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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余宛宛 -【抱歉咬到妳(黑暗家族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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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23 00:00:1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余宛宛 - 抱歉咬到妳(黑暗家族之一)

他跟烏鴉打賭,賭這個老愛誤闖他的禁地的少女,十年後是幸還是不幸?
但在賭贏前,他卻被她招惹得很煩,心思躁動,頻頻破戒、想「咬」她。
他向來不喜歡「咬」人,但她不是陌生人,是他看了快二十年的女子。
此刻她正躺在他懷裡,全然放鬆、毫不抗拒,年輕肌膚的味道迷惑著他,
她就像是特別為他獻上的祭品,鼓動著他沉寂多時的心跳……
終於他隱忍不住,情不自禁地咬了她,她竟當他是犬牙很尖的仙女,
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藍天天覺得未來的頂頭上司──
叫什麼龍騰的,長得真像她當年誤闖的鬼屋裡遇見的「仙女」,
但仙女心腸好,賞她吃、賞她毯子蓋暖暖,而他冷冰冰,脾氣壞,
講話毒辣,很難伺候,幸好她從小就會看人臉色,大風大浪都見過,
根本不怎麼怕他,還感謝他賞識她繪圖的才華,只奇怪他為什麼老愛嫌她煩,
卻又好像很想吮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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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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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23 00:00:33 |只看該作者
傳說

  「洋鬼子」一詞,實非空穴來風。

  1271年,年僅十七歲的馬可波羅與爸爸、叔父,啟程前往東方。

  彼時,西方眾人傳說著東方乃是一片闃陰詭界,居住著妖魔鬼怪無數。

  事實上,真正的妖魔鬼怪並不在東方,而在馬可波羅這隊冒險旅行團裡。

  他們押解著被教會用咒法制伏卻無法殺死的四名吸血鬼,悄悄地進入了蒙古帝國,準備隨地丟棄這些不被神所接受的黑暗靈魂。

  誰知道,就在他們一行人踏進東方土地的那一刻,咒法立破。

  這兩男兩女吸血鬼,頓時從四具美麗木偶人兒,一變而為璀璨不凡的活色生香姿態。四人華麗羽翼一張,妖麗雙眸一瞅,在馬可波羅一行人還不知道發生何事之前,他們便已消逝無蹤。

  從此,靠著無往不利的魅力,他們開始在東方開枝散葉,形成「黑暗家族」。

  之後,完成了丟鬼任務的馬可波羅,在中國停留的二十多年裡,曾經見識過這群「洋鬼子」顛倒眾生的魅力。於是,馬可波羅偷偷地在他口述的四卷「馬可波羅遊記」中暗地藏下線索。

  可惜,沒人發現這事。大家只記得馬可波羅從中國帶回了意大利面,卻沒人知道加了大量香蒜的濃濃意大利SAUCE,其實是他對吸血鬼的心生警惕……所以,「洋鬼子」一詞,實非空穴來風啊!

  不信?

  你往後瞧瞧吧!

  嘿嘿嘿嘿……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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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23 00:00: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媽媽……媽媽……」

  烏雲遮月的深夜裡,小女孩的哭聲迴盪在陰森樹林間。

  「……媽媽……」

  冷風一吹,哭聲便像不散冤魂裊繞於荒煙蔓草間。

  嘎--啞、嘎--啞……尖銳鳥叫聲劃破夜空。

  六歲的藍天天停住哭聲,在雜草小徑間慢下了腳步。

  她抬頭一看,只見到樹幹上一片黑壓壓,什麼也瞧不清楚,偏偏鼻涕正好又要流下來,連忙低頭長吸了一口氣。

  月亮在此時悄悄露出半張臉,樹幹上出現了無數顆閃亮的眼珠子--成群結隊的噬肉烏鴉棲息在樹枝間,虎視眈眈著它們的晚餐停下腳步。

  藍天天步伐疲累地踩過枯葉,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叫聲。

  她好想吃媽媽煮的面,可是爸爸說媽媽上天堂當天使,不能回來了。

  她不懂媽媽為什麼要一個人去當天使,媽媽不是說她是小天使嗎?為什麼不帶她一起去?

  「媽媽,你快點回來,好不好?」藍天天小聲地喊著,兩行眼淚又流出眼眶。

  爸爸說,新媽媽會照顧她。可是,新媽媽只會打她,不給她飯吃;爸爸不回家時,還不讓她進門睡覺。

  可是,她有乖啊,是新弟弟自己哭的,她沒有欺負弟弟啊……藍天天抽噎著繼續往前走,渾然不覺自己已經走到樹林最深處。

  「啊!」

  她的腳被籐蔓纏住,整個人趴倒在一道石階前。

  幾隻烏鴉霎時飛到她的頭頂上方,黑眼珠死命盯著她。

  「哇!」藍天天沒注意到頭上發生了什麼事,目光完全被眼前的一切給吸引住。

  沿著石階而上,有一棟好漂亮的大房子--房子上有高高的方門、尖尖的高塔、大大的窗戶,還有圓圓的陽台,好像故事書裡的城堡。

  汪!汪!汪!

  此起彼落的狗吠聲讓藍天天回過神,她轉頭一看--幾隻野狗正對著她狂奔而來。

  被野狗咬過幾次的她,嚇得連滾帶爬地爬上石階,想也不想地就開門衝進屋子裡。

  一隻烏鴉原本停在二樓陽台上,見狀隨之飛入屋內。

  烏鴉的翅膀一掀,大門砰地一聲被掩上。

  汪!汪!汪!

  野狗群在外頭叫了一會兒之後,終歸於無聲。烏鴉則飛到屋內水晶吊燈上頭,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她。

  藍天天站在屋子裡,非常非常非常地失望。

  這間屋子比她家還亂,到處堆滿東西、東西上頭還披了一堆白布。

  「好亂喔……」

  藍天天咕噥著在牆角坐了下來,決定在這裡躲到天亮。

  天亮後,爸爸就會回家,然後就會來找她了。爸爸在家時,新媽媽至少會給她飯吃。

  可是,她現在還是好餓啊!

  「媽媽……媽媽……我的肚子好餓。」藍天天抱著肚子,在屋裡嗚咽著。

  二樓有吃的。一個聲音對她說道。

  「誰在說話?」藍天天睜大眼睛,小小聲地問道。

  二樓有吃的。

  那個聲音再次對她說道。

  一定是神仙來了!故事裡的神仙都會幫助乖小孩的。藍天天興奮地想著,麥色小臉脹得通紅。

  二樓有吃的。

  分辨不出聲音的方向,她只好慢慢朝著二樓前進。

  「我每天都有擦地、洗碗、擦桌子,很乖很乖喔。」她邊爬樓梯邊自我推薦。

  乖。

  神仙誇她很乖耶!藍天天咧著嘴笑,滿心歡喜地繼續爬上白色迴旋樓梯,小小腳丫在滿是灰塵的樓梯上印下一個又一個的腳印。

  「神仙,禰們家的地板不乾淨喔,我吃飽了就幫禰擦……」她輕聲地說道,順著樓梯轉勢轉了個彎。

  「你以為你在做什麼!」

  藍天天驀抬頭--眼前出現一個身穿黑衣、長髮及腰,雙眼像鑽石一樣發亮、臉龐比爸爸做的瓷器還雪白、長得比芭比娃娃還漂亮的人。

  「仙女!」藍天天整個人朝仙女飛撲過去。

  龍騰右手一揚,小女孩身子騰空飛起,重重摔回一樓地板上,發出「砰」地一聲。

  藍天天痛到小臉全皺了起來。

  龍騰站在樓梯間,面無表情地望著那個跌得鼻青臉腫的小傢伙。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跌倒的!」藍天天抬頭望著仙女,忙不迭地開始道歉。

  「滾。」龍騰啟唇,冷冷說道。

  「仙女,我肚子好餓。」藍天天說道,餓到頭昏眼花的她,根本沒空去管仙女的說話聲音為什麼像男生。

  「我不是仙女。」龍騰冷聲說道。

  「你是仙女啊!你長得那麼漂亮,你還叫我上二樓,說那裡有飯吃。」

  「出去。」

  「仙女,我沒有做錯事……」

  龍騰冷目瞥向一樓大門,大門霎時被一陣強風吹開。

  「是你說要給我東西吃的,神仙不可以騙人的……」藍天天喃喃自語地說道,完全沒力氣起身。

  「一樓大門右邊有東西可以吃。」龍騰說完,一個旋身,像風一樣地消失。

  藍天天瞠目望著仙女從她眼前消失,只能嘴巴張大地說著:「哇!」仙女真的好厲害啊!

  藍天天走向大門,還是沒注意到停在水晶吊燈上的烏鴉,更遑論它正露出詭異笑容一事。

  她興奮地撿起一袋水果,完全無視於水果旁邊祭拜用的香燭,拿著蘋果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謝謝仙女!」她回到屋內,嘴裡含著食物大聲地說道。

  她吃就吃,還囉嗦什麼!

  此時,坐在頂樓看著設計圖稿的龍騰,被樓下的聲音吵得眉頭一皺。

  有時候真想詛咒這過度靈敏的感官,連想得個清淨都不可能。

  他就是怕吵才會選擇落腳在這座曾經發生過搶劫血案、居民無人敢入內的鬼屋裡。

  幾十年來,除了每個月會有人擺上水果供品求平安外,始終沒人上來干擾。沒想到這個小女孩居然就這樣直搗黃龍,看來他該設下結界,讓人類只要一靠近樹林,就會寒毛直豎,不敢再向前。

  龍騰抬起頭,一隻烏鴉從窗戶外頭飛了進來。

  「就這樣?你就這樣打發她?」烏鴉用意念對龍騰說道。

  「難道要我吸她的血嗎?她髒得像鬼。」龍騰同樣以意念回道。

  「這話說得不好,我們也是鬼,哪裡髒了?」烏鴉嘎嘎叫。

  「這麼愛說話,不如你去陪她。」龍騰抿緊唇,琉璃般璀璨雙眼閃過一陣不耐。

  「我長得又不像仙女,呵呵呵。」

  龍騰瞪了烏鴉一眼。

  「哈,這是幾百年來,我所看到你最有情緒反應的一次。真該拍照留念。」烏鴉大笑地說道。

  「仙女,謝謝。」一樓的藍天天說道。

  「真是個可愛又懂事的小孩。」烏鴉說。

  龍騰懶得理會,冰雪容顏上一對絕色鳳眼只在低頭看到手上的瓷杯設計圖時,才燃出一道生氣。

  「我說你啊,幹麼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咱們百年換一次地盤,好不容易脫離霧濛濛的英國,才剛到台灣十幾年,還有八十多年的光景,你就縮在這個地方……」

  「到哪裡都是一樣的。」龍騰打斷他的話。

  「哪有一樣?你回來台灣不就一直在研究瓷器?還研究到偷飛進故宮裡頭,這代表了你還有熱忱啊……」

  「我不想討論這些。」

  「媽媽。」一樓傳來小女孩含糊不清的夢話。

  龍騰連眉頭都不抬一下,只靜靜地坐在桌前,拿起幾幅水墨畫古作,研究如何將畫作精神表現在瓷器設計裡。

  「唉,連這麼可愛的小女孩都引不起你的興趣,我真不知道你接下來的幾百年要怎麼活……」

  龍騰利眼一掃,桌子上的紙片頓時飛刀似地朝著烏鴉疾射而出。

  烏鴉連連避開幾擊,倏地飛出窗戶,只留下翅膀拍擊的聲音在屋內響著。

  龍騰原本是該專心的,無奈一樓小女孩牙齒的打顫聲太吵,讓他的眉頭愈鎖愈緊。

  真吵!他拿著平時閱讀時用的紅色蓋腿毛毯飛身下樓,披覆在她身上。

  小女孩得到溫暖,小臉表情開始舒緩,而他看著她小臉上的扁平五官,想不起來自己已經多久沒有仔細看過一個人了。

  幾百年以來,人類對他來說,就只是供應血液的工具。

  「媽媽……」小女孩抱著毯子,又開始說夢話。

  龍騰別開視線,以一種連風都要遜色的速度化作一道墨煙,飛出屋外,繞著樹林布下結界。

  這一晚,若有任何不識相的人跨進這裡,也會因為心生恐懼而倉皇離開。

  至於那個誤闖禁地的小女孩,之後也不會再有任何機會進到他安全的堡壘裡……十年後--「我回來了!」

  藍天天提著大包小包,氣喘吁吁地穿過森林,走進大屋裡頭。

  放下重物後,她先從角落箱子取出立式手電筒和蠟燭燃亮屋內,接著又拿出一張野餐墊鋪地。

  最後,她從背包裡拿出十年前仙女送給她的紅色毛毯,還有她的晚餐--一顆蘋果、一塊麵包。

  佈置就緒後,藍天天雙手合十對著空氣說道:「仙女,禰最近好嗎?我升上高中了,我們班導對我很好。不過,考試多到嚇死老百姓。我晚上還要去當國小家教,很怕書讀不好,考不上公立大學,以後就沒機會讀書了。」

  「禰知道我今天怎麼可以跑來嗎?因為我繼母跟菜市場公會去參加兩天一夜的旅行,她把兩個弟弟也帶去了!耶!」她興奮地又叫又跳著,極瘦的尖稜小臉上一對黑眸精神奕奕閃亮著。

  「我昨天沒被狗追、沒踩到狗大便,本來還想說運氣很好,沒想到繼母心情不好。」藍天天一聳肩,卻痛得倒抽一口氣,她苦笑拿起蘋果喀喀喀地咬著。「算了,她打完我消耗脂肪,省得還要花錢去美容抽脂,我也算是功德無量啊……」

  她望著身邊黑漆漆大屋,臉上沒有絲毫恐懼。

  別人說這裡是鬼屋,她卻從來都沒怕過。因為鬼哪有人可怕!鬼沒傷過她,人倒是把她打得傷痕纍纍。

  三分鐘內吃完蘋果、麵包後,她挽起袖子,瘦弱手臂上儘是一條條浮腫的籐條鞭痕,有些甚至還滲著血絲。

  走到牆邊,拉下一塊白布,露出下方的花梨木櫃子。

  打開花梨木櫃,裡頭已經有了好幾組色澤白皙的瓷器置於其間。

  「爸,你的瓷器好好地收在這裡,沒人可以動它,你可以放心。」藍天天虔敬地說道。

  爸爸一年前去世之後,爸爸製作的瓷器被繼母陸續賣掉,除了被藏在儲藏室角落的那幾組之外。

  因為爸爸早有心理準備,剛生病的時候就收起了好幾組家傳瓷器,要她務必小心收妥。

  「爸,阿姨總算知道你做的瓷器多有熱門了。那組『花開富貴』對杯,她賣了三萬塊!不過,她的嘴還是要罵,說你生前不知道把這些東西拿出來貼補家用。」藍天天小臉趴在膝蓋上,歎了口氣。「我知道她賣小吃很辛苦,我也知道要養三個小孩不容易,但是,怎麼有那麼多負面情緒……」

  就在她對著瓷器不停說話的當下,一道黑影快速順著樓梯滑下,乘著屋內空氣飄到她頭頂上方的屋樑。

  「仙女,我今天帶了我爸的得意之作來給禰看喔。」藍天天精神突然一振,她盤腿坐在地上,開心地打開今天帶來的盒子。

  見鬼了,她又感應到他了嗎?龍騰瞪著藍天天平靜無波的臉龐,胸口重重一震。

  這幾年來,只要他一接近她身邊,她就一定會開始對「仙女」說話。要不是她的表情一派平靜,他甚至會認為她看得到他。

  這絕對不是巧合!

  十年前,他在森林設了結界,人類不得其門而入。

  但他當時替她蓋上的那條紅色毛毯,卻意外地給她通行證。

  屬於他的氣息附在小女孩身上,讓她毫無阻礙地再度走到這座屋內。她後來甚至把這裡當成避難所,心裡一有委屈,就往這裡跑。

  他沒費事趕走她,是因為她第二次來的時候,帶來了一組瓷器。

  那瓷器薄透完美得像是不世出的珍寶,那美麗的瓷釉、透亮得像寶石。他甚至還追隨她的氣味到她的家裡,發現她父親是個懷才不遇的陶瓷家。

  於是,基於愛屋及烏的心理,他沒出手趕人,任由她這麼來來去去了十年。

  龍騰居高臨下望著她從盒子裡取出三組瓷器,小心翼翼地置於地上。

  「仙女,禰看這組瓷器!」藍天天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組「喜上眉梢」。

  「這組瓷器花了我爸幾個月時間繪製,禰看到楓樹上的那只雀鳥了嗎?那麼逼真、有層次的釉紅,只有我爸那種天才才有法子做到!」

  龍騰發亮的眼盯著那組瓷器的杯子,完全被那薄如蟬翼的瓷體,以及雀鳥嘴上的紅喙和楓葉的橘紅給吸引住。

  「這麼國寶級的手藝,我不知道她怎麼捨得賣掉。」她搖頭晃腦覺得可惜,四十公斤不到的清瘦體重,隨便一搖都像是要散去一般。

  「爸,今天是你的生日,我設計了幾款杯子,當成你的生日禮物。」藍天天趴在野餐墊上,從背包裡取出幾張設計圖稿。

  龍騰一看到那些繪圖線條,久未對事物有反應的身體竟浮出陣陣雞皮疙瘩。

  他迷上瓷器已有五、六十年的歷史,一千四百度的燒瓷溫度,讓他無法靠近,卻也讓他對於燒窯一事更加不可自拔。他甚至已於去年底開始籌組瓷器公司,並用錄像方式記錄下師傅們的操作,一次又一次地觀看著。

  因此,他可以斷言,眼前的藍天天--是個天才!

  她筆下那些台灣野生花卉圖繪,以一種栩栩如生的方式呈現在歐式瓷杯間。那些圖繪的大小及位置或者需要再加強,但是--她絕對遺傳了父親的天分,前途不可限量。

  「爸,這是我最滿意的作品,希望你會喜歡,我現在就把圖燒給你……」

  藍天天點燃打火機,紙張很快地燃燒起來。

  不!

  龍騰一瞪眼,一陣寒風頓時吹熄了火焰。

  藍天天皺眉望著那張只有邊緣被燒燬的紙,不屈不撓地想再點燃打火機。

  打火機的火焰一下子又被風吹熄。

  「今天風怎麼這麼大?」藍天天皺著眉,啪啪啪地連押數下打火機。

  你別想把這些設計圖燒掉!

  「你想我保留這些作品嗎?」

  龍騰點頭,等他發現到她其實是在跟她爸爸說話時,他的冷顏出現懊惱神色,覺得自己像個白癡。

  「爸,那我就留著當成紀念吧。開始畫圖、研究你留下來的那本釉色筆記之後,我才知道你當初為何會對瓷器那麼著迷,只是,我也知道這個不能當飯吃。你之前手藝那麼出眾,每次老闆學到你的釉藥比例之後,就叫你離開……」

  藍天天心一酸,頭一低,露出一截頸子。

  「我會早點出去賺錢,至少得把兩個弟弟扶養到高中畢業。」她說。

  龍騰望著她那光潔的修頸,嘴裡犬牙不期然地彈跳而出。

  他一驚,皺起了雙眉。

  他在想什麼!

  這一百年來,拜名下的研究機構所賜,他早就有足夠的乾淨血液可以果腹,也早就脫離了將牙齒陷入體膚內這種獸性且太親密的低等舉動。

  嗜血果然是他揮之不去的本性啊!

  一股自我厭惡感讓龍騰一個旋身飛回閣樓。

  他站在窗前,冷冷地看著遠方。

  「她已經十六歲了。」

  一隻烏鴉停在龍騰肩上,在他還來不及出手趕人前,又很有自知之明地飛到桌上。

  「她幾歲與我何干?」冷風吹起龍騰的長髮,他明亮似月的杏眸美得沒有一點溫度。

  「幹麼撇清關係?你剛才看到她的設計圖時,眼睛明明『當』地亮了起來。」

  「我對她的圖有興趣。」

  「先對她的圖有興趣,然後就會想知道她設計的動機,接著便會去瞭解她的背景……很好很好,是個好的開始。」烏鴉點頭如搗蒜地說道。

  「你究竟想說什麼?」龍騰杏眸一瞇,雙臂交握在胸前。

  「你沒忘記,十年後輪到你行使吸血鬼『初擁』能力,將人類轉化為吸血鬼這件事吧。」烏鴉飛起來在閣樓裡繞了一圈。

  「我沒忘記。」龍騰抿緊雙唇,背過身看向窗外墨黑樹林。

  世上吸血鬼的種類、族群各異,他們雖然擁有不老不死的體質,卻難免會因為人類的追殺或是厭世自盡等等因素而減少數量。因此,他們這群吸血鬼裡的「幻形族」,每一百年便會依照當時情況來決定本族要增加的吸血鬼人數。

  「你可以轉化藍天天。」烏鴉飛到他肩上說道。

  「她不適合。」他望向遠方,眼神深邃得像是已看至生命盡頭。

  「為什麼不適合?」

  「她太樂天、太善良、太熱愛生命、太好管閒事,而且很吵。」龍騰不假思索地說道。

  「唉呀呀,瞧你說得多瞭解她。她這十年的來來去去,果然沒白搭。某鬼有把她放在心裡啊!」烏鴉興奮地拍著翅膀,一感到龍騰身上殺氣頓出,口氣馬上一沉,嚴正地說道:「我相信你看人的眼光不會有差錯。以她的才華,若能好好栽培,將來必定是個能賺錢的良材,我可不想養一堆只懂白吃白喝的吸血鬼。」

  「我不轉化她。」龍騰疾風一樣地走回桌前。

  烏鴉一時沒站穩,只好在他眼前徘徊。

  「這樣吧,我們來打個賭。」烏鴉說道。

  「不。」龍騰打開電腦,叫出一份進度報告。

  他已投資了數百萬美元在瓷器研發設備上,下個月便要正式創立瓷器品牌。

  「你如果賭贏了,我保證一百年內不會再煩你去參加社交活動,你叫我閉嘴,我絕不會再說第二句話。」烏鴉舉起一邊翅膀做發誓狀。

  龍騰望著它,心中倒是一動。

  「如果我輸了呢?」

  「就要依我所說的,轉化藍天天為吸血鬼。」烏鴉說道。

  「賭什麼?」龍騰雙臂交握在胸前。

  「賭她十年後的人生,幸或不幸。」

  龍騰想起樓下那個倒霉的小女人,完美臉孔仍如大理石般地冷然,只是一對美目突然漾出流轉光采。

  這十年來,藍天天每次來都會嘮叨她家的雞毛蒜皮事,他聽到都快能背了,就是沒聽她說過一件幸運的事。

  「賭不賭?」烏鴉跳到他桌上。

  「我賭她不幸。」龍騰毫不猶豫地說道。

  「太好了,我正想賭幸。」

  「不許以外力干涉。」龍騰冷眸一瞥,可不認為它會懂得光榮競爭這回事。

  「我保證不以吸血鬼的異能干涉。」

  龍騰眉頭一挑,毫不掩飾臉上懷疑。

  「喂,我如果管了太多,你會不知情嗎?」

  烏鴉言畢,一張古老草紙便從桃木抽屜裡飛出。

  一管鵝毛筆沾了墨,嘶嘶嗦嗦地用花體字在上頭載明瞭契約,並簽下了烏鴉的名字「薩克森」。

  龍騰則拿起手邊的毛筆,以瘦金體在上頭落款。

  最後,一人一鳥同時咬下指頭,各噴出一滴血液。

  傷口甚至還來不及出現,便已復原,而那兩滴落在草紙上的鮮紅血漬滲入草紙纖維,慢慢地暈染成一個圓形蝙蝠圖騰。

  「誓約成立。」烏鴉笑著銜起草紙封印於櫃裡,而後翩然飛出窗口離去。

  龍騰望著它的背影,不明白它究竟在高興什麼。活了幾百年,人間還有什麼新鮮事嗎?

