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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凌子月 -【小紅帽遇到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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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 00:00:5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凌子月 - 小紅帽遇到郎

她就是藍若宓,是害死文旭的小紅帽,
是旁人口裡那個水性楊花、人盡可夫的虛榮敗金女,
所以,他要她得到教訓,付出代價──
當他用力撕毀她纖薄的蕾絲底褲時,
她明白接下來要做的,不是浪漫的綺麗情事,而是一場復仇戰爭!
像閻翌磊這樣的男人,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抗拒得了,
然而殘酷的命運,偏偏讓她成為這男人痛恨的對象!
沒有任何前戲、沒有半句溫言蜜語,
他像個持著火劍的復仇使者,強行佔有了她……
面對如此的殘暴對待,她卻只能選擇懸淚忍痛接受,
因為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她活該受罰……
不過,當看到她像可憐的棄兒般蜷縮在冰冷的地板時,
他的心,竟然開始失去了平衡!
是他高估自己的克制力?還是低估了她美麗的影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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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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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 00:01:25 |只看該作者
楔  子

  “小紅帽,快來看爸爸幫你買了什麼?”男人一進屋,就大喊。

  昨晚他為女兒講了糖果屋的童話故事,女兒吵著也要一間糖果屋,可是不要巫婆。

  “爸爸!”小紅帽穿著紅色連帽小斗篷,從她的房間沖出來。

  上上個月爸爸告訴她小紅帽與大野狼的故事,她好喜歡故事書裡小紅帽穿的可愛紅斗篷,爸爸就買了一件給她。

  她常常把紅斗篷穿去學校,現在連學校的同學都叫她小紅帽,爸爸也開始叫她小紅帽。

  “當當!”男人獻寶似的,把薑餅做成的糖果屋,放到女兒面前。   

  “糖果屋!”小紅帽快樂地尖叫。

  “沒有巫婆的糖果屋喔!”男人揉揉孩子的頭,神情盡是寵愛。

  “這麼小的糖果屋,巫婆應該住不下吧。”

  “巫婆有法力,可以把自己變得很小很小,住哪裡都不是問題喔。可是爸爸跟你保證,沒有巫婆可以住在這間糖果屋,因為爸爸請了法力高強的仙女施了法術保護這間可愛的糖果屋,所以小紅帽不用擔心。”

  “爸爸好厲害!”小紅帽高興的為父親拍手叫好,但隨即又想到,“爸爸,仙女住在哪裡呢?”

  “仙女住在很遙遠、很遙遠的國家。”

  “那爸爸怎麼找到她的?”

  “仙女出來玩,剛好被我遇見,她現在已經回到她的國家了。”   

  “那她會再出來玩嗎?小紅帽也好想見她喔!”

  “小紅帽放心,仙女姊姊會再來我們這裡玩的。”

  “真的嗎?”

  “當然……”

  突然,男人的聲音像被卡住的舊式唱片,變得嘁嘁沙沙,然後越來越小、越來越遠,最後連身型都變淡、變得透明,轉眼消失了。

  小紅帽手上的糖果屋也跟著慢慢融化,一下子竟與男人一樣,完全不見了!

  “爸爸,不要走!我的糖果屋……”

  “小宓宓、小宓宓,醒醒啊……”

  她感覺有人在拍她的臉,她掙扎,想找爸爸、想找消失的糖果屋。

  “小宓宓……”

  藍若宓終於張開眼睛,回到現實。她床邊站著育幼院的修女,憂慮望著床上的她,藍若宓眨眨眼,知道自己又作夢了,“對不起,修女媽媽。”她低聲道歉,她曉得每次作夢她都會胡亂說話,控制不住聲音大小,總會吵醒同寢室的小朋友,以及修女媽媽。

  “沒關係,你只是作惡夢了。要不要修女媽媽講故事給你聽?”這孩子到育幼院才一個月,她的父母曾經是這育幼院的院童,同樣是修女帶大的。

  唉,沒想到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會在一夕之間支離破碎。

  藍若宓的父親藍修謙是位建築師,上個月到工地勘查工程進度,卻發生鷹架倒塌的意外,不幸身亡。

  藍若宓的母親江詩晴在學校教書,承受不住失去丈夫的痛苦,自殺了。

  修女記得那天江詩晴把若宓帶來育幼院,眼神充滿抱歉,“修女媽媽,這陣子我真的沒辦法帶宓宓,修謙的喪禮還有好多細節沒弄妥,我只能把宓宓先帶來這裡,可以請修女媽媽幫我照顧嗎?”

  “沒關係,你去忙,過幾天再來帶宓宓。”修女媽媽沒想到那會是她最後一次看到江詩晴。

  兩天后,江詩晴自殺的消息傳來,她震驚得無法自己。

  那是兩個相當優秀的好孩子,她看著他們長大,從一無所有到事業有成,組成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他們常常帶宓宓到育幼院來看她、看院童。

  修女媽媽很疼那兩個孩子,沒想到他們竟會年紀輕輕就離開人世。

  “修女媽媽,謝謝你。我可以自己睡,不用講故事。”藍若宓閉上眼睛,抱緊著那件紅色斗篷,努力入睡。

  修女憐惜地拍拍宓宓的背,彎身給那張小小的,像天使般純真的臉一個吻,替她把被子蓋好,才輕聲說:“晚安,小宓宓。”

  “晚安,修女媽媽。”宓宓低聲說,沒有張開眼。

  那一年藍若宓剛滿七歲,她常常夢見糖果屋、夢見死去的爸爸,卻從來沒夢過死去的媽媽。

  她記得媽媽帶她來育幼院那天,說了很奇怪的話:“小紅帽,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可是媽媽沒有爸爸,真的活不下去了。我好愛好愛爸爸,真的好愛他!你答應媽媽,長大後要找一個像爸爸那樣好的人,會為孩子說故事、買糖果屋給孩子的男人,這樣的男人才能帶給你幸福。”說那些話時,媽媽哭得好傷心。

  “媽媽不要哭。小紅帽長大後,一定會找一個像爸爸一樣的男人,他會給我幸福,也給媽媽幸福。”她不敢告訴媽媽,其實她誰都不要,只要爸爸。

  “好,媽媽不哭了。小紅帽以後要聽修女媽媽的話,也要記住媽媽的話,找個像爸爸樣的好男人,過幸福的日子,知道嗎?”

  “知道了。”小紅帽乖巧的點點頭,她會聽媽媽的話,找一個會帶給她幸福的好男人………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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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 00:01: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小紅帽,你願不願意跟我交往?”

  “你確定嗎?我不想再讓人傷心了。”小紅帽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表情非常無辜。她的內心很掙扎,全校品學最兼優、家世最顯赫的准閻光集團接班人竟要求跟她交往!為什麼選她?難道他不曉得她的要求很離譜嗎?

  “如果我做不到你的要求,我會心甘情願離開,你不必擔心我會傷心。”  

  “可是我的要求真的很無理,連我自己都覺得很過份,總是在浪費別人的時間。”小紅帽的聲音甜甜的,聽起來無辜。

  “我是想得很清楚才來找你的。”

  “你確定要跟我交往?”

  “我要跟你交往!請給我一次機會。”他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不對,是必勝的決心,才跑到小紅帽面前跟她告白。

  “你清楚我的要求嗎?”

  “只要我送對你想要的禮物,你就會立刻嫁給我。”天底下任何一個男人,不管誰送對小紅帽心中的神秘禮物,都能娶得美人歸。

  “好吧。”小紅帽用力點頭,解釋得更清楚:“你只有半年的時間,不過,如果你不會讓我太討厭的話,可以再延長半年。”

  

    “你不愛我”男人睜大眼,一臉錯愕,不相信剛剛聽到的。

  “更正確的說法是,我從沒愛過你。”

  “從沒愛過……”男人先是無法置信地低聲重複,緊接著憤怒大吼:“什麼叫從沒愛過我?”

   他們交往十一個月又三十天,再一天就可以滿一年了,一年耶!她竟說她從沒愛過他。

  三百六十四天,他在小紅帽身上花了三百六十四天的寶貴光陰,她居然說出這種話,不怕他變成大野狼,把她吃下肚嗎?

  他一直以為小紅帽對他不一樣,原來一切只是他一廂情願,她從沒真的愛上過!

  “你一直送不對禮物,我已經多給你半年的時間了。”小紅帽咬了咬唇,做出這個決定她也不好受,但她不想再浪費閻文旭的時間,他應該找一個比她更好、更配得上他的物件。

  聽見這句話,閻文旭頓時氣弱,掙扎想辯駁,可是卻說不出一句話。

  雖然已經快滿一年,但他的記憶力沒退化,沒有忘記當初答應小紅帽交往的“著名”條件。

  閻文旭好沮喪,又好不甘心!他比先前的那些男人多了半年,他一直以為小紅帽對他不一樣,也存著僥倖心理,就算他沒送對那份禮物,小紅帽還是會跟他繼續交往。

  他覺得禮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心意是真的,這才最重要,不是嗎?

  況且這將近一年的時間裡,能送女孩子的禮物,他都送過了。   

  從口紅、衣服、香水、珍珠,到鑽石……幸好他的家世好,花得起那些小錢!

  偏偏他送的那些東西,沒一樣是小紅帽要的!

  他不相信世界上真有男人猜得出小紅帽想要什麼!他不相信世界上還有男人會比他更用心,更愛小紅帽。   

  三百六十四天來,不論颳風下雨,他接送她上下學、去打工的真誠心意,她感受不到嗎7   

  他噓寒問暖怕她冷、怕她餓的用心,她體會不到嗎?

  他愛她呀!是真的用了心在愛她。

  可是,她現在竟用那雙清純無辜的大眼睛看著他,用那張粉嫩的小嘴說著殘忍無比的話!

  閻文旭哪受得了這種打擊,他自小備受寵愛關注,一畢業就將成為家族企業接班人。在其他女人眼裡,他幾乎是高不可攀的金龜婿。

  這麼高高在上的他,卻為了小紅帽,甘願低聲下氣、隨傳隨到、甘願臣服在她裙下,只是,小紅帽似乎看不見這些。

  他好恨!卻沒辦法對她太壞。

  “對不起。”最後,他竟還跟她道歉!他簡直窩囊到家。

  藍若宓打從心底覺得閻文旭是個好男人,她甚至想過,閻文旭有些像爸爸,但為何他就是不能送對禮物呢?

  她相信遠在天堂的父母,如果真認為閻文旭能帶給她幸福,他們會讓他送對禮物的!

  唉,小紅帽歎了一口氣,有點捨不得。將近一年的時間,閻文旭對她真的很好,但沒辦法就是沒辦法,再拖下去也只是耽誤閻文旭而已。

  “應該是我說對不起,你對我真的很好,可惜你沒辦法送對禮物。”

  “那個禮物真有那麼重要嗎?比我對你的心意還重要!”閻文旭一直搞不懂,什麼東西能比人還要重要!

  “我是孤兒。”小紅帽語氣沮喪。

  “我知道。”就因為這樣,閻文旭對她更憐惜。

  “我答應過媽媽,要找一個跟爸爸一樣好的男人。我答應媽媽的話,一定要做到。你必須送對禮物,我才能跟你在一起。”

  “用一份禮物來判定我的好壞,你不覺得很不公平嗎?”

