎麼了?」

  「沒什麼,我剛約會回來,給你男朋友在門口逮到,莫名其妙被罵了一頓。」她涼涼地告狀。

  映璐看看岳彥期,又看映憬。「你是不是又『汰舊換新』了?」

  她得意地揚眉。「是自然淘汰。這次換的這個還會飆車,你沒看到他那輛二五○,拉風死了!羨慕嗎?」

  「聽起來不錯。」映璐說。

  「我看他是個二百五!真是夠了,我們走。」深怕她被映憬帶壞了似的,岳彥期急著拉女朋友離開,順便跟岳可期交代:「告訴爸媽我晚點才回去。」

  「知道了啦。」跟屁蟲沒當成,她對哥哥也擺張臭臉。

  進屋的時候映憬還留在原地,像脫了神,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心裡不知想些什麼。

  岳可期喊她:「映憬姐!你不進來嗎?外面太陽很大呢。」

  她回神,憂鬱的顏色瞬間褪去,彷彿不曾存在一樣,又恢復剛才的嘻皮笑臉,重新勾住岳可期:「是啊是啊,熱死人了,咱們進去吃冰淇淋!對了,今天的考試順利嗎?」

  岳可期沮喪的視線移向程映璿。「考的順利的人在那裡。」

  映憬只掃過去一眼,馬上又親熱地轉回來黏著岳可期,好像媽媽給她生的是妹妹而不是弟弟。

  「他?他不重要,姐姐比較關心你。」她拉著岳可期進屋,把安靜的程映璿丟在後面。

  他顯然也不在意被冷落,不過眼睛一直盯著映憬故意膩在岳可期身上的手,似乎有點意見。

  手足之情在程家姐弟身上,是要用顯微鏡去找的!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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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20 00:07:0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岳可期後來還是去參加考試了,而且成績相當不錯——這要感謝程映璿,他抓題神准。

  兩人都進入了第一志願,只不過他念高中,她讀高商。

  這是十八歲的春天——

  「什麼運動會,下這麼大的雨,真是掃興!」

  岳可期雙手抓著背包頂在頭上往外跑,快步衝進學校附近的點心店,結果運動服還是幾乎都濕了,她狼狽地拍拍身上的水珠,一邊看著牆上的價目表。

  「老闆,一碗紅豆湯!」

  「熱的還是涼的呀?」老外省的店家問。

  「涼的。」

  老闆敲著大杓,白她一眼:「外頭這麼大的雨還喝涼的,想凍死是不是?小娃娃就是不長腦,今天只有熱的喝,沒的選!」

  那你還問?

  「老闆,一碗『熱』的紅豆湯,謝謝你。」她重點一次。

  賣湯的阿伯這才滿意地點頭。

  「老闆,是三碗,要加湯圓。」兩隻手忽然從岳可期後面冒出來,各搭住她一邊肩膀。「我們請客!」

  岳可期看看左右,是國貿科的田筱萍和蔡怡妮。

  田筱萍在學校十分出風頭,不但是公認的校花還是啦啦隊隊長,身材健美臉蛋漂亮,聽說她的追求者遍佈各高中職到大專院校,有一大卡車,是出了名的美女。旁邊的蔡怡妮則是她的死黨兼跟班。

  岳可期也算很活躍的了,課外活動參加過不少,所以和她們算是互聞其名,只不過活動範圍和交往圈子不一樣,因此並不曾往來。

  現在她們兩人卻把她圍住,還露出示好的笑容。

  「嗨!」她們同聲招呼。

  「嗨。」

  「你過來!」岳可期馬上被一左一右拖到角落的桌位,按住肩膀坐下。

  她不解地望著兩位同學。「為什麼要請我?」

  田筱萍和蔡。怡妮交換一個會心的眼神,甜甜地笑:「想跟你交朋友。」

  哦?這個理由不錯,岳可期也很大方:「好啊,不過不用請客,我自己付就可以了。」

  「要的要的,這是應該的,不用客氣!」田筱萍說完還抽出面紙幫她擦乾臉,蔡怡妮則幫忙把紅豆湯端到她桌前。

  一時突然受到如此嬌貴的服務,岳可期可真不習慣,交朋友用不著這樣吧?她忍不住狐疑地打量她們兩人,無事何必獻慇勤?

  她隨即得到答案了——

  「哪,聽說你和×中的程映璿是好朋友?」蔡怡妮問。

  程映璿?岳可期舀了口甜湯,點頭:「你們也認識他?」

  「當然了,他很有名的!」

  「會嗎?」

  「你不知道?!」

  她知道程映璿是名校門生,打過籃球校隊,也曾代表學校參加不少文藝比賽拿回幾張獎狀,這樣就算很有名?「大概是吧,問他做什麼?」

  兩個女生互望一眼,蔡怡妮努努嘴頂頂田筱萍,田筱萍忸怩了半天又推回去,當跟班的只好再開口:

  「是這樣子啦,去年底的校際籃球比賽我們學校不是有參加嗎,男籃打到十六強的時候對上×中,我們啦啦隊也跟著去加油了,結果我和筱萍看到你也去觀戰,站在×中的場邊,程映璿一直跟你說話,你們感情好像很好的樣子……」

  岳可期直覺不妙,連忙舉手喊冤:「你們懷疑我通敵?我沒有哦,是他拉我去看比賽的!」

  誰管這個啊!蔡怡妮索性挑明:

  「我們是懷疑——你跟他究竟是什麼關係?」

  「什麼意思?」

  「你是他的好朋友還是女朋友?」

  岳可期嘴裡的紅豆差點噴出來,著實受到很大的驚嚇,她咳了兩聲然後失笑:「別鬧了!」

  「誰跟你鬧了。」蔡怡妮瞪她。「到底怎麼樣?」

  哪有怎麼樣,她跟程映璿?想都沒想過,這誤會可大了。

  「我們是國小和國中的同學,交情很好沒錯,不過沒有交往啦!交往的是我哥跟他姐。」岳可期澄清。

  「你們沒有?」

  「當然沒有,我的手還沒有給男生牽過呢!」小時候辦家家酒的不算,三年前夏天的那個意外……也不算,人家她可還是天真無邪的清純少女。

  田筱萍微微緊張的神色聽她這麼一說放鬆了下來,她舒了口氣;蔡怡妮連忙戳戳她,給她鼓勵,於是田筱萍提起勇氣:

  「既然這樣,那麼岳可期,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幫我把這個——交給程映璿。」她從書包裡拿出一封信,白色信套上嵌著一朵粉紅心印。

  岳可期接過來,掂了掂,問:「這是什麼?」

  「不會吧,你看不出來?」蔡怡妮的手指很用力地指向上面那顆紅心。

  「情書!」岳可期明白了,原來她們討好她是為了這個,果然無事不會獻慇勤。「你喜歡程映璿?」

  田筱萍的兩頰紅了,映在五官分明的臉上分外美麗。她咬了咬嘴唇,羞澀地點頭。

  哇塞!一向被視為眼高於頂、超級難追的校花田筱萍,居然會喜歡程映璿!真看不出來他行情這麼好。岳可期實在很驚訝,不曉得程映璿知道了會不會偷笑——算了,他那麼愛耍酷的人。

  「你為什麼不自己交給他?」

  「他……喜歡他的女孩子很多,可是聽說他不太理人的,拒絕過很多次,我怕我拿給他……他會不收。」那她就太丟臉了。

  「既然你跟他是好朋友,衝著你的面子他一定會看信,就拜託你幫忙嘍。」蔡怡妮補充。

  「這個嘛——」只怕程映璿又要嫌她雞婆!不過話說回來,能被田筱萍這麼漂亮的女生告白,他應該覺得榮幸才是。

  「求求你了,可期。」筱彼萍雙手合十跟她拜託,甜甜的嗓音低聲下氣,楚楚可憐地求她。

  天啊,超可愛!岳可期一向對軟彈攻勢最為沒轍,如果不答應好像很殘忍。

  她沒辦法拒絕這麼可愛的臉蛋,以及好吃的紅豆湯。

  ※※※

  運動會雖然中途取消讓人掃興,不過校門口佈置的造型氣球實在漂亮,岳可期趁著雨後沒人,跑回去偷剪幾顆,結果才剛下手就給收拾善後的工作人員瞧見;他們也好玩,幫她剪下一大串並免費奉送兩小袋沒拆封的氣球給她,還傳授她幾樣基本技巧。

  現在她正坐在程映璿的床上,努力練習新學來的花樣。

  把紅色心型氣球塞進白色圓型氣球裡,吹口併攏,先把白球吹好再將心型紅球吹至白球三分之二的大小——步驟有點難,得注意兩球吹口間的縫隙,如果白球漏風就功敗垂成了。不過岳可期做得很好,最後再將球嘴綁結,可愛的球中球就完成了!

  程映璿的床上已經堆了好幾個一模一樣的作品,她是愈玩愈有興趣,愈做愈有心得,每弄好一個就跟他炫耀一次。

  「你看,不錯吧!」

  「幼稚。」他正坐在桌前,把頭埋進課本裡。

  「你不懂得欣賞嗎?」

  「我看你是長不大,還在玩小孩子玩意兒。」他專心看著書,嘴裡笑她。

  岳可期抱著氣球偷偷瞪他,這傢伙一向沒情沒趣,當然無法體會個中樂趣了。「我是童心未泯。」

  他眉梢輕揚。「無庸置疑。」

  她知道田筱萍為什麼會迷程映璿了,因為她跟他不熟!岳可期拿出信。

  「唉。」

  「嗯?」

  她靠過去,把信蓋到他書上。「有人托我交給你的。」

  程映璿看了信封一眼,抬起頭。

  「這是什麼意思?」

  「不會吧,你看不出來?」她學蔡怡妮的口氣,用力指著上面的紅心,笑道:「愛慕者給你的情書,有人喜歡你。」

  他當然知道是情書,但她幫別人轉這種東西做什麼。他的表情不太好看,臉色沉了下來。

  「我都不知道你很受女孩子歡迎哩!大帥哥,深藏不露哦,連我們學校的枝花也給你迷去,了不起!快點看信,她等你回復。」岳可期擠眉弄眼地逗他。

  結果換來程映璿不悅的白眼,把信推還她。「我不要!」

  「為什麼不要?」

  他沒答,只是冷著聲:「你管的閒事未免也太多了,以後別幫這種忙。」

  「有什麼關係,舉手之勞而已,何況人家拜託我,我怎麼忍心推辭?你好歹也要看一看,別辜負對方的心意。」

  「我不要。」

  「你不看的話我會被追殺的!」

  他冷哼。「所以我叫你別幫這種忙,一幫就要負責任。我從來不收情書,收了就得回,麻煩。」

  「可是我已經答應了,你看一下也不會死吧。」岳可期說。她也有自己的原則,答應的事就要做到,不能食言。

  程映璿仍是漠然的神情,不過他拆開了信,裡面折著兩紙信箋和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名穿著啦啦隊制服的甜美女孩,隱約有些混血的輪廓,他淡瞥一眼,扔開。

  「我看過了。」

  「還有信。」

  「不必了。」

  她又開始管閒事:「怎麼樣,長得很漂亮對不對?給你作女朋友不委屈吧。除了映璐、映憬姐不提,田筱萍是我身邊看過最美麗的女生了。」

  「還好。」

  「還好而已?追她的男生可以從這排到總統府耶!」

  「是嗎?」他的頭又埋回書上。

  為什麼他的聲音聽起來一點也不高興、不得意,似乎對田筱萍完全沒有興趣?這太不可思議了。岳可期決定再幫她加強程映璿的印象及好感。

  「而且她不但人長得美,身材更是一級棒,絕對可以打A+——這是分數,要說她的罩杯起碼也有……呃嗯……反正就連我是女生,有時看了也想流鼻血,太羨慕了啦。」說完還挺挺胸,強調自己和田筱萍的距離。

  程映璿的眼睛盯在書上,右手握筆,左手卻伸向岳可期,若無其事地按上她小巧圓潤的乳房。

  「你的也不差。」他平淡但是認真地說。

  她猛地低頭,驚異地瞠視停在自己胸上的狼爪,難以置信程映璿會這麼下流,隨即揚起手刀迅速激動地砍下。

  「色狼、變態!你幹什麼!」她尖叫。

  「給你安慰和激勵。」

  「誰、誰要你的……」

  「誰又要你的雞婆了?害我談戀愛考不上大學你負責?」

  「關我什麼事。」

  「你作的媒啊!」他沒好氣。

  好凶喔,岳可期護住胸口。「唉,你真的不喜歡她?校花呢。」

  他偏頭看她一眼,摻著隱約的、複雜的奇異:「不喜歡。你對我的品味一點也不瞭解,以後少拿這種無聊事情煩我。」

  「稀罕咧,還不是她拜託我幫忙,不然你以為我愛管你的事。」不可愛的傢伙!