  一思及此,龍騰神色愈冷,身軀竟淡化到快與週遭黯灰融為一體。

  「仙女,我睡不著,耳朵很癢……不知道會不會是我繼母在罵我喔……」

  此時,傳來一樓藍天天滔滔不絕的說話聲,龍騰的身影再度恢復清晰。

  「吵。」龍騰低語一聲,再度將視線專注於電腦上。

  於是,這一夜如同過去無數個夜晚,龍騰在她的自言自語及夢話中工作直到太陽現身的前一刻,才飛回他的棺木裡,等候著下一個黑夜的來臨……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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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九年九個月後─藍天天穿著寬鬆褲裝走下公車,大風一吹,她的衣服迎風飄揚,清瘦身子看起來就像是要飛走一樣。

  可神奇的是,她瘦到像是能輕易折斷的纖纖手腕,卻輕鬆地拎起六、七公斤的大背包,走向她住了二十多年的屋子。

  那是一戶有著前後院的二樓磚房,前院讓繼母賣肉圓、四神湯,後院則是料理食材的地方,所以永遠有著動物內臟的血腥味,永遠有著趕不走的蒼蠅。

  一直到她考上大學,搬到學校宿舍之後,她才知道睡覺時不必掛蚊帳,沒有蒼蠅嗡嗡叫的感覺有多清淨。

  藍天天推開後院,一股彷彿已深植入磚牆內的肉膩味撲鼻而來,她直覺地屏住呼吸,壓下胸腹間作嘔的感覺。高中畢業之後,她一年就只回家三次!過年、父親祭日及母親節。爸爸離開後,她就沒有家了。而她只要每個月寄兩萬元回家,繼母也很願意當她不存在。

  或者,這一年來例外。去年開始,繼母一直想要撮合她與喪偶的五十歲男子李志隆,行動積極到她懷疑繼母收了對方好處。

  藍天天壓下心頭不舒服的感覺,從後院走進一樓客廳。

  放下行李後,她先到神主牌位前給爸爸上香,然後揮開手臂上的蒼蠅,將香插進香爐裡。

  她環顧堆滿了雜物的客廳,知道自己與這個家的緣分不會太長久。小弟今年從大學畢業,她對這個家庭的責任算是告一段落,終於可以為自己存一些錢,準備到日本或英國的學校去進修瓷藝技術。

  一忖及此,藍天天麥色小臉散發出陽光般笑容,對生命總充滿希望的雙眼更加炯亮有神。

  她推開客廳的門,走向前院。「阿姨,我回來了,要幫忙收攤……」藍天天聲音戛然而止,瞪著繼母身邊那個喝酒喝到滿臉通紅的中年男子。

  「天天啊……你今天怎麼這麼慢回來?李先生等你很久了,快點去陪他吃點東西,攤子我來收就好了。」許秋香穿著花衫的身子笑得花枝亂顫。

  藍天天後退一步,防備地看著他們。

  「天天還是一樣苗條。」李志隆蹣跚地抬起相當於藍天天兩倍體重的身軀,涎著臉起身走向她。

  藍天天盡可能地不露出厭惡的表情,淡淡地說道:「如果不需要幫忙,那我先回去畫一份設計圖。」

  「唉唷,大學畢業就了不起,只要坐在冷氣房裡吹冷氣。老娘就要做牛做馬,靠賣肉圓和四神湯把你們三個小孩拉拔長大,連打個麻將,都還要被別人說成愛賭博,天理何在喔!」許秋香拔高嗓子,怒瞪著藍天天。

  「我知道阿姨很辛苦,所以每個月都有寄錢回來。」藍天天說道。

  「你每個月寄十萬嗎?要不是靠李先生包紅包幫忙,你兩個弟弟怎麼有法子念到這麼高。叫你坐下來陪李先生喝杯酒,也不願意,你爸好命喔,養了個高尚的女兒,我命賤就要在這邊做牛做馬……」

  「我敬李先生一杯,這樣總可以了吧!」藍天天走到李志隆桌邊,拿起一個免洗杯倒了一杯酒。

  「你不要亂喝,李先生喝的酒比較貴,這杯給你啦!」許秋香搶過她手裡的酒,從另一瓶倒了一杯給她。

  藍天天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劣酒刺喉的灼燒感,讓她差點嘔吐出來。

  許秋香和李志隆對看了一眼。

  「謝謝李先生對我家弟弟的照顧,他們今年大學畢業,出去工作之後,一定會知恩圖報的。」藍天天言畢,轉身回到屋子裡。

  「說得那麼好聽,也不知道要幫忙家裡的事,一個沒嫁的女人,以前還會半夜跑出去……」許秋香嘴巴一打開,話語便像子彈一樣地啪啪啪疾射而去。

  藍天天走回客廳裡,用力地關上門。

  她好想到仙女那裡,雖然那裡沒水沒電,但至少很清淨。

  突然,一陣昏眩襲上藍天天的腦子,她連忙扶住籐椅,在客廳裡坐下。

  藍天天瞪著發抖的雙手,甚至必須緊咬住牙根,才有法子握緊十指。

  「啊你那個藥是有沒有效,她是昏倒了沒有?」她聽見外頭傳來李志隆小聲的問話。

  「她整個晚上都隨便你,你是在急什麼!」

  「當然急了,你聘金都拿去打麻將輸光了,我卻連個手都沒摸到……」

  藍天天一聽,一股酸水湧上喉頭。她摀住嘴乾嘔了兩聲,用盡力氣抓起皮夾和一瓶礦泉水,用最緩慢無聲的方式走到後院。

  「阿姨,我不大舒服,先上樓洗澡、躺一下。」藍天天說道,用礦泉水潑臉好讓自己清醒一點。

  「快去快去。」許秋香大聲地說道。

  藍天天咬緊牙根,拖著愈來愈昏沉的身子走出後院,拚命地奔向她唯一能想到最安全的地方……有人來了!

  森林空氣裡的騷動傳至老洋房二樓。龍騰放下手裡瓷杯,走到窗邊,聽見烏鴉叫聲以及樹枝沙沙磨擦的聲音。這幾十年來,除了藍天天之外,還是有其它人類到過這裡─像是酒鬼、財迷心竅地以為洋房裡藏有寶藏的人們。

  慾望會讓人忘卻恐懼。

  不過,有些恐懼卻會讓人只記得求生的本能。

  龍騰打開門,甩最不耗費力氣的人類方式走路下樓。

  此時的他,冰瓷般的臉龐毫無人氣,雪白雙唇是死神顏色,長髮披散在身後更添妖魅鬼氣,膽子小一些的人,一看到他就該要昏倒了。

  龍騰打開一樓大門,藍天天則在同時像道流星一樣地朝著他直撲而來。

  「仙女!」

  藍天天緊緊地抱住「仙女」,向來健康的小麥色肌膚此時血色盡失。

  「我就知道你會再出現救我的……」

  聲未落地,她已經閉上眼,像灘泥一樣地化在他的懷裡。

  龍騰皺著眉,拎起她的衣領拉開距離,卻沒法子阻擋她的體溫與肌膚味道朝著他撲鼻而來。她身上有著瓷器及釉藥的味道。龍騰關上門,提起她的身子往屋內角落一擺!正好是她這十幾年來最習慣的壁爐邊。

  她趴在地上,睡得像是在母親子宮裡的嬰兒。除了她緊皺的眉頭、被掐得滿是紅色指印的手臂,還有滿臉的驚魂未定,看得人心生不忍。

  但他不是人!

  龍騰板著臉轉過身。

  「不要走……」她緊抓住他的長袍衣擺,不肯放手。

  龍騰一驚,驀回頭看著她緊閉的雙眼,不明白她怎麼可能知道他要離開。

  「天天,你在哪裡?」一個混濁男聲在門外喚道。

  龍騰腳步一蹬,迅速隱身在厚重窗簾之後。

  嘎吱─大門被推開,一股酒味及油垢味道隨之而入。

  「天天,你在哪裡?」

  李志隆適應屋裡的黑暗之後,一看到藍天天正人事不醒地倒在牆角,馬上迫不及待地脫去上衣,淫笑著朝她走近。「外頭死烏鴉咬了我好幾口,進屋內最好,沒人吵,叔叔會好好疼愛你的……」李志隆走到她身邊,氣息粗重地伸手扯著她襯衫鈕扣。

  「滾!」

  一聲低吼拂過李志隆耳邊。

  李志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回頭看到一對發亮的紅色眼睛,正陰森地瞪著他。

  「鬼……」李志隆尖叫出聲,旋即砰地一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龍騰拿過一隻酒杯,以指尖劃開這人的手臂皮膚,讓鮮血流入杯中。

  藍天天睜開眼睛,看到的正是長髮披肩的仙女,手執血杯的詭異模樣。

  不過,她的意識只維持了一秒鐘,又很快地陷入半昏迷之間。

  龍騰喝完鮮血,擁有支使這人的力量。他鎖住男人的眼,催眠讓男人說出方才發生的事情之後,再一彈指讓這人起身。

  「走出森林,忘記你所看到的一切。之後如果再敢動藍天天一根寒毛,你會死得很難看。」龍騰冷冷地說道。

  李志隆行屍走肉般地走向大門,慢慢地走出去。門外烏鴉一擁而上,狠啄李志隆全身。他慘叫著清醒過來,一看到二、三十隻烏鴉圍著他打轉,大喊大叫地往外衝。屋內的龍騰居高臨下地看著藍天天,美麗臉龐沒有顯露任何情緒,杏眸卻一瞬不瞬地打量著她。

  難怪向來在半夜過後,才會抵達這裡的藍天天,今晚會提早來。

  她是來避難的!

  「把鬼屋當成避難所?你腦子有問題嗎?」龍騰不以為然冷哼一聲。

  「嗯!」藍天天蜷著身子,不停地乾嘔著。

  龍騰看著她發青的臉色,猜想她繼母應該放了不少迷藥。

  「我要喝水。」藍天天低喃著。

  龍騰皺起眉,因為這屋子裡有「血」但沒有水。

  他看著她緊抓在手裡的礦泉水,看著她攤屍一樣的姿勢,不知道她要怎麼喝水,總不能要他餵她吧。

  「水……」

  龍騰打開礦泉水瓶蓋,將水遞到她唇邊。她嚥了幾口,全身不停地發抖,流出唇邊的水比嚥下去的多。她不會死在這裡吧?龍騰瞪著她仍然青白的臉色,理智告訴他根本不必管她。若她死了,人生結束於不幸,那麼他便勝利了。

  可他怎麼有法子把她丟在這裡?就算是物品,看得久了,多少也會多花點心思在上頭。

  「仙女……」藍天天昏沉沉中再度睜開眼,一看到仙女便微笑了。「你剛才為什麼要把他的血裝在杯子裡?」

  她看到了!

  龍騰眼神一凜,一股冷風隨著他的怒氣揚起長髮。

  他彎下身,長臂攬起她的腰,將她置於臂彎之間,準備催眠她。

  藍天天瞇著眼睛對他笑,因為她已經很久沒被人這樣抱著。

  「我不是仙女。」龍騰瞪著她的笑容,認為她腦子有問題才會笑得這麼開心。

  「對,我也第一次看到犬牙這麼尖的仙女。你的眼睛變成紅寶石了,呵呵……」她閉上眼,再度昏厥過去。

  龍騰注視著她仰起的修頸,呼息不由自主地隨著她的頸動脈而起伏著。他不喜歡咬人這種侵入性的吸血舉動,但她不是陌生人,她是他看了快二十年的女子。她年輕肌膚的味道迷惑著他,她躺在他的懷裡,全然地放鬆、毫不抗拒的氣場,像是特別為他獻上的祭品,鼓動著他沉寂多時的心跳。

  龍騰倏地低頭,犬牙刺入她的頸間。

  藍天天悶哼了一聲,完全沒有反抗。

  她新鮮的血液則湧入龍騰的唇間,那鮮美的血液釋放了他體內的魔性。

  他的杏眸開始發亮,鮮艷得像是燦亮的紅寶石,一股真氣源源不絕地湧入體內,讓他只在夜晚跳動的心臟澎湃地像只雀躍的獸。

  龍騰的雙唇不自覺地微笑著,直到他發現臂彎裡的人兒體溫開始下降……慘了,他太放縱了。

  龍騰瞪著她慘白的臉龐,臉色一沉。他吸了過多的血,她需要休養個一、兩個月才能恢復。

  天知道她骨瘦如柴的身子能不能撐得過兩個月。

  除非……龍騰咬住手腕,幾滴鮮血自他腕間滑落,被送到她半張的唇邊。血才一入到她唇邊,她慘淡雙唇馬上變得粉紅,青白臉色開始明亮,甚至連她頸間那兩個牙洞都慢慢消彌於無形。

  一如人種的不同,吸血鬼亦分為許多種類,而他們「幻形族」的血液具有強大的自我療愈功能。

  「醒來之後,你會忘記這一切。」龍騰一手覆住她的額頭,用意念傳輸到她腦子裡。

  「嗅呀,恭喜你終於破戒、咬人嘍!」薩克森所化成的烏鴉從二樓飛下,降落在龍騰的肩膀上。

  「滾開!」龍騰沒好氣地說道,目光卻仍盯著躺在地上沉睡的藍天天。

  他的嘴裡還殘留著她血液的清甜,心窩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暖和,血液能反映出一個人的細胞成分,而她!

  是良善的。

  「為什麼選擇這個瘦巳巴的傢伙破戒?」薩克森睜大烏鴉眼,好奇地問道。

  「她若死在這裡,我們的賭注就分不出勝負。」龍騰轉過頭,瞪了「它」一眼。

  「關心就關心,幹麼嘴硬?」薩克森不以為然地抬起下巴。「乾脆直接轉化她為同類不就得了。」

  「她和我無冤無仇,沒必要活那麼久。」龍騰起身走向二樓。

  「我和你也無冤無仇,還不是轉化了你。」薩克森在他肩上,又叫又跳著。

  「我那時有滿腔的恨,只想著要活著看到仇人受到報應,而你……」龍騰墨色眼瞳一垂,對上烏鴉。「你若是活得很耐煩,怎麼會老是化成烏鴉?」

  「那是因為……」

  不!

  一聲吸血鬼尖銳求救無預警地刺入龍騰與薩克森意識裡。他們兩人一驚,同時用意念搜尋著同類哭喊的來源。

  是他們幻形族的新人溫木倫。

  龍騰與薩克森連忙調整意念頻率,在溫木倫毫無抵抗的狀況下,進入他的思緒裡─透過溫木倫的眼,他們看見他被趕進一間銀製房間,被一群手戴銀質手套的白衣人團團包圍住。是「秦」幹的好事!那是數百年前的一個秦姓家族,為了追求永生、追捕吸血鬼而成立的一個秘密組織。

  龍騰和薩克森才看清楚他們首領秦一朗的臉,兩人亦在同時心口一寒。

  因為秦一朗正用戴著銀手套的手抓住溫木倫肩膀,溫木倫的肩膀頓時被燒灼出陣陣白煙。

  不!

  「不。」

  龍騰握緊拳頭,眼睜睜地看著溫木倫舉起手裡戒指,朝著自己胸口射入幾道銀針。

  啊!溫木倫的娃娃臉扭曲成鬼怪,身軀亦在瞬間化為灰燼。龍騰和薩克森的意識同時返回本體。

  龍騰的美目染滿猩紅之色,黑袍因為怒氣而鼓起,整個人充滿肅殺之氣。

  十年前,在英國吸血鬼大會結束之後,他與薩克森意外發現「秦」這一代掌門人秦一朗,竟用銀針把一名吸血鬼封鎖在棺木里長達三個月,每日取他的血及體膚、細胞當成研究長生不老的材料。當他和薩克森救出那個吸血鬼時,那個同伴早已體無完膚且精神失常。

  所以,龍騰才會發明了指環裡的銀針裝置,為的就是在必要時能了結自己性命。

  「木倫才兩百歲。」薩克森哀傷地說道。

  「我要想法子毀了他們。」龍騰臉上的剛厲之氣淡化了他絕色臉龐的陰柔。

  「除非你有法子將他們全部催眠,讓他們自殺,否則他們一身都是銀器,我們根本動不了他們半分。」

  「我不可能這樣束手就擒!他們欺人太甚!」龍騰大吼一聲,門窗隨之劇烈震動。

  「在我們沒想出方法前,我們只能更加小心。溫木倫能將意念傳輸給我們,代表所在位置離我們不遠,『秦』應該很快說找到這裡了。我們必須離開這裡,搬到正常人居住的地方。」

  「我龍騰豈是夾著尾巴逃跑的人!」

  「講了幾百年了,你這顆腦袋怎麼還是轉不過來。除非你想下殺手宰了他們,犯下殺戒,否則『秦』根本不會滅跡!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秦的首領擁有能感應到我們這族氣息的超能力,你貿然出手只會平白喪命!」

  「仙女,這裡好吵。」藍天天咕噥一句,再度沉沉睡去。

  龍騰驀回頭瞪向藍天天,冰容裡的怒氣足以讓常人嚇到屁滾尿流─如果她是醒著的話。

  「最吵的人就是你!」龍騰加大音量,整間屋子裡轟隆隆地全是回音。

  「你幹麼跟一個說夢話的人計較?」

  「因為我不爽,因為我們剛才又失去了一個族人!」龍騰大吼出聲,長髮隨著他的怒氣飄揚在身後,像熊熊的黑色怒火。

  幾百年來,這群人就是他的家人。「秦」竟敢傷害他的人!

  「我要讓研究機構盡快將那塊防銀布料量產,至少要他們先趕製出手套,讓我們可以掐住『秦』的脖子,直接把他們關到『往生』為止!」龍騰大步往前一躍,跳上樓梯,一個眨眼便消失在樓梯另一端。

  「記得誦經回向給溫木倫,他信佛教,他之前有交代過。」薩克森說道。

  「#$%&……」龍騰先回給他一串髒話後,才又低吼說道:「只有那個傻子還相信什麼前世輪迴,說什麼宿命要讓他做吸血鬼體會眾人之苦,鬼就是鬼了,他還想有什麼解脫……」龍騰的話結束於一聲哽咽。

  薩克森長歎口氣,閉眼為溫木倫祈禱之後,它拍拍翅膀,飛到藍天天的肩上。

  「你和龍騰算是很有緣,正好躬逢到他愈來愈有人味的時候。他剛被我轉化時,簡直是只徒有人形的野獸,整天只會咆哮,也不知道他最近怎麼會愈……」

  藍天天發出輕微鼾聲,雙唇漾出笑容,顯然是正在美夢之中。

  薩克森突然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睡到微張的唇,以及她身上微量的龍騰血氣。

  或者,龍騰的改變不是毫無跡象可尋。

  這個小女人在這個地方也快待滿二十年了,不是嗎?

  對一個壽命幾百年、甚至可能上千年的吸血鬼來說,這樣的時間長度,也該算是「一見鍾情」了吧!

  薩克森圍著藍天天跳了一圈,打量著她!

  這小女人五官其實只算清秀,況且因為太瘦,總少了幾分女人味。但是,她最吸引人的特質不是長相,而是她整個人所散發出來的生命熱情。看著她那對滿是熱忱的雙眼,就會不自覺地精神奕奕起來。這正好是龍騰最缺乏的特質,天作之合也不過如此吧!

  可是,他們即將要搬家,這兩人的緣分該如何持續呢?

  薩克森開始在藍天天身邊不停地踱步,不停地踱步,直到聰明腦袋想出一個好主意,露出滿意笑容為止……一個月後!

  藍天天站在一堆要銷毀的瑕疵瓷器前面,看著老闆駱明麗脹紅的臉孔。

  「老闆,你再說一次。」藍天天頭昏腦脹,卻還是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HEAVEN』倒了。」駱明麗抓著頭髮,滿是皺紋的臉龐寫滿憂傷。

  「那我們下半年的訂單,還有明年的訂單?」他們「明窯」公司最大宗的收入,便是幫美國的禮品公司「HEAVEN」做代工。

  「都沒了,明窯要收了……」駱明麗忍不住哭了起來。

  「沒關係、沒關係,你還是可以把燒瓷當成興趣啊。」藍天天抱著嬌小的老闆,認真地安慰著她。她大學畢業後認真地過了兩年白天坐櫃檯、晚上快餐店打工的日子,但她最後仍是按捺不住對瓷器的渴望,於是不顧繼母的反對,找到了「明窯」重新出發。

  因為老闆駱明麗不介意她毫無工作經驗,從壓模、塑陶一步一步地教會她所有燒窯該注意的事情。而且在知道她的家庭狀況之後,還提供了公司頂樓當她的宿舍,省去她租房子的費用。

  自從迷藥事件發生後,藍天天一直很慶幸自己是住在外面,否則迷藥事件可能會更早發生。

  這回,她對繼母是徹底地死心了。迷藥事件的隔天,她回到家裡時,繼母甚至還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要她有空多去李先生家走走。

  那天,她領出最後的存款十萬元,交給了兩個弟弟,然後向父親神主牌位告別後,便轉身離開了。

  如今她沒了家、沒有工作,住宿的地方也即將泡湯,人生該何去何從?

  或者,她該搬到仙女的屋子,至少她在那裡很安全。

  「天天,公司收了後,你怎麼辦?」駱明麗一想到這裡,就停不下眼淚。

  「我還年輕,可以再找新工作。」藍天天拍拍胸脯,裝出勇敢笑容。

  「我問一下其它公司有沒有缺人。」

  「好啊,謝謝。」藍天天笑得很燦爛,心裡卻不抱任何希望。

  景氣不好,沒倒的窯場多半也在裁員,哪有法子再聘請新員工呢?

  「明麗姊,謝謝你忍受我那麼久。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忍受員工一個禮拜遲到三天,而且原因不是公車拋錨、就是被人擦撞,要不然就是被抗議隊伍堵到沒法準時。」她扮了個鬼臉,故作輕鬆地說道。

  駱明麗緊握著藍天天的手,心疼地看著她清瘦的小臉。

  「因為我知道你不會說謊,只是運氣真的很差。但是,你也是我見過最好心、最樂觀的人,你一定會否極泰來的。」駱明麗說道。

  「那是當然的啊!」藍天天傻笑地比了個勝利V字形。

  「好消息、好消息─」駱明麗的兒子大寶拿著一張傳真跑了過來。

  「『HEAVEN』沒倒嗎?」藍天天脫口問道,小臉閃著希望光芒。

  「不是!是『Dragon』在徵作品,獲選的作品可以到巴黎家飾展參展觀摩,杯子可以量產,而且還可以進入『Dragon』當設計師。」大寶說道。藍天天盯著那張傳真,心臟興奮地坪坪跳著。「龍」是一個十年前竄起的新品牌,因為瓷器的設計出色,價格又是同類瓷器的三分之一,很快地便在百年老品牌之間,搶出一條生路,是目前全球最熱門的瓷器品牌!

  「可是,我並沒有設計作品量產的經驗。」藍天天擔心地說道。

  「但你設計燒出來的那些杯子,絕對不會輸給一線品牌啊!」駱明麗說道。

  「沒錯,你一定可以的。」大寶也用力地點頭。

  「而且,如果你的自選作品通過預賽,你還可以選擇在那裡住宿,他們會提供設備,讓你完成大會指定的作品。」駱明麗指著傳真上的那一行規定,口氣恍若藍天天已經篤定勝選。

  「真的耶!」藍天天抓著傳真紙,驚呼出聲,清麗小臉散發著光彩。「老天爺對我真是太好了。」

  天無絕人之路,她總是這麼想著。

  事實上,她的命運也一向如此,總是在走到絕境時,就會有一道曙光出現。就像她小時候又餓又冷,卻在鬼屋遇到仙女,得到了一頓飽餐和一條毯子。就像她前陣子逃到鬼屋之後,不但夢到了仙女,還運氣大好地躲開了李先生一樣。她相信自己總會否極泰來的。

  況且,她這陣子老是夢到仙女,夢中的仙女雖然表情漠然,但她還是認為那是個好兆頭。

  所以,她一定能得到「Dragon」那份工作的!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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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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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發表於 2022-5-23 00:01:3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走進「Dragon」瓷器總公司的人,都要驚歎。金字塔形的黑色建築主體邊矗立著陶瓷花瓣路燈,映得建築閃爍著黑曜石光芒。

  黑色大理石門上的門把用的是瓷器燒成的黑色海芋造型,優雅得讓人難忘。尖形屋頂邊還設計了幾隻石製烏鴉,增添了神秘氣氛。

  這一晚,「Dragon」總公司裡燈火通明,所有一級主管全都列隊站在一樓走道旁,引頸翹望著總裁辦公室的大門。

  他們知道總裁叫做龍騰,此人一手將「Dragon」推到國際市場,但是從來就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不曾露過面。

  今日大家為了配合他晝伏夜出的時間,還特別將「Dragon」首屆創意評審決選時間挪至晚上六點。

  「龍先生,這邊請。」總經理先從辦公室走出來,龍騰隨後而出。

  龍騰一站到走廊上,所有人全都瞪大眼,不能置信地看著這個身穿黑色長袍,身高至少一百八十公分,瓜子臉蛋上架著大墨鏡、肌膚有如上好白瓷、面貌亦美麗得像是藝術品的男人。

  這……不可能是老闆。

  這一定是某個來拍廣告的明星。

  只有國際巨星才會戴這麼大的墨鏡,試圖想掩飾真實身份,卻又遮擋不住渾然天成的光采!

  人群不自覺地往他走近一步。

  龍騰感到陌生人灼熱氣息逼近,渾身不舒服了起來,墨鏡下的杏眸馬上激射出殺人利光。

  「看什麼看。」龍騰低吼一聲,立刻翻臉。

  現場陷入一片冷寂,所有人全都低頭看向地板。

  「大家一定是都被龍先生的美貌給震懾住了。」總經理陪著笑臉說道。

  「是啊,如果龍先生願意出來拍倡導短片,我們公司的營業額及知名度一定可以再翻紅一倍。」公關經理馬上接話道。

  「要靠我出來宣傳才有業績,那麼這間公司也可以關掉了。」龍騰隔著墨鏡瞪了公關經理一眼,完美雙唇抿成死緊。

  空氣裡頓時覆上一層冰,這回就連總經理也不敢再多嘴了。

  古人的話沒錯,伴君果然如伴虎啊!