  “對不起,但我相信命運,相信我父母在天堂會守護我。如果你是對的人,一定有辦法送對禮物。你是好人,可惜我們沒緣分。”

  “你……”他不知道該說什麼,當女人迷信緣分時,說什麼都是廢話,“那我只能祝福你,希望有天你能找到你要的男人。”

  “謝謝。”   

  小紅帽看著閻文旭離去的落寞背影,怎麼也沒想到那竟會是他們的最後一面!

  這一年,小紅帽大學三年級,閻文旭大學四年級。

  他們誰都沒想到,會在彼此大好的青春歲月裡,刻下最深刻、最陰暗無法挽回的印記。

  分手兩個月後,閻文旭死了,死於憂鬱症以及厭食症雙重交迫下。

  而得知閻文旭死亡消息的藍若宓,休學一年,隔年複學,純真的臉上多了一份成熟,男人成了她的拒絕往來戶。


  謠言有多恐怖?當然是非常恐怖。

  因為謠言多半不是事實,但卻總會帶來傷害。

  清華大學校園謠傳著,校花小紅帽是個花花公主,淫蕩又拜金。

  用清純無比的長相,勾引富家公子拜倒石榴裙下,在他們獻盡真心與金錢後,小紅帽會一腳狠狠踢開他們,再尋找下一任目標。  

  謠傳清大最俊帥的鑽石貴公子,就是小紅帽害死的。

  她跟人上床、跟人論及婚嫁,卻在最後因為另一個第三者,狠心拋棄閻文旭,無視閻文旭的一片真情與苦苦相求。

  根據謠傳,因為第三者比閻文旭有錢、比閻文旭帥,小紅帽才狠心踢開閻文旭。不過亂七八糟的謠言裡,始終沒傳出第三者的正確姓名。

  閻文旭死了兩年,今天是閻文旭的忌日。

  兩年的時間,並未沖淡校園內傳得沸沸揚揚的謠言,因為謠言裡的事件女主角,還在清大,今年才要畢業。

  時序是暮春,再過一個月驪歌就要唱起……

  藍若宓的身影變得很孤獨,在清大校園內,她的朋友真的不多。

  她剛上完環境經濟學,今天已經沒其他課了,大四下她只修了九學分。

  “小紅帽!小紅帽!”

  “鬱庭,你怎麼在這兒?”藍若宓驚喜,在教室外等她的,是從小跟她在育幼院一起長大的方鬱庭。

  “我特地來等你的。修女媽媽提醒我過來,她說你今天下課會去墓園,要我過來陪你。今天是閻文旭的忌日,沒錯吧?”

  “嗯。”藍若宓點頭,勉強笑了笑。陽光很燦爛,可是她的心卻一片黑,滿滿地悽楚陰暗。

  “那趕快走吧。”  

  “我其實可以一個人去。”

  “我知道,但我不想讓你一個人去。別羅唆了,快走吧!”方鬱庭拉起小紅帽的手,不由分說開始跑。

  “你慢點啦。”藍若宓邊跑邊喊,想掙脫,偏偏方鬱庭將她拉得緊。

  方鬱庭一邊跑一邊回頭看,“很虛喔!才跑幾步路就不行了。”

  “才不是勒。”藍若宓回嘴。

  兩個邊跑邊說話的女人,都沒注意到前頭突然出現的人。

  意外發生得太快,藍若宓、方鬱庭一前一後撞倒人,三人跌成堆。

  “啊一一”方鬱庭先尖叫。

  “啊一一”接著是藍若宓的聲音。

  至於被撞倒的人,只是輕輕地悶哼。沒製造太大噪音。

  疊在最上頭的藍若宓,好不容易才掙扎起來,趕緊拉起方鬱庭,最後才看清楚壓在最下頭的是個男人。

  “我今天真是豔福不淺,出門不到兩小時就碰到3P意外。”男人笑笑,沒半點生氣的樣子。

  “對不起、對不起。”藍若宓趕忙道歉,伸手想拉起半躺在地上的男人。

  “謝謝。”男人很大方,把手交給她,借了她的力,站起來。

  他拍拍洗得早褪色的牛仔褲,嘻皮笑臉說:“真糟糕,待會兒要去找系主任,髒兮兮去見人好像挺沒禮貌的。”

  “那怎麼辦?”方鬱庭趕忙問。她方才是看傻了眼,愣了老半天才回過神。

  她們撞到的男人高頭大馬,少說一八五,五官立體,稱得上帥,卻不是時下流行的冷酷帥哥那一型。相反地,他笑起來很陽光、很燦爛,跟其他人相比,他根本就是光芒四射的太陽,周圍的人相形黯淡。

  “還能怎麼辦?除非你們現在有多餘的長褲、襯衫,而且還必須符合我的size,要不然我就只能這樣沒禮貌的去拜訪系主任了。”帥哥連聲歎,表情卻完全不苦惱,他好像只是想捉弄兩位莽撞小姐。

  “有沒有其他補救辦法啊?”方鬱庭追問,面對笑臉燦爛的帥哥,她可狠不下心拍拍屁股走人。

  一旁的藍若宓不曉得為什麼發著呆,一副雷公打下來都目不過神的樣子,她半張嘴瞪著剛剛被男人握過的手掌心,像是上頭有什麼怪東西。

  大帥哥歪頭思索,認真打量了方鬱庭。以及方鬱庭旁邊的……藍若宓,燦爛無邪的笑說:“有!兩位美麗的小姐如果請我吃飯,就可以補救我即將被評斷為沒禮貌的名譽損害。”

  “這……”方鬱庭猶豫,推推旁邊的藍若宓,想看她打算怎麼辦。

  無奈藍若宓還在發呆,根本不曉得發生什麼事。

  “喂!小紅帽,你怎麼了?摔到腦袋了嗎?”方鬱庭得不到反應,又用力推了藍若宓,說話也大聲許多。

  “啊!什麼事?”藍若宓終於回神。

  “這位帥哥希望我們請他吃飯。”

  “為什麼?”

  “補償他的損失啊。”方鬱庭覺得很有趣,顯然剛剛小紅帽神遊去了。

  “什麼損失?”藍若宓還是搞不清楚狀況。

  “你就是小紅帽?”帥哥特地站到藍若宓面前,“你好!我是閻翌磊,五年前從清大經濟學系畢業,算是你的直系學長喔。”

  閻翌磊還是笑,掏出名片交到她手裡。

  藍若宓看著名片上的名字,許久都說不出話。

  “我是閻文旭的堂哥。”閻翌磊像個沒事人,說出方郁庭、藍若宓都震驚無比的話。

  她原只是想這麼巧,他也姓閻,姓閻的人其實不多,沒想到,他竟是文旭的堂哥。難怪他會驚訝反問她就是小紅帽?其實如果她早些注意到名片上的頭銜,她就該反應過來,他跟閻文旭必定有關係。

  藍若宓尷尬地看向他,不知該說什麼,

  “沖著這層關係。你們更應該請我吃飯了!”閻翌磊充滿笑意的臉,看不出他對藍若宓有任何不滿的情緒。

  “你……還要我們請你吃飯?”藍若宓很懷疑,他的笑容是真的嗎?他不恨、不惱、不怨她嗎?還笑咪咪地要她們請吃飯嗎?

  “當然啊,你是我堂弟最愛的人,我沒想到這麼巧能碰見你!一起吃頓飯好嗎?我們應該有很多話可以聊。”閻翌磊的笑臉多了份認真。

  “你……應該很氣我才對,我害死了你堂弟。”藍若宓艱澀地說。

  “小紅帽……我可以這樣叫你吧?”閻翌磊摸摸她的頭,很親切的樣子。

  對於他的親切,藍若宓感到困惑,依常理他應該恨死她才對。她不懂為何他對待她,像是對待鄰家妹妹般親切熱絡。

  沒等她回答,閻翌磊繼續說:“害死文旭的人不是你,是他自己,是他對挫折的忍受力太低。我很高興今天可以遇見你,我們可以一起聊聊文旭。他不在了,能跟他曾經深愛過的你聊天,可以減輕一些我對他的思念。”

  “你……”藍若宓震撼得不知還能說什麼,自從閻文旭死後,除了育幼院一起長大的朋友、修女媽媽,幾乎所有人都怪她,覺得一切都是她的錯。

  可是這個人……這個和文旭有著同樣姓氏的親人,最有資格怪她的人,卻說不是她的錯!

  “我跟系主任約定的時間快到了,再不走會遲到。這樣吧,五點半我在校門口等你們,你們若可以過來,就一起吃頓飯。如果你不願意跟我一起吃飯,其實……我也可以理解。”

  他望進那對漾著水意的眸子低聲說,拍拍她的臉,他的舉動那樣自然,自然到被拍了臉的藍若宓完全沒有被侵犯的感覺。

  “希望五點半可以再見到你們,掰掰羅,小紅帽,以及小紅帽的朋友。”閻翌磊笑笑朝她們揮揮手,接著往系辦方向跑去。

  好一會兒,兩個女孩才邁開腳步,朝另一個相反方向走。

  “要跟他吃飯嗎?”兩人沉默片刻後,方鬱庭忍不住開口。

  “你覺得好嗎?”

  “他人看起來不錯,有成熟男人的味道,卻很開朗。看不出來他大你四屆,他根本就像個學生。”

  “可能是穿著的關係吧。”

  “你剛剛……被他電到了喔?”

  “什麼電到?”

  “我們十多年姐妹當假的啊,你剛剛不知道神遊到哪兒去,是被電昏了吧?那位帥哥,看起來電力超強的,有沒有幾百萬伏特?”

  “我說過我不會再交男朋友了。”

  “但你沒說過你這輩子不結婚喔,不交男朋友並不代表不會有老公。”

  “沒男朋友哪裡會有老公?”

  “人生,說不定的。”方鬱庭笑得神秘兮兮,仿佛真有什麼神秘未知事要發生。

  “害死一個人已經夠了,我不想再害人。”藍若宓難過地說。

  “我覺得閻翌磊說了一句人話,閻文旭不是你害的,是他自己挫折忍受力太低。”方鬱庭拍拍她的背,想給她打氣。

  “推卸責任不會讓我比較好過。”

  “算了!別說這些,你到底要不要跟他吃飯?”

  “你覺得跟他吃飯適當嗎?”

  “哪裡不適當了,人家可是閻光集團執行長,又是閻文旭的堂哥,吃完這頓飯說不定你一畢業就有工作了。”方鬱庭剛剛可是把那張名片看得清清楚楚,一字都不漏。

  就是這樣才不好!藍若宓安靜地想,歎了口氣,執行長!那原是閻文旭的位置。

  她還記得閻文旭曾經告訴她,將來他接了執行長的位置會很忙,但他絕對會抽空陪他愛的人。

  閻文旭是個好人,是個體貼的情人,是真心愛過她的人……她的心,真的很痛。

  “你又在發呆!”方鬱庭曉得她一定是想起閻文旭。唉!她為閻文旭受的罪,實在夠多了!她休學那年……算了!別再想那些糟糕的事了。

  “我沒事,晚上去吃飯吧。”藍若宓最後說,她想她欠閻家人的,不是一頓飯這麼簡單的事。她實在無法相信,閻翌磊不恨她。

  大樹底下閻翌磊目光深沉,望著兩個女孩離去的背影,也許是樹蔭的遮蔽,他的神情有些陰暗。

  沒人知道。他來清大走這一遭,真正的目的不是為了與從前的恩師敘舊,而是為了剛剛走遠的小紅帽。

  藍若宓,綽號小紅帽,她長得……比照片還漂亮!