  「我的事你可以管,別人的事你就不用幫了。」

  「冷血鬼,不跟你說話了,我要下去找程媽媽!」她跳下床抱起氣球,不喜歡就算了,反正是他自己的損失。

  程映璿的「狼爪」突然又伸向岳可期,拉住她手腕。

  「你呢?」他問。

  「我怎麼樣?」

  「你有沒有……」

  「什麼?」

  他停住、面對她不解的表情,深邃的眼中微微閃爍。岳可期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眨著眼睛等他說,但只一瞬——程映璿放開了她,臉也轉回桌上。

  「沒事。」

  「你耍人啊!」

  「少囉嗦,出去把門帶上。」他的聲音低沉,有點悶。

  「知道了啦。」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岳可期也懶得追問,反正他的個性本來就有點陰晴不定,誰抓得到他想什麼?她乖乖帶上門,下樓找程媽媽去了。

  她一走,程映璿又轉過來瞪著關上的門板,一會兒,他發出一聲不可思議、被打敗了的無奈歎息。

  她的神經不是不正常,她……她根本沒神經!

  被他摸了胸部罵他色狼罵他變態,羞憤著惱了一秒鐘,然後——竟然就恢復正常了,一點遺恨余怨也沒有。

  更不曉得深入研究他的動機……

  嘖,沒神經,真的有夠沒神經。

  ※※※

  岳可期下樓的時候程媽媽正好不在,大概買東西去了,而程映憬剛巧回來。上了大學的程映憬芳華正盛,出落得愈加艷麗標緻,不僅追求的人多,男友更是一個換過一個,最新的這位護花使者屬於跑車階級,閃亮的保時捷「嘰」地急速煞停在門前,映憬抓著背包下來,一隻腳剛踏出車外忽然又被拉回去,跑車主人顯然不捨得這麼簡單和她分別,手指往映憬腰上摟,她推開,笑了一笑跟他揮揮手,對方不死心,又抓住她,湊上自己的嘴,結果吃了她一拳!

  她用力甩上車門,蹬步進屋。

  「嗨!可期。」看到岳可期,不爽的臉色才轉成笑容。

  「映憬姐,你男朋友啊?」岳可期好奇地望向窗外。

  「一分鐘以前是,現在不是了。」她把背包扔進沙發,身子也一起陷進去。「死豬哥,才出去兩次就想吃我豆腐,門都沒有!喔,好可愛的氣球,哪來的?」

  「我吹的。」她得意地宣佈,果然映憬姐比程映璿有眼光。

  「不錯耶,送我一個吧?」

  「好!」

  映憬把玩著,一邊感動地說:「只有你對我最好了,可期。」

  她聽了忍不住笑。

  「你每一任男朋友都對你很好呀,只是都被你甩了。」

  「哼,他們對我當然好,因為有目的。男人哪——哎,你還太單純,不跟你講這個,以後就會懂了。」

  她忘了自己才長岳可期兩歲,一副過來人的老成姿態。也難怪,一般二十歲的女生頂多談過兩、三次的純純之戀,映憬卻是閱歷豐富,換過的情人以十位數計,再加把勁就可以破百了。

  「映憬姐,你為什麼要一直換男朋友?」

  「你以為我自己喜歡這樣嗎?我也是不得已的!」她無辜地說。

  「哦?」

  「我也很想發展穩定而長久的關係,誰曉得這年頭男人多,好男人卻少,適合我的好男人更少,每回挑了半天還是踩到地雷!」映憬聳聳肩。「踩到了能怎樣?」

  「只得閃人啦,免得互相耽誤。」

  「你總是所遇非人?」

  「也不是,只不過太好的男人也不適合我,我不夠好。嗯,應該這麼說才對,男女之間沒有好不好的伴侶,只有喜不喜歡、適不適合。」

  聽她這麼一說,岳可期也覺得頗有道理。確實,如果不適合最好不要硬湊,免得弄巧成拙,想來她是不應該勉強程映璿的。

  「只怪我運氣差啦,為什麼喜歡我的男人我都不喜歡!」映憬拉著岳可期坐到身邊,抱住她誇張地哀訴,眼裡卻寫滿俏皮。

  岳可期拍拍她肩膀,給她安慰的力量。

  「嗯,這種事情真的要看運氣,不然像我哥那樣嘴巴壞、愛欺負人、心地又不是很善良,我以前常常咒他交不到女朋友,可是映璐姐就是不會拋棄他,因為他們很適合。」算算在一起也不少年了。

  映憬放開她,眼神突然變得不太一樣——然後她露出笑容:

  「是啊,同胎不同命,映璐的運氣比我好。」

  喜歡她的人她都不喜歡,而她喜歡的人……偏偏不能喜歡她。

  ※※※

  「岳可期!」

  一個禮拜後她在回家路上又被攔住了,依然是田筱萍和蔡怡妮。

  「嗨,什麼事?」

  兩人把她拉到路邊。「你有沒有拿給他?」

  「有。」

  蔡怡妮的表情很懷疑。「真的嗎?可是他沒有回信。」

  呃……這點岳可期不意外。那個冷血鬼,嫌麻煩的事可不會去理會,也不管別人等待的心是否受煎熬。

  該怎麼跟她們說才好?她努力想著適切的用詞,無奈腦袋轉得太慢,蔡怡妮已經不耐煩了,扯著她肩膀傲慢地再問:

  「你到底有沒有親手把信交到程映璿的手上?」

  「有啦!我真的給他看了。」很痛耶,她掙開蔡怡妮的手。

  「看了怎麼會沒有回訊?」

  「這個——」

  蔡怡妮還要說話,但被田筱萍制住。她拉開她,自己靠向岳可期,口氣明顯比同學溫柔許多,還含著幾分忐忑,她輕聲問道:

  「可期,那程映璿看完我的信有沒有說什麼?」

  說是說了,不過岳可期不敢照實複述,那太狠了。

  「嗯……有啊。」

  「真的?!」田筱萍眼睛一亮,等她往下說。

  「他說你長得很漂亮、很美……是他夢中情人那一型,對於你的告白他覺得很榮幸,也很……呃……開心。」

  田筱萍聞言捂著雙頰,樂得暈陶陶,興奮到不行,讓岳可期差點說不出後面的話。

  「可是大考就快到了,他認為現階段還是應該以課業為重。專注衝刺,不想分心,所以感情的事——留到以後再說比較好。」她委婉地轉述。

  一陣尷尬的安靜,田筱萍放下手,怔怔看著岳可期。

  「他這麼說?」

  她點頭,這樣應該夠婉轉了。臭程映璿,下次不幫他收這種爛攤子!

  「怎麼會……」田筱萍咬著嘴唇,頗難接受,看得岳可期忍不住擺擺雙手:

  「你別在意哦,其實這樣也好,你不瞭解他所以不清楚,事實上程映璿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優秀啦。他的個性超怪的,脾氣也很差,非常不容易相處,仇人比朋友還多,哪個女生跟他交往是她倒大霉!你這麼受歡迎可以有更好的選擇,是他配不上你。」她努力說著程映璿的壞話,希望田筱萍會好過一點。

  「是這樣嗎?或者有人從中作梗吧!」

  嗄?

  蔡怡妮懷疑的眼光依然鎖在她身上,尖酸地說:「剛剛那些話是程映璿說的還是你編出來的,岳可期?」

  「我……什麼意思?」

  「哼,如果他真的那麼想幹嘛不回信,要你這個中間人傳話?而且你也沒有主動跟我們說,如果我們沒有來找你,你是不是就預備『忘了』?依我看,你該不會根本沒把信給程映璿,然後再編一套說詞騙筱萍死心吧?」

  岳可期瞪大眼睛,被說得莫名其妙,她怎麼可能這麼無聊!

  可是蔡怡妮似乎就是這麼認為了,她轉向田筱萍:「你看,我就說她不可靠,果然吧。」

  田筱萍的眼神也變得冷淡,和岳可期拉開距離。

  「我幹嘛這麼做!」

  「問你自己。因為這樣就沒人跟你搶他了,不是嗎?好朋友——我就不信你心裡想的只有這樣。真卑鄙,不幫忙就直說,居然設計人!」

  「我沒有!」她喊冤。

  「我的信呢?」田筱萍問。

  「給程映璿了。」

  「不信!你還來,我們自己拿給他。」蔡怡妮說。

  「我真的給他看了!」

  可惜這年頭好人難做,她們不相信她的話,凶悍的蔡怡妮更是盡職地想幫隊長拿回寶貝情書,她用力推了岳可期胸口一把,痛得她踉蹌倒退,往後一摔,結果跌進寬闊的懷裡。

  見到突然從她後面現身的人,田筱萍和蔡怡妮都像被雷打中,一時愣成木頭。

  「……程映璿。」

  他接穩岳可期,臉上面無表情,但不知怎地,就是教人心裡發毛。

  「是你!真巧,太好了,你快幫我作證,我有把信給你對不對!」岳可期往後一看正是男主角,趕緊要他證明自己的清白。

  程映璿手指握住岳可期的手腕,他微瞇起眼掃向嚇得噤聲的另外兩人。

  「信——是你寫的?」他認出田筱萍。

  「是、是的。」她紅著臉,既怕又羞地看著愛慕的人。天啊,第一次和程映璿說話呢!

  「我收到了。」他的聲音淡淡的,並不兇惡。

  「喔……」田筱萍絞著手,心臟雀躍地跳動,捨不得不看程映璿的臉。

  而程映璿淡淡的聲音很快變冷:

  「我丟掉了,不要再寫垃圾給我。」

  他說完就牽著岳可期離開,留下來的,只有田筱萍受傷爆出的哭聲!

  ※※※

  「你很壞耶,講話幹嘛那麼殘忍!」因為手被抓牢,岳可期只好半跑半追跟著程映璿,一邊批評他的作法。

  他回駁:「難道要像你一樣,好事沒做成反遭誣賴,還被動粗?」

  「哪有。」

  「還說謊,你明明被推了一把,若不是我及時接住,你就摔到地上了!」他惱怒說道。

  「奇了,被推的人是我,我都不火了你生什麼氣?」她不解地問。

  他當然生氣了,她的胸部只有他可以碰。

  程映璿停下來,眼睛看向她被推打的地方。

  「疼不疼?要不要我幫你揉?」

  「當然不要,你最近怎麼這麼色!」岳可期嚇得用力甩開他的手,忍不住罵人。

  「胡說,你自己想歪了。」他狡辯。

  他說要揉她的胸部,她能不想歪嗎?

  「你實在是很奇怪。」岳可期說,納悶地看他。「雖然說感情是勉強不來的,可是像田筱萍那種百分百高品質的你都不要,以後還怎麼選女朋友?跟我說說你的標準在哪裡好嗎?」

  他的標準就在……

  程映璿瞪她。「你紅線牽上癮了是不是,這次教訓還不夠?」

  「純屬好奇,有時候我都弄不清楚你腦袋裡在想什麼。」

  她當然不清楚了,她要是懂的話他也不會……

  「還是你欣賞智慧型的,要跟你一樣聰明才行?」

  「我——」

  「告訴我,告訴我嘛!」程映璿不可能會沒有喜歡的類型。

  他不說話,只是看著她。

  「啊,你不會非智商一八○的不要吧?那我肯定幫不上忙。」岳可期最後作出這個結論。

  他沒力了。

  「以你的智商,我很難跟你講清楚。」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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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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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20 00:07:18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又到了夏天。

  驪歌輕唱的季節。

  光榮戴上方帽的畢業生,在畢業典禮這一天都要有所覺悟,如果你(你)四年來疏於廣結善緣,或者不巧曾和學弟(學妹)結下什麼恩怨情仇,那麼這一天就是算清總帳的好日子了。

  有冤報冤,有仇報仇!這是C大的傳統,嘿嘿嘿!