  「你們全站在這裡是準備當兵馬俑陪葬嗎?活動不是要開始了嗎?主管如果沒事可幹,乾脆直接遞辭呈好了。」龍騰粗聲說道。

  人群在下一秒鐘後疏散。

  龍騰這時才呼吸到一口新鮮空氣,雖然眉頭還是沒解開,仍然一副想解散公司的狠惡樣。

  事實上,他才剛從日本回來,用特製防銀手套抓到了幾個「秦」成員,催眠了他們,讓他們對吸血鬼的瘋狂記憶完全消失。

  但是,他心裡的恨意並沒消失,要不是他已經很多年沒取過人命,要不是他不想讓這些傢伙的死玷污他的手,他真想用那些傢伙的血,活祭他同伴的死亡!龍騰的眼眸閃過一道猩紅,卻又很快地恢復為墨黑眼眸。他飛快地經過大門,大門正好在此時被推開,一個女子飛奔進來,只差一寸就要撞上他。

  「歹勢歹勢!」藍天天抱著大背包,趕在來人面前緊急煞車。「對不起,計程車載到路口就拋錨,我只好走路……」

  她怎麼會在這裡?

  龍騰停下腳步瞪著藍天天,以為自己沒看清楚,把大墨鏡往頭頂一推。

  現場偷看的人冒出一波倒抽氣聲音。

  龍騰的美色閃亮到有人別開了頭,不敢多看。當然,更多的人像是中蠱一樣地圓睜著眼,完全沒法子從他身上移開視線。

  而藍天天瞪大眼睛,指著他的臉,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

  龍騰回瞪著她清瘦小臉,因為第一次近距離地在她清醒時看到她而覺得很不真實。

  她那對和尖尖下巴不成比例的大眼睛,仍然生氣旺盛,完全看不出來之前才差點慘遭狼吻的後遺症。這傢伙總是這樣!以前就算被她的繼母打到連走路都跛腳,她還是有辦法找出明天會更光明的理由。這就是活著的感覺嗎?

  龍騰薄唇抿得更緊,冷冷別開眼,大步往前走。

  「我的天,你是真的存在!你是人耶!」藍天天激動地擋住他的去路,抓住他的衣領。「仙女,你還記得我嗎?」

  「我是男的。」你腦子有問題,才會誤會了快二十年。

  「你明明就是女的!」

  藍天天的手掌啪地一聲打上「仙女」的胸口。

  她左摸摸、右碰碰,臉色卻愈來愈怪異,因為除了結實的肌肉之外,她摸不到別的東西。

  「你真的是男的……」藍天天失望地看著他的胸膛,失望地頹下雙肩。

  「我跟你很熟嗎?」龍騰扯開她的手,力道大到她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你不認得我嗎?」她不死心,拚命地想再湊近一點。

  「你以為你是誰?我認識你嗎?」他冷眼旁觀著她生氣蓬勃的樣子,只想拿盆水澆熄她眼裡的神采。

  藍天天癡癡地望著他的俊容,突然發現了一個不對勁的地方。她近二十年前看到的好心仙女就是長成這樣,人怎麼可能二十年不變!

  「請問喔─你有沒有媽媽、阿姨或姊姊?長得跟你很像的那種。」藍天天很想找到真正的仙女,當面謝謝仙女這些年來給她的安慰。

  藍天天熱切的心意,像閃電般地猛擊上龍騰的意識,他身子一震,全身竟動彈不得。

  「來人,把這個神經病趕出去。」龍騰粗聲說道,別開眼不去看她。

  「可是……她是今晚五名決選入圍者之一。」總經理清清喉嚨後說道。

  「你是今晚的決選!」龍騰大吼一聲,冷眸冒出一道火光。

  見鬼了!他個人雖認為她擁有奪冠的實力,但是她如果順利進入「Dragon」,他們公司的待遇是絕對不可能讓她「不幸」的。

  那他豈不是會輸掉兩個月後的賭注?而她就會讓薩克森那傢伙轉化為吸血鬼,在未來幾百年,兩人連袂在他耳邊嘮叨不休?

  龍騰柳眉倏地擰起,不自覺逼近她的臉。藍天天望著他近在咫尺的絕艷面容,一時間說不出話。

  他的皮膚好好,嫩得像豆腐,她好想吃豆腐,她的肚子好餓……她在腦中忖道。

  媽的,敢在腦子裡吃他豆腐!因為兩人距離實在太近,龍騰清楚接收到她的意念,黑瞳裡頓時火山爆發。

  「不說話就滾開!」龍騰直接把礙眼物推開,大步就往前走。

  藍天天愣了一下,很直覺就跟上他的腳步。

  「那個……那個……我進入了決選,感謝『Dragon』給我機會。」她說。

  「謝個大頭鬼,你會落選的。」龍騰沒好氣地把墨鏡推回鼻樑上,頭也不回地說道。

  「比賽已經內定了嗎?」藍天天怔怔站在原地,所有精氣神瞬間枯萎。

  「絕對沒有!」總經理臉色發青,馬上大聲地解釋道。

  「我們比賽秉持公開公正原則,現場皆有實況錄像,以後還會放在網站讓人點選,絕對不會有不公平的事發生。」公關經理連忙跟幾個媒體朋友說道,臉部表情僵硬得像是剛剛動過美容手術。

  「對啊!他們很公正,我可沒有。我討厭遲到的傢伙!」龍騰直截了當地說道,轉身往前走。

  「總裁,請您先到辦公室休息。」公關經理看出問題關鍵,馬上把自己擋在總裁和藍天天中間。「藍小姐,請你先到會議室裡準備待會的決賽審核。」

  「天啊,你是『Dragon』的總裁喔。」藍天天對著他的背影說道。

  「你有什麼意見?」龍騰驀回頭,墨鏡下的利眼像冰柱一樣地刺向她。

  「原來你不是只有一張漂亮臉孔,你還是東方人的驕傲!我以後傳家的瓷器一定會留一套『Dragon』的作品。」藍天天大聲說道,還對他豎起大拇指。

  龍騰在墨鏡下翻了個白眼,他一個功大業大的堂堂大男人還要這只瘦不拉幾小猴子來認同嗎?

  他修長身影旋風一樣地閃進辦公室,渾然未覺冰雪容顏上的緊抿雙唇,早在不知不覺間漾出了一朵極淺的笑花。

  「請藍小姐解釋一下,你的作品是否兼具本土代表性及市場需要。」

  「杯子上的河流及櫻花鉤吻鮭,代表了台灣並兼具有保護國寶動物等意義。對西方市場來說則有濃濃台灣味。而杯緣這層噴金處理,則讓這組杯子有金有魚,取其東方『金玉』吉祥之意……」

  藍天天坐在會議室裡,一人面對著十人評審團,原本緊張到說話結巴的她,因為談及自己的作品,忍不住眉飛色舞了起來。

  「你這個杯子沒有把手……」

  「Dragon」的設計師評審問道。

  「因為想有『奉茶』的意味,所以希望可以雙手捧杯,杯身也不敢設計得太高,怕手指拿杯子的受熱面積太大。」她說。

  「那麼你覺得量產的可能性有多高?」「Dragon」首席雕塑師評審問道。

  「我認為只要處理好繪圖部分……」

  坐在評審席最左側的龍騰,從大墨鏡下望向正在回答評審問題的藍天天。

  藍天天一邊回答問題,一邊回看他一眼。

  龍騰別開眼,藍天天又繼續看著評審。

  他再瞥她一眼,她又對上他的墨鏡。

  搞什麼鬼,她為什麼總能與他的氣息感應?龍騰閉上眼,雙臂不高興地交握在胸前。

  「各位還有什麼問題要詢問藍小姐?」主持人問道。

  「那是什麼?」龍騰驀地睜開眼,指著藍天天胸前的一條項鏈。

  評審們全都隨之望去,只覺得總裁眼睛很厲害,戴著那一副烏抹抹的大墨鏡,居然還有法子看到那麼小的東西。

  「那是我用毯子做成的心形項鏈。」用的當然是仙女留給她的那一條毯子。

  找到原因了!難怪她可以感應到他的視線,畢竟她跟那條毯子在他的地盤鬼混了快二十年,朽木才會毫無感覺。

  龍騰瞪著藍天天,雙眉間烙壓出一道長痕,臉上完全沒有任何找到原因的喜悅。

  「你戴著它做什麼?」人鬼殊途,他可不想跟人有太多牽扯。

  「保平安啊。」她握住心形項鏈,忍不住對著「仙女」的臉燦然一笑。

  「你神經病!」龍騰面無表情地說道。

  現場陷入一片寂靜。

  公關經理捏著大腿,差點口吐白沬,現在可好了,總裁竟在這種場合進行人身攻擊,她想湮滅證據都沒法子啊。

  「哈。」坐在藍天天後方的參賽人員有人不小心笑了出來。

  「你笑個屁!」龍騰朝那人瞪去一眼,確定對方雖然看不見他的眼神,卻還是因為他的氣勢而打了冷顫,害怕到發抖起來後,他才滿意地收回視線。

  「依我看來,入圍的五組作品,唯一有希望能擺到國外市場販賣的作品就只有這個傢伙的東西。」龍騰一手指向藍天天的臉,面無表情地說道:「她的作品有個人風格,繪圖好、手工也佳,採用台灣本土繪圖,作品特色清楚定位,也容易行銷……」

  龍騰話說到一半,突然板起臉,瞪著藍天天那副飄飄欲仙的臉龐。

  馬的,他現在是在幫她拉票嗎?

  雖然他認為她的作品極佳,但是他可沒打算讓她得優勝,因為她好日子的開始,就是他好日子的結束。

  「我無話可說。」龍騰抿緊雙唇,不快地說道。

  「謝謝總裁的鼓勵,我會再繼續加油的。」藍天天眼眶泛紅,對著龍騰就是一個九十度大鞠躬。

  「加油你個大頭鬼!我剛才只是就事論事,我巴不得你早點滾開。」龍騰冷冷地說道。

  藍天天瑟縮了下身子,雖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出口傷人,但她的背脊仍然打得直挺,還硬是對他擠出一個微笑。

  「謝謝總裁的指教,我會再更努力的,至少下回比賽,我絕對不會再遲到了。」她盡可能地拉大笑容,自嘲地說道。

  龍騰看著她勉強的笑容,被她的故作堅強給狠刺了一下。

  他霍然起身,經過一排立正站好的主管後,頭也不回地走出會議室。

  他不想對任何人有感覺,因為即便他再有感覺─人都是會死的!

  比賽結果揭曉。

  藍天天和其它兩組一同進入最後決賽,要在兩個月內以「Dragon」給的主題「永生」為主軸,設計出一組杯盤。藍天天超級高興,要不是因為覺得拿香拜仙女的毯子有點觸仙女霉頭─畢竟她不知道仙女是生是死是人是鬼─她早就捧著鮮花素果飛到仙女老屋去叩恩了。

  畢竟,要不是因為這條毯子項鏈,總裁怎麼會說出那種絕對會影響評審的話。

  雖然總裁情緒化的評語當時確實傷害了她,但她現在什麼都不在意了,因為未來的兩個月她終於有地方住了!

  比賽結果揭曉後的隔天晚上,藍天天拉著她的家當走下公車,在山路上走向公司為決賽者準備的宿舍。

  打電話通知她的公關經理說,參賽者只有她一個人會住進公司宿舍。不過,那裡保全設備極好,要她不用擔心。

  「我連大家口中的鬼屋都不怕了,現在有地方可以住,高興都來不及,怎麼會擔心呢?」藍天天對著頸問項鏈說道。

  老舊行李箱發出喀喀喀聲音,陪著藍天天一同走過柏油路,走過幾楝蓋在山上的華麗屋宅。

  天上明月亮得能照路,藍天天左右張望著所謂的高級住宅區,心情好到可以飛上天。對面一戶白色屋宅駛出一輛白色奔馳車,開上柏油路。車子開得極慢,藍天天正好與駕駛打了個照面,她對他微笑了下。

  突然間,車子緊急煞車,一個穿著白袍的男人衝出車外。

  「沒想到居然在這裡遇到了新成員,乖乖束手就擒吧。」秦一朗手拿著三十公分的銀製十字架直逼到她面前。

  「你是在跟我說話嗎?」藍天天怪人遇多了,臉上繼續帶著笑容,右手則伸到口袋裡。

  「還裝傻!還不快現出原形!」秦一朗拿著銀製十字架猛戳她的肩膀。

  藍天天一個反手抓下十字架,還把十字架往他臉上丟。

  秦一朗未忖此舉,整個人呆愣住,嘴巴張得大大的。

  「看我的聖水!」秦一朗又拿出另一瓶裝備,準備要對付她。

  藍天天瞪大眼,左手拿出哨子放到嘴裡猛吹了幾聲,又很快地取出手機撥號。

  「警察局嗎?有變態拿著襲酸亂噴,他的車號是……」

  「對不起,我弄錯對象。」秦一朗搶走她的手機,很快地切斷。

  「搶劫!有人搶手機!」藍天天繼續吹哨子,瞪著這個長下巴、鷹勾鼻的強盜。嗶─嗶─哨子尖銳的聲音在夜裡極為刺耳,已經有幾戶人家開窗觀看。

  秦一朗鞠了個九十度大躬,雙手奉上手機。「抱歉,真的是我的錯,我剛才以為你是吸血鬼……」

  「台灣哪來的吸血鬼?孤魂野鬼可能是有一些。」藍天天指著他的鷹勾鼻,笑到前俯後仰。

  「台灣有吸血鬼。」秦一朗堅持地說道。

  「那你就抱著十字架睡覺好了。」藍天天撿起十字架交回對方手裡,繼續拉著她的行李箱往前走。

  秦一朗沉下臉,快步走回車子,再度上路。

  此時,一陣黑影從一旁巷子裡閃出,黑旋風似地掠過幾戶人家後,在這個地區做了一些淨化氣息的處理之後,他閃身到一處暗巷裡等待著。

  藍天天不知道後頭發生了什麼事,她只是繼續往前走,直到一個修長身影擋住她的前方。

  「仙女!」藍天天飛撲上前,高興地抓住他的手,然後又慌張地把他往外一推。「歹勢喔,你是龍先生,不是仙女。」

  「剛才那個男人對你說了什麼?」龍騰杏眸裡閃著冷光,面無表情地問道。

  「你也遇到了那個神經病嗎?他沒對你怎麼樣吧?」她擔心的目光立刻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龍騰被她熱烈眼神鎖住動作,胸口突然怪怪的。

  「他傷不了我。」他啞聲說道。

  「他說他原本以為我是吸血鬼,呵呵呵,我們東方哪來的吸血鬼,就只有吸血殭屍啦!」藍天天笑嘻嘻地雙臂平舉,學著電影裡殭屍樣子往前跳跳跳。

  龍騰皺起眉,抓起她的領子,往他的方向一扯。

  「不要裝瘋賣傻,他究竟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他只有拿出十字架來揮了幾下而已。」藍天天望著他美麗杏眸,情不自禁地對著他傻笑。「但是,還是謝謝你的關心,你人真好。」

  「好你個大頭鬼!」龍騰望著她笑瞇眼的傻憨臉龐,覺得她的臉很像一塊麻糟,讓他指尖發癢地想去戳。還有她結實肌膚下的血管也讓他的牙齒發癢,那鮮血的味道讓他的喉嚨酥麻……「你的眼睛怎麼好像變紅了?」藍天天傾身向前,想看個究竟,偏偏頭卻突然暈眩起來。

  「你看錯了。」龍騰後退一步,後背一涼。

  見鬼了,他居然對這個小鬼有了吸血慾望,還強烈到連眼睛都變了色。

  「你來這裡做什麼?」他沒好氣地問道。

  「你們公司供住宿啊。」藍天天把公關主任在電話裡念給她的地址拿給他看。

  龍騰杏眸一瞄,馬上橫眉豎目了起來。

  「你弄錯了,那是我住的地方。」他冷冷說道,心中卻有種不祥的預感。

  「可是,這是公關主任告訴我的地址啊,她說那裡的保全很好,叫我放心住進去。還說冰箱裡有食物,我可以自己開伙。」藍天天一本正經地說道。

  公關主任怎麼會知道他家住址?況且,他的冰箱什麼時候有食物了?

  搞鬼的人,只有一個!

  「該死的薩克森!你幹麼催眠公關主任!」龍騰在腦中詛咒道。

  「我是怕你一個人住很無聊。」薩克森笑呵呵地用意念回了他一句。

  「你在跟我說話嗎?」藍天天問道。

  「沒有。」龍騰瞇起眼,因為被她察覺到意念的波動而感到不快。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的眼,想刺探她的想法,卻發現自己竟感應不到她的內心,因為她除了說話當下的念頭之外,居然沒有任何一絲雜念。

  「總之,你給我滾去飯店住。」他不快地說道。

  「飯店沒有燒窯設備。」她委屈地說道。

  龍騰把視線移回她頸間項鏈,發現自己應該要徹底消除她身上「幻形族」的氣息,否則日後若是秦一朗追逐而至,那問題就大了。

  「看著我的眼睛……」他低聲說道,臉龐朝她俯近。

  藍天天望著他令人炫目的美貌,腦子開始昏沉,覺得眼前的他開始不停地轉著圈圈。

  「聽我的話……」

  她半閉著眼,聽見他誘惑般的低語拂過臉龐。「把你那條項鏈給我,忘了你與它之間的一切。」他命令道。

  「你在說笑話嗎?」藍天天突然清醒,右手緊抓著項鏈,防備地瞪著龍騰。

  「這項鏈對我來說有特殊意義,我怎麼可能忘了它的一切。還有,你要這條項煉做什麼?」

  龍騰望著她逐漸清醒的眼神,震驚地發現他無法催眠她。

  難道是因為她受過太多苦痛,意志的抗壓能力早非常人所能及?

  龍騰無聲地詛咒了一聲,雙臂交握在胸前,狠狠瞪她一眼。

  「要住我那裡也可以,你把那條丑不拉幾的項鏈給我。」龍騰直接伸手要東西。

  「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麼堅持要我這條項鏈?」她後退一步,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他。

  「我看它不順眼不行嗎?你如果不把它給我,你就去住飯店。」

  龍騰懶得再解釋,美面一沉,大步往前走,疾走速度像在跑百米。

  「可是,合約有說……」她拉著行李,拚命跑在他身邊,喘得像頭牛。

  「我是老闆,我說了算。項鏈不給我,就沒住宿、沒比賽、沒窯燒。」一股心酸不請自來地鑽入他的心頭,他驀地回頭一看。藍天天停下腳步,摘下頸間項鏈,兩汪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仙女,對不起。我真是走投無路了,我現在先把項鏈給他,晚上再偷偷把項鏈撿回來喔!

  龍騰聽見她的內心這樣說道,他擰起眉瞪向她。

  她低著頭,把項鏈放在手心遞給了他。

  龍騰拿過項鏈,直接往馬路中間丟,在沾染其它氣息之後,他的氣味很快便會被混淆。

  「你怎麼可以這樣!」

  藍天天大叫一聲,看著一輛摩托車從項鏈邊呼嘯而過。

  她想也不想地衝向馬路中央,趕著要在下一輛車經過之前撿回它。

  沒想到下一部車來得極快,時速甚至有七、八十,眼見就要把她撞上天堂。

  藍天天手握項鏈,瞪著來車,一時之間嚇到腿軟,完全無法移動。

  吱!車子發出尖銳煞車聲,駕駛者驚恐的神色瞬間映入藍天天眼裡。藍天天嚇到閉上眼,感覺自己被一道風捲走。她怔怔地看著風景像按下了遙控器快轉鍵一樣地從眼前一躍而過,等到她再度站在地上時,是在一條黑暗巷弄裡。

  她抬起眼,看到的卻是─龍騰火紅的怒眸。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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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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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23 00:01:4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藍天天用力眨了下眼,再次看向龍騰。他的眼睛哪是什麼紅色,不過就是一對美得不尋常的墨眼罷了。但他為何一臉火爆?活像想賞她兩巴掌似的。

  「剛才……發生什麼事了?」藍天天聲音顫抖地問道。

  「你差點被車撞死。」龍騰從齒縫迸出話來,發現自己居然在冒冷汗。

  「誰叫你亂丟我的項鏈……」藍天天看著她因為過分用力而頻頻顫抖的手臂。

  她鬆開手掌,慶幸項鏈還好端端地躺在她的手心。

  「幸好沒事。」她緊緊地將它貼在胸口。

  「你不要命了嗎?那不過是一條破項鏈!」他破口大罵道,再度試圖搶過那條項鏈。

  「你給我閉嘴,那不只是一條項鏈!那是仙女……不,那是我的家人送給我的禮物。」藍天天把項鏈放到身後,氣勢就像是在扞衛家園。龍騰望著她的防備姿態,腦中閃過幾百年前的回憶─他的家園、他的莊園全被妻子及妻子的情人聯合侵佔……他的妻子無情地奪走他的一切,可藍天天這只瘦皮猴卻拚命地想守護著他隨手施予的一點溫情。

  戰場上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們,那時也是這麼死心塌地跟隨著他,但卻因為他妻子的背叛,盡數被殲滅於沙場。

  龍騰瞪著藍天天的固執小臉,週身氣流緩緩旋動,身上長袍開始在晚風中飄揚。

  藍天天凝視著他俊美無儔的臉龐,覺得他眼裡承載了許多的悲傷。

  「總裁,你還好嗎?」她皺起眉,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

  她掌心的暖意像烈火般地鑽入他的長袍、滲透他的肌膚。

  龍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嚇得後退三大步,可目光卻離不開她漾著關心的眼。

  「總裁,你沒事吧?」

  一見到她清瘦小臉又迎了上來,龍騰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體溫開始上升,熱血沸騰地就像是要將犬齒刺入血管裡的前一秒。他緊咬住牙關,努力地強壓那兩顆想出來嚇人的犬齒,可是─很難!

  他現在滿腦子只想著要暢飲她的血液,好讓兩人更進一步地融為一體。

  「我要回去了。」龍騰驀別開頭,來個眼不見為淨。

  「等一下。」藍天天急忙拉住他的黑袍子,對著他的後背說道:「為了比賽,我必須把項鏈交給你,但是你可以保證,在比賽結束後,一定會將項鏈完整無缺地還給我嗎?」

  「吵死了,你想掛著那條項鏈就掛著!」龍騰煩躁地說道,只想快點離開。

  「那你會讓我住下來?」藍天天雀躍小鳥似地衝到他面前,眼睛亮得像兩顆太陽。

  「再敢囉嗦,就給我滾出比賽。」他臉色難看,目光盯著她的身後。

  藍天天見他眼神閃躲,心下立刻起疑。

  「我可以相信你的人格嗎?」她認真地問道。

  龍騰唇角抽措了一下,冷冷地瞪她一眼說道:「不可以,因為我不是人。」

  「哈哈哈,哈哈哈……」藍天天捧腹大笑了起來,笑到人仰馬翻不說,還忍不住打了下他的手臂。「還真看不出來你原來是冷面笑匠……哈……好好笑……」

  龍騰瞥她一眼,一聲不吭地走出巷弄。

  不過,他這回放慢了腳步。

  藍天天拉著行李箱,蹦蹦跳跳跟在他身邊,清瘦小臉因為盈盈笑意而顯得不那麼瘦削。

  「我們可以快點回到宿舍了嗎?我想好好洗個澡、吃頓飯。」她搗了下肚子。

  「關我屁事。」

  「對了,你剛才動作快得像一陣風,有沒有考慮參加田徑還是馬拉松?那根本不是人的速度。」她好奇地挨在他身邊問道。

  「就跟你說,我不是人了,你耳朵有問題嗎?」

  「呵呵,總裁真的很幽默。」藍天天陪笑兩聲後,因為怕冷場,馬上又接口問道:「那你可以跟我說說『Dragon』是如何突破西方市場,在瓷器中佔有一席之地的嗎?畢竟東方失去瓷器領導位置少說也有一百多年了。」她眼巴巴地看著他,一臉求學若渴的表情。

  咕嚕!

  「你的肚子顯然不想聽。」想討好他,門都沒有。

  「歹勢喔,我今天只吃了一頓早餐。」她壓著肚子,嚥了口口水止饑。「不說不餓,愈說愈餓了起來。」

  「你是要去參加厭食症比賽嗎?連鬼都比你重!」龍騰看著她瘦若枯柴的兩隻手臂,冰涼嗓音裡竄入了幾分火氣。

  「呵呵,我會盡量把我自己養胖的,仙女。」藍天天一看他臉色一沉,馬上立正對他行了個軍禮。「抱歉,我又叫錯人了。」

  「仙你個大頭鬼。」

  龍騰冷哼一聲,領著她走進一處以白色圍牆包圍的豪宅大門前。

  大門入口處有個三坪大的警衛亭,裡頭坐著兩名警衛。

  他們在警衛室門口停留了一下,龍騰讓藍天天設定了眼睛虹膜及指紋身份,以便日後進出。

  「進出大門,要憑眼睛和指紋辨識。」龍騰用磁卡刷開了大門,門內有著一處綠意盎然的歐式庭園,還有一楝三層樓建築及一間平房。藍天天嘴巴開開地望著那座三層樓的哥德式建築,還有庭園裡那座雙層大噴水池。

  這裡華麗得像歐洲宮殿,和龍騰的冷調個性很不符,不過倒是頗適合他驚人的美貌。

  藍天天一轉頭,看向那間平房!

  她當下扔下行李箱,飛蛾撲火一樣地衝了進去。

  電窯燃燒室、拉胚機、練土機、磨釉機、噴釉台……所有應該只會出現在工廠裡的設備,全都一應俱全地列於其間。

  甚至還有擺放作品的窯室!