  閻翌磊緩緩抽完一根煙,距離他跟系主任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分鐘。

  他一直等到那兩個女孩遠得再也看不到了,才舉步朝經濟系系辦走去。



  下午五點半,藍若宓一個人朝清大校門口走去,遠遠就看見閻翌磊對著她揮手,一臉燦爛笑意。

  她趨步向前,閻翌磊大手忽然攬上她的肩。自然地好似他們早八百年前就相識了。

  “你的朋友呢?”閻翌磊笑問,攬著她朝自己停在不遠處的車子方向走:

  “她有事沒辦法過來。”事實上,方鬱庭一點事也沒有,就是堅持不跟她來,她原本也不想來,偏偏方鬱庭非要她來不可。

  “那好,就我們兩個去吃燭光晚餐吧!”   

  片刻,他們來到車子旁,閻翌磊替她開車門,做了“請”的手勢,“上車吧,小仙女。”

  藍若宓看他一眼,直覺事情不像她眼前所見,閻翌磊的熱情,像是日光下色彩斑爛的美麗彩蝶,隱藏著看不見的毒。

  閻翌磊看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以為她是有所顧慮,“別擔心,我當你是妹妹,沒什麼非分之想,國外待久了,就愛開玩笑,你不用擔心,我會在十點前送你回家。除了吃飯聊天外,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我不是在擔心我自己,我是在想該怎麼稱呼你,比較恰當。”藍若宓淡淡說,坐進車子裡。  

  “喊我名字,或者叫我學長都可以。”

  一會兒,閻翌磊笑咪咪地關上車門。

  “我稱呼你學長好了。”

  “有沒有特別不愛吃的東西?”發動車子後,他轉頭問。

  “沒有。”

  “難得遇到不挑食的女生!吃海鮮好嗎?”

  “都好。”

  “你確定?等會兒可別要我幫你剝蝦剝蟹喔。”

  “我會自己動手。”

  “好!那我們就去吃海鮮。”

  “嗯。”

   車子開到一處漁港,閻翌磊熟門熟路地將車停泊在一家裝潢雅致的餐廳前,熄了引擎,對身旁的藍若宓淺淺笑說:“坐著別動,等我。”

    他下車,繞過車頭來到車門邊,彬彬有禮地幫藍若宓開車門,朝她遞出掌心,“下車吧,小仙女。”

    藍若宓望著那厚實大掌,困惑了,他的笑如此真誠、他的舉動自然得不像刻意造作,世上真有人能這麼寬宏大量嗎?閻翌磊真的認為文旭不是她害死的?  

  她的輕歎聲讓海風吹散,伸出手握住閻翌磊的掌心,那厚實溫暖的大掌,溫暖了因閻文旭死後就冰冷的心。

  閻翌磊將她拉出車外,鎖上車門。“怎麼了嗎?我好像聽見你歎氣。”  

    藍若宓暗自心驚,她以為她的歎息已被漁港的海風吹得消散,沒想到他會聽見。

  她拉開笑臉若無其事的說道:“你聽錯了。”

    閻翌磊沒再追問,指著餐廳招牌說:“這餐廳招牌上的字,是我父親提的。我父親最喜愛的書法與美食,全在這家餐廳裡。十年前,我父親開了這家餐廳,當過兩年餐廳大廚,後來把餐廳轉手,現任老闆愛極我父親的書法,也愛我父親自創的十道招牌菜,我父親的招牌菜與書法保留至今。”  

    閻翌磊磊臉上的驕傲貨真價實,他父親一直是他學習的對象,以往只要父親交代,無論什麼事他都會盡力達成。他跟父親亦師亦友亦父子的關係,向來讓周圍親友豔羨,然而“小紅帽事件”卻令他們的和睦關係出現裂痕。

    他昂揚的神色忽地轉黯,他悶悶地想,只要一年時間,一年後他一定會努力修補那道裂痕,讓父子關係回到從前。

  藍若宓專注看著招牌上的字跡,轉頭正想說些什麼,卻看到閻翌磊那抹黯淡,她不由得沉默了。

  走進餐廳後,閻翌磊的燦爛笑容再度出現,“我想點奶白蟹、冷醉蝦,你吃吃看。十道招牌菜裡,我最喜歡這兩道。”兩人坐定位,閻翌磊跟前來招待的侍者點了幾道菜。

  “你跟你父親的感情很好吧?”

  “別人都說我們好得像兄弟。”

  “能與自己的父母建立朋友之交般的感情,是難能可貴的幸福與幸運,我很羨慕你。”藍若宓由衷說,不經意顯露出羨慕神色。

  “你呢?跟父母的感情好嗎?”

  “我父母都已經過世了。”

  “很抱歉,什麼時候的事?”閻翌磊語氣充滿遺憾。

  “我很小的時候。”   

  “那你……”

  “我是在育幼院長大的。其實我父母也都是孤兒,沒有親戚,父母過世後,我也變成孤兒。”她努力微笑著,試圖不洩露心底的憂傷,閻翌磊從她眼底看見壓抑的感傷,她的笑多了份讓人憐惜的味道。這就是她勾引男人的手法吧?可憐的身世、試圖堅強的神情,當美麗、柔弱與哀傷並存時,有多少男人能壓抑得住英雄氣概?能阻絕得了想保護她的欲望?   

  藍若宓像開在懸崖邊的豔麗花朵,她的美麗引人想上前採擷,讓人忘了採擷懸崖花朵的危險,忘了一旦採花失手,便會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場,一如文旭的下場。

  如果他不明白真相,眼前的藍若宓必定能引發他的憐惜吧?

  餐廳的侍者將菜送上桌,閻翌磊趁空檔緩了緩心裡逐漸翻揚的怒意,臉上扯開熱情笑花對她說:“趁熱吃,吃完我們去海邊散散步。”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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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 00:02:0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閻翌磊與藍若宓並肩踏行在離浪潮幾步距離的沙灘上,海風吹得溫柔。

  “有吃飽嗎?”他側臉望她,瞥見海風將她長髮吹拂上臉畔,幾繒黑髮親密的貼吻她粉嫩唇瓣,藍若宓唇邊開出一朵溫柔的笑,教他看得有些失神。海潮明明就在不遠處來去,怎麼有一瞬間他竟覺得世界變得安靜了?  

  “我吃得很飽。”她輕柔的聲音響起,閻翌磊甩甩頭聚攏渙散的心思。她的美,早在見到她本人之前他就知道,彎彎黛眉、雪白皓齒,那雙漆黑如夜的美眸,更是讓人無法忽視。她的美,他明明早就知道了!他以為能不受影響,萬萬沒料到他還是被她影響了。

  究竟是他高估自己的克制力?還是低估了她美麗的影響力?

  “你快畢業了,開始找工作了嗎?”

  “下星期六學校有一場就業博覽會,到時候應該可以找到不錯的工作。”邊說,她邊撥開被風吹在臉上的髮絲。

  “想找什麼樣的工作?”

  “現在還不知道,我的英、日文能力不錯,都通過高級檢定了。學長,你也知道讀經濟系出路說寬很寬,但又似乎沒那麼寬,大學四年裡我特別加強語文能力,也拿了幾張金融相關證照。我想工作應該不難找,但要能做到自己喜歡的工作就比較難了。”

  “想過嗎?其實想像中的喜歡與實際做了真的喜歡有些差距。”藍若宓笑了笑,“你也是經濟系畢業的,有什麼好建議嗎?”

  “好的建議不敢說,不過,下星期閻光集團要招考一名特助……”

  “我應該不適合。”藍若宓打斷他的話。

  “先聽我說完。”閻翌磊搖搖頭,也笑著打斷她沒來得及說完的話。

  “閻光集團排名臺灣百大企業前幾名,你毫無工作經驗,想參加特助招聘考試在第一關資料審核就過不去,但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讓你參加考試,只是讓你參加考試,剩下要看你自己的實力。萬一你真有能力通過考試,還得經過六位高級主管面試,最後篩選三位,由我做最後決定。我想,你考不過的機率接近百分之九十九。不過,倘若你有挑戰百分之一勝率的勇氣,這個經驗,對你日後找工作應該會有很大的幫助。”

  “特助的工作內容是什麼?”百分之一的勝率?這是個很好的學習經驗。   

  “簡單說,算是執行長的小分身。閻光集團海內外各有據點,特助必須參與重要決策會議、提出決策建議,還得時常飛往各據點巡視營運狀況、彙報總公司。這份工作需要中級主管三年以上經驗的人,才能比較快進入狀況,所以我說你考不過的機率接近百分之九十九。”

  “好吧,我就當作是找工作前的暖身經驗。”

  “真是個勇敢的好孩子,願意挑戰百分之一的勝率。”他摸摸她的頭。

  “你知道的,我不是好孩子。”藍若宓意有所指。

  閻翌磊抽回手,放進長褲口袋裡,神色複雜收回在她身上的目光,夜幕低垂,忽明忽滅的漁火在遠方海平面處點點閃爍,閻翌磊覺得他的心情也如點點漁火般,時而幽暗、時而明亮。

  好一會兒過去,他才重拾話題:“你並不是毫無優勢,閻光集團以金融業起家,這次招聘的特助需要有金融相關背景,你考過金融相關證照,本身又是經濟系出身,英、日文都通過高級檢定,除了中級主管三年以上經驗這點你不符合之外,其實挺適合這份特助工作。如果你能過關斬將成為最後三個人之一,我會很認真考慮要不要網羅你這位人才!”

  “我想我沒那麼厲害,學長願意給我考試的機會,我已經很感謝了,我會盡力不止學長太丟臉。”

  “不必感謝我,只要盡力就好。專業科目方面,我先借你幾本參考書,不過都是原文書,你有時間就看看。”

  “這算不算考前洩題?”

  “我不是出題目的人,只知道大概會考的方向,這也算是有點私心,怕推薦的人考了零分,這樣面子會掛不住。”閻翌磊聳聳肩笑著。

  藍若宓也笑了,“請放心,我不會考零分的。”

  “這是保證?”

  “是。”

  “有這個保證我放心多了。我送你回去吧,你住在哪裡?不全還在育幼院吧?”  

  “我已經大到不能住育幼院了。我跟鬱庭,就是本來要跟我一起來的朋友,我們在外面租了兩房一廳的小公寓。鬱庭跟我一起在育幼院長大,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們的學費、生活費跟租屋費,由育幼院出嗎?”

   藍若宓搖頭,“在育幼院長大的孩子,滿十八歲就必須自立更生。社會的捐助有限,還有很多更年幼的孩子需要照顧。”

  “那你的生活費……”

  “多兼幾個家教足夠應付了,還能存下一些錢。至於學費,我幾乎都靠獎學金,沒什麼問題。”

  “很辛苦吧?必須靠自己生活。”閻翌磊的聲音充滿疼惜。

  “不會,能靠自己生活,是一件令人滿足的事情。人早晚都必須靠自己生活,我只是比一般人早一點,無所謂辛不辛苦。”她神色開朗,拒絕被同情。

  “你很堅強。”這句話閻翌磊倒是說得衷心。

  “會嗎?聽說在美國,普遍都是滿十八歲就要自立更生了。”

  “那是他們的文化,並不是臺灣的文化。”

  “那是值得我們效法的地方,人早些獨立,就能早一些學習看對生活,沒什麼不好。”

  “我發現你是個擅長言詞的小仙女。”

  “我不是小仙女,文旭的朋友都說我是女巫。”藍若宓語氣充滿自嘲,笑容是苦澀的。

  “別人給你什麼稱呼並不重要,重要是你怎麼看自己。你是小仙女,或是女巫,得由你定義才能算數。”閻翌磊拍拍她的頭,說話的模樣像個疼惜妹妹的大哥哥。

  藍若宓視線直直朝他雙眼探進去,仿佛想看進他靈魂深處,“學長,我想……我應該是女巫。”

  對著藍若宓漾著淚光的眼,他竟無法控制地興起些微心疼。她楚楚可憐的模樣,是在演戲吧?