  於卿雲提來一桶水球一桶麵粉,好整以暇地等在學校規劃的歡送路線旁,典禮一結束,禮堂裡的目標就會乖乖出來受死了。

  「想不想看濕掉的雪人?」

  被他拖來湊熱鬧的程映璿睨了道具一眼。「你真狠。」不過他不意外,這傢伙就是會玩這種把戲的人。

  於卿雲揚揚眉,笑得很壞,捲起袖子露出結實的臂膀。「光弄得濕淋淋已經沒看頭了,再加點料比較好玩!」

  他是那種看起來很陽光、很善良,骨子裡卻超會耍賤招的男生,典型的表裡不一。

  會和程映璿走近並不奇怪,他們個性都有缺陷。

  看看四周,準備應戰的人愈來愈多,待會兒的場面可想而知,八成會失控!而程映璿正好不想被波及。「我回圖書館。」

  「這樣就閃人了?你有沒有搞頭!」

  「得了吧,你自己玩。」他剛說完肩膀冷不防被拍了一下。

  「哈囉!我看後面就像你!」清脆開朗的嗓音。

  他怔愕,眉頭舒開。「你在這做什麼?」

  「工作啊。」她衝著程映璿笑。岳可期戴了頂棒球帽,長髮紮成馬尾從後面的帽洞穿出,身上是一件吊帶短褲和公司的紅色T恤,手裡抱著兩根組合好的氣球柱。

  「工作?」

  「咦,我沒告訴你嗎?你們學校今天的佈置我們公司接了。」商科畢業後岳可期便立定了志向,她跑到氣球創意公司應徵,也真拿到飯碗,而且一做就是兩年,舉凡婚宴喜慶活動會場,需要氣球的地方就看得到她。

  「你可真是無處不跑。」

  「沒錯,我等會兒還要和同事到別的地方去。」她是非常勤奮的,但還是忍不住感興趣地看著程映璿:「你在這等著打水仗?好好玩喔!」

  「那像我會做的事嗎?」他反問。

  不像。

  「是我會做的事!」於卿雲嚷道,擠了過來。「嗨!」他好奇地打量岳可期。

  岳可期剛剛顧著和程映璿說話,沒注意到旁邊的人,被這麼一叫她轉向於卿雲,看到一張陽光男孩的笑臉,心跳頓時漏了一拍。

  「……嗨。」

  「喂,不跟我介紹你朋友?」於卿雲要求,都不知道他認識這麼nice的女生。

  程映璿看看他,又看看岳可期,還沒說話,於卿雲已等不及自己來了。

  「我是程映璿學校的死黨,於卿雲,人帥又聰明,很高興認識你。你呢?」他動作夠快。

  他這麼乾脆,岳可期也很豪爽。

  「我是他從小拜把的,岳可期,你好。」

  程映璿當下橫她一眼,他什麼時候跟這女人拜過「把」了?

  「那你們是青梅竹馬?」

  「嗯,可以這麼說。」

  於卿雲忽然瞟向程映璿,低聲問:「就這樣?」

  看他的淫臉就知道這浪人心裡打什麼算盤,程映璿立刻對岳可期說:「你不是還有別的地方要跑,該走了。」

  「喔,對,公司的車在外面等我。」岳可期經他提醒,拉拉頭髮,又笑了笑。「那你們好好玩,再見。」

  「拜拜!」於卿雲熱烈地揮手。

  岳可期走到一半又回頭,看到他的手還在空中揮舞,臉上的笑容比陽光更亮,她居然羞紅了臉,也靦腆地揮揮手。

  看在程映璿眼裡,就像天空突然飄來一朵烏雲。

  「不用揮了,人已經走遠了。」

  「你那位青梅竹馬挺可愛的!」於卿雲搭上程映璿的肩膀,目光還流連在愈來愈小的嬌影上。

  「會嗎?」他低沉的聲音不置可否,語氣更有點緊繃。

  於卿雲沒注意,挑起眉梢:

  「我對她滿有好感的,如何,牽一下紅線吧?」

  「你想怎樣?」他斜眄。

  「幫我約她。」看到感興趣的異性就要馬上出手,於卿雲一向如此,人生匆匆嘛。

  程映璿拿開他的手。

  「我勸你死心,她對念法律的男生沒興趣。」

  「真的?!」這可讓他意外了,他向來都拿這塊招牌出去招搖撞騙,一直很管用,還不曾踢到過鐵板。

  「當然,要不她早看上我了,還輪得到你。」程映璿淡淡說道,彎身拿起一顆水球就往於卿雲頭上砸,消滅他腦袋裡的綺思歪想。

  「靠!你竟然攻擊自己人!」濕了一頭一臉的於卿雲驚吼,陽光般的笑容也一起不見了。

  ※※※

  岳可期回家後就把自己關在房裡,對著梳妝鏡恍惚地發呆,一不小心還露出很夢幻的表情。

  這種感覺真不可思議,她看著鏡子,鏡中的自己卻是另外一張面孔——張男性的笑臉,她臉又紅了,怦然心動。

  莫非這是……

  門外傳出聲響,她知道是家人回來了,聽到對面的房門開了又關,岳可期衝出去應付地敲了兩下便進去哥哥的房間。

  「哥!」

  「色女。」岳彥期正在換衣服,他拉下上衣轉身抓起床上的枕頭K向她。

  岳可期接住。「你又要出去?」

  「對,晚上有離別派對。」他也是今天畢業,和父母從學校回來又趕著出門狂歡。「媽在廚房切水果,你去纏她。」

  「等一下,我有話問你!」她拉住他。

  「改天再讓你問。」

  「這關係到你妹妹一生的幸福!」

  講得這麼嚴重,岳彥期停下腳步。「你現在的生活已經很幸福了,還有需要改善的嗎?」

  「不是這個問題——哎,反正你讓我問嘛。」

  「快講。」她一拗起來就很番,不聽肯定不行,他只好耐著性子坐下。

  岳可期仔細考慮該怎麼說,她想了一會兒,慎重地開口:「什麼是一見鍾情?」

  岳彥期愣了兩秒,挑眉再次確定她的問題,然後他回答:「字面上的意思,看一眼就愛到了。」

  「那是怎樣的感覺?像你對映璐姐?」

  「這不在你管轄的範圍內,小鬼。」岳彥期的感情一向不愛讓人問,自家人也不例外。

  「哥,我是很認真的!」

  「看得出來。怎麼,對男孩子有興趣了,不然怎會問這個?」

  岳可期兩頰鮮紅,羞澀地笑笑。

  岳彥期敲敲她的頭:「真慢,現在才開竅。也好啦,他人還不錯。」

  她躲開哥哥的手,又靠過來:「你又不認識他,對我的眼光這麼有信心?」岳可期很高興。

  「我不認識?那你是看上誰?」兩個人混在一起這麼多年,黏假的?

  「程映璿……的朋友。」她說完立即把臉埋進枕頭,很不好意思。

  岳彥期用一根手指將老妹的小臉頂出來。

  「你喜歡程映璿的朋友!他沒有意見嗎?」

  「他不知道啦!我今天才認識那個男生,所以說是一見鍾情啊。怎麼辦!我是不是應該找程映璿幫忙?因為是他的朋友。」

  恐怕有人會抓狂。

  「大概……可以,如果你確定自己真的喜歡對方。」

  就是這點叫岳可期猶豫。怎麼確定?她一整天左思右想腦袋胡亂轉著的都是那張臉,這樣算不算?

  「你還沒有跟我解釋,什麼樣的感覺是一見鍾情?」

  「這還不容易。一撞上他的眼睛,世界都變黑白,只有他是全彩,然後你會覺得自己是一台全自動攝影機,不由自主將他一舉一動任何細微的部分全都收錄進眼裡,反覆在心底投影;你會想他,一直想他,不斷地想他,想到變成笨蛋,卻甘之如飴。」

  「像你對映璐姐?」

  岳彥期又敲她。「你管太多了!」

  他沒有說,那甜蜜之後伴隨而來的,可能是墜入深淵的苦澀,及難以割捨的折磨。

  一見鍾情,通常不會有好結局。

  ※※※

  隔了三天岳可期輪休,和程映璿到鬧區看電影。

  不用花腦筋的暑期強檔爆笑片正對她的胃口,可是岳可期沒選,反而挑了部國產的愛情小品。因為很冷門,放映場內包括他們數一數還不到十名觀眾,不過她看得津津有味。

  走出戲院,陽光毒得可以螫人,岳可期連忙比向對面的速食店:「你請我看電影,我請你喝可樂,來!」

  她堅持由她點餐,叫了兩份中可和雞塊,回到位置上時程映璿卻不是一個人,有兩個女孩圍著他搭訕。

  兩個女生都很漂亮,打扮時髦、態度大方,明白表示交朋友的意思;而程映璿更大方,他直接指著走過來的岳可期說了一句話,兩個女生回頭看她,笑了笑,有風度地離去。

  「嘿,帥哥,你還是很受女孩子歡迎嘛!」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次跟程映璿出門都可以見識到他的異性緣。岳可期坐下來。「她們怎麼走了,再多坐一會兒啊。」

  他把吸管插進杯子裡,遞給她。

  「是不是你又不理人了?」她用力吸了一大口冷飲消暑,搞不懂他的狂樣什麼時候才會改,挑剔的眼光就是不肯放低標準。

  「我說你是我的女朋友,所以她們就走了。」程映璿把她的可樂杯拿過來,抽出吸管換到自己還沒動過的杯子裡,又遞給岳可期,自己喝她剩下一半的可樂。

  「幹嘛說我是你的女朋友?你又拿我當擋箭牌!」

  他不理她的抗議。

  「真是,拿你沒辦法。」

  「說都說了,不然要怎樣?」

  是不能怎樣,可是她的行情被他破壞了是事實,所以岳可期作了個鬼臉,結果程映璿那張酷臉反而笑了,更教她沒面子!

  「好醜,別鬧了。」

  「我要告訴程媽媽你欺負我!」

  「請。」

  她更覺得程映璿可惡了,他明知道她只會說說而已。

  「唉,剛剛的電影不錯吧?」

  「還好。」他悠閒地回答。

  「可是去看的都是情侶檔,邊看邊抱,難怪我們兩人會被誤會啦!你看就連外面一樣是成雙成對的。」附近幾張桌子也是邊吃邊摟在一塊,連帶讓她和程映璿看起來也像一對小情侶。

  這種誤會他不介意。

  「那個於卿雲……下次也約他一起出來好不好?」她終於跟他開口。

  「為什麼?」程映璿聽了隨即沒好氣,她跟他在一起,提別的男生太破壞氣氛了。

  「我對他有興趣,不行嗎?」跟程映璿沒什麼好遮掩的,岳可期大方坦白道。

  「你……」

  他的臉色變沉,難以置信才見過一次面,她竟然就見異恩遷了。

  他生氣。

  「好啦,說定嘍。」岳可期料定他不會拒絕。

  但是程映璿眉一橫,語氣很差:「說定什麼,我不要!」他又不是傻瓜。

  「喂,你很不夠意思耶,我難得第一次遇見動心的男生,幫個忙會死啊,舉手之勞而已。」她放下可樂杯。

  他幫她的忙,那誰來幫他敲敲她的腦神經?

  「誰規定你思春別人也得發情?」

  「你說這是什麼話啊!」岳可期低叫,怎麼可以說女孩子「思春」,就算她是——也是很正常的。過分!

  程映璿更刻薄了。「我說你算了吧,我那位同學眼光很高的,你沒有希望。」

  「你是說他看不上我?為什麼,我哪裡不好?」她一直對自己很有信心哩。

  他冷笑。「哪裡好了?」

  這種問句很侮辱人。

  「我長得不錯呀。」岳可期開始自誇,該有的一樣也不缺,而且比例勻稱,都在漂亮的標準之中。

  「又不是國色天香。」

  他嫌?

  「大家都說我可愛。」

  「都幾歲了還裝可愛。」

  可惡!