  藍天天手抓著工作台上的拉胚工具,興奮得像是中了樂透!

  龍騰望著她在裡頭橫衝直撞、笑到嘴巴都快裂開的蠢樣,薄唇不知不覺地往上揚起了十五度。

  「哇─我的天─什麼樣的公司會讓參賽者住在這種地方!」藍天天小臉脹成通紅,氣喘吁吁地說道。

  「這事我會找到人算帳的。」他說。

  藍天天突然雙膝一軟,倚著她的行李箱坐了下來。

  「你怎麼了?」龍騰神色一凜,快步走到她面前。

  「剛才太興奮,不小心把全身氣血都用盡了……」她臉色枯萎地倒在原地,連說話聲音都變得很虛弱。

  「你給我安分點,回屋子裡吃飯!」龍騰板起臉,拎過她的衣領,輕易地將她往上一提,拎出了窯場。

  「等等……再讓我看一眼。」她慘叫一聲,雙腳拚命想踩在地上,偏偏他的力氣大得嚇人,擋也擋不住。

  「明天吃飽喝足了才准進來!我可不想你餓死在這裡,給我惹麻煩。」他把她往她的行李箱前一扔。

  「我保證盡量不打擾你。」藍天天擺出童子軍智仁勇手勢。

  龍騰這回連吭都懶得吭一聲,只是快步走到那楝哥德式建築前。

  大門自動打開,一隻烏鴉從室內飛了出來,停到藍天天的行李箱上頭,黑眸定定地看著她。藍天天望著烏鴉…對她拍拍翅膀,像是在打招呼一樣。

  「屋子裡怎麼會有烏鴉?」她問。

  「它叫薩克森,也住這裡頭,沒事就愛嘎嘎亂叫。你如果嫌煩,可以直接給它一巴掌。」龍騰瞧也不瞧烏鴉一眼,轉頭就往裡頭走。

  「嘎!」烏鴉馬上抗議了一聲。

  「薩克森,你好。」藍天天對它一笑,拉起行李箱走了進去。

  薩克森飛在藍天天身邊,始終保持在她肩膀的高度。

  「你好聰明喔。」她小聲對它說道。

  「幹麼對它那麼親切?是肚子餓了,想吃烏鴉肉嗎?」龍騰看到她那麼笑盈盈地對烏鴉說話,語氣粗暴地說道。

  「它是你的寵物,你幹麼嚇它?」

  藍天天站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上,覺得自己應該先去沐浴焚香一番,才有資格站在這裡說話。「請問我的房間在哪裡?」

  「我怎麼知道,你可以問薩克森。」他沒好氣地說道。

  藍天天眨著眼,看向那只像在對她微笑的烏鴉。「他是在開玩笑?還是你真的知道我住哪裡啊?」她認真地對烏鴉說道。

  薩克森在她頭上盤桓一圈後,直接飛向二樓。

  「我的天啊,你真的知道耶!你怎麼這麼聰明啊,電視應該來專訪你。」藍天天扛著行李箱,一臉驚喜地跟著爬上樓梯。

  龍騰看著她呱啦呱啦地說了一串話,絕色臉龐閃過一陣陰霾。

  這個女人有沒有原則啊!

  對著無形的仙女說上一堆話也就算了,畢竟他們認識了快二十年,現在居然對著烏鴉也是一副麻吉姿態,真讓人看不下去。

  「我的天啊!這個房間會不會太大了一點啊!哇,還有這麼大一張桃花心木的工作桌,而且浴室就和我家一樣大,這裡一定是天堂!」

  藍天天的驚呼聲傳入龍騰耳裡,他輕易地想像她高興得團團轉的樣子。

  他管不住腳,慢慢走上樓梯。

  「……這裡這麼大,怎麼連張床都沒有?」她說。因為他為了預防在沒有防備能力的白天意外被害,所以用了特殊機關,把他的床!即是棺材,藏在地板的下面。不對,只有他和薩克森的房間沒有床!

  「薩克森,你這個渾蛋,你把她帶到我房裡做什麼!」龍騰雙腳一蹬,馬上一躍十階飛上二樓,怒沖沖地走回他的房間。

  啞啞啞……烏鴉從容地飛出房間,拍拍翅膀飛向他在三樓的房間,一副萬事與他無關的瀟灑模樣。

  「那個……薩克森帶錯房間了喔?」藍天天一看到龍騰的臭臉,馬上陪笑臉,拉著行李箱走出房間。

  「對,你隨便找一間有床的房間睡。」龍騰走回他的房間,砰地一聲用力關上門。

  「好。」藍天天對著門板說話,扮了個鬼臉。

  沒想到,新房子唯一歡迎她的人竟然是!烏鴉先生。

  不過,龍騰不是個壞人,否則他剛才也不會在外頭救她了,對吧?況且,他長得和仙女一模一樣,她也不可能討厭他啦!藍天天笑咪咪地從行李箱裡拿出一包昨天沒吃完的吐司,邊咬邊在二樓的房間探險,渾然不知門內的龍騰一時忘了自己有異能,正把臉貼在門板上窺聽,而烏鴉則飛進他房裡嘲笑他,兩人!不,是兩隻吸血鬼,於是開始了一場混戰……雖然烏鴉薩克森一開始就帶錯房,藍天天最後還是得到了一間裡頭可以裝下幾台電窯的大房間。

  她安頓好行李,洗了個澡,吃了一碗泡麵之後,她覺得自己像個公主,頭才沾枕便一覺睡到早上九點。

  藍天天換上穿了N年的黑色上衣,和一條兩百五十塊的純棉寬褲,才走出房門就發現龍騰留給她的字條!

  太陽沒下山前,就算火災、地震也都不許吵我!違者,斬。

  「還違者斬咧,他以為他是古代皇帝還是將軍啊……」

  藍天天嘀嘀咕咕地下了樓,在裝了巨大水晶吊燈的客廳裡轉了一圈後,她走到了一間大得不得了的廚房。除了桌上的吐司和咖啡豆之外,這裡乾淨、清潔得像是從沒人進來過一樣。她烤了吐司,煮了咖啡,然後逐一打開廚房裡那整面的白色櫥櫃。

  空的、空的、空的?她一連開了四個空櫃後,眉頭挑了起來。

  難道總裁才剛搬進來嗎?

  藍天天納悶地拉開一面大櫃子,一股冷氣隨之飄出。

  「耶,找到冰箱了。」

  藍天天望著冰箱裡的東西,表情完全凍結。

  血!

  全部是血!

  一袋一袋的血!

  藍天天啪地一聲關上冰箱門,頭皮大發麻。

  她麻木地往旁邊移動一步,再打開另一個櫃門。

  這一次她看到的是真正的冰箱─裡頭有魚有肉有青菜、有牛奶果汁礦泉水、有任何會出現在冰箱中的正常食材。藍天天關上門,站回那個裡頭都是血袋的冰箱前。誰會需要那麼多血?血友病?換血?可是那種手術不是應該要在醫院實行嗎?藍天天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長長歎了口氣。

  難怪總裁臉色那麼蒼白,果然是天妒紅顏。難怪他要以「永生」為題,要他們進行創作。

  對一個命若懸絲的人來說,「永生」是一種對健康生命的渴望啊!

  她的眼眶湧上一股淚意,開始思考她可以為總裁做些什麼?

  都快天黑了,整間屋子還是一點人氣都沒有。想來總裁平時就是待在這樣的空間裡,過著只有一隻烏鴉陪伴的日子。

  難怪他那麼難相處。因為他根本沒有和人相處的機會啊。

  這事就交給她吧!畢竟總裁救了她一命,她現在又寄人籬下,說什麼都應該要對他有所貢獻才對。

  「仙女,我絕對會讓他活得愈來愈光明的!」藍天天握著胸口的項鏈,在心裡這樣告訴自己。

  就像過去無數個夜晚一樣地,當龍騰睜開眼時,無盡的黑暗及全然的靜寂正包圍著他。他靜靜地呼吸著,有時候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活著,還是在作夢。

  一會兒之後,飢餓的感覺開始蔓延到全身,他的唇邊漾出苦笑。

  是啊,感官總會提醒他,這具軀殼其實還生存著。

  他試過一整個月不吃不喝,虛弱到除了呼吸之外,什麼事也沒法子做,但是他還是不會死。

  幾百年來,他有好幾次都想走到太陽下被灼成灰燼,或者乾脆拿起銀箭給自己一個痛快。

  但是,他終究下不了手。

  因為他是戰士!他應該轟轟烈烈而死,不是槁木死灰地結束生命。

  於是,他就這麼活了下來,走過了幾個世紀、幾個國家,該學的、能學的,他都懂了,只是心裡的空洞卻始終不曾填滿過。

  「只有那個傻子藍天天才會對生命充滿熱情,人生無非就是由一場又一場的虛妄組合而成的,什麼也留不住……」龍騰自言自語完,抓起墨鏡,按下手邊的按鈕。上方的地板開始向兩邊分開,他所睡的棺木則在馬達運轉下緩緩地上升。

  當棺木升至與地板同高時,龍騰戴上墨鏡,推開了棺材蓋。

  電動窗簾上升之後,龍騰隔著特製的防UV玻璃,望著窗外那抹很淡很淡的日光。

  拜高科技之賜,他總算能再度親眼看到太陽。

  「哈哈哈……」

  突然間,藍天天的笑聲像風一樣地飄進他的耳邊。

  龍騰閉上眼,聽見她的笑聲中,還有著鍋碗瓢盆砰砰鏘鏘的聲音,而食物的味道也隨之飛上他的鼻尖。

  他對食物早就沒有興趣,但她煮的東西味道不難聞,除了那股讓他不舒服的熱氣之外。

  龍騰起身盥洗後,打開衣櫥,隨手從清一色的黑色立領雲紋長袍裡,取了一件更換。他走下樓,聽到一個麻雀般喳呼聲音問道:「你覺得你的主人會喜歡我的料理嗎?舉左邊翅膀是『YES』,舉右邊翅膀是『NO』。」廚房裡的藍天天說完後,滿臉熱烈地看著那只完全聽得懂人話的神鴉薩克森。

  烏鴉舉起右邊翅膀─「可是他很需要營養啊,你看他臉色那麼蒼白,一點血色都沒有,他應該出去曬曬太陽的……」

  皮膚小麥色的吸血鬼?成何體統!站在廚房門口的龍騰,差一點冷笑出來!

  天知道他已經幾百年不笑了。

  「啞……」烏鴉朝龍騰方向飛去,停在他的肩膀。

  「總裁,你起床了啊。」藍天天笑容燦爛地轉頭打招呼。

  「我叫龍騰。」龍騰站在門邊,不想踏入這間有熱氣的廚房。

  「你一向睡到這麼晚嗎?作息日夜顛倒,對身體很不好。」她打量著他白瓷般的肌膚,愈看愈覺得他有病容。

  「要你管。你在廚房裡搞什麼鬼?」他指著流理台上那些大碗小碗問道。

  「你的時間挑得很準,我剛煮完飯,還特別幫你煮了一鍋湯。」

  「我不吃東西。」但龍騰卻走進廚房,打開空調,還拉了把椅子在餐桌前,一副要長聊姿態。

  藍天天眉頭一皺,大跨步地走到他的面前。

  「你不可以不吃東西,你以為自己的身體很好嗎?」她仰頭望著他,語氣教訓地說道。

  「我的身體跟吃飯沒有關係,你難道就吃得很好嗎?非洲難民。」他不以為然地把她幹扁四季豆身材從上到下打量一遍。

  「我跟你的狀況不一樣,我雖然瘦,但是體力卻是好到可以扛冰箱。」她雙手插腰,一臉固執地望著他。「至於你的身體怎麼會跟吃飯沒關係?你這麼不注重營養,病情怎麼會穩定呢?」

  「病情?」龍騰挑眉,雙臂交握在胸前。

  烏鴉薩克森在空中繞圈圈,一副興奮看好戲的模樣。

  「我看到那個裝滿血的冰箱了。」她說。

  龍騰神色旋即一沉,眼色冷凝地看向她,防備地等待著她臉上必然會出現的恐懼或厭惡。

  「你有血友病,對嗎?」藍天天放輕語氣,盡量不流露出同情的語氣。

  「那又如何?」龍騰鬆了口氣,不置可否地說道,總不能要他承認自己是吸血鬼吧?

  「那就應該要好好注重營養,從食物中適度補充維他命K,加強凝血功能啊。」她可是做過功課的。

  「冰箱有血,可以補充我所需要的一切營養。」

  龍騰想避開她的眼,但是目光卻像磁鐵一樣地黏在她的臉上。他知道她在關心他,但他不懂她為什麼要關心他?

  「血總不能直接喝吧。」她用教訓孩子的語氣說道。

  「那是一個醫生發明的醫療用血液,可以直接飲用並轉換我體內的廢棄血液。」龍騰胡亂扯了個理由,仍然眉頭深鎖地望著她。

  「哇!活了幾百年,第一次聽到你瞎拼,我也算活得夠本了。」薩克森拍了拍翅膀,權充掌聲。

  龍騰瞪了烏鴉一眼。

  「電燈泡去也。」薩克森飛出廚房,決定找個不會被瞪到的地方繼續偷聽。

  藍天天根本沒注意到烏鴉,她扯著龍騰的手臂,又叫又跳地說道:「我的天,這實在是太神奇了!那個醫生根本就是宇宙人類的救星啊!他應該得到諾貝爾獎。那種血液現在普及了嗎?」

  「現在還在人體實驗階段。」很好,他居然很有說謊的天分。

  「有沒有副作用?」她關心地皺起眉,不由自主地再靠近一步。

  「目前沒有。」他盯著她的頸子,嚥了口口水。

  「那會不會很貴,可以量產嗎?我有個朋友在當護士,或者可以提供她這種資訊……」

  「一瓶十萬塊,每天要喝一瓶。」他胡亂開價,準備嚇到她閉嘴。

  「一年要三千六百五十萬!我的天!」

  藍天天受驚過度,雙腿一軟,坐倒在餐椅間。「我還是別亂說,以免別人抱著希望。」龍騰望著坐沒坐相的她,胸腔裡有股奇異的感受,像是有人不請自來地在裡頭搓揉麵團一樣。

  在變成吸血鬼之前,南征北討的軍旅生涯,讓他從不知道何謂閒話家常。而在變成吸血鬼之後,說的自然也不會是這種柴米油鹽的瑣事。

  「難怪你面無血色,每天睜開眼睛就是十萬塊的支出。」藍天天揉著頭,覺得壓力大到肩頸都僵硬了起來。「你放心,我一定會努力設計替『Dragon』創造新產品,好讓你賺更多的錢!喝更多的血!」

  龍騰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大拍胸脯的熱血宣言,不自覺地握緊手掌。

  「我的錢夠多了。」他粗聲說道。

  「那你要不要幫忙其它那些血友病病友?」她馬上追問。

  「那些人關你屁事?」他臉色一沉,不爽地問道。

  「確實是不關我的事,但是只要想到能夠幫助人,就會覺得很高興啊。」她笑呵呵地望著他。

  龍騰盯著她的眼,再次試著衝進她的意志防線。

  咚!他的腦波像撞到磚牆一樣,硬生生地被反彈了回來。

  該死,他怎麼會完全看不清楚她的心思呢?

  「因為我們這一族一旦開始在乎對方,就會沒法子突破對方的意識。」偷看得很樂的薩克森用意念對他說道。

  「不可能!」龍騰在腦中回吼一聲,臉色益愈鐵青。

  「不可能才怪。」薩克森說。龍騰緊咬著牙根,後背冒出冷汗。

  「你看看你看看,你臉色發青、雙唇沒有血色,演吸血鬼都不用化妝了!剛才居然還敢嘴硬說食物沒有用,食補是老祖宗留下的智慧,不會害你的。」藍天天快步走回流理台前,盛了一碗湯擺到餐桌上。

  「這是什麼鬼!」龍騰瞪著那碗漂浮著褐色方塊的熱騰騰湯品,厭惡地皺起眉。

  「這是豬血湯。豬血有豐富鐵質、維他命K,對你很好,快點趁熱吃。」她把湯匙塞進他的手掌裡。

  龍騰倒抽一口氣,差點就要乾嘔起來。

  「我不吃這種鬼東西。」龍騰從血液櫃裡拿出血袋,倒至透明杯裡放進微波爐加熱到和人體一樣的三十六度。

  「真好玩,原來這種鮮血要加熱喝喔。」她站到他身邊,好奇地睜大眼。

  「關你什麼事!」當龍騰從微波爐裡拿出鮮血,仰頭喝掉半杯。溫熱鮮血入喉的暢快,讓他眼神頓時明亮了起來。

  藍天天怔怔地望著他,覺得他雪白臉龐配上鮮血、還有那一頭又直又亮的及腰長髮,還真是相襯到一個不行。

  白雪公主的媽媽,就是想生個像他這樣的女兒吧!

  「看什麼!」他狠瞪她一眼。

  「你拿透明杯子喝血,不會有心理障礙嗎?」老實說,看到人喝血,還是覺得毛毛的。

  「不會。」叫他用牙齒咬破皮膚吸血,他才有心理障礙。

  「好喝嗎?」

  「沒有你的……」血好喝。

  龍騰望著她的頸動脈,犬牙頓時一陣酸疼。

  他連忙閉上眼睛,舉起鮮血一飲而盡,轉身就往外走。

  「等一下,你的豬血湯還沒喝啊!」藍天天追在他身後,扯住他的長袍。

  「太燙。」他頭也不回地說道。

  「那你先吃豬血。」她很固執,怎麼樣都不放手。

  龍騰背對著她,僵在原地,臉色很難看。

  「先吃一口試試看好不好?我煮得一點腥味都沒有。」她好聲好氣地說道。

  「她說她忙了好幾個小時。」薩克森說道。

  「囉嗦,滾開。」龍騰忘了用意念傳音,不客氣地大吼一聲。

  這一吼之後,兩個人都呆住了。

  「對不起,我果然太雞婆了,對嗎?」藍天天瑟縮了下身子,勉強擠出一抹微笑。「你這種金枝玉葉型人物,確實不適合豬血湯這種平民食物。沒關係,我自己吃,我瘦歸瘦但是食量大如牛……」

  龍騰回頭看見她正強顏歡笑嘰哩呱啦著的小臉,他板起臉大步走回餐桌前。

  他坐下、他瞪著那碗豬血湯、他!

  不敢吃!

  「請慢用。」她把湯匙塞進他的手裡。龍騰面對著她一臉期待神色,牙根一咬,故意挑了一塊最大的豬血入口。他堂堂吸血鬼,沒道理害怕一塊豬血!

  「好吃嗎?」

  龍騰的嘴角抽措了兩下,他瞪著她的眼,連咬都沒咬,直接用意志力強迫自己吞下那口食物。

  「有那麼難吃嗎?」她失望地頹下肩,伸手想拿回那個碗。「沒關係,不用勉強。」

  龍騰沒開口,又舀起一塊最小的豬血。

  藍天天好開心,拚命地對著他笑,眼睛閃亮亮的好比天上的星星。

  他被催眠似地望著她,不由自主地將豬血放入口裡。

  說時遲那時快,一種麻痺的感覺突然從他腸腹間升起,一路灼燒著他的食道、喉嚨,終於燃焚至他的口腔。

  他扔下湯匙,握著喉嚨問道:「你裡頭放了什麼?」

  「豬血、大骨湯、韭菜。不過,市場阿姨教我一招獨家秘訣,就是用大蒜下去洗豬血,一來增加香氣、二來可以殺菌……」

  「你加了大蒜!」龍騰衝到流理台前,吐掉第二塊豬血。但是,來不及了。他的喉嚨像被人掐住一樣地緊縮著,讓他喘不過氣來。

  「你怎麼了?你不能吃大蒜嗎?我熬到一點味道都沒有了啊。」藍天天跑到他身邊,一看到他更無血色的臉龐,急到想去撞牆。

  「大蒜會害死我。」

  龍騰倏地轉身離開,速度快到藍天天以為自己眼花。

  「我幫你叫救護車!」

  藍天天衝到客廳,卻已不見他的蹤影。

  她衝到二樓,可龍騰的房間緊鎖,且無一點燈光。

  被人厭惡和傷心的感覺讓藍天天掉下眼淚。他生氣離開了,再也不想看到她了!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對大蒜會過敏,我只是希望你身體好一點……」她邊擦眼淚,嘴裡喃喃地說道。

  萬一他想求救,卻昏倒在路邊怎麼辦?藍天天一想到這裡,彈簧一樣地跳起來就往樓下衝。兩個小時之後,找遍大街小巷、全身無力的藍天天回到屋裡,用盡最後一分力氣爬到二樓。

  他的屋裡仍然暗無燈光。

  她鼻尖一酸,眼淚又掉了下來。

  「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她重重給了自己一巴掌,打得自己臉歪到一旁。

  她把頭靠在門板上,想著自己還可以做些什麼。

  藍天天飛快衝回房間,拿起她保平安的佛珠,開始拚命地念誦「阿彌陀佛」希望菩薩保佑他萬事如意。

  她念得極虔誠,誦經聲一整夜都不曾停止過……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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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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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23 00:02:0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一個星期後!

  「拜託你去叫藍天天閉嘴。她已經念一個禮拜的經了,我都被念到神經衰弱了。」薩克森躺在他的棺木裡,用意念對龍騰說道。

  「你變回人身去告訴她啊!」臉色比他更差的龍騰咆哮了回去。

  「你明知道我就是因為長得太帥了,不願再傷害少女心,所以才變烏鴉低調過日子的……」

  「閉嘴!」龍騰中斷兩人之間的意志對話,從棺材裡起身。

  少了棺材的阻隔,藍天天的誦經聲更加清楚,每一字句都像針紮著他的太陽穴。

  「……思量惡事化為地獄、思量善事化為天堂;毒害化為龍蛇、慈悲化為菩薩……迥一念善,智慧即生……」這位小姐剛才大聲朗讀過,她本日恭誦的是「六祖壇經」。而他這一周來已經聽過「大悲咒」、「金剛經」、「心經」及「藥師經」。

  對吸血鬼而言,只要是虔誠的信仰,不分宗教就擁有無比的力量。

  況且,經文裡的梵語有著超乎自然的音振力量,雖然不至於置他於死地,但是每每轟得他的腦門發麻,極度地─不舒服!

  偏偏藍天天念得很虔誠,用完晚餐之後,就卯起來念個兩小時,念到他和薩克森連飛出門的力氣都沒有。

  龍騰強忍著頭痛,俊顏鐵青地按下視聽設備的開關,電視裡出現了她今日白天在窯場裡工作的樣子。

  他記得她昨天一進窯場就在調配釉色,拚了命似地磨著顏料。下午時,則因為手臂使用過度地研磨而痛得哇哇大叫。

  而她今天似乎是在試窯的溫度,燒的是她之前複試時交出的作品。

  龍騰看著她打開窯門時,鏡頭下那抹鮮橘色的高溫色彩。他嚮往那樣火灼的溫度,很想知道親手打開窯門時,那種伴隨著興奮一擁而上的熱情。他知道自己該知足了。拜現代科技之賜,他身上的墨鏡和恆溫長袍已經能讓他在火場待上一段時間,而不馬上化為灰燼。

  或者再過個幾百年,他所投資的研發機構也能開發出讓他能燒窯的裝備也說不定。

  正當龍騰對著屏幕發愣,意識一沒防備時,薩克森馬上又插話了。

  「喂,你現身阻止她會怎樣?反正你待在房間,也是在偷看她啊!我警告你,你要是再不去叫她閉嘴,下一季的幻形族聚會,我說讓他們移師到這裡,吵死你!」

  「去你的。」龍騰詛咒出聲,霍然起身拉開門。

  藍天天正捧著經書,走出她位於他對門的房間。

  他呆在原地,而她也是。

  藍天天雙眼發直地望著他身後的那具棺材,臉色變得跟他一樣雪白。

  「那是什麼?」她顫聲問道,驀打了個冷顫。

  「棺材。」他面無表情地說道。

  「房間裡為什麼會有棺材?」她嚥了一口口水,雖然不怎麼害怕,可就是自在不起來。

  「誰知道我什麼時候會死,直接睡在棺材裡,省了大家的麻煩。」他隨口胡調道。

  藍天天聽得好心酸,連忙低頭,不敢讓他看到她的紅眼眶。

  她什麼時候到門口的?他的敏感度怎麼會變得這麼差?是她唸經念到他頭發昏,喪失了警戒?還是……他對她的在乎已經強烈到干擾了他的讀心術?

  龍騰瞪著她輕輕晃動的肩膀,倒抽一口氣。

  「你該不會在哭吧?」他剛才有說什麼傷人的話嗎?

  「誰叫你要一副厭世姿態!」藍天天激動地抬頭控訴他,不慎掉下一顆眼淚。

  龍騰瞪著她那顆淚水,頭皮居然一陣發麻,胸口也一窒,就連說話聲音都怪得像別人……「我不知道這世間還有什麼事值得留戀。」他說。

  「你不要那麼說!身體不好並不代表一切,你還不是創立了『Dragon』,成為台灣驕傲,養活了許多員工,所以你應該要肯定你自己……」龍騰握住她的肩膀,阻止了她的滔滔不絕。「我好不好幹你屁事?」這才是他想要知道的。

  「是不關我屁事,但是我就是會難過。可能是因為你救了我一命,也可能是因為你長得和仙女一模一樣,給我的感覺就像家人……我不知道……」她苦惱地皺著眉,不知道怎麼說出對他的複雜情緒。「我只知道我不想看你傷心。」

  龍騰望著她小臉上的納悶,生平第一次不經思索,驀地張開雙臂!