  “我只能說,我不認為你是女巫。我送你回去了!”

  “我希望自己是貨真價實、擁有法力的女巫,我想施魔法讓文旭活過來。”

  “若能這樣,我也希望你是女巫。可惜,你並不是。上車吧!”

  

  學長,我想我應該是女巫……

  閻翌磊送藍若宓回家後,回到停在巷口的車上,點起一根煙,忽然想起藍若宓的話,她泫然欲泣的模樣真實得像確確實實痛在心上一般,他差一點要相信對於文旭的死,藍若宓是有罪惡感的。

  明明所有傳言都顯示藍若宓是個水性楊花的美麗拜金女,他卻在聽見那句話後,生出幾分猶豫……

  閻翌磊的手機在此時響起,打斷他的思緒,他撚熄煙,接了電話:“哈羅,我是閻翌磊。”

  “回臺灣住得還習慣嗎?”是他父親的聲音。

  “爸。”聽見父親的聲音,他心情激動,聲音卻只顯露幾分。

  兩個月前,他因為辭掉麻省理工學院的教職,也暫時將美國公司的工作交托好友兼合作夥伴Derek,而引發父親震怒不已。他慈愛的父親,氣的不是他回台暫代原屬於文旭的職務,而是他執意為文旭復仇的念頭。

  “工作順利嗎?”閻達德又問。   

  “住得好,工作也還算順利,已經慢慢上軌道了。”

  “你……見過她了?”閻達德語氣頓了頓。

  “嗯。”

  “翌磊……”

  “爸,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我既然做出回臺灣的決定,就不會改變心意。”

  “在傷害還沒造成前,你該停止你的愚蠢行為。”父親從未討他說過重話,也不曾批評他做過的任何事,獨獨對藍若宓這件事,他父親非但不贊成,甚至說他的想法非常的愚蠢幼稚。

  “爸,我相信你疼愛文旭的心不比我少。難道那女人不該受到教訓嗎?文旭賠上的是寶貴性命,而我只不過要她體會文旭的痛苦罷了。”

  “你何嘗知道她不痛苦?你並不是她。”

  “據我聽到的,她並不痛苦!”

  “光聽流言能聽見當事人的真心嗎?況且,你叔叔、嬸嬸已經原諒她了。”

  “叔叔、嬸嬸並沒有原諒她!”閻翌磊忍不住吼出聲。

  兩個月前他剛回臺灣拜訪二叔二嬸,踏進叔嬸家立刻被大屋裡沈滯的氛圍攪得難受。文旭所有的照片、學生時期的獎狀、私人用品,全被封箱,收進暗不見光的儲藏室。二叔、二嬸怎麼可能原諒了小紅帽?

  “他們痛苦得連談論文旭都沒辦法!如果我沒到叔嬸家,我可能會同意你的想法。二叔、二嬸把文旭的所有東西全收在看不到的地方,好像文旭從來不曾存在過。現在的管家方嫂主說,二叔、二嬸禁止任何人提及文旭,之前管家張叔就是因為提到文旭才被辭退。爸,如果二叔、二嬸原諒她,會這樣嗎?”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歎口氣,低聲說:“我有預感,你會後悔你將要做的事。”

  “我不會的,爸,如果你回臺灣看到我看到的,我想你會改變你的想法。”

  “你真的認為傷害她,文旭在天上會感激你嗎?”閻達德嘗試做最後努力,希望閻翌磊放棄復仇的想法。

  “我不需要文旭的感激,我只是不甘心文旭白白失去生命,害他的人卻不痛不癢的活著,這樣太不公平了。”

  “算了,不多說了,有空記得打電話回來。”閻達德放棄說服了,這種時候他說什麼都改變不了閻翌磊的決心。

  “我知道。爸,再見!”望著已收線的手機,閻翌磊煩躁起來,又點了一根煙,對著車窗外微涼的夜風吞吐雲霧。

  三個月前,他撥了通電話給晚他幾屆的清大學弟,請學弟幫忙打探藍若宓的風評。後來學弟傳來藍若宓的照片,以及所有打聽到的風評一一

  藍若宓很高傲,只愛家世優越、條件好的男人,普通男人人入了她的眼。

  藍若宓專搶別人的男朋友,只要她看上眼的,就會搶過來。

  藍若宓誰也不愛,只愛錢。

  藍若宓得知閻文旭死亡的消息後毫不難過,打死不願參加公祭,怕招晦氣。

  閻文旭死沒幾天,藍若宓就跟他校另一名家世背景良好的男人出雙入對,甚至為了那個男人墮胎,休學一年。

  滿滿一張紙上,林林總總數十條,數十個人的評論,都是負面的!

  高傲、自負、盛氣淩人、見錢眼開、水性楊花、賣弄姿色、人盡可夫,一個人的身上,竟能被人貼上一堆數都數不清的負面標籤。若不是真的太壞,還有其他可能性嗎?總不可能全世界的人部誤會她!

  一個人批評,或許是偏見;兩個人不認同,也可能是誤會。

  然而當幾十個人,有九成九的人都說不好時,很可能就是事實了。

  不願參加文旭公祭,跟另一名男人出雙入對,墮胎又休學…文旭死得太不值得了!

  閻翌磊抽完最後一口煙,啟動車子,揚長離去。他絕不後悔他將要做的事,藍若宓確實該得到教訓。

  

  午後突如其來的雷陣雨,轟隆的雷聲挾帶傾盆大雨落人喧囂的城市。  

  在辦公室裡忙得不可開交的閻翌磊停下筆,轉身看著窗外一道接一道劃過灰黑天際的閃電,外頭狂亂的天色,就像他近日的心情。

  前天他要藍若宓傳履歷過來,他將履歷列印給人力資源部,要他們通知藍若宓參加考試,人力資源部的主管非常好意且盡職地“提醒”他,藍若宓是應屆畢業生,毫無業界經驗,資格不符。

  進公司將近一個月,他首度“濫用職權”,命令人資部主管給藍若宓考試機會。為了文旭,他的計畫不會停止,即使背負濫用職權的駡名,他也要繼續。

  閻翌磊靜不下心,從抽屜裡抽出幾月前學弟給的資料,算不清第幾次流覽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那些文字讓他更加堅定復仇計畫。

  他隨手將資料壓在一堆公文夾下,撥了藍若宓的手機。

  “學長。”藍若宓接電話。

  “對不起,這兩天忙公司一筆投資案,抽不出時間找你。要借你的書我帶出來了,晚上方便過去找你嗎?但我現在無法跟你確定時間,今天可能會忙到比較晚。”

  “如果方便,我可以到公司去跟你拿。”

  “OK,六點左右過來,可以嗎?我抽二小時請你吃晚餐。”

  “應該是我請學長吃飯才對。”

  “誰請都沒關係,重點是吃飯。我忙到連午餐都沒吃,快餓死了。”

  “不如我早點過去,幫你買些吃的,你就不用花時間出去吃東西了。”

  “這個主意聽起來不錯,但會不會太麻煩你?”

  “一點都不麻煩。我現在過去可以嗎?”

  “我四點要開會。如果你能趕在三點半之前到,我有二十分鐘可以吃東西。”

  “沒問題,我三點十分就能到。”

  “太棒了,我可以不用再餓肚子了!等會兒見羅,善良的小仙女!”



  藍若宓拎著兩袋食物,在秘書的帶領下走進執行長辦公室。

  “哇!我真的快餓死了。”閻翌磊望見她的提袋,開心又誇張地起身相迎,並轉頭交代:“陳秘書,這半個小時,別接電話進來。”

  “是。”陳秘書恭敬彎身,步出辦公室前不以為然地瞥了藍若宓一眼。陳秘書的眼神對她來說不是新鮮事,但她希望閻翌磊沒看到陳秘書剛才的眼神。  

  “坐吧,別站著。”閻翌磊拉了張椅子到辦公桌前,招呼她坐下。藍若宓把食物袋放上桌,心想,他應該是沒看到陳秘書的眼神,但閻翌磊卻開口說道:“對不起,讓你尷尬了。我破例讓你參加考試,下麵的人難免會有些眼紅。陳秘書剛剛的態度,希望你別放心上。”

  他還是注意到了!

  “或許我真的不該參加考試,學長,我想……”

  “嘿!你別想在這時候.臨陣脫逃!你只要記得考個還可以看的成績,幫我做個面子就好。”閻翌磊邊說邊整理辦公桌。

  “可是……”

  “沒有可是,我希望…能為你做點什麼。”他從提袋裡拿出兩杯飲料,神情認真望著她,“就當我替文旭照顧你……”他打算放下兩杯飲料,右手卻碰到桌旁一整疊公文夾,飲料杯還沒放好落到桌上傾倒而下,果汁飛濺,沾上他的衣袖,公文堆也倒了大半。

  “該死!看我笨手笨腳……”他急忙找出面紙盒,抽了幾張擦拭。

  “學長,你去洗手間整理一下,這裡我來。”

  “好,麻煩你了。”閻翌磊歉意微笑,離開辦公室。

  藍若宓擦拭著桌上的果汁,有些果汁滲進公文堆下麵,她抱起整疊公文夾,一張紙飄下,她看見自己的照片在紙上,愣了一會兒,看了上頭密麻的文字,她選擇靜靜將桌上擦拭乾淨,再將那張紙壓在公文疊最下方,揀起散落在地上的其他公文再堆疊上去。

  接著,她將食物分成兩份放好,把沒倒的那杯果汁放在閻翌磊的辦公椅那頭,坐在位置上,等他回來。  

  “不好意思,剛剛碰到人事經理,耽誤一點時間,讓你久等了。”

  “沒關係。”

  “吃吧,我餓壞了。”閻翌磊坐下,拿起總匯三明抬,咬了一大口。

  “要不要我這份也給你?我其實不餓。”   

  “真的嗎?”

  “嗯。”她笑得溫柔。

  “那我吃一半好了,你也吃一點,一個人吃東西很沒意思。”

  “聽起來你似乎很討厭一個人吃飯?”

  “確實很討厭,不過沒辦法,回到臺灣常得一個人吃飯。”

  “如果學長不討厭我,我可以陪你吃飯,中餐、晚餐,都可以。”閻翌磊的眼神閃過一抹詫異,“那早餐呢?”

  “也可以。”這答案太乾脆,乾脆得讓他認定她真是個隨便對男人招搖風情的女人!