  「我很溫柔。」

  他挑眉斜脫,看得她自己也心虛了。

  「起碼……我的個性算很不錯。」

  「差強人意吧。」

  他就是要洩她的氣!

  「你不能否認,我很有人緣。」

  「沒有男人緣。」

  這又戳中她的痛處了。岳可期認識的男生有一大卡車,但就是沒人送花追她,一個也沒有。即便曾有幾個被她美貌迷惑前來受死的,也在摸清她的性情之後變成了「哥兒們」。

  詛咒!詛咒啊!

  「那我……我很孝順。」

  「你是戀愛還是結婚哪?」

  「程映璿,我今天才發現你念法律系真的太適合了!」她說什麼他駁什麼!

  「哪裡。」

  「看在多年交情的分上,你就不能幫我打打氣,給我一點鼓勵和信心嗎?」

  「看在多年交情的分上,我勸你別自討沒趣,弄傷玻璃易碎的自尊心。」他冷酷地說。

  岳可期嚴重受挫,心頭初生的悸動、異樣的情慷因為程映璿的影響,一點一滴嘗到幻滅的滋味。

  太慘了,尚未開始,就注定連一點機會也沒有?

  她好想哭……

  「於卿雲的眼光真的很高?」

  「很高。」管他高不高,反正別想動他的人。

  就這樣,在程映璿一番「曉以大義」後,情竇初開的岳可期只有打了退堂鼓,讓為時三天零五個小時的暗戀情懷無疾而終,放棄那個陽光男孩,吞下生平第一次的「失戀」。

  要是她知道於卿雲對她同樣也有好感,大概會二話不說掐斷程映璿這小人的脖子!

  可惜她不知道,永遠也沒機會知道了。

  ※※※

  八月初,岳彥期入伍服役。

  除了一向與他不合的映憬,程、岳兩家的人都來送行。

  「好了,你們回去吧。」該上車了,他和大家道別。

  映璐的眼睛腫腫的,也許因為一別就是兩年,離情難捨,她和岳彥期的神色都很沉鬱,沒有笑容。

  岳彥期低頭看她,眼裡有一絲痛苦和不忍。

  「回去吧。」他輕聲對映璐說。

  「……嗯。」

  相較於他們的憂恨,旁邊的岳可期完全不是同一回事。

  又不是一別千里再見無期,心情不用這麼沉重吧!亂不自在的。老哥什麼時候也開始多愁善感了,離不開女朋友啊?她好玩地看著,終於逮到了機會欺負回去,也讓氣氛輕鬆些——

  「你們兩個好難分難離喔!」

  映璐抬起頭,有些尷尬,表情複雜。

  岳可期拉住她的手,三八地開了個玩笑:「哥,你是不是也擔心『兵變』?放心去啦,映璐姐會等你的。」

  岳彥期的反應是愣了下,然後瞪她一眼,罵她無聊。

  她真的很無聊,不該多那一句話的。

  因為一個月後,在岳彥期下部隊的同一天,映璐搭上了直飛倫敦的班機,她到英國留學,從此兩人各分東西。

  她甩了岳彥期。

  岳可期這個烏鴉嘴!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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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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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20 00:07:4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以金、白兩色氣球環繞組成的羅馬柱筆直矗立在露天會場周圍,每根球柱的頂端又各系一條雪白絲帶,連接裝飾在上方同樣顏色組合的空飄球;鄰近噴水池邊的自助餐檯和桌椅則被意大利的情調包圍,白色桌布配綠色餐巾,除了美味佳餚還有紅玫瑰的香氣點綴。

  豐富而不繁複的配色佈置加上小型樂團的輕音樂演奏,在庭園溫亮的銀燈照射下,使得晚宴的氣氛顯得活潑又不失隆重。

  麒麟海事商務法律事務所的負責人,也是今晚作東的主人呂聿鼎,對自己砸下的銀子回收出來的效果十分滿意,他一手握著酒杯一手挽住妻子,愉悅地和岳可期聊天。

  「岳經理,你們公司的會場設計做得很棒。」

  「真的嗎?太謝謝您了!」岳可期興奮地說,能夠得到客戶讚美是她最大的成就。

  「我和內人都很喜歡。是不是?」

  呂夫人彎著眼睛笑,點點頭。

  「那麼以後若還有需要千萬不要忘記我們哦,我們公司還有許多不同的創意跟花樣,一定也會讓您和夫人滿意的!」

  「一定一定,我也會介紹其他客戶給你,就還是請映璿和你聯絡好了。」

  「好啊,他和我聯絡很方便的。」她爽快地說。

  真棒,再次成功出擊!

  「對了,他人呢?」

  提到他,岳可期這才四處張望。「不知道唉,我們開場沒多久就分散了,大概被別的小姐請去跳舞了吧。」

  「岳經理這麼漂亮,他不好好顧著你,還跟別的小姐跳舞?太壞了!」呂夫人開玩笑。

  「哎呀,我們不是那種關係啦。」她擺擺手,被香擯微微醺紅的臉頰笑著撇清。

  「既然這樣,那麼你也和別的男士跳舞吧,今天這兒多的是年輕優秀的單身律師,你愛幾個有幾個,都等著邀你呢。」呂夫人替大夥兒說出心聲。

  「好啊。」岳可期笑意吟吟,她一向大方,之前的兩支邀舞她都接受了,再來幾個自然也沒有問題,交朋友嘛。

  事實上呂夫人說的完全正確,四周是有不少男性的眼光都正注意著她。

  岳可期本來先天條件就不錯,鵝蛋臉、形狀勻麗的柳葉眉。俏鼻紅唇,尤其是那一雙單薄靈活的大眼睛,很有東方味道的個性美;加上今天刻意打扮,朱紅的削肩上衣配黑色水絲褲裙,上身明艷下身飄逸,組成一種協調奪目的魁力,教人眼睛為之一亮。

  「她是誰?」又有人被吸引了,問向旁邊幾位同事。

  「姓岳,天空創意公司的統籌經理,負責今晚宴會的佈置。」

  「長得很漂亮,氣質也不錯。」欣賞的眼光仔細打量,開始打起分數來。

  「想不想請她跳舞?」

  「想。」

  幾個男人笑起來。「那你得排隊,我們還沒排好順序。」

  「排第一不一定就請得到,邀舞是要靠魁力及手段的。」

  眾人看看彼此。「有誰認識她?」

  背後飄出一道陰沉的聲音:

  「她是我朋友。」

  「哦?程律師,這麼巧!那……」

  「她是同性戀。」他不高不低地散播謠言,一句話將在場所有男人的企圖打消!

  程映璿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小人,反正這種事他做多了。

  果然,被他一說再也沒人上前請岳可期跳舞了,他走過去,把她從老闆夫婦身邊要回來。

  「喔,你找到我了!」

  她還敢說,沒見過這麼失職的女伴,一到場就四處穿梭,檢查有沒有哪裡白天漏掉沒張羅好的地方,然後這邊說說那兒笑笑的,不認識的男人邀舞也跟人家去,一整晚就看她在會場內發光,愈轉離他愈遠。

  「老闆,不介意把舞伴還給我吧?」

  「呵,說的是,你們到現在還沒跳過一支舞,快去。」

  程映璿牽著岳可期滑入舞池,她抬起手搭住他肩膀。

  「呂先生說他對今晚的宴會很滿意!」她立即將成就與他分享。

  「嗯。」

  「謝謝你幫我介紹客戶!」

  「不客氣。」他淡應。

  「改天請你吃牛排——怎麼了?表情這麼嚴肅。」

  「有嗎?」

  「還很臭咧。」她皺鼻子逗他。「出來玩就要開心一點,而且跟你跳舞的人是我,把你的招牌撲克臉收起來!」

  程映璿還是沒有笑,環在她腰上的手指收緊一些。

  「為什麼和別人跳舞?」

  「你看到啦。」

  「我看到了,其中一個還倒媚地被你踩了一腳。」

  「這種丟臉的事你就不用觀察了好嗎!」岳可期尷尬地說,難得她今天一直把形象維持得很好,就只出那麼一點小紙漏而已,對方也很堅強地忍住,竟然還是被程映璿發現了。

  「怕出洋相不會安分一點。」

  「才不要,難得有機會可以跟帥哥跳舞,你有看到吧,他們兩個都長得很不錯,我在想……」

  「男人的臉是最靠不住的。」他潑她冷水。

  「那你不是最不可靠了?」岳可期本能地直接反應。

  換個角度想,這還是對他的讚美呢,不過程映璿的表情依舊沒變。

  「把第一支舞送給男伴以外的人是很不禮貌的,你知道嗎?」

  這傢伙不會是在介意吧!「有什麼關係,我們兩人這麼熟,我對你沒禮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她顯然不懂他的意思。

  「你也可以和其他美麗的小姐跳舞,只要你別太挑剔。」

  「我不要。」

  「你喔,潔癖什麼時候才改得掉?」

  她真的聽不懂他的意思,也看不懂他的表情。

  「你的神經……」程映璿的手又收緊,岳可期貼到他身上,眨著大眼看他。「八成有鯨魚骨那麼粗。」

  她咬著嘴唇,腦袋運轉了三秒鐘——

  「什麼意思?」

  ※※※

  什麼意思?什麼意思?!

  對一個白癡還能解釋什麼。

  這不是吃醋,是心酸!

  「你有沒有打算什麼時候要回台中?」

  「幹嘛?」

  「我跟你回去,我好久沒看到你爸媽了。」

  「看看吧,等手邊這件案子忙完再說。」

  程華譽去年辦理退休,夫妻倆搬回中部老家,平日望山看水養花割草,閒時飛到國外探望兩個女兒順便旅遊,生活十分愜意。

  不過李容欣一向和岳可期最合得來,常常想她,總念著要兒子帶她回去玩幾天;可是程映璿顧著自己忙,根本也很少回老家,惹得為娘的不時埋怨生三個小孩都不孝,一個個都在外面繞著地球跑,還得父母自個兒拖著老骨頭出門奔波才看得到兒子和女兒。

  想來想去還是岳家的小孩子好,偶爾還會提著禮盒回去跟他們換太陽餅吃呢。

  程映璿轉著方向盤,將車子開到另一條路上。

  「等你忙完?都不知道是哪一天。算了,我自己去看程媽媽,她上次說的那種珍珠粉我幫她買到了。」

  他覷她一眼,像是說給自己聽:「我覺得你對我媽比對我還好。」

  「是啊。」岳可期承認,笑道:「何只你媽,我跟映璐、映憬姐也比跟你好,你現在才知道?」

  他專心將視線放在前面的道路,不讓她看到眼裡的不服——反正看了她也不會明白的。「提她們兩個做什麼。」

  「她們什麼時候才回台灣?」她問。

  映璐、映憬一個在英國一個在美西,聽說都發展得不錯,可能就是這樣才連回國的時間都沒有。

  「不知道。」

  「我好想她們喔!」

  「那你慢慢等吧,也許——要到我結婚的時候。」

  「你要結婚了?」

  他緩緩踩住煞車,臉孔轉向她,揚眉。

  「你說呢?」

  「不可能,你這個有潔癖超級愛挑剔的傢伙!」岳可期指著他的鼻子很有把握地說。

  程映璿瞪著她的手指頭,突然傾身,向她靠過去——

  他替岳可期打開車門。「你家到了。」

  她對他粗率的舉動有點不滿。「一般的紳士應該自己先下車再繞過來打開小姐的車門,溫柔地請人家下車才對吧?」

  「如果你是機智聰明美麗溫柔的女人我就會。」

  看不起人耶!可是說的偏偏是實話,讓她氣短。

  「再、見!」

  他又拉住她,嘴唇淬不及防貼近她如貝的耳邊,輕輕吐息:「晚安。」

  磁性的聲音宛如夜曇,是他難得才肯顯露的溫柔。

  結果岳可期的感覺是耳朵好癢,雖然程映璿不是第一次這麼做,她卻總是不習慣,每次都癢得想笑,神經粗得感覺不到這親暱動作背後的訊息。

  「晚安!我上去了。」她瀟灑地跟他道別,一點也不拖泥帶水,更別說是難捨纏綿。

  他坐在車裡,目送她走進公寓。月色伴著路燈,照在安靜無奈的臉上。

  不用機智聰明,只要一般的女人就應該聽得出這句話裡的暗示,結果……

  他歎氣。

  ※※※

  是不是距離愈近,愈容易被忽略?