  擁她入懷。

  除了孩提時期之外,藍天天從來沒和誰這樣地擁抱過。所以,她僵在他的懷裡,卻沒有推開他。

  而龍騰的身體比她還僵直,因為這是一個他已經幾百年沒有做過的動作。但他也沒有放開她,只是一點一滴地讓她的味道和感覺滲入他的感官裡,直到他的身體開始放鬆,覺得她天生就應該是屬於他的懷抱。

  她如果再長得高一點,就能把臉頰偎在他的肩窩處,她的頸子角度如果再偏一點,他只要一側臉便能吸取到她那甜美的血液……龍騰雙唇不自覺地張開,露出長長的犬牙。

  「你會長命百歲的。」她紅著臉說道。他的犬牙停在半空中,然後!慢慢地縮了回去。

  「也許我會活到一千歲。」他抿緊唇,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吹牛。」藍天天仰頭看他,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他的黑色幽默配上他的冷顏美面,真的是很有個人特色。

  龍騰被她笑嘻嘻臉孔望著,感覺到她的小手還抓住他的腰間,內心有百千情緒,體內的男性慾望也正在甦醒。

  如果他是個「人」,他就可以對她這樣那樣、那樣這樣……「你的身體還好嗎?」她一手覆在他的胸膛上,輕聲問道。

  不會吧!他的慾望這麼明顯嗎?龍騰馬上低頭去看自己的下半身。

  「你的大蒜過敏症,後來有沒有去看醫生?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對大蒜過敏。」她內疚地望著他。

  龍騰微怔了一下,此時才知道她意指為何。感謝老天,他是吸血鬼不會臉紅,否則現在情況就尷尬了。「沒事。」他輕咳兩聲,盡可能讓表情自在些。

  「你這幾天都在醫院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昨天半夜回來的,剛才被你誦經的聲音吵醒。」他面不改色地說道。

  「可是我念得很小聲,幾乎是默念了。」她不能置信地睜大眼,目光又朝他身後房間望去一眼。

  龍騰避開她清亮的眼神,唇角抽措了一下。

  「那是你以為很小聲。」他含糊地說道。

  「我不知道你的神經那麼敏感,一點聲音都會吵醒你。」藍天天說著說著,眼睛又不由自主瞟向那具棺材。「那個……我可以參觀一下……你的棺材嗎?」

  「可以。」

  他聲未落地,藍天天已經一溜煙地衝到棺材邊。

  她先是好奇地繞了一圈,繼而用手撫著黑亮檀木材質,對於那細緻如絲的觸感感到不可思議,並且愛不釋手。

  「你不用棉被、枕頭嗎?要不要鋪墊被?」她問。

  「都不用。」他耐著性子回答道。

  「那睡覺時棺材蓋要蓋起來嗎?」

  「不用。」事實上要蓋起來,但他不想用實話嚇死她。

  「我可以用手機跟它拍照……」

  這一回,藍天天閉了嘴,因為龍騰一臉想把她扔出門的不悅表情。

  她佯裝無事般地四處打量著房間。除了長桌和衣櫃之外,沒有任何個人裝飾,連帶地讓放在房間正中央的棺木,也顯得很淒清。

  他很寂寞吧……「為什麼我上次進來沒看到棺材?」藍天天決心和他多聊聊。

  「用機關收起來了,否則家裡擺一具棺木,來打掃的人會嚇死。」

  「也是啦!我剛才以為自己眼花,還起了一點點雞皮疙瘩。不過,後來就覺得很妙了。你的家人有被你的癖好嚇到過嗎?」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們死了幾百年了。」他眼神清冷地望著她,絕色蒼白容顏讓人看不出喜怒。

  「這個笑話不好笑。」原來他孤獨了這麼久啊。藍天天紅了眼眶,卻咬住唇拚命地忍住。

  「人死了有什麼好哭的,死不了才要哭。」他皺起眉,不知道自己應該要拿她怎麼辦。

  「一個人被留下來,很寂寞……」她想起爸媽,小嘴癟得更緊了。

  龍騰想起她的身世,再望著她奪眶而出的淚水,不由得傾身向前,舉起袖子權充手帕擦了她幾顆淚水。

  她被呵護了,眼淚悄悄地停了,心窩也暖暖的。

  「生死這種事早晚都要習慣的,不用浪費眼淚。」他拍拍她的肩膀。

  「沒錯,沒有家人,還有朋友相伴!」她也反拍著他的肩膀,神采奕奕地說道。

  等到十年後,她發現他容顏未變時,她還說得出這些話嗎?龍騰胸口一疼,但他選擇了不去理會。

  「你這幾天做了什麼?」

  「我在試窯,其它兩組參賽者如果看到這種設備,一定會後悔沒到這裡來的。這個設備應該不是為了比賽而蓋的吧?你也燒瓷嗎?」她問。「溫度太高,我不能靠近。」他說。

  「我可以幫你啊!捏塑、上色部分,你可以自己來,進窯時,就交給我負責。」她拍胸脯保證道,眼睛直接就往棺材瞄去。「搞不好,我們還可以創作個詭麗路線……」

  「你很閒嗎?不是應該要忙『永生』的設計圖了嗎?」

  龍騰拉住她的手肘,很快領她走出房門,因為怕她待會突然開口問他,她可不可以進去試躺看看。

  「這幾天因為在擔心你,效率實在不好,概念還是很模糊。所以,我借了幾部吸血鬼的電影,因為覺得和『永生』有些關聯。要不要一起看?」她一遇到他就停不下話,彷彿他是她失散多年的朋友一樣。

  「我不看吸血鬼。」

  「你會怕喔?」她用手肘撞了下他,覺得他很好笑。

  「怕個頭。」他自己就是吸血鬼,怕個鬼勁啊。

  「那我們一起看。」藍天天握住他的手掌,笑嘻嘻地走下樓梯。

  他的體溫被她煨暖,有種飄飄然要被蒸發的感覺。

  「請問,這是什麼意思?」龍騰高舉起兩人交握的右手。

  「不好意思。」她早該從他高及脖子的立領長袍,知道他是保守派掌門人啦!「覺得和你相處很自然,就像家人一樣。」

  「你應該不會再回家了吧,你那個繼母是顆定時炸彈……」

  「你怎麼知道我繼母的事?」她停下腳步,驚訝地望著他。

  龍騰連忙抓起她的手,大步走下樓梯。

  「我記成另一個朋友了。你該不會也是那種遭遇!母親早逝,父親娶了繼母不久後也過世。然後,繼母刻薄成性,用盡方法刻薄人……」

  「我的天!你朋友的遭遇,簡直就是我人生的寫照。」覺得好安慰。「吾道不孤,原來大家都在面臨著生存的困難。」她挺起腰桿,雙手握拳,感覺又有了打拚的力氣。「你那個朋友現在怎麼樣?」

  「她很好,而且會愈來愈好。」他已經很久不去相信什麼,但他是真的如此相信。

  「真好。那我們就用看電影來慶祝吧!」她開心地拍著手。

  龍騰的目光沒法子從她臉上移開。他不明白她怎麼有法子這麼真心誠意地為別人感到快樂,所以他只是牢牢地握住她的手,讓她的體溫煨暖著他,讓他暫時覺得自己又像個!人。

  那一晚,龍騰陪藍天天看了他的第一部吸血鬼電影「吸血鬼」,他不以為然地揪著眉批評太過文藝腔,她則是看到眉頭深鎖。兩天後,他開車載她去借了「夜訪吸血鬼」。回家後,他坐在她身邊,負責遞面紙給她。

  再兩天,他們一起觀看「決戰異世界」。在吸血鬼寶寶滿天飛舞的時候,他喝著他的血,她則是盤腿吃她的披薩。

  接下來一個月,龍騰家裡上演各式吸血鬼系列!從「刀鋒戰士」到「暮光之城」。她甚至還迷上了「超自然檔案」,如火如荼的程度,根本是早把她當初設計杯組的動機給拋到腦後了。

  事實上,他知道關於「永生」這個主題,她已經有想法了。她只是迷上吸血鬼電影,對於電影裡耽美畫面及吸血鬼心境感到興味十足、無法自拔。不過,也因為她的緣故,龍騰這才知道吸血鬼電影的眾多。他甚至認為吸血鬼在未來會有機會出現在正常世界,畢竟在熱門電影的洗腦下,人類對他們有著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

  只是,藍天天不是一般人,每一部吸血鬼電影都讓她很有感觸。

  她說,人的生命無常,但是無常也代表了不停的變化─由好變壞,或由壞變好,而吸血鬼的永生則像是詛咒。

  這些心情,他可比她還懂,但她確實地觸碰到他內心深處也是不爭事實。

  她的陪伴讓他覺得自己有了家人。他每天晚上一起床,期待的便是晚上與她的聚會。

  所以,他私心希望她輸了半個月後的比賽,繼續淪落街頭。那麼,她才不會被薩克森轉化為吸血鬼,他也才會有機會找她回到身邊。

  只是,他能留她在身邊多久?

  一年、兩年、五年?等到她發現他的容顏永遠不變時,事情總歸是要改變的。

  這一日,龍騰從棺木裡起身,一想到那些事,俊美容貌覆上一層冰霜,黑檀杏眸裡也儘是陰霾。他早知道不該和人類相處太久的。都怪薩克森,沒事搞鬼讓藍天天搬到他這裡,無端擾亂一池春水,害他必須對藍天天狠下心,好讓接下來的分離不那麼難過。

  龍騰打理好自己,卻只是坐在棺木上發呆,遲遲不願出門。

  「龍騰,太陽下山,起床了!」藍天天在門外,大聲地喚道。

  龍騰板著臉,不給任何回應。

  「不要賴床了,今晚月亮很漂亮喔!我們可以去散步,如果你願意載我到超市補貨,那就更皆大歡喜了。」

  龍騰走到窗戶邊,拉開窗簾,準備化成一陣風離開。

  「他不會出門了吧……」

  他聽見藍天天咕噥了一聲,他用力閉上眼,長袍揚起,整個人開始快轉,快得讓人看不見身影,只能瞧見一陣陣黑色旋風,慢慢地消失在夜色之間……「龍騰,起床喝血了!我幫你燒了一個杯子,拿來喝血可以保溫喔……」

  咻─龍騰週身黑風,像洩氣氣球似地在瞬間消了氣。龍騰滿臉錯愕地站在原地,胸膛不住地劇烈起伏著。

  「真的不在喔……」藍天天歎了口氣,故意揚高聲調。「那我只好拿那個杯子來喝西紅柿汁了……」

  「你吃飽撐著嗎?自己的設計還沒燒成功,還有心思去管我用什麼東西喝血!」

  在龍騰還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時,他已經衝到了門口,迫不及待地拉開了門。

  「原來你在啊!」藍天天一看到他,笑容像花般盛開,每一個毛孔都散發著開心。

  龍騰看著她的臉,一股熱氣在胸口奔竄著。

  「你沒聽到我在叫你嗎?」藍天天自然而然地拉著他的手就往樓下走。

  「我不可以賴床嗎?」他沒好氣地問道,對於自己居然像飛蛾撲火一樣地奔向她,感到極度地不快與恐懼。

  「你本來就不會賴床,你是賴棺材。」藍天天說完後,自己哈哈大笑了起來。「這個笑話,好冷喔。」

  「你沒事做我的杯子做什麼!」他沉著臉問道。

  「不要不開心啊,我沒耽誤正事。」藍天天伸手撥他的唇角,把它們拉成上揚角度。「只是,那個杯子一天到晚在我的腦子裡大叫『快把我做出來』,我被吵得沒法子,只好快點解決這事,才可以真的專心啊。」

  藍天天蹦蹦跳跳地拉著他走出大門,一路走向窯場。

  月亮高掛在天空,亮得像能照出人心最細微的念頭。

  龍騰垂眸而下,緊握著她的手。

  她的手掌因為長時間勞作而粗糙,握起來並不細軟。但她的眼裡有著對未來的夢想,她清瘦小臉永遠寫滿了希望,她受過很多磨難的心始終保持樂觀。

  所以,他喜歡看著她,喜歡她工作的樣子,喜歡她對他笑的樣子,喜歡到每天每天都想和她聊得更多、對望得更久。看著她二十年的諸多情緒,化成陣陣大浪,時時不停地朝他襲來,推著他不停地逼近她。

  他不知道她是否也感受到了兩人之間微妙的變化,但他確實是察覺了,而且為此感到不安……龍騰望向只有他的肩膀高、即便已經胖了一些,卻還是瘦到他可以只用兩根手指拎起來的她。藍天天察覺他的注視,揚眸對他一笑。

  「你的心臟沒問題吧?」她停在窒一場前問道。

  「很好。」只是白天不跳而已。

  「只是以防萬一,怕你高興過度。」藍天天咬著唇露出一個神秘兮兮的笑容,把他拉到工作桌前坐下。

  「閉眼睛。」她說。

  他閉上眼,聽見她從櫃子裡拿出東西的聲音。

  「當當,請睜開眼睛。」藍天天將一個中國式白瓷杯送到他面前。「送給你。你可以拿它喝血喔!」

  龍騰看著那組杯子,甚至忘了要呼吸。

  那是一個需要用雙手合捧的茶碗,外觀脂滑、質地細緻、釉度光滑,拿在手上只有羽毛般的重量、就著光線細看,竟像是透明的一般。

  而她在瓷器上用鈷藍顏料繪製了一隻夜鶯,暈染的藍色月光斜洩在夜鶯頂間。他撫摸著那在光線下像是會流動的藍色月光,指尖停在那朵覆於杯把處的紅薔薇上。紅薔薇艷紅如血,是一種少見的中國式棗紅,是一種寂寞的紅。

  「拿瓷杯喝血很怪。」他啞聲說道。

  「放心啦,你人美做什麼都覺得有風韻。就像你一天到晚穿長袍,別人看起來會不倫不類、食古不化,可你看來就是一個美不勝收的俊男。」她笑嘻嘻地說道。

  「你花了很久的時間?」

  「還好啦,只是調釉色花了一點功夫……」

  「我沒見過這樣的釉色。」

  「我依照我爸留下來的筆記做的。這種紫紅,溫度不能太高,燒壞了兩次,成功率真的很低。」

  「你爸是個天才。你也是。」他緊握著杯子,指尖不停描繪著上頭的圖案,彷彿上頭的鮮紅正一點一滴地流入體內一般。

  「其實,我還想謝謝你呢!要不是因為你讓我想做這組杯子,我也不會調出這樣的紅,正好可以用在比賽作品上。你不覺得這個棗紅亮中帶著悲傷?很適合『永生』這個主題嗎?」

  龍騰輕勾了下唇角,卻仍然沒開口過問她的進度。

  他已經許久沒看過她做杯子的影帶了,因為他怕自己看到太好的成果時,會更不願她被變成吸血鬼。

  她是這麼熱愛她的工作,一旦成為吸血鬼,她就再也不能接近窯場了。一個瓷藝師,不能站在窯前看著自己作品出爐的魔術時刻,那算什麼!龍騰將她拉到身前,凝視她的眼。「謝謝你,這是我收過最好的禮物。」

  藍天天被他深沉杏眸看得胸口發悶,心裡小鹿亂撞。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隱約感覺到他待她似乎有些不同。但是,她從沒談過戀愛,分不清楚他對她是朋友還是男女之情,所以不敢貿然行事,只怕壞了兩人交情。

  而她對他嘛─唉,行住坐臥,還有夢中全都是他,還需要多提什麼呢?

  「你……想說什麼?」他挑起她的下顎,望著她開始變紅的臉龐。

  「我……」她羞得不敢再看他,只好別開眼,佯裝無事人問道:「我問你喔,你覺得我長得像吸血鬼嗎?世界上真有這麼瘦巴巴的吸血鬼嗎……」

  「你現在是要自言自語,還是要聽我的意見?」龍騰心裡閃過不好預感,他放下手裡的杯子,表情凝重地看著她。

  「請說。」

  「你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有人說你像吸血鬼嗎?」他問。

  「我今天去看展覽時,碰到一個傢伙,就是我剛來這裡時,遇到的那個怪人。他一直逼問我最近有沒有去過跟吸血鬼有關的地方?我說我和吸血鬼唯一的接觸就是電影,可他一直追問我住哪裡?脖子上有沒有傷口?害我只好跑去跟現場的警衛說有人騷擾我,那傢伙才滾開的。」

  藍天天想起早上的這件怪事,皺著鼻子咕噥地說道:「我不喜歡那個人,鷹勾鼻、下巴長長、長得陰陰暗暗的,一臉愛算計的樣子。」

  鷹勾鼻、長下巴是「秦」家人的面貌特徵。龍騰心一冷,知道她今天很可能已經被秦一朗跟蹤了。

  他原本只當「秦」家人是群病態追求永生的惱人蒼蠅,沒想到這幾十年來,在秦一朗接手秘密組織之後,他們對付吸血鬼的手段愈來愈殘忍。要不是他發過誓,雙手再也不染一條人命,好為當年因為他妻子背叛而死亡的士兵弟兄們贖罪,「秦」如何還能生存到現在!

  否則,就算「秦」家族的每代掌門人都能抵抗催眠,但鬼要人死,還不容易嗎?

  「你的臉色好難看,你不舒服嗎?」她擔心地撫著他的手臂問道。

  「說你和吸血鬼有關的人,都是被你那條項鏈所引來的。」龍騰握著她的肩膀,粗聲說道。

  「這幾件事哪有關係。」藍天天睜大眼,奇怪地望著他。

  「我有些異能,知道你口中的仙女其實是鬼,而她的氣息還留在項鏈間。於是,一些自以為是斬妖除魔的正義使者,便會尋著這股氣息而來。」每一代「秦」的長子,確實是擁有追蹤吸血鬼氣息的超能力。

  「不可能。」藍天天緊抓著項鏈,用力地搖頭。

  「正是如此,否則我之前何必開口跟你要項鏈。它難道很值錢嗎?」

  藍天天不住地後退著,只是搖頭。

  「你的『仙女』真的是鬼。你難道不相信我?」他板著臉,絕色容貌覆上一層寒冰。

  「我相信你,我只是不想知道仙女是鬼。」藍天天望著項鏈,眼淚啪地掉了下來。

  「為什麼?」

  「她對我那麼好,她是我唯一的家人,如果她是神仙,我可以想像她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如果她是鬼,我就怕她轉世投胎不成,還要被人欺負……」一想著仙女有可能是孤魂野鬼,她哭到連話說不出來。

  「傻瓜。」他低吼出聲,用力擁抱了她,並將臉龐埋入她的發間。

  她的體溫貼在他的身上,像他尋找了數百年的溫暖,美好得讓他竟不自覺地輕顫著。

  藍天天靠在他懷裡,呼吸著他身上清涼的木頭味道,心裡的悲傷一點一滴地被慢慢地療愈了。

  有人陪伴的感覺原來這麼好!她想,他應該也有一點點喜歡她,所以才會擁抱她吧。藍天天把臉埋進他的胸前,滿足地長歎一聲。

  「我幫你把項鏈收起來。」龍騰取走她手裡的項鏈,放進口袋裡。

  「你要收好,不可以弄丟喔。」她不捨地看著他的口袋,嘴裡忍不住嘀咕道:「應該讓那幾個認為我是吸血鬼的人,看看我工作的樣子。吸血鬼怕太陽,應該都不用工作吧。」

  「如果想要住在垃圾堆、墳場,確實可以不用工作。只是,如果不隨著時代進步,沒有專業技能、不懂電腦、適應不了新世界,也是沒法子找到夜間工作的。」

  「你怎麼一副很清楚的樣子?」她奇怪地看他一眼。

  「腦子清楚的人都可以做出這樣的結論。」他別開眼,轉身拿起她送給他的杯子。

  「幸好,我從沒說過自己腦子清楚。」她拉著他的手臂,突然神色一整。

  「我明天要回仙女的房子去誦地藏經,她一定是因為沒人超渡她,所以才無法往生……」

  「你的比賽作品做完了嗎?」龍騰敲了下她的腦袋,拉著她的手走出窯場,好轉移她的注意力。要是再讓她誦完那部能量很強的地藏經,他不知道又要失眠幾天了!

  「可是,我會擔心……」

  兩人一走出窯場,龍騰神色馬上一變。有殺氣!「小心。」龍騰把杯子放回她手裡,並將她推到身後。一名穿著白色高領衫的男子,正如入無人之境地走進大門,朝著他們而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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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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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23 00:02:2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藍天天一看那個鷹勾鼻、長下巴的男人,馬上抱住了龍騰手臂,低聲說道:「他就是騷擾我的那個怪人。」

  「我總算找到你了。」秦一朗眼也不眨地死盯著龍騰,一身白衣與他慘白臉色相對應著。

  龍騰面無表情地看著秦一朗,用意念對薩克森說道:「秦一朗找上門了,趕快去看看外頭有沒有人傷亡。」

  「馬上去。」薩克森回答。

  「難怪你身上有吸血鬼的氣息,原來是跟他在一起。」秦一朗看著那個瘦巴巴的女人,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擅闖別人家裡,還在胡說八道什麼。」藍天天瞪著他,大聲地說道。

  「你不知道他是吸血鬼嗎?你沒發現他白天永遠不出現,而且總是臉色蒼白嗎?」秦一朗說道。龍騰身子一僵,美眸閃過一道紅光。

  「他只是身體不好。」藍天天緊偎在龍騰身側,以示他們的同一陣線。

  「那你看過他吃飯嗎?或者你看過他喝血?你有空的時候去他房裡瞧瞧,我敢打賭,他根本就是睡在棺材裡頭的。」秦一朗話是對著她說,細長眼睛卻只緊盯著龍騰。

  「不可能。」藍天天驀抬頭看向龍騰。「他在說謊,對嗎?」

  龍騰沒回答,也不看她,一徑冷冷地瞪著秦一朗。

  龍騰的沉默讓藍天天的臉龐變得慘無血色。

  她的身子輕顫了下,不能相信這個會和她一起看吸血鬼電影、會跟她說歐洲各大瓷器故事、會聽她在廚房裡說長道短的男人,竟然會是─吸血鬼!

  「不可能……」她虛弱地低喃著,雙手卻仍緊握著龍騰不放。

  秦一朗望著龍騰為她鑽起的眉心,聲音尖厲地說道:「你最好小心一點,年輕女人的血最吸引他們……」

  「你找死。」龍騰語音未畢,整個人像一陣黑風地朝前飛去,速度快到藍天天甚至還沒看清楚他是怎麼出手的,他便已經抓住了白衣人的衣領!

  「啊!」

  龍騰臉色一變,抓到秦一朗衣領的手,被燒灼出陣陣白煙。

  「我這件衣袍是用純銀下去編織的。」秦一朗的鷹勾鼻幾乎就要碰上龍騰的臉龐。

  龍騰牙根一咬,不顧手上陣陣焦灼的痛,更加用力地收緊手勁。

  秦一朗的臉被勒成紫紅,整個人被龍騰一隻手高舉在半空中,雙臂痛苦地在空中揮舞著。

  藍天天望著龍騰像是要焚燒起來的手臂,被他玉石俱焚的表情嚇到心臟都快停止。

  「放手!」藍天天手裡拿著為他燒製的杯子,心慌地上前一步。

  「啊!」她沒注意到腳下的石階,杯子就這麼滑出手掌。啪!杯子砸向地面,碎成片片。

  龍騰大吼一聲,美目慢慢變紅,週身也開始瀰漫著一股黑色氣旋,長髮像繩索一樣地纏緊著秦一朗的頸子。

  秦一朗眼白一翻,整個人昏死了過去。

  藍天天雙膝一軟,倒坐在地上。

  她望著龍騰血紅杏眸,望著他美麗得不似人的臉龐、望著他飛舞在身後的長髮和週身像龍捲風般不停打轉的旋風,她驀地打了個冷顫。

  「他死了嗎?」她問。

  「相對於他的罪行,死太便宜了他。」

  龍騰揚起指尖甩過秦一朗臉頰,秦一朗蒼白皮膚被抽出兩道血痕,痛到醒了過來。

  「看清楚這個吸血鬼的真面目了吧!他們嗜血……」秦一朗尖聲說道,用一種近乎興奮的高昂語氣。龍騰長臂一甩,秦一朗整個人頓時被丟到幾十步外的地上。秦一朗呻吟一聲,藍天天倒抽一口氣,臉色嚇到慘白。

  「我來對付他。」薩克森從屋外飛了進來。

  「外頭沒事吧?」龍騰用意念問道。

  「秦一朗打昏了警衛,還帶了一個太空總署的電腦高手在警衛室消除了他們進門前的錄像,而且還破解了門口的警報系統。」薩克森在秦一朗上頭徘徊著。

  「給他一些顏色。」

  「這事不用你交代。」薩克森狠啄著秦一朗露出於外的頭面,每一下都要讓對方出血。

  秦一朗被烏鴉啄痛得慘叫連連,趁著蜷縮身體的機會,掏出一把裝著銀彈的槍飛快地射向烏鴉。

  「小心!」藍天天驚呼出聲。

  只是烏鴉動作快得像風,讓秦一朗幾次都失了準頭,子彈用盡之後,只能蜷縮在地上任由攻擊。

  藍天天被眼前的攻擊,嚇到臉色發白,而更讓她害怕的則是─龍騰。他像尊雕像一樣地站在晚風中,眼裡有著深切恨意、臉上則是一種對於死亡漠然的態度。

  「你也知道什麼是痛?我們的同伴被你害死時,比你現在痛苦千百倍!」龍騰冷冷地說道。

  「你們是罪惡的鬼,死有餘辜!」秦一朗喘著氣大聲說道,雙眼死盯著龍騰。

  「他們沒害死過人!你卻害死我們的同伴,把他們活活凌虐至死,死有餘辜的人是誰!」

  龍騰大吼一聲,一道利風隨著他的怒氣刮向秦一朗。

  秦一朗被風搖得在地上翻滾了兩圈,烏鴉仍持續地攻擊著他,而他已經連驚叫出聲的力氣都沒有了。

  「夠了!夠了!」藍天天哭叫出聲,不想再面對這樣的場景。

  龍騰看著她眼裡的恐懼,感覺自己的心像那只被砸碎在地上的杯子一樣地碎成片片。

  「你終於知道這個魔鬼的真面目了。」秦一朗喘著氣笑道。

  「你給我閉嘴!你根本沒資格批評他們!你才是害死人……害死鬼的兇手!」藍天天火了,對著他大吼一聲。

  「你也是人,應該站在我這一邊。」秦一朗說道。

  「我只站在龍騰這一邊!」藍天天吼到小臉通紅,撿起地上一顆石頭想丟他。

  「放下,別髒了你的手。」龍騰黑眸閃過一道柔情,對她伸出手。

  藍天天看著他,又看向手裡石頭,這時才發現自己不理智的動作。

  她嚇得把石頭往地上一扔,馬上跑到龍騰身邊,順著他的手勢,縮在他的懷裡。

  她什麼都沒看見!