  他收起笑,再咬了幾口三明洽,拿起果汁杯不禁皺眉。“你應該把打翻那杯給我。”

  “沒關係,那杯剩不到一半,我等會兒離開,路上再買一杯就可以了。”

  “感謝小仙女的愛心。”藍若宓微微扯開一抹淡笑,大半心思卻飄向壓在公文堆下的紙,那些指控都關於她,閻翌磊看過,不可能無動於衷。

   他眼前的笑……有幾分真誠?他應該恨她吧!她的心莫名泛起一陣痛,想起他們在學校裡的初遇,他溫暖掌心握緊她那一刹那,她像被接上電流,那是第一次,是她生平第一次,對男人有奇異的感受。

   她提醒自己,是個不配擁有幸福的人,文旭死了,一併帶走她的幸福權利。即使文旭的父母沒有責備過她,她也選擇自我懲罰。不過,今生不管遇見誰,她已決定不讓自己幸福快樂了。

  現在,閻翌磊出現,雖然表面上說不恨她,但心裡或許想幫文旭討回一個公道。

  這樣也好,如果他願意懲罰她,對她而言也是一個解脫。

  但他打算怎麼做呢?讓她愛上他,然後再甩了她嗎?一如手當初對文旭的殘忍。

  唉,他其實不必大費周章,初見他笑容那一刹、握上他手的一刹,她的心就不安分了。

  藍若宓臉上掛著燦爛笑容,或許上帝開始可憐她了,願意救贖她,嘗過文旭嘗過的苦後,她就能好好入睡了吧?她的心為眼前男人動搖了,但他卻極有可能是來復仇的……

  “說不定我們有機會一起吃早餐,如果你被錄取的話。”他放下喝一半的果汁。

  錄取?!藍若宓的鬥志變得高昂,為了讓他的計畫能夠順利進行,她確實該努力考進閻光集團。

  “我保證,我一定會努力K書的。”她俏皮笑說。

  “我很期待。”閻翌磊也笑,望見時間快四點了,他不好意思道歉:“不能再聊了,我得去開會。謝謝你的食物。喏,這是幫你準備的書,加油喔!”

  藍若宓接過書,起身站定後,忽然彎身輕輕地在閻翌磊臉頰邊啄吻一下,“學長,謝謝你。”聲音甜似蜜。

  閻翌磊僵住也愣住,撫了撫她吻過的地方,剛剛像觸電…

  該死!她是在誘惑他嗎?她果然像資料上所寫的……文旭活著時,她把文旭當成勾引的目標,現在他坐上文旭的位置,她立刻毫不猶豫地誘惑他!

  閻翌磊氣怒,回神瞬間看見她已經走到辦公室的門前,準備打開一一

  “我有未婚妻了。”他想也沒想冒出這句話。

  藍若宓轉身朝他笑得燦爛如花,“學長,你不要誤會,我沒什麼特別意思,只是真心感謝你。我要回家努力讀書,讓我們有機會一起吃早餐。”她的語氣非常無辜又真誠。

  閻翌磊對著關上的門,心緒紛亂,雖然她的舉動讓他更加確定該為文旭做點什麼,然而奇異的是,他控制不了揚升的怒氣,氣藍若宓真是個水性楊花、賣弄姿色的女人。那股氣怒是他始料未及的,在他心中突然有著一絲絲的希望,希望美麗的藍若宓是個善良的好女孩。

  他的心,竟然開始失去了平衡!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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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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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 00:02: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藍若宓跟隨陳秘書到面試等待區,半個月過去,她不僅通過筆試,還通過六位高階主管面試,前天被通知參加最後一關約面試。

  半個月來,她跟閻翌磊通過兩次電話,一次是她拿到筆試最高分,另一次是她被通知參加高級主管面試。兩次通話內容都很簡短,之後就再也沒與閻翌磊聯絡過。

  陳秘書扯著禮貌性笑容,但表情沒有一點溫度,“藍小姐請在這邊稍候。”   

  “謝謝。”她回了一朵微笑,陳秘書看她的眼神有些嘲弄,又像是忍著什麼想說的話。   

  這時從開放辦公區走來兩個女人,往藍若宓這邊瞧。

  “陳姐。”其中一人喚了陳秘書。

  陳秘書又睨了藍若宓一眼。神情很不以為然,沒再說什麼,畏著高跟鞋搖搖擺擺走了,藍若宓隱隱約約聽見三人的對話。

  也許她們是故意說給她聽的一一

  “就是她啊!”A小姐說。

  “沒錯。”陳秘書說。

  “根本不用面試嘛,執行長一定會錄取她的。”B小姐酸溜溜地說。

  “鐵定是,我要有她那張臉,這輩子都不用愁了。”陳秘書涼涼地說。

  三人越走越遠,聲音逐漸微弱,藍若宓不再聽見她們的對話,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這沒什麼!反正她本來就不是好人,她害死閻文旭,誰罵她都是應該的。

  藍若宓聽見評論神色不改,安安靜靜坐在等候區,臉上似有若無的笑著。

  約莫半個小時,藍若宓瞧見一位西裝筆挺,年約二十七、八歲左右的男人,從執行長辦公室出來。男人看起來幹練、精明,神采奕奕,很有衝勁。

  兩人視線有短暫交錯,對方似乎猜出她也是來面試的,臉上拉出一抹自信又有風度的笑,朝她點點頭,藍若宓回以微笑,也點頭。

  一會兒,就聽見陳秘書喊道:“藍小姐,請進辦公室。”

  藍若宓起身,與已面試完的男子錯身,他緩下腳步,朝她說:“加油,不要緊張。”   

  藍若宓愣了愣,這人若非對自己充滿自信,便是太善良,要不,怎麼會幫“敵人”加油呢?

  對方一下子看穿她的想法,“只是找工作,沒必要搞得像打仗。我喜歡看美女,正巧你是個美女,所以,加油喔!”他眨眨眼,加快了腳步。

  “謝謝。”藍若宓只來得及對他的背影說。

  藍若宓走進辦公室,見閻翌磊背對著門站在窗邊,她反身關上門,有一會兒不知該進該退。

  她原以為會看見閻翌磊帶著笑坐在辦公桌前。沒料到他是背對她看著窗外,放任整個空間沉寂,眼前的沉默讓她有些手足無措。

  時間過得緩慢,可能只有一兩分鐘的時間,她卻覺得沉默像是延續了好久。終於,閻翌磊轉過身,表情嚴肅得沒有一絲笑容。

  “藍小姐,請坐。”他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藍若宓說不出心裡的滋味,閻翌磊仿佛變成一個陌生人,連對她的稱呼都改得好正式。她沒說什麼,微笑著,坐上他指的位子。

  藍若宓坐定後想,閻翌磊嚴肅到近乎面無表情的神情,原就理該如此,確實是該要公事公辦的。   

  “看見在你之前的面試者了吧?”

  “是的。”

  “覺得他看起來怎麼樣?”

  “看起來很有能力,充滿自信,也很有風度。”藍若宓據實回答。

  “很有風度,怎麼說?”閻翌磊揚眉。

  “他對我說:加油,不要緊張。”

   閻翌磊忽然從嚴肅的神情裡抽出笑意,搖搖頭,“他的興趣是看美女,你正巧是個貨真價實的美女。”

  這句像是讚美的話,讓藍若宓雙頰飛上一抹酡紅,“蛇歇美人”這類貶過於褒的話她聽得太多,突然聽見純“美女”的讚美之詞,她不太適應。

  “真正有競爭風度的人是你,毫無芥蒂讚美對手有能力,充滿自信。”   

  “說不定,我的興趣是看俊男。”她笑應。

  閻翌磊笑開聲,那笑聲低低沉沈,有種暖暖的溫度。藍若宓感覺耳窩流過一陣溫熱,她心頭泛起一波漣漪,不知所措,從沒有一個男人光是用笑聲,就溫暖她的心,她嘗到一種暌違已久,仿佛家人之間才會有的暖熱。

  藍若宓失神,呆呆望著閻翌磊,他的神情已卸下嚴肅,回到那個初識時,像陽光般充滿活力的閻翌磊。

  閻翌磊翻翻桌上一疊面試資料,“幽默是個優點,我沒想到你有這個優點。”他抬頭,見她怔怔望著他,只好問:“我臉上寫什麼嗎?”

  “沒什麼。”藍若宓飛快說。   

  輕鬆的氣氛不消多久又轉回嚴肅,閻翌磊靠上椅背,十指交錯靠在胸腹間,一臉沉思,萬分嚴肅地發問:“你會讓我失望嗎?”

  “什麼意思?”實在抓不到他提問的重點。

  “如果我錄取你,你會讓我失望嗎?”他完完整整地問。

  藍若宓靜了一下,才語氣認真的回答:“學長,我會盡全力了讓你失望。”

  “這時候,你該稱呼我閻先生。在公司裡,我希望儘量做到公事公辦。”

  “但你若真的錄取我,其他人絕對會質疑你,說你公事私辦。”她忍不住提醒他。

  “其他人!這麼快就聽見流言了?誰對你說了什麼嗎?”他笑著反問。

   這問題,藍若宓行使了緘默權,她不想告誰的狀。

  “你不說,我也大概猜得到。不管陳秘書,或其他職員在你面前說什麼,你都不需要在乎。人活著,不需要對每個人交代,只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所以,我可以放心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嗎?”

  “我絕對會盡全力,讓閻先生不失望。”

   她改口稱呼,讓閻翌磊露出滿意笑容,“聰明的孩子,學得很快。我想,你讓我失望的機率會很低。這學期你修幾學分?”

  “九學分。”

  “不到半個月就要畢業,你的課應該差不多都結束了吧?”

  “是的,還有兩學分下週三期末考,其他課都已經結束。”

  “那好,明天就來上班,下星期三你可以請假。”

  “閻先生,您確定嗎?”藍若宓仍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被錄取了。

  “六位面試的高級主管,有四位推薦你。推薦你的四位,全是不看好我、想看我笑話的人。我跟你一樣,其實都是公司新人。你知道接這職位前,我是做什麼的嗎?”

  藍若宓搖搖頭,不明白閻翌磊為什麼說這些?

  “我在麻省理工教書,一個教書的,跑來管閻光這個龐大集團,等著看笑話的人多的是。但,我要因為這樣就急著取悅每個人嗎?順著其他人的想法,用他們覺得應該用的人嗎?如果我這麼做,只會更讓人笑話,那些人只會更認定我沒有代理這個職位的能力。”

  “既然這樣,閻先生不應該錄取我的。”

  “假如你沒有能力、假如我只是為反對而反對,我確實不應該錄取你。不過,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我相信你是有能力的。你知道這次有幾個人參加考試嗎?”

  藍若宓再次搖頭。

  “三百九十六位,每一位都有五年以上中高級主管經驗,你是唯一的例外。但你這個例外,考試成績卻是榜首,平均成績93.6,第二名,就是你之前的面試者,平均成績87.5。沒推薦你的另外兩位高級主管,在你的評分表上注明:可考慮錄用,但礙於你無經歷,故未全力推薦。”   

  坦白說,她優異的成績,讓他驚豔。

  藍若宓沉默,沒有任何回應。

  “這麼說吧,我決定在你身上賭一把,這場賭博並非全看機運,我仔細衡量過,覺得自己贏面很大。你身上有前兩位面試者所沒有的可能性與可塑性,是塊未經琢磨的璞玉,你沒有任何經驗,換句話說,你沒有任何企業文化包袱,沒有職場習性,相對來說你的可塑性比其他人都強。”

  “你也許會輸得很慘。”明白這職位的意義,藍若宓忽然有些猶豫了,如果他只是想為文旭討公道,她不該接這個職務害他讓底下人非議。

  閻翌磊毫不在乎地笑著,傾身向前,目光灼亮,似乎可以看穿她。“我倒覺得我會大獲全勝,相不相信?”

  藍若宓可笑不出來,沒說話。

  “試用期三個月,薪水比照一般社會新鮮人價碼,當然,以你的職位,這薪水十分微薄,但你無經歷,我認為合理。你呢?覺得可以嗎?”