  也不曉得情況怎麼會演變成這樣,常常他認為自己做得很明顯了,結果她要不是看不出來就是拿一張困惑的小臉面對他,弄得他有再多熱情也被饒熄,藏回隱蔽的心房裡。

  說她笨,別的男人隨便拋個媚眼她偏又知情識趣得很,害他不時要潑潑冷水或用其它卑鄙方法阻止她向外發展。

  認識十五年,程映璿唯一摸不清楚的就是岳可期的神經構造,該敏感的時候不夠敏感,該遲鈍點的時候又不遲鈍,有時實在教人生氣。

  應該加強她對他的存在感的,那個麻木的女人!

  忙碌了一天,他提著公事包走出電梯,腦袋裡除了官司需要整理的資料,還有某個只會玩氣球的女人。

  圖地利之便,程映璿在事務所附近的住宅大廈租了一戶,大小正好適合單身漢需要的空間。

  十二樓A座,他家門前站著一位女性。

  她有五十歲了,可是天生的娃娃臉和嬌小的身材加上印有雀喜鳥的可愛上衣,看起來就是得天獨厚的萬年少女。

  「岳媽媽。」正是那個只會玩氣球的女人的媽。

  「你回來啦。」周嫻笑,手上是七個小矮人圖案的棉布提袋,塞得飽飽的。

  「你等很久了?樓下的管理員告訴我你已經上來半個鐘頭。」

  「是呀,怎麼這麼晚,加班了?」

  「沒有,耽擱一會兒。」他拿出鑰匙開門。「請進。」

  「還沒吃晚飯對不對?你看岳媽媽給你帶好東西來了!」周嫻端出提袋內的保溫餐盒,又幫程映璿到廚房拿碗盤筷匙,自然得像在自己家裡照顧兒子。

  「又麻煩你,真的不用的。」

  「不麻煩,跟我還客氣什麼。一個人在外面住吃用都簡單,營養容易不均衡,我多少替你媽照料照料。」

  因為岳彥期和程映璐八年的交往,兩家父母也漸而熟絡,認定早晚要結親家,後來雖然沒這緣分但情誼還是不變,所以周嫻三不五時就會提著好菜過來給程映璿進補,十足發揮她遺傳給岳可期的雞婆精神。

  香菇雞湯、蔥椒蒸魚、拌三絲和炒青菜,色香味俱全,營養也滿點。

  程映璿看著豐富的菜色。

  他並沒有客氣,他的個性本來就不習慣接受別人的好意;不過周嫻的身份不同,她是那個只會玩氣球的女人的媽,所以他乖乖坐下。

  「謝謝岳媽媽。」

  「不客氣,快趁熱吃,我還切了水果來。」她一併端出來,終於掏空了寶袋。然後打量他屋內,表情頗有英雄無用武之地的遺憾。「你這兒總是整整齊齊乾乾淨淨,不像我們家那兩個專門開戰場的,岳媽媽都不能幫你整理。」

  程映璿看她一眼。「家裡又沒人了?」瞧她閒的。

  周嫻立刻哀怨地點頭。「是啊,你岳伯伯那個老不休——我是說老不退休的,他今晚又跟著年輕人去辦案子了,也不想想自己多大歲數,還喜歡衝鋒陷陣的讓我操心。彥期更不用說了,可期也不在,說是跟朋友約好出去吃飯,大家都把我丟在家裡!」

  「朋友,男的?」程映璿的雷達啟動。

  「是男的就好了!我反而安心。」周嫻晃了下手,歎一口氣。

  對他可就大大的不好。既然不是,那他放心地繼續動筷子。

  此時周嫻的眼睛轉向他,很專注地。她問:

  「映璿,你覺得可期怎麼樣?」

  他停住,不動聲色。「什麼怎麼樣?」

  「唉!岳媽媽前天去喝喜酒,你知道嗎?我那朋友的小女兒才二十歲就作新娘子了,幸福又甜蜜,看得我感觸良多。我們家可期長得也不醜,可是別說結婚,到現在連個男朋友也沒交過,這實在不太對勁,我想啊想的真擔心。」

  「照順序來,她前面還有哥哥,不用擔心。」

  「男孩子跟女孩子不一樣,女人的青春有限,很快就會凋謝。再說彥期我已經不敢指望了!」他現在不交女友,只換床伴,要是敢娶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回家,老娘就死給他看。

  程映璿低頭不接話,她繼續問:

  「你說是男人不懂得欣賞,還是可期魅力不夠啊?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我不清楚。」他敷衍。

  「哦?照我看——問題應該出在你把她守得太牢了。」

  他抬起頭。

  周嫻微笑。「想不想當我的女婿?女兒送你。」

  「岳媽摑卜——」

  「你喜歡她吧?」她坦白問,女兒遲鈍不表示作媽媽的也一樣。

  原來她今天的目的是這個,果然不能小看歐巴桑,她們的腦袋比誰都靈光!岳可期若是有她母親十分之一的細心,他現在的心情也不至於如此可悲。

  「我很早以前就看出來了,可是你們卻一直都沒進展,這樣要拖到什麼時候.你怎不積極一點?」

  「岳媽媽,你想嫁女兒了?」

  「是呀。我還想你作我的女婿呢!」別叫岳媽媽,直接喊岳母比較親切。

  程映璿看著她.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淺揚起唇角,說:

  「恐怕有點難。」

  ※※※

  有什麼難的?她推一把就OK!

  「哈哈哈!」岳可期窩住沙發裡,一腳放在茶幾上,手裡捧著爆米花,被電視上的好萊塢喜劇片逗得哈哈大笑。「呵呵……噢!」

  周嫻走過來.握著捲起的主婦雜誌打她小腿。

  「女孩子家。坐沒坐相!」

  「媽,很痛耶。」她揉揉縮回的腳。

  「難得排到休假,你卻在家裡看一整天的錄影帶,不會太無聊?」

  「不然要去哪?」

  「約會嘍!年輕人多出去走一走。」

  岳可期目光回到螢幕上,繼續吃著爆米花。「今天又不是假日,大家都忙著上班,去哪找人約會?」

  周嫻坐到女兒身邊,把爆米花拿走,電視關掉。

  「媽——」

  「不是時間不對,是你根本沒對象吧?」

  「誰說的,我對像一大堆!哪,小嘉、阿慧、姚姚……」

  「媽是說男朋友。」

  岳可期的手指數到一半,笑了笑:「這個啊,找到的時候我會通知你,不急嘛。」

  「女兒,跟你打個商量。」周嫻露出比她更可愛的笑容,當青春歐巴桑不想被拒絕時就會這麼做。她拉著岳可期,拿出一本整理好的相片簿:「挑一個!」

  「這是什麼?」她翻開,看到一堆男人的照片,各形各色,每張旁邊還附有基本資料。

  「烹任班的同學黃媽媽借我的。」

  「黃媽媽,那個媒婆?」

  「是『黃媽媽幸福人生事務所』。」

  「你要我相親?好老土喔!」岳可期第一個反應是皺眉搖頭,把相本丟回給母親。

  「什麼老土,這叫交友速成法,安全可靠有保障。」

  「那是你們那個時代啦,我是二十一世紀的獨立前衛新女性,我要自由戀愛,不要相親。」

  「你是沒自由戀愛對象的二十一世紀獨立前衛新女性」周嫻嘲諷地說。「可期,你想想看自己幾歲了?」

  「二十七。」

  「二十七!我在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把你生下來了,而你現在連個交往的對象都沒有,從來沒有,你說媽怎麼能夠不煩惱呢?」她誇張地唉歎。

  「我……我怎麼知道會這樣!」岳可期無辜的表情。交不到男朋友是她的錯嗎?她既不凶悍也不粗魯,個性還十分好相處,偏偏緣分就是不來,這能怪誰?再說她沒有男朋友日子還是過得很幸福,她並不覺得問題很嚴重。

  但是周嫻不這麼想。

  「去相親。」

  「不要啦。媽你不是最崇拜童話故事.相親一點也不童話,沒有王子跟公主是靠相親認識的,這太不浪漫了!」

  「不要也行,你找一個男朋友回來,讓我放心。」

  「到哪找?」她覺得母親在找她麻煩。

  周嫻對女兒眨眼。「看看周圍啊!」

  周圍?岳可期真的很認真地思考,努力過濾,然後她搖搖頭。「沒有。」

  「沒有,你確定?」

  她又想了一會兒,還是搖頭。

  「程映璿怎麼樣?」

  「噗,哈哈哈!」岳可期爆出她平常看喜劇片的笑聲。

  周嫻終於明白程映璿為什麼會說有困難了。

  她可憐的笨女兒……

  「什麼事情這麼好笑?」岳尊典正好進門。

  周嫻白她一眼,轉向丈夫。

  「我問女兒要不要去相親。」

  「相親?可期想嫁人啦,好啊,爸爸幫你挑挑看,作個參考。」他興致勃勃翻著相本。「嗯,這個太瘦、這個太胖、這個五官不正、這個眼神無光、這個膚色蠟黃……」

  周嫻拿回來。「不用挑了,你女兒說不去。」

  「不去啊?那也好那也好,當小姐比較自由。」

  她的白眼現在掃向丈夫,岳尊典應時閉嘴。

  「可期,媽覺得映璿很好呀。」

  「程映璿?」岳尊典忍不住又說話:「那小子是還可以,不過作律師的都沒有好人……」

  「爸,他是好人。你不能因為辛辛苦苦抓到幾條大尾卻被人家的律師弄出去就心存偏見,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這是不公平的。何況他攻國貿海商,又不接刑事案件。」岳可期替程映璿說話。

  「女兒,他是你不去相親的原因嗎?」岳尊典連忙問。

  「如果是他,就沒有相親的必要了。」周嫻敲邊鼓。

  「不要開玩笑了啦!」岳可期又笑。她跟程映璿?拜託!

  「他哪裡不好?你還嫌。」不是作母親的看不起自己女兒,但有自知之明是道德的。

  岳可期擺擺手,用很確定的語氣回答:「我沒有嫌他,是他不會看上我。」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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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20 00:08:01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說她完全不急是騙人的。

  畢竟已經二十七歲了,接著二八、二九,然後就是——天哪!

  可是愛情這種事又不是許願就會從天下掉下來,也不是努力就一定能得到的,她便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岳可期猜想自己大概是天生的絕緣體,否則男人運怎麼會壞到這種匪夷所思的地步,簡直像被下了惡咒!

  每回對她示好的異性不是約會一次就沒下文了,不然就是根本還沒任何進展就突然消失,偶爾再碰頭時只見對方掛著尷尬的笑容和怪異的眼神,匆匆打過招呼便跟她保持安全距離,而且屢試不爽!

  這是為什麼?她身上有病嗎?她不解地問過程映璿,結果那個沒口德的傢伙只給她這樣幸災樂禍的答案:「也許他們看到你的真面目。」

  「什麼真面目?」

  他不答,只說:「也好,這是他們的造化,你的陰德。」

  她是妖怪還是禍害?男人得高遠遠的生命才不會受到威脅?臭程映璿,不幫忙想辦法也不要故意刺激她!

  總之,她就是陷在這樣的惡性循環中,愛情遲遲不開花,久而久之有再積極的個性也會變得意興闌珊了。

  她已經到了要靠相親找對象的地步了嗎?

  唉……拿出小手鏡照照,鏡子裡映出來的雖非傾國傾城的大美女,但就客觀標準而言實在也不差,問題到底出在哪?