  這一切對她而言,太不真實,只有龍騰才是最讓她安心的人。

  龍騰抱緊懷裡溫熱的人兒,冷冷雙唇在她額間印下一吻。他不願再讓她看到更多的現實,她已經夠擔心受怕了。

  「找人把他送到警察局,說他私闖民宅。把附近幾件案子,全都算到他身上,讓他坐牢坐久一點。我不想再有同類毀在這種敗類手上。」龍騰說道。

  「喂,我才是發號施令的老大。」薩克森不爽地說道。

  「你已經三百年不管事了。」龍騰攬住藍天天,頭也不回地轉身走回屋內,完全沒注意到秦一朗如影隨形的視線,也不想再去理會身後慘叫聲是為哪樁。

  因為他在乎的人!只有一個。

  藍天天一進屋,馬上想起龍騰的傷口還未處理。「你的手還好……」她拉起他的手,一看到上頭紅腫血肉燒焦的情況,眼淚便掉了下來。「我去拿急救箱。」

  「明天就會痊癒的,因為我是吸血鬼。」龍騰抽回手,一對冰晶的眼眸緊盯著她。

  「我不要聽!」藍天天飛撲進他的懷裡,把臉埋入他的胸前。

  一想起他對於吸血鬼永生的漠然,想到他對於日子的冷淡,她心酸地泣不成聲。

  「為什麼你不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我們不是朋友,我不和人交朋友,因為你們死得很快。」龍騰面無表情地說道,卻沒有推開她。

  藍天天身子一震,只是更加用力地抱住他。

  龍騰的下顎頂住她的髮絲,幾百年來的第一次,他不知道該如何做決定。

  他想要她陪在身邊,想無止盡地寵愛她。

  但是,正因為在乎她,所以他不能同化她。

  因為當兩百年、三百年過後,當她對日子不再產生光熱時,她會恨他讓她生不如死……藍天天抬起哭紅的雙眼,撫著他臉龐,嚴肅地說道:「人類生命雖然不長,但是我可以陪你走過這段時間。」

  「然後,讓我看著你老去死去?」龍騰從齒縫裡迸出話來,雪色臉龐上一對杏眸艷紅地焚燒著。

  藍天天望著他紅色雙眸,感覺一股寒意正從他的手臂傳至她的掌裡。

  「那我們該怎麼辦?我喜歡你,我不想離開你啊!」她抱住他的腰,孩子一樣地放聲大哭起來。龍騰看著她哭得慘兮兮的瘦弱身子,心裡有千百根銀針狠狠扎刺著。他很高興她為了他哭得這麼心碎,可他也痛恨自己居然讓她哭成這副德行。「別哭了。」他一手握著她的肩膀,一手卻又矛盾地垂在身側,不知該如何維持兩人的距離。

  「你以為我想哭,你以為我想喜歡上吸血鬼嗎……」藍天天扁著嘴,淚眼婆娑地啾他一眼。

  「夠了。」龍騰驀地低頭吻住她的唇。

  藍天天睜大眼,倒抽一口氣。

  他扣住她的後頸,加深了這個吻。

  她揪住他胸前的衣襟,感覺他冷涼的舌尖親密地纏綿過她每一寸唇齒。

  龍騰的唇火熱地吞食著她每一聲嚶嚀,修長指尖在她頸間流連,停於她劇烈跳動的頸動脈間。

  她的身子輕顫著,被他撫過的每寸肌膚都在燃燒。

  他的吻順著她的頰邊滑下修頸,從她肌膚下所散發出來清香血液誘惑,讓他的犬牙不受控制地彈出,輕嚼著她的肌膚。一陣似疼非痛的快感襲上藍天天身子,她喘著氣揪住他的手臂,仰起頸子想要更多的碰觸。「睜開眼。」他在她肌膚上低語著。

  她睜開眼,癡迷地望向他的眼。

  龍騰抬頭將額頭靠向她的,腓色眼眸鎖住她的眼。

  「睡吧……」他低語著。

  「我不要……」藍天天抗拒地皺著眉,卻無法別開眼不看他。

  「睡吧。」他在她唇上低語著。

  「不!」她瞪著他的眼,大聲地拒絕。

  龍騰望著她神志清醒的眼眸,無力地發現他無法催眠她。

  「幻形族」的吸血鬼,雖擁有變形、催眠及讀心能力,但是一遇到在乎的人,這種能力便會像遇上磚牆一樣地無法施行。

  薩克森之前沒說錯,自己早就在乎藍天天了……「快點過來催眠她忘掉今晚的事。」龍騰要求著薩克森的幫忙。

  「我在這裡衝鋒陷陣,你在那裡哄妹妹睡覺,怎麼任務不交換?哼……」薩克森的話雖然說得很不情願,意志力卻還是傳輸到龍騰的腦子裡,好讓他借力使力。藍天天望著龍騰,眼皮開始慢慢地垂下。

  「閉上眼睛,慢慢地睡去。」龍騰鎖著她的眼,大掌撫著她的後背,讓她的肌肉慢慢地放鬆。「你將會擁有一場安穩沒有恐懼的美好的睡眠,一直到隔天中午才醒來。」

  藍天天眼皮不受控制地閉上,臉頰垂靠在他的頸間。

  龍騰的唇撫上她的髮絲,聲音因為接下來要說的話而心痛地顫抖著。

  「醒來之後,你會忘掉今晚我起床之後所發生的一切。」他嘎聲說道。

  她雙唇微張,睡得更沉,無力的身子開始往下滑。

  龍騰橫抱起她走到沙發,將她安置在他的大腿上。

  他拿起面紙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將她亂糟糟的髮絲撥到耳後,指尖撫著她的小巧鼻尖、細緻下顎,還有那一雙對她的小臉而言,太有生氣的眼。

  砰─門被風吹開。薩克森拍著翅膀飛了進來。砰─門又被重重地關上。

  「小聲一點。」龍騰瞪他一眼,伸手掩住她的耳朵。

  「小聲個頭!她被催眠了,除非拿著大聲公在她耳邊吼,否則不會醒來的。」

  薩克森沒好氣地拍著翅膀大叫。「你到底搞什麼鬼!你知不知道我等你陷入情網,足足等了六百年不止,幹麼要讓她忘掉今晚的一切?你吻了她耶!」

  「秦一朗的事處理好了嗎?」龍騰假裝沒聽到他的話。

  「我找了人指證秦一朗,而且還催眠了那個他帶來的電腦高手,讓他在警局說秦一朗要他犯下的幾件罪狀。那傢伙短期之內,應該沒空來招惹我們了。」

  「我要趁這段時間,毀了他的後盾。他手裡大量持股的那幾家公司,如果我們還有股份,趕快脫手。」

  「咦……你這回鐵了心要出手了嗎?」

  「我一直不想跟『秦』起衝突,因為他們家族龐大,我怕連累他們身邊無辜的家人。但這代的首領秦一朗,感應我們的能力不但比前代更強,騷擾我們的次數也是前所未見。最重要的是!」龍騰撫著藍天天的臉頰,低聲地說道:「我不想他以後把腦筋動到藍天天身上。」

  「啊啊,既然都對她這麼認真了,乾脆現在就使出咱們吸血鬼老祖宗留下來的『初擁』絕招,吸光她的血之後,再進行血液交換,把她徹底轉為我們的人,如何?」薩克森飛到藍天天的膝蓋上,一臉樂意代勞的表情。

  「我不能要她陷入這種沒有選擇的絕境裡!」龍騰低吼一聲,袖袍一揚便招來冷風趕走薩克森。

  可薩克森也不是省油的燈,他飛到龍騰的肩膀上,痞痞地抖了兩下翅膀說道:「那我們的打賭怎麼辦?你不會想賴賭吧?她如果得到這次比賽冠軍,就代表了她的人生將會幸福。這事不用我提醒你吧!」

  「她沒有我,怎會幸福?」龍騰淡然說道,心卻緊揪成一團。

  「天啊天啊。」薩克森驚呼出聲,驀地高飛於半空中,不停地繞著龍騰的頭頂打轉。「你看過烏鴉起雞皮疙瘩沒有!我起雞皮疙瘩了啊!」

  「滾開。」他沒好氣地說道。

  「我滾我滾,不過,你也不該片面地做決定,應該把選譯權交給她吧?」

  「她會選擇留在我身邊的。」

  「我看你是怕她不選擇你,所以才當縮頭烏……」薩克森的話沒說完,因為龍騰突然一躍起身,用閃電般的速度抓住了它,直接把人……鳥扔出門外。

  「有了媳婦忘了娘!也不想想當初是誰初擁你、給你血液,把你轉換成吸血鬼的。」薩克森不放棄地繼續對著龍騰呱呱叫。

  龍騰不再給予薩克森任何回應,他坐回藍天天身邊,握著她溫暖的手,靜靜地看著她,將她每一寸容顏全都牢牢地烙在腦海裡。

  這樣的結局,對她最好!

  這一夜,龍騰就這麼一動不動地坐著,直到天明的前幾分鐘,他才慌亂衝出門,用一塊布巾拾起那些散落在草皮上的每一塊碎片,然後趕在日光灼傷他之前回到屋內,抱起她回到她的房間,而他!

  則回到他的棺木裡。

  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藍天天在中午醒來後,躺在床上想破了頭,卻還是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睡著的。她對昨天最後的印象是,她守在龍騰門口,等著他醒來,準備把杯子送給他,給他一個驚喜。

  之後呢?

  她把杯子拿給龍騰了嗎?

  藍天天在床上翻滾了一圈,壓住快爆炸的腦子,想起了昨夜一場難過的夢,卻還是搾不出關於昨晚的一丁點記憶。

  飢腸轆轆的肚子逼得藍天天起身盥洗後,便衝到廚房吃了四片吐司。

  然後,她走到窯場,卻怎麼樣也找不到她為他燒的那個杯子。

  心急如焚的她翻遍窯場、廚房及客廳的每一個櫃子,包括冰箱都沒有放過,可是沒有就是沒有。

  她應該已經拿給龍騰了吧!可是這麼重要的事情,她怎麼會忘記呢?藍天天急得滿臉通紅,但她知道自己沒有時間浪費,她設計的「永生」,還有一處並沒燒出她真正想要的色彩。於是,她在客廳裡深呼吸盤坐了十分鐘,直到心神變得安寧,腦中不再混亂時,她才又坐回工作長桌前。

  她重新開始在轉動的挽鱸上,將瓷土拉出雛型。然後,用她之前在工廠訓練有素的手法,將雛埋套上早就做好的杯型後,再陸續做出所有需要的瓷花,並以瓷糊逐一黏合。

  等到她終於滿意於黏合的完美時,她將杯子放到無菌室,等待它乾燥。

  此時,天色已沉,她揉著酸痛的眼睛,肩膀硬得像兩塊石頭。

  「天天,你該休息了。」工作室的門被輕輕敲了一下。

  藍天天轉頭望著龍騰,喉頭卻突然哽咽了。

  一股莫名的傷感讓她心裡難受,但她又想不出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站起身,轉身跑出工作室,衝向他的懷裡,用力程度甚至將他撞退了好幾步。

  「怎麼了?」他問。

  「龍騰,我昨天有拿一個杯子給你嗎?」她一臉焦急地望著他。

  他低頭望著她,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你真的忘記了?」龍騰撫摸著她的臉龐,低聲地問道。

  他冰冷的指尖讓藍天天心裡一涼,她咬住唇,揪住他的手臂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你昨天確實拿了一個杯子給我看。只是,你可能是因為太高興了,一個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了下來,昏了過去,我還帶你去看了醫生。」他望著她的眼,心裡在淌血,卻又不能流露出任何情緒。

  「我從樓梯摔下來,昏了過去?」藍天天身子晃動了一下,龍騰握住她的手臂穩住了她。

  「可是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啊!」她不安地扯著頭髮,不停地跺著腳躁動著。

  「醫生說你撞到頭,雖然沒腦震盪,但是有可能導致一些後遺症。」他張開雙臂將她抱在胸前,哄孩子一樣地對她低語著。「沒事了,有我在。」

  但他能在多久呢?龍騰甚至不敢再想。

  「怎麼會忘得一乾二淨呢?」她咬著手背,揪著他衣領,在意的仍然只有一件事。「那我的杯子呢?」

  「我昨天收起來了。」龍騰握住她的手與她一同走回屋子。

  她無言地跟著他,兩人的手一樣地冰冷,誰也沒法子溫暖誰。

  龍騰帶她走到客廳桌前,上頭擺著一個布包。

  「杯子破了。」龍騰把那包布巾放到她手裡,右手仍緊擁著她的肩膀。「我很遺憾。」

  藍天天打開布包,望著那些破碎殘骸。

  她睜大眼,強忍著淚,一片一片地撫過那些瓷片。

  她想起當它們成形時,她快樂的心情;想起她塑杯時,幻想著他收到時的小鹿亂撞;想起她不顧一切,只想他開心的念頭……「小心!」

  他的聲未落地,她的指尖已經被瓷片劃出了幾道血絲。

  「沒關係,就當成我沒有好好照顧它們的報應。」她撫著瓷片,指尖上的鮮紅正好與瓷片那道棗紅釉色相互呼應著。血液的味道飄上龍騰鼻端,他體內嗜血本性動搖了。他嚥了口口水,執起她的手放至唇邊。他不在乎其它人在他面前流血,他對閒雜人等沒有興致,但她是天天,是他看了二十年的女人!

  龍騰用舌尖輕滑過她的每處傷口。

  這樣比吻還親密的舉動,讓藍天天紅了臉,她羞澀地想抽回手,可又心動地想多貪求一分這樣的接觸。

  她抬頭看他。

  他握著她的手放在胸口。

  誰也沒開口,卻像是什麼事都說得一清二楚了。

  龍騰挑起她的下顎,黑鑽般眼眸深深看入她的眼裡。

  「我不知道……杯子怎麼會破了……我花了好多時間才調好那種棗紅,燒了好幾次啊……而我甚至想不起來,它怎麼破的,我好笨,對不對?」她一害羞便別開了眼,對著瓷杯碎片胡亂地說道。

  「不是你的錯,你跌倒時,杯子就摔出去了,我還沒來得及多看一眼。」他說。

  「你還沒看過?」她失望地頹下肩,連笑容都擠不出來。

  「對,這是你比賽的作品嗎?」他故意這樣問道,因為不想表現出自己對那只瓷杯的情緒。

  她的心意全在其中了,他就連最細微的碎片都逐一地拾探了起來。因為他知道自己會用盡一切方法將它拼湊回原形。

  「那是我為了……」你而做的杯子。

  藍天天望著他的美顏,硬生生吞回了話。既然他什麼也不知道,那就讓她來承受這一切好了,她不希望讓他也跟著失望。

  但是有件事,她一定要大聲地告訴他。

  那是她做杯子給他時,尚未察覺到的心意。直到杯子破了,她才知道自己的難過絕對不只是因為失去一個杯子─「龍騰,我喜歡你。」

  藍天天朝他靠近一步,整個人幾乎是站到他懷裡。

  龍騰看著她嚴肅的臉龐,他的心極度地狂喜,卻也極度地疼痛著。不能再給更多了,再多一分,他就沒法子鬆手讓她離開了。「比賽結束之後,我就要回去歐洲了。」龍騰強迫自己漠然以對。

  「你說什麼?」她勉強擠出一抹笑容,以為自己耳朵聽錯。

  「比賽之後,我就要離開台灣了。」他捧住她的臉龐,氣自己竟狠不下心來置她的失落不管。

  她咬住唇,努力不讓淚水掉下來。

  「那……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嗎?」她聲音顫抖地問道。

  「應該是如此。」

  「我不能去國外找你嗎?比賽優勝者,不是可以去巴黎參加家飾展嗎?也許我們可以見個面……」她揪住他的衣袖,滿臉期待地望著他。

  「那樣是行不通的。」他望著她清瘦臉龐變得毫無血色,他真想給自己一巴掌。

  「我們還剩下多少時間?」

  她的話像長針筆直地刺入他的心裡,他出手將她擁入懷裡,長髮像幕簾似地覆蓋著兩人,隔離了外界的一切。藍天天縮在他的懷裡,呼吸著他冷冷的味道,只覺得再沒有比他的懷裡更像家的地方了,再沒有人比他更讓她安心了。但她的耳朵聽見他說─「我們只剩一個星期。」

  「龍騰,你喜歡我嗎?」她抬頭看他,淚水終於奪眶而出了。

  龍騰不說話,用唇揩去她的淚水。

  「傻問題,你如果不喜歡我,怎麼會容許我一天到晚纏著你。你陪我看電影、陪我吃晚餐、還要回答我那些關於吸血鬼的一堆疑問……」她撩起他一捧長長髮絲,把臉頰偎在上頭,淚水一顆顆地滴落其間,好像她沒法子止住的話語。

  「我為什麼這麼愛哭呢?我昨晚好像作了一個夢,夢到我們不能在一起……難道那是個預言夢嗎……」

  「閉嘴!」

  龍騰大吼一聲,長髮與袍子在同時間往後飛起,絕色雪顏的傷心、黑眸裡的心碎全都無法掩飾了。

  藍天天望著他血紅的眼瞳,她揪著眉想看得更清楚些,但他的唇覆了上來。他狠摟住她的腰,吻住她的唇,那力道吮痛了她,重得足以將她吞入懷裡。但她踏起腳尖,牢牢地圈住他的頸子,用她所有說不出口的愛意來回吻著他。她揪著他衣服的手指太用力,手上那些微細傷口又迸出血來。

  她清香的血液讓龍騰更熱情地糾纏著她的柔軟,不顧一切地貪求著她的味道,直到她被吻得整個人倒在他的臂彎裡。

  「你的牙齒好尖,好像吸血鬼……」她低喘地說道,用舌尖戳戳他的尖牙。

  龍騰的意識突然間清醒。

  他用力閉上眼,直到犬齒正常,眼珠恢復一般溫度後,才抬頭結束了這個吻。

  「尖牙不見了耶……」她突然睜大眼,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他。

  「你太敏感了,哪來什麼尖牙?」他撫著她的短髮,杏眸緊盯著她。

  「是啊,人還是不要太敏感,至少可以少些苦痛。」她苦笑地說道。

  「都是我的錯,明知道不能在一起,就不該和你走得太近……」

  「我覺得很值得。」她摀住他蒼白的唇,堅定地望著他。

  龍騰望著她信任的雙眼,一股熱氣直竄而上他的鼻尖。這種久違的人類情緒,讓他驚慌到甚至必須緊掐住十指才能忍住情緒。

  「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她關心地挽著他的手臂,讓他在沙發裡坐了下來。

  龍騰沉入沙發裡,仍然牢牢地將她摟在懷裡。

  這個傻子連問都沒問為什麼他出國後,他們就不能在一起的原因,因為她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一定是有他的苦衷。

  「即便我和你只剩下兩個星期不到的時間,你也覺得值得?」他啞聲問道。

  「當然值得,所以不要再浪費時間問我這些問題了,好嗎?」她捲過他的長髮,像圍巾一樣地包圍著自己,抬頭對他嘻嘻一笑。「你的髮質怎麼這麼好啊?我以為只有漫畫裡的女主角有這種烏溜溜長髮……」

  「我會把它們留給你。」他說。

  藍天天心一悸,她驀然把臉埋入他的肩膀裡,不讓他看到她的淚。

  「你不要害我哭,我要笑著看你離開。我也不要你的長髮,我不要睹物思人,因為你走後,我還有很多日子要過。」

  龍騰握住她發抖的肩膀,用力地將她擁入懷裡。

  「讓我轉化她,算我求你吧。」薩克森的意識偷偷闖了進來。

  「她可以這樣無條件地愛我,我又怎麼能夠自和地轉化她為同類?」龍騰將臉頰埋入她的發間,呼吸著她身上乾淨香味。

  「可是,明明是我勝了賭注啊,我看過她的作品,冠軍一定是她的,她就要鹹魚翻身了。」

  「比賽結果還沒揭曉,還有,我也不想再跟你討論這個話題了。你能說現在的她是幸福的嗎?如果不能,就給我滾開!」

  「比賽冠軍如果不是她,我頭給你。」薩克森硬是要勾勾纏,死也不肯走。

  「你頭砍斷,還可以再接回去。」龍騰沒好氣地說道。

  「厚,你會氣死我。」

  「你氣不死的。」龍騰不耐煩地說道,只想專心在她的身上。「你快滾開。」

  藍天天抬頭,正看到他皺眉。

  「你在跟我說話嗎?」她撫著他眉心,疑惑地問道。

  「對,我的心裡在對你說話。」龍騰把她的臉壓回他的胸膛,撫著她的後背。

  「好肉麻。」藍天天笑著說道,忍不住挨得他更緊了。

  「我也覺得好肉麻。」薩克森也說。

  龍騰瞪著正從二樓樓梯飛下來湊熱鬧的薩克森,一臉它敢現身,就要拔光它全身羽毛的兇惡姿態,嚇得它只好不情不願地飛回樓上繼續偷聽。「明晚我們去約會,好不好?」藍天天望著龍騰美麗得太過火的臉龐,一臉渴望地問道。

  「你說什麼都好。」他捏捏她的尖下巴,想把她再喂胖一點。

  「那如果我叫你陪我去晨跑呢?」她故意問道。

  「我會死。」他抿著唇,一本正經地說道。

  藍天天呆掉,不能置信地眨了兩下眼,然後指著他的鼻子─「哈哈哈……」藍天天爆笑出聲,笑到蜷縮進他的懷裡,笑到眼淚都滾了出來,卻還是止不住笑。「你的黑色幽默真的都好勁爆啊……哈……」

  龍騰凝望著她的笑容,慶幸她什麼都不知情。

  畢竟,對人類來說,愛上吸血鬼實在是太驚世駭俗。而善良如她,人生應該從此風平浪靜才是……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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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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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23 00:02:4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答應了藍天天要約會之後,龍騰的問題來了!吸血鬼該如何約會?龍騰沒跟吸血鬼約會過,沒有經驗。

  當然,他也沒跟「人」約會過。

  幾百年前,當他還是人的時候,哪來的什麼約會,他婚前還見過妻子,已經算是很了不得的事了。

  而他成親之後,除了回家時床上多了個人之外,依然長年在沙場征戰殺敵。或許是因為如此,他的妻子才會選擇了那個不只能讓她享受榮華富貴,還能陪伴在她身邊的男人吧。

  幾百年來,龍騰對妻子的恨意早已散去,如今只是更加理解那女人的心情。因為他的身邊現在有一顆柔軟的心,有一雙可以握著的手。是故,龍騰自然希望他們這次的約會,可以完美得讓藍天天終身難忘。畢竟,天天也只要求了他這件事。

  只不過,時下餐廳燈光極有可能明亮到讓他必須戴墨鏡,杯盤也有可能出現銀製品燒灼他的手。除非是吃素,否則就連食物都可能會有大蒜埋伏其間。

  重點是,他一個不吃飯只吸血的吸血鬼,怎麼曉得哪間餐廳菜色好吃!

  他知道薩克森會很樂意提供意見,但龍騰根本不想去問那顆電燈泡。

  於是,龍騰在棺材裡苦思數夜之後,總算決定好地點!