  “薪水我沒有意見,但是聽你說完這些之後,我真覺得錄取我是不明智的決定。”

  “時間會給答案,我不急。明天八點半來公司報到,遲一分都不准。”

  “哪怕明天臺北大屯火山爆發,我也絕對會準時報到。”

  “我喜歡你的幽默感,跟有幽默感的人共事,愉快多了,明天見。”

  “明天見,閻先生。”她起身準備離開,走到門邊,拉開門,卻聽見閻翌磊的聲音。

  “藍小姐,有件事我必須先提醒你,我不是個好共事的人。別人都說,我的要求太高。”

  “我知道了,閻先生,我會盡力達到你的要求。”

  “謝謝,慢走。”

  她其實應該拒絕!  

  理智默默重複這話已不下百次,儘管她早下定決心,如果閻翌磊想的話,就讓他報復個徹底。但此刻走出閻光集團辦公大樓,隔上好一段距離,她想著,那麼一家大公司,她懷疑自己有能耐接下那個職務嗎?有能耐讓閻翌磊大獲全勝嗎?

  藍若宓恍恍惚惚,仁愛路上車水馬龍,行人匆匆,喧囂的人聲、車聲響著卻鑽不進她的耳,她似乎又聽見閻翌磊那短暫卻溫暖的笑聲回蕩在耳畔。

  剛剛像是做了一場快樂的美夢,仿佛回到兒時,家裡有父親、母親暖暖的笑聲……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打斷她的思路,來電顯示是閻翌磊,她呆望著想,也許他後悔了,恢復理智,決定選另一位最佳人選。

  “閻先生。”

  他沒說話先傳來笑聲,藍若宓又覺得耳窩酥酥麻麻,像讓人用溫熱的指尖輕輕撫過,毛細孔被逗弄得全都張開,她無聲地歎氣,對這笑聲沒有絲毫抵抗力。

  “你已經離開公司了,這時候,你該稱呼我學長。”

  他真講究公私分明啊!莊若宓微微笑著,喊了一句:“學長好。”

  閻翌磊又笑,藍若宓心想,往後共事,她會儘量幽默些,才能常聽見他的笑聲,一種接近幸福的快樂。

  “親愛的小仙女,晚上有空嗎?”

  “我以為你打來是想告訴我,你改變主意,要我明天不用去上班了。”  

  他又笑,“抱歉,讓你失望了,我不是個三心二意的人,我決定的事,通常會貫徹到底。”

  “這種頑固的個性,確實很讓人失望,我還以為你理智恢復了。”   

  “我的理智一直都在,放心,你還沒有美麗到能讓我心神喪失的地步。”

  “請問學長,要美到什麼程度才能讓你心神喪失?”

  “呵呵——”閻翌磊長笑幾聲,淡淡說:“像我未婚妻的程度,如果有機會見到她,你就能明白我的意思。晚上有空嗎?”

  未婚妻三個字,讓藍若宓心房震顫,感覺像有人拿了根微小的針紮進肉裡,不會致命,卻很痛。

  “有空,什麼事嗎?”

  “見面再說,七點半,微風百貨正門見,可以嗎?”

  “可以。”

 

  閻翌磊一身輕便造型,藍白格子襯衫搭配牛仔褲,整個人倚在長柱邊,有股慵懶味道。

  一手隨性擱在牛仔褲口袋裡,一手忙著吞雲吐霧,灼亮的五眼專注看著百貨公司正門進出的人們,七點二十,他等的人尚未到。

  藍若宓走出捷運站,一眼就看見閻翌磊,他悠哉吞吐雲霧的摸樣,教她有些驚訝,沒想到他是會抽煙的人。走到他面前,朝他微笑,沒說話直接拿走他手中的煙,但在那一刹她便後悔,這舉動她不該做。   

  “對不起拿走你的煙,但抽煙對身體不好。”

  “瞭解,以後,不抽了。”他笑應。

  “以後都不抽了?”藍若宓很懷疑,他抽煙的模樣像是多年老煙槍了,怎會輕易說出以後都不抽了?他做得到嗎?或是隨二說說?

  “是,以後都不抽了。”他的手很自然地攬上她的肩,拿過她手上的煙,找了最近的垃圾桶將煙熄滅丟棄。  

  藍若宓也是一身輕便的襯衫、牛仔長褲,道地的清純學生樣,閻翌磊攬著她走入百貨公司,“我們現在像極了還在念書的學長、學妹吧?”

  她笑著點頭,“是啊,學長。”

  他放在她肩上的手,就像他們第一次吃飯時,好像這動作再自然不過。

  “你今天穿到公司面試的套裝,不是你的吧?”藍若宓一臉尷尬,“我以為沒這麼明顯。”

  “是沒有,不過仔細看還是看得出來。袖子跟裙子過長一點,兩肩也顯得過寬。我猜是你朋友郁庭的衣服吧?我記得她高你一些。”

  藍若宓誠實的點點頭,“我沒有套裝,總不好穿平常穿的衣服去面試。”

  “明天上班,你打算穿什麼?繼續借好友的衣服?”

  “暫時是這樣,鬱庭不會介意的。”

  “我知道你們是患難與共的好姊妹,不過,我有更好的主意。”

  “更好的主意?”藍若宓仰頭看他,因為站得近,更覺得他身形高拔。

  “我買衣服送你。”

  “學長,你不需要這麼做。我可以自己買,如果你堅持我一定要穿合身的衣服,我有一些積蓄,買衣服不是問題。”

  “傻瓜。”搭在她肩上的手,換了位置輕拍她的頭。“你知道當代理執行長的唯一好處是什麼嗎?”

  她不語,他的親昵舉動讓她有些感動、有些不知所措,就算這有可能是在演戲,她還是無法克制地感動著。記憶裡,除了父母,沒有誰曾經這樣拍過她,用溫柔又寵溺的口吻說她“傻瓜”。

  這個男人,是文旭的堂哥,是氣恨她的人,卻給她滿懷柔軟的感動,讓她想哭。

  在他報復後,是不是就能不再恨她?這一刻,她多希望他不恨她。

  “唯一的好處是,我的月薪是你的好幾倍。我一個人在臺灣,父母、未婚妻都在美國,住的是二叔提供的大房子,我花不了什麼錢。幫你買幾件衣服,就像上便利商店買日用品……這樣比喻似乎怪怪的,我想說的是,送你幾件衣服,對我來說不是負擔。但若要你自己出餞買衣服,你得動用積蓄,對你來說是負擔。”

  閻翌磊說了一大串,攬著她開始逛起女裝部。

  “如果你真的過意不去,等你領第一份薪水時。請我吃班大餐就好。”他再補上一句。

  藍若宓停下腳步,歎了一口氣,他回頭看停下腳步的她,一雙美眸淚光閃閃。

  “怎麼了?”

  “我不值得你對我好。”

  閻翌磊神色轉暗,他默默地想,是不值得。

  只是為何眼前淚光閃閃,脆弱得仿佛風一吹便要飄得老遠、老遠的她,有本事扯緊他心頭某根不知名的弦,讓他呼吸阻礙難順。

  “人跟人之間,沒有所謂值得不值得,只有感覺好不好。就像文旭愛你愛得很深,愛到可以捨棄性命,憑著這點,我想對你好。”

  “是我害死他的!憑著這點,你應該恨我。”她難過地說,一滴滴晶瑩的淚順著她的臉頰滑下。

  “你希望我恨你?這樣會讓你比較好過嗎?”他一向認為哭泣的女人最麻煩、最不可人,所以他愛上從不鬧脾氣、獨立自主、不拿眼淚當武器的現代新女性Eileen。

  然而,眼前與他相距不及五寸遠的藍若宓,無聲落淚的模樣,竟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美感。推翻他的既定想法,他心頭震顫,好一會兒兩人都沒說話。

  “閻家人理所當然全都該恨我,但你們……你們好得讓我無地自容。”

  你們?她指的你們,是他跟文旭吧?

  “恨,並不是解決事情最好的方法。”沉默延宕許久,他才由齒縫間逼出這麼句自己壓根不信的話。

  他可真有演戲天分!生平第一次演壞人,就能演得這麼栩栩如生!閻翌磊訕訕地想。

  “被恨,對滿身罪惡的人而言,是最好的贖罪方式。”她幽幽地說。   

  “你覺得自己滿身罪惡?”他不相信,就像他自己一樣,她也是在演戲。  

  “我想沒人會相信我……”她的聲音好低好低,幾乎能被空氣淹沒。

  閻翌磊蹙緊眉頭,不願繼續這個話題。他走向前,掏出手帕,揩拭她的淚水,“別哭了,只是幾套衣服,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嚴重。你就當成我買了包糖果送你,恭喜你找到工作。不要拒絕我的好意,我等著你請我吃大餐。”

  

  藍若宓將長髮綰在腦後,深灰色套裝裙裡,搭了一件粉紫色亮面絲質襯衫,看起來非但不失女性柔媚,還增添幾分幹練氣息。   

  從新鞋盒拿出昨天一併買的新鞋,她帶著慎重的心情穿上。她記得昨天買鞋時閻翌磊說,銀灰色高跟鞋很適合她,也好搭衣服。

  六套衣服、十二件絲質襯衫、五雙鞋,這堆東西恐怕拿她三個月份的薪水都不夠支付。她在鏡子前再一次審視衣著無差錯後,輕輕歎了口氣,三個月薪水不夠支付,只能認真工作報答他了,但願不會讓他失望。

  她走出房門,碰上也要出門上班的鬱庭。

  “美女喔!”方鬱庭吹吹口哨,用眼神讚賞她身上的衣服。

  “你的學長真是好眼光,他是不是愛上你了?”

  “他有未婚妻了。”

  方鬱庭詫異地眨眨眼,不太相信,“有未婚妻!你騙我的吧?”

  “沒騙你,他親口說的。”   

  方鬱庭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嚴肅,研究似的打量藍若宓好一會兒後,才小心翼翼問:“你……不會愛上他了吧?”

      藍若宓沉默好一陣子,想著該怎麼說。“這些年來,你見我真的愛過誰嗎?”

  “是沒有,但也沒見你收過誰的禮物,很多男人送你東西,最後全都落得被退回的下場。可是,你收了閻翌磊的禮物,我很擔心。”

  追過小紅帽的男人太多,各式各樣的禮物數都數不清,可惜全不是小紅帽等待的禮物,那些數不清的禮物,小紅帽一樣也沒收下,全數退回。現在卻收了閻翌磊的禮物,對方已經有未婚妻,她怎能不但心小紅帽?

  “如果我說我喜歡閻翌磊,你會……”藍若宓來不及說完,就聽見鬱庭驚叫。

  “你喜歡他?!他有未婚妻了耶!”

  “不要擔心,我想我們應該不會怎麼樣,他說過,要美到像他未婚妻的程度,才能讓他心神喪失,言下之意你應該懂。他對我好純粹是因為文旭曾經愛過我的關係,只是我單方面喜歡他而已。”

  “若宓,你……”

  “別擔心,我現在什麼都不求,只想好好為他做事。”

  “要是他也喜歡上你怎麼辦?”他畢竟有未婚妻了!

  “那正好!我跟他可以談一段不必負責任的戀愛,你以前不是常勸我要找個人來愛?”藍若宓語氣輕鬆。

  “可是他有未婚妻了!”