  她對自己歎了口氣,收起手鏡,眼光源到一截領帶,她抬頭。

  一個男人停在面前,大約高她一個頭,修長的身材雖然瘦削但骨架英挺,很適合穿西裝,中規中矩的暗寒色繫在他身上就是能襯出一份利落的帥氣,他的臉孔是清俊的、冷傲的,天生不太容易與人親近的氣質。雖然如此,但當他一手提著公事包一手插在褲袋裡,站在岳可期面前時,冰涼的臉部線條還是融化了一些。

  「小姐,你歎什麼氣?」

  一對上他的眼睛,岳可期馬上抱怨:「好慢喔!」

  「等很久?」

  她看表,伸到他眼前:

  「一小時十五分又三十二秒半,我肚子快餓死了!」

  程映璿沒有道歉,輕輕撥開她想引發他愧疚之心的左手腕,說:「餓了不會先進去?」

  「不要。進去了我就會忍不住點萊,菜上來就會忍不住先吃,吃了就會忍不住吃到飽,這樣對你太沒有禮貌了。」

  「反正我們兩人這麼熟,你對我沒禮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他學她的話。「我又不介意。」

  「我介意,因為是我請客。」

  他微揚眉梢,點點頭,算是瞭解。「那現在可以走了?」

  「嗯,快點!」他伸出手要牽她,不過肚子餓扁的岳可期已經率先向前,大步走在前頭,程映璿探了個空,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手指。「怎麼了?」見他沒跟上來,她回頭問。

  他無奈地看她一眼。「沒事。」

  總是這樣——距離愈近愈是容易被忽略。

  習慣了。

  岳可期選在「春谷」,一家美式庭圈餐廳,氣氛輕鬆格調高雅,消費也不便宜。

  「用不著這麼重謝我。」坐下後,程映璿說。

  「好說啦,你們老闆很大方,支票開得非常爽快。」她鋪好餐巾,對他微笑。「而且你最喜歡這兒的牛排!」

  「難為了你還記得。」

  「那當然,認識這麼久,你的喜好我一清二楚。」

  「是嗎?」他有一項「喜好」,她就非常地不、清、楚。

  岳可期並未注意他語氣裡的質疑,問道:

  「今天為什麼這麼晚?」

  「忙啊。」他簡單交代,不願多談工作。和她在一起時他只喜歡想她的事,沉浸在共處的氣氛中,誰像她那麼不專心。「你還沒回答我,剛剛歎什麼氣?」

  「嗄?喔,沒什麼,沒事。」如果告訴他是因為沒有男朋友而感歎,一定會被笑的。

  「你不是沒事會傷春悲秋的那種人。」

  「喲,你關心?」她故意問。

  他沉默一秒。「對。」

  「騙人,你的同情心稀薄得像聖母峰上的空氣!」岳可期笑,完全不信。

  她的腦漿才被結凍了,一點領悟力都沒有。

  「再稀薄也還有一點點,不過你不領情就算了。」

  「唉,是我媽啦。她最近不知道哪裡突然冒出的危機意識,急著想把我推銷出門,弄得我好為難!」她邊說邊揉揉太陽穴,顯然是被精神訓話及疲勞轟炸得很累。

  從程映璿臉上看不出同情,他只是瞅著岳可期,深遙的眼睛隱住一切情緒。

  「為難的應該是她吧,要把你推銷出去並不容易。」

  「程映璿!」

  「你聽得出我的幽默感嗎?」

  「一點也不好笑!」就知道他只會奚落人!

  他嘴角輕勾,喝了口水。

  「不為難,你幫她達成願望就好了。」

  「說的容易,你自己呢?你為什麼不交女朋友?」

  「我……」

  「喔,我忘了,你有潔癖。」她替他回答。「可是我沒有啊,我連擇偶條件都不預設,彈性空間比誰都大,為什麼我還是交不到男朋友?」

  他不說話。反正她眼睛東飄西飄的,就是不曉得看這邊。

  「你說我會不會變成老處女?」

  他手上的銀叉差點掉下來!錯愕地看著她。「岳可期!」

  「幹嘛?」突然喊她名字。」你很擔心嗎?」

  她想了一下。「當然,我不是不婚主義者,而且……會被別人笑的。」二十七歲還沒談過戀愛,真是稀有動物了!

  該歎氣的人是他吧,程映璿想。她問他這種問題,到底——還有沒有當他是異性?「覺得不安?」

  岳可期點頭。他深深呼吸,在雙手伸過去搖她腦袋之前平靜地開口:

  「放心,還有我陪你。」

  「陪我?」

  「你是老處女,我作老處男,大家半斤八兩,別人如果笑你我再讓你笑回去,這樣就平衡了。」

  她聽了瞪大眼。「哇塞,你還是……」

  「閉嘴!」她敢複述看看。

  「你不是要讓我笑?」

  「你現在需要平衡嗎?」

  岳可期用力搖頭,然後還是笑了。「我已經平衡了!」

  他看她開心的表情,有點哭笑不得。「不要太高興,會換我不平衡的。」

  「呵,謝謝你,我覺得好多了。」

  「你還真容易安慰。」他說。

  「你才是呢,個性古怪,連安慰人的方法也與眾不同。」原來他還是「原裝」的,嗯,可以想像,他太挑了!她忍不住得寸進尺低聲問道:「唉,你都不會想嗎?」

  「岳可期。」他警告。

  「好啦,我知道這跟我沒有關係。」

  她的神經……真的很大條。

  「其實你這麼超優,錯過真的是女性同胞的損失耶。」她褒他。

  他也不謙虛。「你現在才發現。」

  「改天幫你介紹女朋友,眼光放低一點,不要再嫌了,再嫌就只剩下賣龍眼的。」

  「多謝你的雞婆!」

  「不要?」

  「不要。」

  不要就算了!這種事她以前做過,受到的教訓也真是夠了。接下來岳可期不再提,安安分分和程映璿共度愉快的晚餐。

  結帳的時候他擋在她前面,先刷了卡。

  「說好我請的!」

  「讓你欠著。」他不理她的抗議,搭住她的肩膀走出餐廳。

  「每次都欠著,我已經欠你很多了,再不還要拖到什麼時候?」她嘟嚷。

  「算那麼清楚做什麼。」

  「當然要算,人家說這輩子沒還的會欠到下輩子去。」

  下輩子,那就讓她欠下去!下輩子他要當那個遲燉的人,比較不辛苦。程映璿放開手:「不然,你陪我散散步好了。」

  「好啊,幫助消化。」岳可期說完,一跨步鞋跟就踩到行人磚上的裂縫,眼看就要跌得慘兮兮——

  程映璿及時將她扶住!

  「啊,謝謝!」真丟臉,又出糗了。她感激地攀住他的手,抬起頭,卻撞進他嚴肅深沉的眼眸。「程映璿……」

  他不說話,突然擁她入懷。

  岳可期反應不及,愣愣地就被摟貼在他胸膛,她張著大眼,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他發什麼神經。他的力量很大,她身體被擠壓得幾乎喘不過氣,在溫熱的懷中——聽見程映璿狂烈的心跳聲音。

  ※※※

  若不是清楚他的眼光很高,挑女友的標準嚴苛到近乎潔癖的程度,岳可期會以為程映璿對她有超出友誼的情愫。

  那麼突然地、強悍地被鎖進男人的懷裡,緊緊熨貼在一起,臉頰靠著他的胸膛,沒有女人能不胡思亂想。

  她第一次如此靠近、清楚地感覺程映璿的心跳,狂烈得像擂鼓,藏了無限的力量亟待釋放,那種壓抑不住的激切跳動震得她也跟著心慌,亂了原本規律自在的節奏。

  這種紛亂終於引發她的反省,赫然驚覺到他們兩人之間的界線——確實有些模糊。遇到挫折、心情不好,她會想到他。

  碰上告白、應付不及,他會想到她。

  無聊的時候想出去解悶,她一定找他。

  需要攜伴參加的場合,他也一定找她。

  她跟他的家人感情好得像是親戚。

  他跟她的家人交情也不差。

  這樣一路計算下來,相識十五年,中間的往來交流早就不是泛泛之交足以形容,從天真童稚、率直年少到步人成年的現在,在她身邊的都是程映璿,一直一直都是!幫助她、安慰她、保護她、點醒她、摟抱她、吻過她……

  都是他。因為習慣成自然,所以從來不曾細心注意——他們是朋友,也像戀人,模糊不清的關係。

  岳可期愈想愈覺得曖昧,腦袋也愈像打漿,攪成一團亂。

  討厭,以前怎麼沒有發現程映璿的臉孔,好看得讓人無法呼吸?

  他害她漸漸有了不純潔的遐想……

  而這種遐想也有可能只是空想!

  他的眼光很高。他對女人很挑。

  不漂亮的不要,不聰明的不要,不溫柔的不要,不對眼的不要……用以上種種標準衡量,答案鐵定就像岳可期對母親說的,他不會看上她。可是他為什麼要抱她?而且還附上那句話——

  「我陪你,我會一直陪你的。」

  聲音很輕,淡得像微風掠過,不過岳可期聽到了。她在他懷中抬頭,但程映璿隨即放開了她,別過臉,無事一般地繼續漫步,不給她確定的機會。

  陰陽怪氣,她會摸得懂他心裡想什麼才稀奇!

  而岳可期最最不懂的是他對異性的審美標準,沒見過男人像程映璿那麼挑剔,什麼美女都看不中意,他的姻緣全都毀在他自己的手上!如果他不是這麼難搞,早就不知道交過幾個女朋友了;如果他的標準不要那麼高不可攀,也許,也許……

  岳可期摸摸自己的臉,熱的。

  也許她會考慮倒追他也說不定。

  「可期,在想什麼?這麼安靜不像你。」整間包廂快被轟翻了天,笑聲和口水齊飛,應該最活躍的人卻反常得像顆冷饅頭不出聲。有人注意到了,圍過來起哄鬧她。

  「就是呀,身為主辦人竟敢如此心不在焉,太失職了,該罰!」其他同學應和。

  「罰什麼?」

  「呃——表演鼻孔吃壽司?」

  「好噁心!」

  「太變態了!」

  「變態?那你的筷子在幹嘛?」

  「準備『道具』。」大腹便便的女同學豪爽地夾起魚卵壽司。

  岳可期回過神,驚叫:「不行!你們這些女人怎麼嫁了老公就全沒形象了,玩這麼瘋!」

  「那還用說,現在同學裡面就剩你行情最好,我們這些黃臉婆看了就眼紅,要欺負你!」

  「行情好,行情好我怎麼會嫁不出去?」她哀訴。

  她會這樣胡思亂想就是被她們刺激的!

  難得舉辦一次高商同學會,大家都很捧場,全班四十六位同學來了三十二人,其中一半已經成家,兩個剛訂婚,其餘的人也都各自攜伴前來;唯一落單的只有她這個主辦人,眼看著昔日同窗都找到了感情歸宿、幸福美滿的樣子,再對照自己,真的很打擊。

  為什麼對別人而言輕而易舉,對她來說卻總是不行?

  想她小時候可是人緣奇佳、人見人愛,走到哪都吃得開,連古怪的程映璿都被她征服了,沒想到長愈大愈不爭氣!她的人緣還是很好,但只限於女性;至於男人,是來一個跑一個,從來沒有抓得住的,看看身邊,依然還是程映璿。

  「你會嫁不出去?不要客氣啦!」同學拍拍她。

  「真的。」

  「留著好行情才可以釣績優股。」

  「我的行情已經留很久了。」

  她們狐疑地看著她。「對你有意思的男人呢?」

  「沒有,一個也沒有!」岳可期很誠實地搖頭。「不公平,為什麼只有我交不到男朋友?」

  眾人看她哀怨的模樣,心裡都覺得不可思議。「不會吧,咱們班雖然沒出校花,但都是美女,要找對象還不容易。」

  說的簡單。「我就是沒有啊!」

  「就算交不到,自己去追也可以。女追男隔層紗不難的。」本人不太漂亮可是化妝化得很漂亮的一位同學說。

  「怎麼追?」岳可期拉住她求教。

  她扇扇又長又翹的假睫毛。「真想交男朋友?」

  岳可期點頭,她要跟上大家的腳步!

  「那麼,你有目標嗎?」

  ※※※

  目標——左想右想還是只有一個。

  如果她大膽對他告白,不曉得下場會是如何?

  「不會吧,你想男人想瘋了,腦筋動到我身上。」

  他會這麼說?還是——

  「好吧,看在多年交情分上,我委屈一點,勉強犧牲。」

  不管哪一種,聽起來都很刺耳!岳可期實在不想被程映璿這麼說,她更怕和他的友情會因此而打折扣,倘若如此,那她寧願永遠只作朋友。

  可是如果不試,又怎麼知道結果?