  隔天,龍騰便帶著藍天天搭著一輛黑色禮車,在車水馬龍的道路上,享受著都市夜晚的霓虹。

  藍天天第一次搭到裡頭有冰箱、桌子的豪華禮車,什麼事都覺得新鮮。她甚至覺得連外頭熟悉的夜景,也因為有他的陪伴,而顯得光彩奪目,整個人興奮地在後座活蹦亂跳著。

  龍騰對壅塞車流原本有些不耐煩,但一看見她高興到偎在他懷裡直嘀咕,他也就忍了下來。時間對從前的他來說,不具任何意義,但有她的時光,不一樣。而有他的時光,對她來說,也會是一種珍藏吧。

  「龍先生,我們到了。」司機停好車,為他們開了門。

  藍天天拉著龍騰的手,才下車就看到一楝哥德式尖塔建築矗立在兩棵巨木之後。藍綠交錯的燈光直射於尖塔之上,透出詭異陰沉氣氛。

  「德古拉吸血鬼餐廳!」藍天天指著血紅招牌,驚叫出聲。

  「對。」

  「我的天,真的好像吸血鬼住的城堡喔,怎麼會有人開這種店啊!」她興奮地叫著。

  因為老闆是個一百多歲的年輕吸血鬼。龍騰沒把這話說出口。

  「我的天,真是太刺激了。」藍天天拉著他的手,快步走向餐廳。

  餐廳自動門開啟,一股冷意飄了上來,藍天天打了個寒顫。

  龍騰攬緊她並握緊她的手,不高興地發現餐廳裡頭居然坐了九成滿!

  這些人都有神經病嗎?沒事到這種鬼地方做什麼?以為來這裡吃飯,可以遇見吸血鬼嗎?龍騰板著臉,直接推下頭上墨鏡蓋住半邊臉。藍天天偎著他慢慢走進燈光昏暗、飄著詭譎提琴音樂的屋內,然後開始笑到不行。因為服務生不但統一化著白臉妝、梳油頭,還身穿著白色襯衫、黑色高腰褲,最後還畫龍點睛地披著黑色斗篷。

  服務生一見客人上門,馬上擺出吸血鬼經典動作,右手拉著斗篷半遮住臉龐鼻尖以下,大聲地說道:「歡迎光臨!」

  「天啊,老闆怎麼有法子想出這種主意啊?」藍天天笑倒在龍騰的懷裡,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確實可笑至極。」龍騰不以為然地看著牆上的壁掛式假油燈,還有柱上的那堆蝙蝠雕像,冷冷抿了下唇角。

  餐廳老闆明明是個日本吸血鬼,搞這麼一套西洋式的鬼裡鬼氣,簡直笑死人。

  藍天天偎在龍騰身邊,發現全場目光都膠著在龍騰的身上─他雖是臉戴墨鏡還板著臭臉,但是絕麗非凡的鼻唇及輪廓騙不了人,加上及腰的烏亮長髮及一身黑色長袍,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大家都在看你。」藍天天小聲地說道,緊張地挨著他並低下了頭。

  「我叫老闆把他們趕走。」龍騰環住她的腰,臭臉這時才稍有了和緩跡象。

  「你是流氓啊?你長成這樣,走到哪裡都會有人看。」她抗議地扯著他手臂。

  「我又沒欠他們錢,幹麼讓他們看!對我來說,除了你之外,其它的視線全都是騷擾。」龍騰不屑地說道,聲音大小正好讓屋內的人全聽到。

  大多數識相的客人垂下視線,似乎還有人說了幾句什麼囂張之類的話,但龍騰根本懶得理會那些批評。

  人的生命原就短暫得可笑,那些話語的重量甚至還不及一粒微塵。

  此時,員工休息室裡突然衝出一名身高一百七十公分的瘦高男子。

  「你真的來了啊!快點,這邊請。」鈴木信衝到龍騰面前,滿臉雀躍地說道。

  藍天天望著來人,很用力很用力地咬著唇,免得自己爆笑出聲。

  男子臉色塗得不但比員工更白,而且還更勝一籌地塗了鮮紅唇膏,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就像是……藍天天把臉埋到龍騰手臂裡,免得自己沒禮貌地當面笑出來。

  「你搞什麼鬼!明明開的是吸血鬼餐廳,嘴巴幹麼塗得這麼紅?你當自己是日本藝妓嗎?」龍騰攬著藍天天後退一步,絕色臉龐露出厭惡神色。

  她笑到全身抽措著,已經笑到用面紙在擦眼淚。

  「我怕我的臉太沒血色,會嚇到人。」鈴木信壓低聲音說道,一個閃身把他們請進包廂。

  「你這樣才會嚇到人。」龍騰冷哼一聲,此時才把臉上墨鏡往發上一推。

  「為什麼沒人告訴我?」鈴木信備受打擊地頹下肩。

  「因為所有人都以為你有怪癖。去把臉洗乾淨、男人這樣像什麼話!」龍騰幫她拉開座位,並將自己的座位拉近她。

  藍天天揉著肚子,第一次笑到虛脫無力。

  「去給我準備一份店內最有特色的餐點。」龍騰對著家族裡最年輕的成員說道。

  「請容我向您推薦一份德古拉套餐。」鈴木信以一種華麗姿態張開斗篷,一臉自傲地說道。

  龍騰用手搗住額頭,已經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這傢伙當了一百年吸血鬼,怎麼一丁點吸血鬼的格調都沒學會呢?處處愛賣弄,生怕全世界不知道他有多愛當吸血鬼。不幸中的大幸就是,因為太過張揚,沒有人會把這個怪傢伙當成真的吸血鬼。

  「我們的德古拉套餐有烤田螺、西紅柿意大利面配上三分熟牛排,新鮮多汁、香嫩可口……」鈴木信滔滔不絕地說道。

  「不好意思,我不吃牛肉。」藍天天拿出第二張面紙,繼續擦眼淚。

  「那就改點春雞,就像處子鮮血一般香滑順口。」鈴木信發出彈舌尖聲音,做出很美味的表情。

  「你讓我倒盡胃口。」龍騰翻了個白眼。

  「我喜歡這裡。」藍天天把臉貼到龍騰肩膀上,一手還撫在發疼的肚皮上。

  「我都不知道你有這麼有趣的朋友。」

  「我一看就知道你是懂得欣賞的人。」鈴木信馬上朝她走近一步,一臉很想介紹牆上吸血侯爵油畫的表情。

  「你可以出去了。」不知道何謂客氣的龍騰手指門外,低喝了一聲。

  鈴木信一看到龍騰那對美目散發出敢死隊也不敢惹的銳利眼神,馬上一臉受傷地啾了他們一眼。

  「我出去了。」

  「你別理他,我認為這是一間很有意思的餐廳。」藍天天忍住笑,對他說道。「阿里阿多!謝謝你!」鈴木信的白臉發亮,日語脫口而出,加上一個九十度的大鞠躬─看起來更像藝妓了!

  包廂門才關上,藍天天馬上趴在桌上、拍著桌面狂笑起來。

  「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啊……」她的嘴巴好酸,可還是止不住笑。「我沒見過這麼盡心盡力想演吸血鬼,偏偏還演得這麼不像的人。」

  「我沒見過這麼不怕吸血鬼的人。」他定定地望著她。

  「因為吸血鬼原本也是人,只是因為永遠不會死,才被稱為鬼啊。」她一聳肩,嘴角忍不住又上揚了。「哈,說得好像我真的和吸血鬼很熟一樣。」

  龍騰握住她的手,脫口問道:「你會想成為永生不死的吸血鬼嗎?」

  藍天天揪起眉,認真地考慮起這件事來。

  龍騰的指尖刺入掌心裡,氣憤自己竟敗給了私心。

  「我不想成為吸血鬼。」藍天天斬釘截鐵地說道。

  龍騰心一涼,驀低頭望向兩人互握的雙手。明知就算她願意成為吸血鬼,他也不可能會轉化她,但聽到那樣的答案,還是很讓人心碎。

  「人類因為有生滅,所以才會珍惜時光。如果生命裡沒有無常,好壞永遠無法改變,我認為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所以,我不想成為吸血鬼。」她說。

  「沒錯。」他勉強自己說道。

  藍天天捧住他的臉龐,眼也不眨地望著他美麗杏眸─他的眼神像一汪深不見底的黑潭,因為看盡了幾百年的歲月,於是什麼也不再留戀了。

  她忽而張開雙臂用力地抱著他,害怕他會像《竹取物語》裡的公主一樣,衣袂一揚便飄然而去。

  「怎麼了?」他攬住她的腰,感覺到她情緒的波動。

  「沒事……想到要分別……難免會有些情緒。給我三秒鐘,我就沒事了,我不要把剩下的時間拿來哭哭啼啼。」她用力地眨去淚意後,用一種特意裝出的輕快神態說道。

  「你有沒有什麼事想問我?難道真的打算等比賽結束,就任由我離開嗎?」龍騰的內疚逼著他一定要問出這些話。

  「我的人生只告訴我一件事!那就是沒有什麼事是可以強求的。如果你真心待我,能讓我知道的事情,不用我問,你也會自己告訴我。」她給他一個露齒的微笑,表示自己真的有夠豁達。

  龍騰心一痛,倏地將臉龐埋入她的雙手之間。

  她把指尖探入他光潔如絲的長髮裡,用手掌記憶著這種觸戚。

  「我有問題要問你,你才三十多歲,可是『Dragon龍』已經成立快二十年了。你很年輕就創業了嗎?」她必須不停地說話,否則會沒法子擋住心裡的悲痛。

  「我活幾百歲了。」

  「是,活了幾百歲才碰到我,我們還真是相見恨晚。」她皺皺鼻子,已經很習慣他的黑色幽默。

  「你是特別的。」他說。

  特別也沒用,再過五天,比賽揭曉的那一日,你還不是要離開。藍天天擠出一個笑容,卻沒有響應這個話題。

  是她自己同意即使只有不到兩個星期也要與他相守,現在就不可以傷春悲秋。「我今天早上完成『永生』了。」她正經八百地說道。

  「怎麼沒拿給我看?」

  「你也是老闆,還是不要影響比賽公平性吧。」她皺了下眉,卻還是忍不住想聽聽專業意見。「我很擔心量產的問題,因為很多細節不適合。」

  「如果真的入選的話,會採取限量方式出產。我們公司會對每一個模具作品進行試燒,最後才打樣。所以,你的作品是不是出色,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我跟你說,我的作品裡有一個很重要的顏色元素,是取自於我爸爸以前的一組創作『喜上眉梢』─雀鳥站在楓樹間,光是鳥喙、楓紅那幾種不同層次的紅,他就進窯燒了五、六次。」

  「那件作品確實相當精采,鳥喙的顏色是我至今見過最璀亮的紅。」他點頭同意她的話。

  「是啊,還有杯緣上頭那顆寶石珠子……」藍天天笑著接話,聲音開始發抖。

  她望著龍騰,後背頓時升起一股涼意。

  龍騰玉容也頓時一沉,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大錯。

  「你怎麼會知道那件作品?」她問。

  「因為……當你開口時,我的腦子自然就浮現……」他聲音僵硬地擠出話來,並別開了眼。

  「你在說謊。」藍天天手指深陷入他的肩膀,全身都因為莫名的恐懼而發抖。

  「你看過我爸的那件作品,對不對?」

  龍騰沒有回答,只是定定回望著她。

  藍天天望著他絕色臉龐,整個人突然一陣昏眩。

  「你就是仙女。」她起了一臂雞皮疙瘩,更加把臉逼到他的面前。

  龍騰想後退,但藍天天不肯放手。

  她的指尖隨著目光一寸寸地撫過他每寸臉龐及輪廓,卻無法在上面發現任何歲月的痕跡。

  「為什麼你的樣子一點也沒變?」她聲音顫抖地問道。

  「德古拉套餐來了。」鈴木信興高采烈地推了一台餐車進入包廂。「套餐還附贈一杯新鮮的梅子西紅柿汁,幫助消化解油膩。龍騰,這是你的血……你的西紅柿綜合果汁,美容養顏喔。」

  血!當這個字眼刺入藍天天的腦中時,那些他白天不出現、睡在棺木裡、不變的美貌等等關鍵,全都連結成一個訊息。藍天天的指尖刺入龍騰的肌膚裡,而他只是一瞬不瞬地回望著她。

  「呃……你們請慢用。」鈴木信察覺到氣氛不對,馬上斂起笑容,退了出去。

  藍天天一瞬不瞬地望著他,腦中與心裡同時閃過許多畫面,逼得她不得不用雙臂環抱住自己,卻還是止不住全身的顫抖。

  這麼殘忍的事情為什麼會發生在他們的身上……「你是吸血鬼。」她說。

  「對。」龍騰望著她臉上的驚慌,簡直想為這場荒謬劇大笑一場─如果他笑得出來的話。「這是你第二次對我說這句話了。」

  「我……早知道你是吸血鬼了?」藍天天身子劇烈地搖晃了下,用力地搖著頭。「不可能!如果我早知道,為什麼我不記得?」

  「因為我催眠了你,讓你忘了那晚的事情。」

  「天!原來我那一晚不是失憶,而是被你催眠?你知道我那個杯子是要送給你的?那你為什麼到現在才告訴我?」她恍然大悟地倒抽一口氣,驀然後退數步,直到後背抵到牆壁為止。「因為你待會又要催眠我!」

  「原諒我。」龍騰站到她面前,俯首與她四目相對。她的眼裡沒有恐懼,有的只是讓他椎心的痛苦。

  「不要催眠我,你知道我今天晚上有多快樂,我不要忘記這一切!」她抱住他的頸子,把臉龐埋入他冰涼的頸間。「你是吸血鬼又有什麼關係,我不怕你啊!讓我留下這段記憶,不行嗎?你原本就是要離開的人,你沒有資格剝奪我僅有的……」

  藍天天的話戛然而止,她驀抬頭看入他黑冰眼眸裡。「你是因為自己是吸血鬼,所以才要離開我?」

  「是。」

  他點頭承認,而她的眼淚奪眶而出了。

  龍騰心疼地把她摟在懷裡,任她哭得淒淒慘慘淒淒。

  幾百年來,他一直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誰也不理、誰的人情也不欠,誰知道卻攬背了這樣一場情債,讓她受苦了。

  「為什麼你是吸血鬼……」她吸著鼻子,扁著嘴問道:「我想,這一句我也說過了,對嗎?」

  「對。」他專注地望著她,淡淡地笑了。絕色如他,這一笑絕對傾國傾城,可他笑容裡的不捨及眼裡的憂傷,卻讓藍天天的淚愈流愈凶。

  他用手盛著她的淚水,那溫熱在他掌間流動著,像銀色火焰焚燒著他的肌膚,灼熱到他甚至以為自己又開始有了體溫。

  「那你怎麼辦?我活一輩子,死了就死了,而你還要一個人承受這些情緒多久……」她握緊拳頭,就連說出這些話都覺得心疼。

  「傻子,這時候就只有你還會顧得到別人。」他揉揉她的發,突然覺得日後的悲傷也值得了。對一個心如死水的吸血鬼來說,有感覺也算是好事吧。

  「你該怎麼辦?」她抓著他的手,不放心地要問。

  「時間會淡忘很多事,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總有一年,我會忘記你的。」他撫著她的臉,黑晶般眼眸開始慢慢地變為焰紅,鎖住她的眼。「遺忘對你也好,我不要你懷著對我的內疚過一輩子。愛上一個人,比愛上一個吸血鬼簡單得多……」

  「我不想忘了你的任何點滴,包括你是吸血鬼一事。」藍天天被他紅寶石般燦美的眼神吸引,她眼也不眨地想看得更多。龍騰望著她清醒的眼神,他輕歎了口氣,知道自己這一回還是無法成功催眠她。

  「答應我,不要催眠我,我不想遺失今晚,這是我最快樂的一天,但我以後還是會好好過日子,我從來就不是那種沉陷在回憶裡的人。沒人比我更務實了,你知道的,對不對?」她揪著他胸前的衣襟,要他一個保證。

  「我不該答應你。」

  「但是你會。」她激動地緊握著他的手。

  他撫著她的臉,終究還是點了頭。

  人總歸還是自私的,他怎麼會不希望她記得他們之間歡笑的點滴呢?

  「我們回去吧。」他說。

  「我想把這份特餐吃完,他是那麼認真地在經營他的事業。我的天,他……他該不會也是吸血鬼吧?」她恍然大悟地睜大眼。

  「對。」

  「他演得還真不像個吸血鬼。」藍天天破涕為笑地說道。

  「就是這樣,所以才不會讓人起疑心。」龍騰也笑著說道,雖是第一次和常人談起族裡的事,卻因為是她而不覺得有任何不自在。

  藍天天拉著他的手,挨在他身側,滿心的好奇一旦脫口而出,就停不了嘴。

  「告訴我,我之前被你催眠的那一晚,發生了什麼事?還有,你已經活了多少年了?台灣有很多你們的同類嗎……」

  為了回答她無止盡的問題,龍騰這一晚的說話量,約莫是過去十年的總和。

  但他絲毫不覺得累,因為她正聆聽著、因為相處的時間實在是不多了……這個女人不知道在吸血鬼面前睡著,是一種自殺行為嗎?

  半夜三點,龍騰才離開一會兒去幫藍天天拿水,沒想到一回來就看到她躺在沙發上睡得正熟。

  她原就不是習於熬夜的人,今晚又發生了太多事。回到家之後,她又問了那麼多事,掉了那麼多淚,不累才怪。龍騰在她身邊坐下,她像是感覺到他的到來,側身抓住了他的衣袍,然後唇角一彎,又繼續作她的春秋大夢了。他撫摸著她的臉龐,知道他們其實還可以再相守個一段時間,不一定要急著在比賽揭曉時便要分手。

  但是,愈多的相處只會讓人更加難分難捨。

  龍騰的指尖滑到她的頸間,掌心感覺著她頸動脈的跳動,體內的男人及吸血鬼本能都在咆哮著想擁有她的慾望。

  感覺到他的注視,藍天天幽幽睜開眼,握住他放在她頸間的手。

  「你想吸我的血嗎?」她望著他轉為酒紅的雙眸,聽見自己心臟狂跳的聲音。

  「那是我的本性。」他說。

  「所以,你也會吸別的女人的血?」藍天天心頭一擰,不覺抿緊雙唇。

  龍騰雙臂撐持在她的臉龐兩側,俯低臉龐,讓他的長髮隔絕所有外在事物,讓世界只剩下彼此凝視的雙眸。

  「我已經很久不碰人類了。我的血是用喝的,你最清楚了,不是嗎?」他的呼吸拂著她的肌膚。

  藍天天身子輕顫著,雙手卻更加用力地捧住他的臉龐。「我希望你吸我的血。」她說。

  「你說什麼?」他身子往後一退,但她不放手。

  「我希望你的身體內有我的血,我希望它們代替我陪著你走過以後的許多年。」她眼也不眨地望著他。

  「不需要這些,我也會記著你。」他皺眉說道,卻沒法子阻止自己的血液因為她的話而悸動。

  他愛她、在乎她,怎麼可能不渴望她的血、她的人、她的一切……「你不懂,這是我的私心,知道你體內有我的一部分,我才能比較甘願地讓你走。」她紅著眼眶撫著他的臉龐,柔聲說道。

  他的鼻尖與她輕觸著,冷涼的唇碾過她一次又一次。

  「你要快樂。」他說。

  「我會快樂的。我也會一輩子都為你祈福,希望你在因緣成熟時,便可以離苦得樂。」她攬住他的後頸,不想他們之間有任何縫隙。

  「哪來的樂?吸血鬼只能死於意外,在死亡當下僅有椎心的痛。」他在她唇間苦笑說著。

  藍天天不希望他總是那麼悲觀,用力地將他推在一臂之外,盯著他的美眸說道─「死亡前的意念若是為善,那麼一切便會是善。我聽人家說過,修行的功夫是靜中有十分、動中才得一分;動中功夫有十分、病中才得一分;病中功夫有十分、死前才得一分。所以,人在死前若是定力不足的話,就會容易驚慌。但是,你比一般人多了許多時間來修行,你那一分功力,可以是別人的好幾百倍、千倍。我絕對相信你在離開人世的那一刻,一定會離苦得樂,到一個好的世界……」

  「我現在不想聽這些。」龍騰緊抿雙唇,水眸因為內心的激動而變得火紅。

  「那就聽聽我心裡的聲音吧。」

  藍天天忍住眼淚,攬下他的頸子,吻住他的唇。

  她用一種從他身上習得的方式,纏綿地吮吻著他,直到她的心跳開始加劇、直到他的呼吸變得紊亂。

  他的指尖不自禁地探入她的衣衫,唇則不由自主順著她的頸子滑落。

  「咬我吧……我心甘情願。」她仰起頸子,眼眸氤氳地望著他。

  龍騰驀低頭,變尖的犬齒在她頸間肌膚上廝磨著。

  藍天天興奮地拱起身子,只覺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他牙齒所愛撫的部位。「啊!」

  她的頭往後一仰,感到一陣麻醉針似的刺痛扎入頸間,她還來不及覺得痛,一股快感便隨著血液蔓延到全身。

  她感覺四肢酥軟,像醉酒一般地醺然,只能勉強揚眸望著他!

  他星眸半閉,臉上閃著詭麗光采。

  龍騰抬起頭,雙唇被她的血染成艷麗,替他的絕色增添了妖麗風情。

  「為什麼……會想再被吸更多血……」她輕喘著氣,耳朵微紅著。

  「因為當我在吸血時,會傳遞一種類似瑪啡的物質到你的腦神經,讓你覺得飄然欲仙……」龍騰咬破自己指尖,讓滴出的鮮血拭上她頸子被他咬出的兩道牙痕。

  牙痕在瞬間消失無蹤。

  「我想要的……更多的你……」她察覺到他的後退,顫抖的雙手雙腳整個兒攀到他的身上、腰間,不許他移開。

  「我們要分手了,我不該佔你便宜。」他表情一凜,整個人驀往後退。

  「我認為這是你留給我的禮物,而不是佔我便宜。」她用盡全力抱住他。

  「但我介意,否則又何必隱忍至今。」他聲音粗重地說道。

  「我不要你忍。」

  藍天天扯下身上衣服,露出蜜色的身軀。

  她雖然努力地想表現得自在一些,但臉頰、耳朵、頸子、前胸卻早已染上一層嬌羞的玫瑰紅暈。

  龍騰血液大沸騰,只好將她攬到胸前,來個眼不見為淨。

  「要我……」她害羞但堅定地說道,雙唇貼在他的頸間,每個字都碰觸他的肌膚。「我們之間的遺憾已經夠多了,為什麼不滿足我這個小小的願望……」

  她拉起他的手覆住她的胸前,卻因為太敏感而低吟了一聲。

  龍騰被她的嬌吟擊敗,自制力瞬間瓦解。

  身下畢竟是他尋找了幾百年才愛到的女人哪!

  她讓他覺得自己不只是個吸血鬼,還是個有慾望的男人。

  龍騰的冰容開始融化,眼神是沉浸在愛火之間的男人才有的灼熱。

  他用他的雙手及雙唇膜拜著她的身軀,在她每一寸柔軟及她最私密之處,留下他的吻,直到她在他身下哭喊,才縱容自己的慾望沉入她窒熱的天堂。藍天天喘著氣,整個人因為被他進入而在沙發間弓身而起。他覆在她身上的髮絲,在他加速結合的律動時,成了另一波撩人的工具,海浪般地撫動著她的毛孔,讓她的指尖不自覺地陷入他的臂膀。

  她忘了何謂害羞,只能在他所惹出的情潮裡,啟唇地表達出她的愉悅,渾然不覺自己的嬌聲成了最銷魂的利器,讓他更加放肆地相逼,也讓她更加無法掩飾感受……「啊啊……」

  終於,在他既深且長的一記佔有裡,兩人在她的哭喊裡達到了最極致的歡愉。

  她身子止不住地顫抖著,眼角還沁著淚水。

  龍騰吻去她的淚水,將她摟進懷裡,讓她孩子一樣地趴在他胸前,讓他的發覆著她柔軟身軀,滿足他想吞食她的慾望。

  「吸血鬼會有孩子嗎?」她問,眼皮已經只能半掀。

  「每一族有不同的結構,我們『幻形族』不會有子嗣。」他的唇覆上她的眼皮,讓她完全地閉上眼。

  「那……我們一起作夢吧……我想生個像你的小男孩……」她話沒說完,便已閉眼睡著,只是唇邊仍帶著幸福的笑意,好似正在作著美夢一般。

  龍騰將她抱回她的房裡,好讓她的美夢繼續延續。

  他凝視著她,卻無法像她擁有美好的夢境。因為一個小時之後,黎明的曙光就要逼近,而他必須回到他的棺木裡。

  人鬼,畢竟殊途。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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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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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23 00:03:0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時間不會因為人的抗拒而暫停流動,也不會因為人的加倍珍惜而延長時數。因此,即便龍騰與藍天天不放棄一秒鐘的相愛著,「Dragon」新秀比賽揭曉那一日,終於還是到來了。

  這天一早,藍天天到「Dragon」總部送上作品。

  經過評審六個小時馬拉松似地評選、開會及投票之後,就等著總裁龍騰到現場揭曉大獎落在誰家。

  藍天天坐在會議室裡,等待著最後的揭曉。

  她因應「永生」主題而做的瓷杯正擺在她的前方,她將它取名為「鏡花水月」。

  白底圓杯與冰裂紋的方盤,代表了中國人天圓地方的宇宙觀念。白瓷的三分之一上部,是純然的淨白,只有杯緣金色的塗漆代表生命的珍貴。杯麵則是以中國剪紙的概念,繪出女子春夏秋冬時的對鏡自攬,色彩卻是由繽紛至慘白,終至消融於杯底的一汪清泉,表示了一切都不可能永遠存在。

  這些設計的用意,她方才在評審問答那一關時,已經詳細解釋過。

  幸好,龍騰沒來,否則她會哭出來的。

  「你的作品很精采,切入點也很好─永生真的就是一場鏡花水月。我拿到杯子時很激動,你用的顏色也很驚人。那個女子唇上的胭脂,真的是經典紅。」一名女評審拍拍藍天天的肩膀,對她說道。

  「謝謝。」她擠出笑容,內心卻沒有一絲喜悅。

  「請各位坐回位子,總裁即將進來頒發獎項。」公關經理拿起麥克風整肅現場。

  藍天天看向門口,龍騰戴著墨鏡走了進來。

  想起兩人在這裡初見的那一天,她心頭一酸,只好將指尖用力刺向掌心,不許自己掉下淚水來。

  她昂起下巴,逼迫自己嘴角上揚。龍騰看著藍天天比哭還醜的笑容,他只希望這一切快快結束、這些人全都消失,不要再來干擾他們相處的時間。龍騰坐進座位裡,讓主持人盡快地進行頒獎程序。

  主持人又說了什麼,她完全不知情,她只是望著龍騰,渾然不覺已有兩組人員陸續被喚上台,接受獎金及獎盃。

  「第一屆『Dragon』設計大賽,首獎得主是!」主持人故弄玄虛地停頓了聲音。「『鏡花水月』─藍天天。」

  龍騰起身走向藍天天,她隱忍多時的淚水終於掉了下來。

  「恭喜你。」龍騰朝她張開雙臂。

  小心!公關經理原本以為總裁手一張是要推人,嚇得就要上前攔阻。

  藍天天躍入他的懷裡,讓龍騰緊緊地摟著她。

  公關經理尷尬地站在原地,故作鎮定地微笑著後退。

  「Dragon」員工們則是看得目瞪口呆,不明白這個視人若蛇蠍、完全不愛與人有肢體接觸的總裁,今天怎麼轉性了?