  “如果他喜歡上我,我只想跟他談談戀愛。等他準備結婚,就和他分開,保證不會當他婚姻裡的第三者。”

  “若宓!”方鬱庭口吻責備。

  “文旭死後我就不再期待幸福,鬱庭,接下來我想說的,不一定會發生,但如果真的發生,你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氣?我很在乎你。我從沒遇過能讓我動心的人,也想過這輩子就這樣了,沒想到會認識閻翌磊,偏偏他是文旭的堂哥,又有未婚妻。如果可以,能戀愛一次我就滿足了。有沒有名分、能不能天長地久,我都不在乎。”

  方鬱庭心裡很難受,她明白若宓背負了多大的罪惡感。因此她很希望若宓能愛上人,在她的觀念裡,只有愛才能擁有救贖人的力量。

  唉,為什麼偏偏閻翌磊是有未婚妻的男人?又偏偏是他讓若宓動心?

  “我希望你快樂。”方鬱庭認真說著。

  “我會儘量讓自己快樂,不過現在,我什麼都不想,順其自然就好。”

  她曾經等待過幸福,母親自殺前交代她要找個像父親一樣的好男人,她滿懷天真等待著一個好男人捧糖果屋來找她,她把幸福寄託給未知的命運,認為在天上的父母會暗暗守護她,因為她始終相信有神、有靈,相信她在天堂的父母,會讓那個“對”的人送對禮物!

  對她來說,糖果屋曾是幸福的徵兆,她一直以為唯有徵兆出現,她才能重新找回父母在世時的溫暖幸福。

  誰知命運跟她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閻文旭死後她才清醒過來,為了一個糖果屋,她竟害死一個擁有大好前程的男人!

  糖果屋不再是幸福徽兆,反而搖身變成她終生都將背負的咒詛,她害死一個人,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現在的藍若宓不再奢望幸福,她一直想贖罪,卻始終找不到出口,閻家人太好。她以為沒人恨她,直到他出現,她才終於看見贖罪的曙光。

  但這些,她不能對鬱庭說。

  方鬱庭搖搖頭,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麼,一雙眼深思地看著藍若宓,“閻家都是好人,我想閻翌磊應該也是好人,他應該不會背叛未婚妻吧。”

  回想兩年前閻文旭剛死的那段光景,方鬱庭打心裡覺得世上真的難尋幾戶像閻家那樣好的人了。她現在也只能希望,閻翌磊不會喜歡上若宓了。

  “嗯,他們都是好人。所以你不要為我擔心,目前我只想努力工作。”

  “那我祝你工作順利喔!放輕鬆點,太緊繃容易出錯。要不要我開車送你,反正只是多一小段路。”鬱庭搭著她的肩,為她打氣。

  “不會害你遲到嗎?”

  “你忘啦?我們公司是責任制,沒有所謂的遲到,我看以後我每天載你去公司好了。”

  “其實我搭公車很方便,不用麻煩你。”

  “好姊妹說什麼麻煩,說實話一個人開車其實滿無聊的。你如果真覺得過意不去,不然一個月貼我幾百塊油錢。”

  “好啊!一千塊好不好?”依鬱庭大方的個性,會收才奇怪!

  “再看看。”

  果然,又采拖延戰術。藍若宓笑笑,她得想個辦法讓她收下錢。接著,兩人親昵地手挽著手出門上班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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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 00:02: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藍若宓到人力資源部報到,領了工作證,正準備回工作部門,不料竟見到昨天在她之前的面試者。

  “早安,藍小姐!”閻瀚燁露出和善的笑容,一身筆挺絲光淺灰西裝,清爽的古龍水味,朝氣十足。

  藍若宓很訝異對方知道她的姓,看來他應該連她的名字都曉得。

  “早安,先生。”她禮貌的回應。

  “我找了一下停車位,晚你十分鐘進公司。第一天開工就證明執行長選你沒選我是對的。哦,我還沒自我介紹,以後叫我阿燁吧,來,我寫給你看。”他不由分說抓起她手,在她纖細柔白的掌心以手指寫下“燁”,更不忘解說“中華的華,再加火邊旁。別再叫我先生,我會渾身發毛。”

  書寫完後,他忽然研究起她的掌紋,煞有其事說:“從你的掌紋看,你是很容易憂慮的人,這樣不太健康喔!”   

  藍若宓慌忙抽回手,面色尷尬,“我沒什麼可以憂慮的事。”

  “是嗎?”閻瀚燁皺著眉,完全不相信,轉眼又不以為意地擺笑,“托你的福,我得到另一個更適合我的職務喔!沖著這一點,中午我請你吃飯。”

  “呃……”真不習慣熱情得像朝陽般的男人,不知何故,她覺得這位阿燁先生,有幾分神似閻翌磊。她怔愣著,思索恰當的拒絕理由。兩人都沒注意到有人在不遠處見著這幕,臉色冰寒地朝他們走來。  

  “第一天上班,一分鐘都沒遲到,還不錯。但你該領到工作證後就回部門,陳秘書會拿資料給你,幫你儘早進入狀況。”閻翌磊的語氣冷冰。

  “執行長,對不起,我馬上回部門。”藍若宓先是尷尬,繼之鬆口氣。轉向阿燁,語帶歉意:“不好意思,阿燁,我先回部門了。”

  “陳秘書會告訴你座位在哪裡。”閻翌磊交代,他很清楚底下的人不滿意藍若宓被錄取,卻不希望她因為被排擠,連座位都找不到。

  “我知道了。”被這麼特別囑咐,她立即有所領悟。

  “十點我要……”閻翌磊對著眼巴巴看藍若宓離去背影的男人,準備交代上午行程,沒想到對方壓根不理會他。

  只見閻瀚燁急忙朝藍若宓背影揮手,喊道:“藍小姐,我們的午餐約會……”  

  “你沒有時間約會!”閻翌磊冷冷攔下那揮舞的手,藍若宓轉頭看見這幕,也聽見他的話,朝閻瀚燁無奈笑了笑,加快腳步離開是非之地。

  “為什麼?!”閻瀚嘩明亮又富朝氣的眼睛,終於黏到閻翌磊身上,氣憤反問。

  “因為十點我要去宇光集團開會,而你這位見習生必須跟我一起去,明白了嗎?阿燁先生!”

  “暴君、暴君!真不曉得Eileen姐怎麼忍受你的?幸好,我不必忍受你太久!”

  “閻瀚燁,嚴格來說,你還是必須忍耐我兩年,如果你爭氣一點,早點上軌道,說不定只需忍耐我一年或一年半,所以為了你自己著想,從現在起,你在公司最好別離我視線太遠。”

  “親愛的堂哥,別怪我沒警告你,壞人當太久下場會不好喔!”閻瀚燁皮皮地說。

  “親愛的堂弟,你充滿智慧的警告,我心領了,麻煩你快去領工作證。還有,我也警告你,我的耐心沒剩多少,一旦我的耐心用盡,你可以用你五彩繽紛的想像力,想像一下你可能要面臨的淒慘下場,”   

  閻瀚燁聳聳肩,給人力資源部辦理手續的助理小姐一枚明亮的燦笑,帥哥的笑總是讓女人失去抵抗力,對方也笑得春意盎然,招呼他的語氣特別熱絡,“閻先生,麻煩您交出照片、身份證影本、學歷證明影本。”   

  閻瀚燁交出備齊資料的紙袋,非常有禮貌地說:“麻煩你了,謝謝。”

  閻翌磊不由得對轉過身的閻瀚燁搖頭,語氣不佳地說:“你一秒不放電,會被自己電死嗎?”

  “執行長,你實在不明白我的痛苦耶。你是有家室的男人.怎能理解我這個單身漢獨守空閨的寂寞呢?我必須放電,唯有努力放電,才能大大提升結束寂寞單身生活的機率啊!”

  “受不了!”閻翌磊翻白眼。  

  “拜託,執行長,你不能吃了葡萄,就無法理解沒葡萄可吃的人內心酸楚,人要有點同情心嘛!要不然下場會不好喔。”

  “閻瀚燁!我只想告訴你,你以後的日子不好過了。

  “親愛的堂哥,我這人一向吃苦耐勞,沒什麼怕的啦,我……”

  “閻先生,您的工作證好了。”助理打斷兩人鬥嘴,一直忍著笑。

  “感謝你,親愛的美女。工作有效率,會有好報喔。”

  閻翌磊冰冷地轉身,先一步走在前頭,閻瀚燁朝助理小姐瀟灑地揮手道別,快步跟上後,像個背後靈在閻翌磊耳後低問:“今天中餐沒時間,那明天中餐怎麼樣?應該可以約藍小姐吃飯了吧?”

  “你跟她不適合。”閻翌磊沒有回頭,口吻依舊冷冰冰,看樣子就算地球暖化幾十度,對他都沒影響,熱空氣靠近他,絕對立即降溫。

  “哪裡不適合?我覺得很合啊!她美麗大方、資質聰慧,以後工作歷練久了,說不定還能再加一項精明能幹,足以輔佐我這個閻光集團准接班人,正所謂上得了廳堂、不得了廚房,說不宅,她骨子裡是個熱情如火的女人……,啊!娶妻若能如此。我死而無憾了!”

  閻瀚燁說得眉飛色舞,沉浸在春意無邊的幻想裡,壓根沒發現前頭的人停下,旋即撞了上去,他的幻想被迫中斷。

  “Shit!拜託,不要說停就停好不好!”   

  “你想成為閻家第二個笨蛋嗎?”閻翌磊面無表情。

  “閻家第二個笨蛋?請問第一個笨蛋是誰?”閻瀚燁摸摸撞到的鼻子。

  “你已故的二堂哥,閻文旭。”說完,他繼續走。

  “文旭堂哥?!等等,親愛的執行長,你該不會想告訴我,藍小姐……藍小姐就是鼎鼎大名的小紅帽吧?”閻瀚燁瞪大了眼睛,像見著什麼駭人聽聞的慘事!

  “原來你也知道小紅帽!”兩人來到一樓,司機早已開來車子等待。

  “閻家上上下下哪件事我不知道?都說我一向吃苦耐勞,吃苦耐勞的人十之八九都消息靈通。舉凡大伯父、大伯母、大堂哥你、二伯父、二伯母、已故二堂哥、我爸、我媽,誰的八卦我不知道!”

  閻瀚燁跟著閻翌磊上車,嘴巴一路不打算停,閻翌磊索性閉目沉思,等會兒跟宇光集團開會討論的合作開發案,有得耗了。

   “執行長,藍小姐……真是小紅帽?”閻瀚嘩的語氣透著煩惱,“染指已故二堂哥的愛人,好像很不道德喔?”

  “阿燁,我今天才知道,你講話的語助詞真多,像女人似的,你最好改掉這個習慣。”不回答他的問題!閻瀚燁不滿,繼續嘮叨:“不過,藍小姐年輕貌美,總不好未婚就守寡一輩子吧,我看我來代替二堂哥給她幸福好了!”

  “閻瀚燁,勸你不要再惹我。”   

  “哇!”閻瀚嘩像發現新大陸,緊盯著閉眼的閻翌磊,不消多久換了語氣,也換上嚴肅表情,“大堂哥,你該不會想表演爛戲給我看吧?”表演爛戲?這話讓閻翌磊睜開眼,“什麼意思?”

  “就是什麼復仇之類的爛戲啊!最後假戲真做,辜負舊愛Eileen姐。又傷了情不白禁愛上的新歡小紅帽。”

  “你放一萬個心,我眼睛沒瞎,不可能愛上蛇蠍小紅帽。”

  “藍小姐竟然真的是小紅帽!真可憐,居然被你貼上蛇蠍標籤!”她真的是小紅帽,令人扼腕啊!