  「我陪你,我會一直陪你的。」——她記得他這句話,而且被撩亂了心湖,如果真要向男人主動出擊,她腦中唯一浮出的人選就是程映璿。

  不管了,就跟他要一個踏實的答案吧!她要追他,這可是他的榮幸,再說若是不行也可以回去叫母親死心,她的女兒是真的沒行情。

  「哇,期姐,好可愛喔!」工讀生小米從外面進來,一眼就看到她桌上,大聲讚美。

  「謝謝。」

  「送誰的?」

  「這個嘛——」岳可期笑得靦腆。「小米,你男朋友呢?」

  「還在外頭。」小米回答,她的男朋友大她五歲,是公司的魔術師,專門負責在宴會派對中表演助興。

  岳可期招招手,小米坐到她身邊。

  「有事嗎?」

  「你們感情很好哦?」她輕聲問,小心翼翼地。

  「嘿嘿,還好啦!」小米笑,既不害羞也不尷尬,戀愛的快樂全寫在臉上。

  「小米,你跟我說過阿羅是被你追來的,真的嗎?」

  「對啊,他對女生比較被動,我就先出手了。」小米大方地說,一派新新人類的思想和作風,她打量岳可期:「期姐,你是不是有話想問我?」

  聰明!「你用什麼方法追來的?」岳可期也乾脆直接說。

  「喲,你也有需要?」

  「參考參考。」

  小米歪頭,俏皮笑了笑。「我的招數一次見效,不過……恐怕你會不敢耶。」

  一次見效,那岳可期一定要聽!

  「是什麼招數?」她興奮地問。

  「喔,很簡單啦,就是——」小米附到她耳邊。

  五秒鐘後,岳可期的臉色爆成了番茄紅!

  ※※※

  偷偷脫光衣服爬上他的床,到了隔天天亮就OK了。

  現在的小孩子都在想什麼!

  岳可期非常確定自己的心臟不夠強,辦不來小米的「壯舉」,還是用正常的方法比較實在。

  「程映璿,我們不妨交往看看!」她深吸一口氣,對著街道旁邊的櫥窗練習,同時想像他可能出現的錯愕反應。

  表情一定很精采!想到可以使他的撲克臉變形,岳可期的心情頓時覺得輕鬆不少,她對自己灌足勇氣,準備過馬路到事務所接他。

  程映璿工作的事務所設在一棟商業大廈的六樓,底層的店面經營歐式咖啡館,完全透明的玻璃窗讓內部優雅的景致一覽無遺,隨著咖啡飄出的香味,吸引行人駐足。

  就是這樣,岳可期才會撞見令她更為錯愕的一幕——

  咦,那不是程映璿?她停在玻璃窗外,看到他修長的身軀坐在店裡的雅座,側對著她的方向,他沒有發現她,眼光專心地停在對面一名穿著黑色套裝、容貌妍麗的女子身上。

  他今天不忙啊,這麼好的興致陪人在外面喝咖啡?

  貴婦打扮的女人正滔滔不絕地和程映璿說話,臉色十分憂怨,讓她姣好的面容更顯嬌憐;就在岳可期考慮著要不要推門進去打招呼時,那貴婦突然激動地靠到程映璿身邊抱住他,整張臉蛋埋進他的懷裡!

  岳可期傻住了,定格在原地。

  等她回神後,舉起了腕表看著秒針,十秒,二十秒,三十秒……過了一份鐘,程映璿依然沒有推開人,他讓對方靠在他懷裡,臉上也不見嫌惡或者抗拒的表情,岳可期甚至驚愕地眼看他的手——撫上纖弱的肩膀。

  這麼溫柔的程映璿,不是她認識的。

  羞愧的感覺攏住了她,岳可期後退兩步,轉身逃開。

  好丟臉!她在街道的轉角蹲下,摀住面孔,難堪到不行。

  她覺得自己好丟臉!居然對最好的朋友產生非分之想,差一點點……她就跟程映璿告白了,他會被她的自作多情嚇成什麼樣!

  幸好看到了那一幕,及時阻止她出洋相,也挽救了他們的友情。

  他只把她當朋友而已。什麼「我會陪你」——騙!完全是她自己想太多了。原來他欣賞的異性標準是那樣,纖細、美艷,加上一點年紀更有成熟的風韻,的確充滿吸引力;再對照自己,可以說根本不及格。

  她和程映璿喜歡的女性完全是兩種類型,岳可期徹底清醒了。可是她覺得好難過……

  ※※※

  程映璿一回到事務所就聽到助理報告:「程律師,有你的禮物,好可愛喔!」

  他納悶地走進辦公室,一眼就瞧見桌上的白色籐籃。提把正中央紮了好大一朵粉籃緞帶花,捲曲的藍、銀細緞帶順著兩邊的弧度滑下,籃子周圍也都綁了小小秀氣的蝴蝶結,以及藍、銀兩色的迷你氦氣球,鋪滿棉花的中間則坐著一隻悠悠哉哉、脖子上同樣紮了蝴蝶結的棕色小熊。

  這麼幼稚的禮物,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傑作。

  他拿起小熊,摸到背後的發條,轉了幾圈,生日快樂歌的旋律悠揚響起。程映璿會心一笑,今天是他的生日啊,他自己都忘了。他連忙打開門詢問助理:「她人呢?」

  「走了,東西送來就走了。」

  「有沒有說什麼?」

  助理搖頭。

  跑這麼快!程映璿關上門,看著手上還在唱歌的小熊,就像看著岳可期。他掐住小熊無辜的脖子,接著又愛惜地抱在懷裡。

  然後他找了岳可期的手機——

  可是沒有回應。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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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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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20 00:08:26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一個禮拜了,程映璿有一個禮拜的時間聯絡不到岳可期。她的手機轉到語音信箱,打到公司都在忙,家裡也總是不在,好像故意躲起來似的——他有這種感覺,但是沒道理。

  她突然飛黃騰達了?忙到和他講通電話也沒空?

  這樣不像岳可期,程映璿覺得不太對勁,有股不安在心裡擺盪,今天一定要找到人!他決定,直接上她家去等。

  結果該在的都不在,反而很少回來的岳彥期卻在客廳看家。

  「嗨!」開門見到是他,岳彥期露出笑容打招呼。

  「好久不見。」程映璿說。

  「嗯,進來吧。找我妹?」他回到沙發上看電視,不當程映璿是外人。

  「她在不在?」程映璿坐下問。

  岳彥期長腿交疊,俊朗的濃眉揚了下。「不在,和我媽出去了。」

  又出去!

  「有交代什麼時候回來嗎?」

  岳彥期聳肩。

  「那我等她。」

  「那你有的等了。」

  程映璿對上他的視線。「她最近都這樣?」

  「你是指常常出去?大概吧,要問我媽。咯,她老罵我愛在外頭遊蕩,難得我今天回來給她看,卻被留下來一個人看家。」他說完悠閒地反問:「你——跟可期有問題是不是?」

  「沒有,十數年如一日。」

  岳彥期笑。「你不覺得這就是問題?十數年如一日,虧你這麼有耐心,陪她當小朋友。」

  這話有很明顯的旁意,程映璿意會了,有一種被揭穿的不悅。

  果然是旁觀者清,他做了這麼多,結果識趣的都是她的家人,主角自己卻不解風情。

  「你想說什麼?」

  岳彥期盯著電視螢幕,又聳肩。「我看你不是消極的人,怎麼遇上她就沒轍了,她克你嗎?對待女人要勇敢一點,才不會走得太悶。」

  「像你?」

  「你的語氣帶著諷刺唷。」

  程映璿承認:「我跟你本來就不一樣,不喜歡的女人我不會碰。」

  岳彥期明白他的意思,還是保持笑容。「但是喜歡的也不會開口。很好,不急你就繼續拖。」

  兩個男人沉默了一會兒。

  不太對——

  「為什麼忽然關心?」程映璿問。

  岳彥期看他,興味的表情。「忘了告訴你她去哪裡。」

  「哪裡?」

  「相親。」

  程映璿倏地站起來。「相親?!」

  看到他的反應,岳彥期可值回票價了!

  「可期以為自己沒人要,青春又所剩無幾,愈想愈不安全,就請媽媽安排了。」

  「在哪裡?」程映璿握拳。

  岳彥期故意攢眉,不願配合。「你想去破壞我妹妹的幸福?」

  「她的幸福在我這裡!」該被雷打的女人!

  竟敢背著他和別的男人相親,他不原諒她!

  岳彥期真想將程映璿現在的表情拍下來;但他做的動作只是清清喉嚨:「你知道,她是我們家腦汁存量最少的,神經也比別人大條,不清楚表現出來,她不可能會懂。」他把地點給他,又說:「你很聰明,這種事不會還要女方的哥哥教你吧?」

  程映璿大步離開,走到門口他停住轉身,回敬一記:「你也不笨,你和那對雙胞章魚之間的問題,應該也不需要我作弟弟的教你。」

  岳彥期的笑臉,沉成淡淡的憂鬱。

  ※※※

  介紹雙方認識之後,岳可期就被媽媽和媒人丟下,說是這樣有助於男女雙方進行無障礙的溝通,增加彼此個性的瞭解和樂趣。

  「岳……岳……岳小姐!」

  「李先生。」

  「要……要……咖啡嗎?」

  「我想喝冰奶茶。」

  「……好。」男方顯然很緊張,冷氣開放還頻頻拭汗,向服務生點好飲料後尷尬地笑了笑。「對不起,我……平常講話不會……打結的。」

  「沒關係。」岳可期不介意,倒是覺得他樸拙得有趣。

  「這是我……第一次參加相親。」

  「真的!我也是。」

  「哦?」聽到她也是「生手」,他心清頓時放鬆不少,撫了撫胸口笑道:「我好緊張,你呢?」

  「還好,本來有一點,看到你就不會了。」

  「是嗎?你太客氣了!」他高興地笑。

  「是真的。」這位李先生本人比照片和善,體積也比她想像的弱小些,沒有什麼威脅性,又害羞,一看就是個標準的好好先生,讓人感覺十分親切。

  「其實我沒想到岳小姐這麼漂亮,嚇了一跳,才會緊張到連話都說不好,要請你多多包涵。」

  「呵,你這樣說我回去會開心得睡不著覺唷!」岳可期爽朗地笑。

  「是……是真的!」以為她不相信,他急切地重複希望增加自己的說服力,就怕被佳人扣分。

  這個人好好玩!

  岳可期看他又不知所措的緊張模樣,轉移話題:「李先生平常喜歡做什麼,我想瞭解你的興趣。」

  「我……喜歡看電影。」

  「好巧,我也是!」

  「哦?你喜歡哪一類的?」

  「我愛看喜劇。」

  「好巧,我也是!」這個巧合顯然令他相當興奮。「我們兩個真投緣。」

  「是呀、是呀。」

  對,就是要這樣,不管過去的運氣再差、再怎麼倒霉,世界上的男人這麼多,相信只要她積極努力,一定找得到屬於自己的真命天子!