  藍天天臉頰貼在他胸前,所有眼淚都被他的雙臂給擠了出來。

  「恭喜藍小姐獲得一百萬獎金,並得到『Dragon』設計師聘書,而且還將帶著『鏡花水月』這件作品,和我們一起參加巴黎家飾展……」主持人說得口沫橫飛,藍天天一句話都沒聽進去。她只是趴在龍騰胸前,哭得慘兮兮,哭到連話都說不出口。

  幾名參賽者不以為然地一抿唇角,連評審都因為她哭得太誇張而覺得好笑。

  龍騰接收到這些人的情緒,利眼一掃,墨鏡雖然沒拔,但是俊容臉上的冷戾之氣也足夠讓人膽寒到噤若寒蟬了。

  「你們在不屑個什麼勁,該哭的人是你們!」龍騰對著參賽者冷冷刺去幾刀。

  「一個年紀這麼輕的小女孩,做出了你們再花十年功夫也做不到的事情。有時間笑,不如回去檢討自己有沒有這種本事!」

  「總裁的意思是希望大家精益求精。」公關主任努力打著圓場,抓了一把面紙遞到藍天天手裡。「藍小姐,有沒有什麼話要說?」

  「謝謝評審給了我機會,我會再繼續努力的。」藍天天對著台下評審就是一個九十度大鞠躬。

  然後,她看向龍騰,又是一個大鞠躬。龍騰握住她的肩膀,不讓她對他行此大禮。

  「最後,我要謝謝給了我靈感製造這組杯子的男人。我想告訴他,『永生』或者只是一場鏡花水月,但是只要換個角度想,只要珍惜當下的這個念頭,那便是『永生』了。」藍天天努力不哭,盡可能大聲而清楚地說道。

  龍騰勾唇,撫摸了下她的頭,他回頭對員工們一喝。

  「該鼓掌的時候不給予鼓勵,你們是這麼對待公司未來的設計師嗎?」

  「Dragon」的員工馬上瘋狂地鼓起掌來。

  在藍天天的淚眼婆娑中,龍騰把獎金、獎盃全放到她的手裡。

  「沒事了,我可以走了吧?」龍騰轉頭問著公關經理。

  「沒事了。謝謝總裁,請您慢走。」公關經理鬆了口氣,慶幸總裁已經要退場,一切又將回到她的掌控之下。

  「不用送了。」龍騰握住藍天天的手,兩人一起退場。

  現場頓時爆出一陣喧嘩和耳語。

  公關經理臉色一白,不得不扶住牆壁,好讓她的三寸高跟鞋有著力點。

  完了,完了……台下一堆媒體,要她如何編出一套比賽公正的說詞啊!

  公關經理瞪著那一對相依相偎的人影消失在前方,心裡忍不住大聲哀鳴著─總裁待人接物的手法真的太殘忍,他─不是人!

  離別前一晚,龍騰和藍天天只想守著彼此。於是,他們回到了他們初見的鬼屋。走在森林間,龍騰告訴她這個地方設了結界,只有心無恐懼的人才能平安走進這楝屋子裡。

  藍天天則因為想起繼母及李先生設計下藥的往事,連打了好幾個冷顫。

  他緊擁著她,說不出「好好保重」的話,因為鴕鳥地覺得他若是不開口,離別便不會到來。

  兩人走進屋子,大型傢俱仍然覆蓋著白布。

  藍天天拉下櫥櫃上的白布,把她得獎的獎盃放到爸爸的作品旁邊,並跟爸爸報告這段期間發生的事情,並向爸爸介紹了龍騰。龍騰說道,緊握住她的手。「你有個好女兒。」龍騰說道。藍天天掉下眼淚來,又很快地抹去─流淚會讓她看不清楚他。

  「走吧!我想要到閣樓看看仙女住的地方。」她拉著他的手走向樓梯。

  登上樓梯,走過同樣陰暗的二樓,經過龍騰口中那道用炸彈才炸得開的高科技鐵門並開啟一道隱藏式的電子鎖之後,他們抵達閣樓。

  閣樓有兩個房間,龍騰住的那處空間極寬闊,除了整排書櫃之外,還有一整面收集著各式各樣足以編入博物館收藏的瓷杯。

  藍天天打開除濕櫥櫃,望著那些一看即知有著兩、三百年歷史的瓷杯,對著上頭鮮燦的色彩,嘖嘖稱奇著。

  「你花了多少時間搜集這些東西?你這裡真的是天堂。」她把眼睛貼近瓷杯猛瞧,卻還是找不出瑕疵。

  「我現在才覺得這裡是天堂。」他凝視著她,撫摸著她的頭髮。

  她對他一笑,突然望見櫃子裡右方那個已經拼黏起一小部分的瓷杯,不哭的堅持,在此時崩潰了。那是她為他所做的瓷杯!碎成那麼百來片了,他怎麼還硬要拼湊呢?藍天天蒙住臉龐,徹底地痛哭一場。龍騰知道安慰無濟於事,於是緊緊地擁著她,放任她哭著他流不出的眼淚。

  等到再也掉不出眼淚時,她拚命地深呼吸整理情緒,再抬頭時,又是一張笑嘻嘻的臉龐。

  「這裡好乾淨,誰來幫你打掃?」她睜大紅腫雙眼問道。

  「拜高科技之賜,現在有一種會自動掃地、拖地的機器,省了我不少功夫。」

  「原來吸血鬼也會掃地、買家電,電影應該多演演你們生活化的一面。」她故作輕鬆地一笑,搖著他的手臂說道。「帶我去看你的床。」

  龍騰拉開一道窗簾,窗簾後方有一處正好容納棺木的空間,裡頭有一具和他現在家裡一模一樣的棺木。

  「你會認床,對不對?」她用手肘撞了下他,對著他眨眼一笑。

  龍騰不自在地變換了下姿勢,覺得一個大男人會認床這事實在挺尷尬。

  「這款型號是手工打造的,我已經睡一百年了。幸好當初訂了五個,否則現在根本沒法子找到這麼仔細的手工。我還是人的時候,四處征戰,交床一擺,倒下便睡。也許是物極必反吧,我日後便養成了回家就特別講究床的毛病,要是讓屬下知道,堂堂龍將軍居然……」他輕咳兩聲,很快看了她一眼。

  「快點繼續說啊!我很想聽……」她拉著他在地板上坐下,很自動自發地坐進他的懷裡。

  他看著她從背包裡拿出「蠻牛」一飲而盡,顯示要跟他一起熬夜到天亮的決心,忍不住笑出聲來。

  「真奇怪,我們明明說了那麼多話,怎麼會一點都沒提到我以前的事?」

  「因為我們有那麼多事好說,根本沒空提到那些啊,如果能再多一點時間的話……」她搖搖頭,抱歉地一笑。「別理我的牢騷。」

  「要是能再多一天,為什麼不能再多一年、多十年、二十年呢?走過了十年,我為什麼不直接把你變為我的同類呢?不忍痛切割,就會發生這樣的狀況。到時候,你已經不再是狀況最好的時候,而我也已經無法放開你了……」

  他俯低臉龐,在她唇間廝磨了一回。

  「如果等到我五、六十歲時,你才決定把我變成吸血鬼,我真的會很想打你。那時候所有人都會以為我是你媽!」她撫著他的臉龐,故意裝出發抖的樣子。

  「原諒我的嚴格。」他摟緊她,讓兩人每一寸皆緊密相偎著。

  「你一定是個治軍甚嚴的將軍。」她說。

  「我不會用我做不到的標準去要求別人……」

  龍騰開始述說著以前的事,說著他的戰功彪炳、他所帶領的龍軍、說他與妻子之間的點滴、說他妻子的背叛、說他的軍隊部署圖如何被偷換、如何被全數殲滅、重傷的他是如何回到家裡,卻又被妻子補上最致命的一刀。

  她聽著他口中名副其實的歷史故事,只覺得一切都好不真實。他的故事就算搬到大銀幕演出,還是戲劇效果強烈得不像人生。

  「這就是我的過去了。還有什麼事想知道?」他用指尖觸著她合不攏的嘴。

  「先讓我消化一下,真是讓人想哇哇大叫的故事啊。」她趴在他的肩膀,長長地吸氣吐氣吸氣吐氣。

  「時間太久了,說起來都像是別人的事了。」他的下顎貼在她的頭上,長髮垂在她的兩側,包圍著彼此。

  一種交心暖流在兩人之間流動著,只要不去深思未來,就有種可以相守到天荒地老的錯覺。

  「我問你喔……以前我躲在樓下哭時,你都在閣樓裡偷聽嗎?」她捲著他的長髮,喜歡這種被他環抱的感覺。

  「對啊,被你吵到什麼事也做不了,只好坐在這裡聽。」看著她的二十年,快得像是昨日才發生的事情。

  「謝謝你幫我蓋了毯子,結下緣分。」

  「你得先感謝你自己冷到牙齒打顫,吵到我……」

  兩人說著說著說著,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過了。

  她不敢看時間,卻又忍不住要偷看,而每看一眼,心就要揪緊一點。

  「我的項鏈……」她突然朝他伸出手掌。

  「當成是你給我的紀念吧。」他不還她。

  「我改變主意了,我也要你留一樣東西給我,我要永遠記得這些美好時光。給我一件你的袍子,好不好?」她揪著他的衣服,感覺淚水又在決堤邊緣。

  「我留給你的東西,你過幾天就知道了。」他在她頭上落下一吻,聲音沙啞地說道。

  幾天後,他的律師會跟她聯絡。他將兩間屋子、所有的杯子收藏及「Dragon」一半股份全留給了她。他要她這輩子不再受苦,他要她可以自由地在她擅長的領域裡翱翔。

  「你明天就不在台灣了?」她把臉貼在他的胸前,閉上眼不准眼淚掉出來。

  「明晚的船票。」

  「搭船?啊……對喔,你們白天搭飛機時會嚇到空姐。我原本以為你們只要咻地一聲,就可以移形換位。」她佯裝輕鬆地說道,只是臉龐仍然深陷在他的胸前,不願移動。

  「那樣的長途變形太耗費精力,我們既然要活好幾百年,總是要適應新時代的各項發明。」

  他感覺到她的淚水浸濕他的衣襟,燙得他身子一震,只好將她顫抖的肩擁得更緊。

  「睡吧。」他將臉頰貼在她的髮絲間,誘哄地說道。

  「我不要。」一覺醒來,就是沒有他的世界了。

  「睡吧,這是最容易的分離方式。」他呼吸著她的味道,每一絲味道都深得烙入心坎裡。

  「你不在的時候,我可以再回來這裡嗎?」她帶著哭音問道。

  「這間房子是我的產業,大門密碼是……那是我的生日,你高興在這裡待多久就待多久。現在睡吧……」

  藍天天一點都不想睡,但是她已經哭到筋疲力竭,再也無力反抗他的任何命令。於是,她不知不覺地聽令於他低沉的聲音,一點一點地垂下眼皮。

  龍騰擁著她,恨不得將她揉進心裡。但他是鬼不是神,無法改變彼此生存形態,只能拚了命地擁著擁著擁著,直至天亮的前一刻。

  他用毯子裹住她,在她額上印下一個吻,化成一道風遠離她,回到他們同居了一個多月的房子裡。

  太陽升起的那一瞬間,龍騰沉入棺木裡,心痛到以為自己這一回閉上眼後,就真的─死去了。

  龍騰合上眼,而在老屋裡的藍天天則被手機來電聲給驚醒,整個人驚跳起身。

  「真的要走?真的毫不留戀嗎?」

  龍騰腳步狂亂地在屋內走來走去,長髮在身後飛揚著,像憤怒的黑色羽翼掙扎於荊棘間不得解脫的痛苦姿態。

  「明明可以共度幾百年的美好時光,為什麼定要弄到生離死別的地步?」

  「你不要再吵了!」龍騰大叫一聲,右手掌一揮,指尖疾射出一道黑色利風,掃向烏鴉嘮叨不休的黑嘴。

  薩克森一個三百六十度大翻身,避過那道黑風,並得意洋洋地睨他一眼。

  「打不到咧。」

  「我要去搭船了。你想待在這裡,隨便你。」龍騰袍袖一拂,推門而出。

  「等一下,你說這麼說走說走,也不想想藍天天現在有多心碎……」

  「車子已經在門口等了。」

  龍騰不許自己腦中有任何想法,只是像具行屍走肉一樣地走下樓梯,目不斜視地走過廚房、客廳、窯房。

  「二十多年的光陰啊……怎能無情地說拋就拋……」薩克森站在他肩頭低喃著。一道黑風涮地削掉它的一根黑羽毛。

  薩克森整個人……整只像被雷電擊中,滾落在地上。

  薩克森的痛不是因為羽毛被削掉,而是因為龍騰心裡的痛苦在瞬間像火山爆發似地湧進他的意識裡。

  那絞心碎腸的痛苦,讓壽命多了龍騰一百多年的薩克森,都難受到在地上翻滾了一圈。

  可龍騰腳步未停,只是木然地往前走著。

  薩克森覺得好鼻酸,如果不是他現在還是一隻烏鴉,他是真的要為龍騰一掬同情之淚的。

  龍騰這個俊美傾城的傢伙剛正不阿了幾百年,就連到了這種時刻,他都還要堅持著生命真理,不願讓藍天天成為生命裡的異類。

  實在是讓人欽佩的好夥伴啊!

  薩克森飛趕上龍騰,繼續停在他肩膀上,陪著他走出大門。

  站在禮車邊的司機一看到龍騰,立刻恭敬地上前開門。「龍先生,有位秦先生留了一個信封給你。」警衛說道。

  龍騰臉色一沉,接過信封,抽出裡頭的信箋!

  藍天天在我家作客,地址……信箋落在地上。

  龍騰的眼眸瞬間火紅,身軀也在同時消失無蹤。

  警衛和司機面面相觀著,不知道龍先生怎麼會突然變不見。一種見鬼的冷寒讓他們兩人打了個冷顫。

  薩克森飛過這兩人面前,以一種常人聽不見的低頻對他們說道:「忘記你們這三分鐘內所看到的一切,各自回到你們的工作。秦一朗沒有拿過信來,龍先生也取消了搭船的行程……」

  兩人木然的眼神對上烏鴉,用力地點頭,各自回到車上及站哨亭裡。

  薩克森站到信箋上,在確定了地址之後,雙翅向天空一蹬,立刻追隨著龍騰,消失在空中……她的頭好昏、嘴巴好幹,而且好想吐。藍天天用力呼吸著,卻只呼吸到皮膚上濃濃的藥劑味道。她勉強自己睜開眼,卻嚇出了一身冷汗。她被關在一個足足一坪大的大籠子裡!

  藍天天想縮到角落,但虛弱身子連移動的力氣都沒有。

  她怎麼會在這裡?

  記憶一幕幕地閃過她的腦海!

  今天天一亮,她在手機鈴聲中驚醒,黑暗室內只有她的手機發出亮光。

  當時,她裹在一條毯子裡,正是兒時龍騰為她覆上的同一條。她起身要找龍騰,卻發現棺材上頭貼著一張紙條,寫著!

  我走了。

  手機不停地響著,傷心欲絕的她接起手機,發現是繼母打來的電話。

  繼母說她弟弟被綁架了,要她回來籌錢。

  於是,她還來不及感傷分別,便已衝出老洋房,一心想回家想救人。才到家,她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被人搗住口鼻,人事不醒。醒來,就是現在這樣了!藍天天閉上眼,苦笑地勾起唇角,有種龍騰一離開,她便又陷入人生惡夢的感覺。

  「醒來了吧。」

  藍天天睜開眼,看到籠子外那高鼻子、長下巴的秦一朗。

  「秦一朗!你抓我來這裡做什麼!」

  「你這種無名小卒不需要知道太多。」秦一朗嘿嘿地笑著,不住興奮地搓著雙手。

  「我繼母為什麼要幫你?」

  「她賭博輸了錢,被地下錢莊逼到走投無路,我給了她一百萬,要她叫你出來,她一口就答應了。」

  「你為什麼要在我身上花一百萬?」藍天天後背冒出冷汗,但她不想流露出恐懼的情緒,好讓這人更得意。

  「你這種沒三兩肉的傢伙,當然不值得我付出一百萬,我的目標是龍騰。」

  藍天天胸口一窒,想起這人對吸血鬼的異常興趣。

  「龍騰已經走了,不在台灣了。」藍天天說道。

  「他會來的。」秦一朗露出惡毒笑容,細長眼睛倏地發亮。「我要他嘗到最在乎的東西從手中被拿走的感覺。」

  「龍騰跟我沒有關係,他只是我的老闆。」

  「你說謊!」秦一朗拿起一桶水,往籠子裡潑,藍天天蜷成一團,被水潑得一身濕。「除了你之外,他從不曾護衛過任何人。」

  秦一朗瞪著她,目光只差沒在她臉上燒出兩個洞來。

  「你一定是弄錯了,他如果在乎我,怎麼會一個人出國,把我留在台灣……」

  他的眼睛興奮地一亮。「噓!龍騰來了。」

  秦一朗後背突然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下一秒間,門被啪地一聲推開。龍騰雙足不著地飛進這座用銀打造的房間裡,雙目似火地看著被關在籠子裡的藍天天。

  「放開她!」龍騰右手揚起一道黑風,秦一朗被吹得翻滾一圈後倒在牆角。龍騰看向藍天天,她正一臉焦急地望著他,恍若被關在籠子的人是他而非她。

  「我勸你在動我之前,最好三思。」秦一朗舉起手裡的遙控器,雙眼緊盯著龍騰。「那個籠子具有導電裝置,只要我一按下按鈕,她身上的水一導電,整個人就會像坐上電椅一樣地被電到神智不清。你想看著心愛女人被電到魂飛魄散嗎?」

  龍騰瞪著秦一朗腳下的防電膠鞋,他杏眸一瞇,長髮憤怒地張揚著,利風如劍地擊向秦一朗,卻始終只停留在秦一朗一公分之外的距離,刮得秦一朗蒼白的臉多了幾道血痕。

  藍天天看著龍騰眼裡的憤怒,很怕他屈服於秦一朗的威脅而遭致可怕下場。

  吸血鬼有許多先天不能克服的弱點,如果龍騰被抓到了,他會被折磨到生不如死啊!

  「就跟你說你搞錯了,我不是龍騰心愛的女人,你這樣只是浪費時間。龍先生,你快走,不用管我。」藍天天抓著欄桿,努力地想要說服他們。

  龍騰看著她脹紅的小臉,手掌緊握成拳。

  「他怎麼可能會丟下你一人……我追逐他幾十年,他可以對我視若無睹,唯獨那次我招惹到你,他就把我們家族名下股票、資產全變成廢紙!你還敢說你對他沒有影響!」秦一朗突然咆哮出來,蒼白臉龐突然脹成血紅。

  「那是你罪有應得。」龍騰面無表情地說道。

  藍天天看著秦一朗狂亂的眼神,察覺到一股不對勁。秦一朗的恨,不只是資產被奪走的怨,似乎還有一股嫉妒之意。

  「你想要怎樣?」龍騰問道。

  「把你自己關進那個銀籠子裡。」秦一朗興奮地低喘說道。

  「不可以!」藍天天瘋狂地捶打著柵欄,被秦一朗的話嚇壞了。

  「你先放她走。」龍騰在空中移動一步。

  「我又不是傻子,我放走她,你的法力足夠毀掉我。現在優勢在我手上!」

  秦一朗冷笑著舉起手裡遙控器。「你要嘛就進去,然後把她推出來,我自然會放她走!畢竟,我可不想留一個礙眼的傢伙在房子裡。」

  龍騰望向藍天天,她已經哭到全身發抖,卻還是拚命地搖頭,就怕他真的為她而屈服。

  「我寧可一死,也不想看到你被這種小人威脅!」藍天天瞪著龍騰的眼,大吼出聲道。

  「你給我閉嘴,否則我電死你。」秦一朗大叫著。

  龍騰右手一揮,一股氣流甩上秦一朗的臉龐,打得他臉一偏。

  「上一個被你抓住的吸血鬼,被你關在研究室裡幾個月,你現在又想怎麼對我?分析我的血液?解剖我的器官?還是,把一部分的我放在太陽底下,看看我的復原能力……」

  龍騰的聲未落地,整個人突然降落在銀製地板上,他的腳底頓時被灼燃出一陣白煙。

  他修長身子鎮躓了下,長髮尾端也被白煙所波及,噴出火星渣子。

  「不!你走開!走開!」藍天天拚命地搖晃著柵欄,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龍騰受苦。

  龍騰繼續往前走,黯紅杏眸定定地看著藍天天,彷彿他的下半身不是正受著劇烈的痛苦一般。

  藍天天踢著柵欄,用頭去撞柵欄。「你回去!你回去!我最多就是一死而已!」

  「我陪你一起。」龍騰一步一步地朝著柵欄走去,銀色火焰已經順著他的腳板燒灼至他的小腿。秦一朗傻了,完全沒想到龍騰會來這一招。

  「你不要亂來!否則,我按下按鈕,她會死……」秦一朗臉色慘白地說道。

  「你按下按鈕吧,我陪她一起走。」

  龍騰走到柵欄邊,握住了藍天天伸出的雙手。

  他們四手緊握著,握住的是彼此的心。

  龍騰將她的手握到唇邊,輕輕一吻後,他兩手緊抓住柵欄。

  「啊!」龍騰的手掌被銀欄灼燒,焦肉味頓時撲鼻而出。

  銀欄乍然被他拉彎,露出一個人頭般大小的洞口。

  「住手!」

  秦一朗和藍天天同時瘋狂地大叫著。

  淚流滿面的藍天天抓住龍騰血肉模糊的手,用力地吹著,好似這樣就能減輕疼痛一樣。

  「快出來。」龍騰已經只剩骨肉的手掌,抓著她的肋下往上一提,好讓藍天天爬出柵欄。

  「都是你這個妖婦!如果不是你,他怎麼會傷成這樣!」秦一朗衝上前咆哮著。

  龍騰回眸一瞪,一股黑氣從他指尖射向秦一朗,只是這一回黑風力道已是無力─秦一朗的身子一偏,只是輕輕地撞上牆壁。

  「停!停!不要再用法力了!」

  藍天天看著龍騰的雙眼流出血,她抱住龍騰,狂亂地扯下自己的衣服,包裹住他的雙腿,不讓他有直接接觸地板的機會。

  「我們快走。」她瘦削身子強撐著他,黑色雙眸裡有著頂天立地的氣勢。

  龍騰望著她堅強神態,他突然間笑了─「我最喜歡你不向命運低頭的樣子。」

  「等我救出你之後,你會更喜歡我的。」藍天天回以一記燦斕的笑容後,她環抱著他的腰,扶著他便往外走。

  「慢著。」秦一朗對著他們的背影大喝一聲。

  沒人理會他。秦一朗臉色一沉,從懷裡掏出一把槍,對準他們的後背。「龍騰,我要你一輩子都記住我。」

  砰!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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