  她和程映璿,真的不可以再互相耽誤下去了。

  所以她決定開始相親。

  因為她是堅強開朗的岳可期,就算受到打擊也會化傷心為力量,她要祝福程映璿,也要另拓自己的春天——眼前這個李先生就很不錯,她振奮地找尋與他相合之處,希望也能覺得心動。

  「也能」,因為被程映璿抱住時,她已經感覺過了。

  「……岳小姐,岳小姐。」李先生喊她。

  「是!」她瞪大眼,很專心。

  「你也喜歡舞台劇嗎?」

  「我沒看過耶。」

  「那麼……你願不願意讓我帶你認識它的精采美妙?」他已經在跟她預約下一次的約會。

  「好!」岳可期點頭。

  「太好了——」他忽然看她後方。

  一道人影走過來停在兩人旁邊,一瞬間,周圍的空氣都降低了溫度。

  岳可期寒毛莫名直豎,她隨著李先生的視線望向身旁,程映璿面容嚴冷,眼裡迸著寒光居高臨下地瞪著她。

  她嚇得差點打翻水杯。

  「你怎麼會在這?!」

  「這個問題我倒要問問你。」他的聲音像繃到極緊的弦,一觸就要斷裂傷人。

  「我……」

  「岳小姐,你們認識?」李先生問。

  程映璿目光移向他,手掌放到桌上,低頭陰沉但清晰地回答:「我是她的男朋友。」

  「程映璿!」岳可期驚叫,趕緊澄清:「才沒有,他不是……」

  程映璿不理她,繼續用恐怖的聲音威脅已經臉色蒼白的對方:

  「我用法律解決工作問題,用拳頭解決私人問題,你未經允許和我女朋友約會,希望我如何解決?」

  好可怕的表情,好可怕的聲音,李先生雙手擋在胸前以免發生不測。「我……我們和平解決!」

  「李先生……」

  「很好,不介意我把人帶走吧?我們有點小誤會,需要溝通。」

  他看程映璿,又看使勁搖頭的岳可期,抓抓頭髮,有種自己變成局外人的荒謬感。「……請。」

  程映璿立刻捉著岳可期離開現場。

  「你幹嘛亂講!」她被他拖到外面,氣得跳腳。

  他轉身打量她,新添的粉色套裝、明亮顏色的口紅,特別精心裝扮卻是為了吸引別的男人,妒意在眼底發酵。

  「我沒有。」

  「還沒有,你那樣講分明是故意製造誤會,我的形象都被你毀了!過分,我又哪裡惹到你,為什麼要破壞我?」

  不破壞,難道眼睜睜任由她對別人示好?

  程映璿抿唇,不悅地問:「為什麼相親,你需要嗎?」

  「我很需要啊。」岳可期坦白承認。「我告訴過你我不是不婚主義者,我也不想變成老處女,可是偏偏就是交不到男朋友,我仔細考慮很久,其實我媽的建議也不錯,相親這種管道安全又有效率,我決定試試看。」

  他仰首望向天空,重重吐了一口氣,又低頭看她。「老處女就老處女,我說過了會陪你。」

  「不要。」

  他凝住臉。

  「我們只是朋友嘛,朋友能陪一輩子嗎?而且我也不想耽誤你。」岳可期說。

  「你不會耽誤我。」

  她點頭。「會的,你有喜歡的人了,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他諷刺地說。

  「我看到了,上次拿禮物給你的時候,在樓下的咖啡館,你陪她喝咖啡,還抱在一起,我都看到了。」

  他困惑了兩秒,恍然大悟,低聲解釋:「你看錯了,那個女人不是……」

  「不錯哦!我都不曉得你也有這麼溫柔浪漫的一面。」岳可期打斷他的話,還笑著拍拍程映璿的肩膀,很替他高興的樣子。「原來你欣賞貴婦人型的,早說嘛,眼光不錯,她好漂亮。」

  「我……」

  「很適合你,好好把握。」

  他被她一句又一句地打斷了話,再聽岳可期滿懷祝福的口吻,心裡的積怨簡直滿到要爆炸。

  「我跟她沒有關係!」

  岳可期皺眉。

  「你又來了?又開始嫌棄人家。好啦,還不錯就行了,錯過這個不一定還有更好的,別太挑剔了。」

  挑她的頭!

  「你是言不由衷還是說真的?」

  她不解地看他。「當然是真的,你有了好對象,身為朋友的我當然為你高興了。」

  如果她是說真的——那他真的很火大。

  他雖然什麼都沒說,可是她被他抱過摸過親過難道都是假的,這樣還不夠她明白嗎?十五年的感情,他一顆心早被她捆得又牢又緊,從來不看別的女人,因為他眼裡的光芒只為她釋放!但是現在,現在她竟然說和他只是朋友而已。

  只是朋友而已……

  「怎麼了,表情這麼恐怖?」岳可期眼看他五官輪廓變成冰山的線條。

  程映璿懂了,這是他少了一項「動作」的失誤,而現在,是該更正的時候。

  他拉住她的手,霸道地拖著走。

  「程映璿——」

  「你跟我走!」

  ※※※

  岳可期被拉到他的公寓,他的房間裡。

  「很痛耶!」

  她掙開程映璿的手。

  「幹嘛帶我來這,我要回去。」

  「你去哪裡?」他擋住她。

  她推開他。

  「回去找李先生解釋,我難得也有了好對像……」

  「不准!」

  「搞破壞的不是朋友哦。」

  不明白他怎麼會這麼沒風度。

  「岳可期,大笨蛋。」他低沉地說。

  她瞠眼,氣憤地回頭:「我聽到了,你罵我!」

  程映璿無所謂的表情。

  「罵你又怎樣,傻瓜、呆子、白癡、沒神經。」

  「程映璿!」

  「誰說我們只是朋友的?」

  「不當朋友,要作仇人哪?」

  他又用他那張撲克臉瞪她,兩人僵了好一會兒,他脫下外套、扯開領帶,很無奈的樣子。

  「隨便。」

  岳可期仰起下巴: 「對呀,當然隨便我了,這是我的事。」

  「我說你是個隨便的女人!」

  她果然沒神經,有夠遲鈍。

  「我哪有,你又亂說!」

  「有了我,還去找別人,不是隨便是什麼?」

  她怔愣,臉上還是不解。

  「你、你不要講這種話,我聽不懂。」

  「你根本弄不清楚狀況。」他站到她身前,深邃的眼眸直直鎖住她的。「你以為我為什麼要陪你,為什麼有耐心跟你糾纏這麼久,普通朋友會這樣浪費時間?你難道不能用你的腦袋好好想一想原因?」

  岳可期被他的話震得倒退一步,但立刻又被抓回。

  「什麼意思?」

  她謹慎地問。

  程映璿捏著她手腕,完全佔有的氣勢。「不准再去相親,不准再跟別的男人約會,因為我不許!」

  「你憑什麼?那是我的自由,何況你自己也……」

  「我說了那女人跟我沒關係,她只是我的案主而已。」

  「騙人。」岳可期不信。

  「我何必騙你,我和她只是談公事,你看錯了。」

  「談公事會談到抱在一起?你在侮辱我的智慧嗎?」

  「你有智慧嗎?」他沒好氣。

  「程映璿——」

  「我如果不抱她,你又要覺得我冷血了。」他說。「她姓喬,是一家航運外務公司的董事長夫人,這次發生一樁合約糾紛委託我們處理,她堅持要在外面談,所以我才和她在樓下的咖啡館見面。」

  「為什麼要在外面談?」

  「因為她需要咨詢的不只是公事問題。」

  「那還有私人問題嘍?」

  「縱橫航運聽過嗎?」

  岳可期想了想,點頭。

  「縱橫航運的董事長最近因為意外去世,就是她的先生,留下她一個寡婦要料理後事、照顧兩個幼子、處理違約問題,還得分心應付想爭遺產的夫家親戚;她希望徵詢專業律師的意見,又擔心家醜外揚,所以堅持和我單獨在外會談。我能拒絕嗎?她愈說愈委屈,愈說愈心酸,忍不住失控對我痛哭,依當時的情況、面對一個苦命的女人,我可以推開她嗎?你會希望我這麼做?」

  「我……」岳可期傻了。「那是我誤會了?」

  「沒錯。」

  難怪了,那女人的神色會那麼哀怨憂鬱,因為發生太多的不幸,除非特別堅強否則很難不崩潰。這麼單純的事,看在她不單純的眼中,卻想歪了。

  她這個白癡!程映璿罵的完全正確。

  「對不起。」她低頭。

  「不要以為道歉就算了。」

  岳可期看他。「不然還要怎麼樣?好,我明白你依然是眼高於頂的程映璿,你可以繼續保持下去,直到合乎你審美標準的女性出現,行了吧?」

  他覺得剛剛的解釋都是白搭。

  「你是我見過——最不可思議到極點的女人!看我摟別人一下就產生不純潔的歪想,而我十幾年來對你做了這麼多,你卻一點感覺都沒有,有時候我真想敲開你的腦袋看裡面到底裝了什麼,泥漿或是只有空氣,會這麼遲鈍!」

  他說的話、他現在的表情,都讓岳可期聯想到一種可能——

  會嗎?

  可能嗎?

  還是她又想太多了……

  她搖搖頭,再用力搖搖頭。

  「不要搖了,脖子快斷了。」

  「你這樣我會誤會……」

  「我要你體會。」

  他直接付諸行動,扣住她的肩膀往前,岳可期不及防被推倒到床上,下一刻程映璿雙手撐在她身體兩旁,壓迫的姿態俯身在上方看著她。

  岳可期望向他帶著陰影的臉龐、堅定的眼神,她攤住,一陣呼吸困難。

  他凝視她兩秒鐘,忽然解開襯衫扣子,露出精瘦結實的胸膛。

  「你幹嘛?!」

  「我抱過你嗎?」他問。

  「我……」

  「有。我摸過你嗎?」

  「呃……」

  「有。我親過你嗎?也有,你說這樣還只是普通朋友?」他的聲音又繃緊。

  岳可期很不安了,她看到在程映璿深邃黝黑的眼中彷彿正燒起一團火,那並不是忿怒而生的熱焰,而比較像是一種強悍的決心,以及……欲求?

  「程映璿,莫非你是想對我下手?」她驚問。

  下手?她難道沒有好聽一點的形容詞。

  「對,不行嗎?」他承認,他再不有所動作,她一輩子也不會懂。

  「廢話!難道還要說『歡迎光臨』?」她凶悍地應回去,非常不解風情。

  他瞪她,突然忍俊不住,嚴肅的臉孔化為輕佻的笑意。

  「好,你都這麼有誠意,我也就不客氣了。來吧,甜心。」

  甜……甜心!

  他也會這麼喊女人?

  岳可期驚愕之間,程映璿已經欺下身來——

  「等一等!」幸虧她反應夠快,連忙抬起右膝抵住他的小腹。

  「內褲被我看到了。」

  「啊!」

  她拉下短裙,他便趁隙取得第一步勝利。

  「你的臉好紅。」

  「還不是你害的!」

  「可期。」

  她雙手平貼大腿,護住自己的裙下風光,然後注視程映璿認真的俊臉。

  「我對你,從來就不是純友誼。」他終於說。

  「程映璿……」

  他撥開她額前的劉海,溫暖的氣息吹呼在她臉上,動作那麼輕柔,眼光那麼炙熱,距離和氣氛——那麼親暱。

  「你對我呢?」他問。

  岳可期沒有回答,她的心跳得太急了,腦袋內的思緒來不及傳遞,她說不出話來。

  這是她認識的、熟悉的程映璿嗎?

  他眼高於頂。

  他對女人有潔癖。

  他應該看不上她的,可是現在他竟然說對她的感情不是純友誼,他……喜歡她?!之前覺得羞愧的胡思亂想原來是事實,他證實了。

  「我想抱你,你不願意嗎?」

  低沉的聲音不再緊繃,變得很有磁性,滿含著情意,像迴盪在春夜裡勾人心魂的小夜曲。

  她的魂,被他引誘了。

  不是,她對他也不是純友誼,早就不是了……

  「閉上眼睛。」

  他柔聲說。

  她卻張得更大。

  「為什麼?」

  「我要吻你,聽話。」

  他俯低頭,鼻尖碰到她的。

  岳可期眨眨眼,猶豫了下,還是順從地合上眼皮。

  他們第一次的親吻是意外,而且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她閉上眼緊張地等候,但她沒有等到程映璿的吻,他騙她,反而另行其道地將手伸進她上衣。

  岳可期嚇得瞠眼驚叫。

  「啊!你……」

  他的嘴唇這才進攻,含吻住她,而她張開的櫻口正好方便溫熱的舌頭侵入,他熱情地含住她的齒舌,而是火辣辣的狂猛熾烈。

  岳可期臉色艷紅,結結巴巴:「程、程映璿。」

  「你太僵硬了。」

  嘴唇抿那麼緊,他很難圓滿得分。

  「你好詐。」

  「這麼多年,你一點都沒有『長大』。」

  什麼,竟敢嫌她!

  他輕笑,又說:「不過我喜歡你這樣。」

  「你……」

  「噓……」

  他再度低頭吻她,但這次含住的不是嘴唇。

  窗外的月亮也要著火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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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19 0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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