  “她如果算得上可憐,世界上就沒有真正的可憐人了。”閻翌磊冷漠地說,再度閉上眼。   

  “大堂哥,我爸常說我們這一代三個男孩,就屬你最理智、最果決、最講義氣、最有智慧,也最……容易心軟。一個人的眼睛瞎了,還有得救,但如果心瞎了,就沒得救了。我能理解你對文旭堂哥的心意,但如果你真想演爛戲,就太沒智慧了。你看過二堂哥的日記嗎?”閻翌磊眼皮動也不動,沉默不語。

   “你應該看看的,也許會改變想法。大堂哥,當我講話不用語助詞的時候,表示我是以萬分嚴肅且慎重的心情在談論事情,我希望你還是那個最有智慧的大堂哥。”一個語助詞都沒用到,超完美!然而如此完美的說詞,卻打動不了閻翌磊分毫。看著雙眼緊閉的大堂哥,閻瀚燁的眼罕裝進憂慮,一場爛戲該不會真要上演?

  唉!看來他這個閻家最小的第二代准接班人,隨時得準備跳出來收拾爛攤子了。



  藍若宓沒想到特助職位,大到可以擁有私人辦公室。她的辦公室,甚至有個小吧台!一扇大大的玻璃窗,可以俯瞰仁愛路的車水馬龍。

  上班第一天,陳秘書讓人推進來三大車資料,說執行長給她五天時間,要她看過並且消化這堆資料,寫份心得報告。

  這幾天藍若宓都埋在這堆資料中,其實有許多資料並不是非看不可。因為陳秘書“好心”找來的資料,大半都是無關緊要的,這是她看過資料後的“最大心得”。

  閻翌磊給她五天時間,要她在這堆檔資料裡找出“心得”向他彙報,今天第三天,離下班還有兩小時,她準備提出報告。

  做了最後的確認,她撥了內線電話。

  “你好,我是閻翌磊。”他一手拿電話,另一手沒中斷忙碌。

  “執行長,我是藍若宓。”’

  “嗯。”他應聲,不帶感情,另一手動作卻緩了下來。  

  “能否請執行長抽出時間,聽取我的心得報告?”

  “你確定?我不想看需要修改的初稿。”手邊的動作完全停頓,他臉上有抹深思,整個人往椅背靠去。

  “不是初稿,是已經修改完的報告。”她簡短回應。

  電話那頭陷入沉默,隔著電話,藍若宓見不著他的神情,無從揣測他的想法,只能乾等閻翌磊回應。

  “給你三十秒考慮,確定要交報告嗎?我不喜歡給人第二次機會。”他嚴峻且嚴厲的口吻,教藍若宓怔愣了好半晌,心頭頓時紛鬧起來,原來傳聞是真的!

  幾次她經過茶水間聽見不少職員評論閻翌磊,多半說他嚴酷得不近人情,又說他新官上任三把火,老愛拿頂上的火朝人亂燒。她從未放在心上,總覺得是下屬習慣性地愛評論上司,然而,此刻聽到他嚴厲出口吻,她不由得開始懷疑,是不是她誤會了閻翌磊的和善?

  電話那頭握著話筒數秒的閻翌磊,誤以為藍若宓改變主意了,於是出聲:“決定更改提報時間了嗎7’

  “沒有。”她回神。

  “好,帶著你的報告進來。”不等她回話,他已掛斷電話。

  望著手上的電話,她又一陣呆愣。好一會兒,她拿起桌上長達十八頁的報告,敲響閻翌磊辦公室大門。

  “請進。”藍若宓關上門,沉默不言將報告置放在他桌上,接著朝後退了兩步,等閻翌磊看完報告。

  他頭未抬半分,拿起報告,翻至最末頁,看到頁數是十八,算是勉強及格,他暗想。再翻回最前頁,逐頁流覽速讀,十分鐘過去,他看完整份報告。合上那疊紙張,握在掌心思考片刻後,終於抬頭看她,笑了。

  “七十五分,及格了。”他將手上的報告收進抽屜。“坐吧,我們聊聊。”藍若宓遵照指示,拉開身旁的椅子坐下,安靜等待他發問。

  “學過速讀嗎?”閻翌磊揚眉。   

  “沒有。”

  “那麼這幾天都加班了?”

  “是的。”  

  “幾點回到家?”怎麼問的都不是報告內容?藍若宓微鎖眉心,“十一、二點左右。”

  “怎麼回去的?”

  “搭公車,末班車如果坐不到,鬱庭會來接我。”

  “嗯。”他面無表情點頭,心底其實很讚賞她的表現,若換是在他美國的公可裡頭,新進職員能有她這樣的表現,他會好好獎勵一番。可惜,她是藍若宓,此刻他不想給子任何獎勵。

  給她五天時間看那堆疊如山的資料,其實他覺得是有些過分,他原想她能看完就很不錯了,沒想到才三天,她不僅看完資料,連報告都完成!

  “我猜你中午都沒吃吧?”

  “呃…中午通常沒有食欲。”她期期艾艾地說。

  “我喜歡盡責的員工,但不喜歡員工弄壞身體健康。我給你兩條規定,一、不管再怎麼忙,中餐一定要吃。二、加班不可以超過九點。”  

  “是的。”她呐呐地答應了。   

  “有沒有什麼事情想對我說?”

  “關於報告嗎?”藍若宓反問。

  “這三天你跟其他同事相處得都好嗎?”他暗示。

  “還不錯。”她虛應著。

  “忙到必須加班至十一、二點的人,還有時間跟同事交際相處,很不錯。更何況,你的辦公室是獨立的。”他的口吻夾雜著很淡的嘲諷味,想試探她能否聰慧到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閻翌磊婉轉戳破她的隨口虛應,讓她臉色尷尬得微微紼紅,答不上腔。見她面露尷尬,他想藍若宓果然是夠聰慧的女子。

  “真沒什麼事想對我說?”他不動聲色再問一次。

  “沒什麼大到值得一提的事。”這回,她答得很謹慎。

  “所以,對你來說,陳秘書推了三大車資料要你看,而其重點只有十八頁,並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事?”他似乎什麼事都瞭若指掌,這三天,他未曾進過她的辦公室啊!

  “即便陳秘書故意整我,也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事。”她坦然地說出心中的想法。   

  “嗯。”他點點頭,接受她的答案。

  忽然觸到她明亮坦率的眸子,他一陣驚,這樣的坦率怎麼會存在她眼眸裡?像她這樣的女人…閻翌磊神色轉暗,他說眼自己,她絕對是個善於表演的人,坦率對於擅長表演的人來說並非難事。

  “今天讓你先下班,等會兒收拾一下就回去。明天開始,你跟阿燁跟在我身邊實習一個星期。公司最近跟宇光集團的合作案,是你們實習的好機會。之後,我會看情況給你們事情做。”

  “我想再整理一些東西,但今天會準時下班。”上班三天就早退,她不認為是好主意。  

  “也好,我想你確實需要花點時間整理新辦公室。這幾天你看過的資料,跟宇光集團合作案有關的,你留下,其他都交還陳秘書就可以。”

  “我知道了。”

  “星期六方便的話,約鬱庭一起出來,我請你們兩個吃中餐。”他換下嚴肅,神情顯得輕鬆。

  “我不曉得鬱庭能不能……”

  “如果她有事,就我跟你吃飯也可以。”

  “執行長,我們單獨出去,萬一被看到好像不太好……”藍若宓困難地說。

  “為什麼不好?你擔心別人說什麼嗎?”她搖搖頭,也不知該怎麼說才適合。

  “你不需要擔心別人說閒話,更不需要擔心有人會將閒話傳進我未婚妻耳裡,引發不可收拾的後果。”他果決地說,一眼看穿她的擔心。

  “我……”她還是猶豫。

  “就這麼說定了,星期六我去接你之前,會先打電話。快去整理你的辦公室吧!記得,今天要準時下班。”他低頭不再看她,開始忙手邊的檔,結束談話的意味十分明顯。

  藍若宓起身,將椅子推回原來的地方,深呼吸一口,再看一眼忙碌的他,悄聲離開。

  聽見門被帶上的聲音,閻翌磊又合上剛打開的文件,靠回倚背,陷入沉思,她…跟他預期的不一樣。

  閻翌磊萬萬沒想到她竟稱得上是有智慧的女人,不告狀、不抱怨,盡心做好份內的事。他故意放任陳秘書找一堆不相干的資料,原以為她會抱怨。她卻連提都不提。

  藍若宓的工作表現,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好,從她的報告可以看得出來,她是個很有條理邏輯的人,滿滿三大車資料,三天不到她就看完,而且把重點整理出來。她抓出宇光集團合作案的資料,還找出十年裡與其他集團類似的合作案,從過去的經驗中,找出現在正進行的合作案可能面對的利弊得失。

  他無法準確描繪心裡的感覺,仿佛是讚賞,也仿佛是失落,有種模糊不清的惋惜,心頭想著:為什麼她是小紅帽?如果她不是小紅帽,不是害死文旭的女人,也許………   

  也許怎麼樣?他竟想不出答案。

  藍若宓真的給了他那麼一點驚訝與震撼,閻翌磊煩躁地拉開抽屜拿出煙盒,拿出擱在西裝口袋的打火機,但在點著打火機的那一瞬間,他卻放開手熄火。

  “shif!”咒駡一聲,他不耐地將煙丟進垃圾桶,就連打火機也扔進抽屜最裡面,他那天肯定得了失心瘋,才會承諾她不再抽煙。

  他竟想不透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那樣的承諾,而且還想堅守承諾……或者該說,他不敢認真想,怕想出無法面對的答案!

  生平第一次,他的心不聽話,第一次嘗到恐慌滋味。

 

  冗長的會議讓與會的每個人都面露疲色,不論是兩方主事的頭頭,或底下輪番上陣會報的主管,恐怕都想趴下休息了。

  “我想雙方各有堅持,我提議休息兩個小時,大家吃個簡單中餐,也各自分開討論,下午四點半再回會議室,我希望今天能有初步結論。宋先生覺得如何?”在宇光集團最後一位中級主管會報完後,閻翌磊終於發聲。

  坐在閻翌磊對面的宋宇霆,也是宇光集團第三代接班人。

  卻毫不遮掩的直盯著坐在閻翌磊左邊低頭做速記的女人,只差沒出聲昭告天下,他對那女人興味盎然。

  那明亮燒灼的視線,讓閻翌磊非常不、愉、快!

  “宋先生?”閻翌磊沉著聲音,裡頭有明顯的不耐煩!

  五小時漫長會議裡,幾乎都低頭寫筆記的藍若宓聽出閻翌磊聲音裡的不高興,訝異地抬起頭看了閻翌磊一眼,果然一張十分不高興的臉跳進她的眼。

  她順著閻翌磊目光轉頭,便瞧見宋宇霆一雙眼竟明目張膽黏在她身上,兩人視線對上,宋宇霆朝她拋出很淡然的笑,藍若宓在那抹笑裡嗅到邀請的味道,轉瞬她低下頭不做任何回應,連微笑也不想回。

  “就依閻先生意思休息兩小時,我們會轉到另一間會議室。等一下我讓接待小姐過來,各位想吃什麼只管跟接待小姐說,她會幫忙張羅。”

  宋宇霆離開位置,宇光集團所有參會者也都跟著舉步。

  “藍小姐,能不能給我一張你的名片?”宋宇霆在經過藍若宓身後停下,微欠身以所有人都聽得到的聲量問著。

  藍若宓沒有受寵若騖的感覺,反而有種麻煩上身的挫敗。

  第一天跟著閻翌磊實習,她最不想要的就是這種只看她外表的“豔遇”。她站起來,仰頭看著眼前高大的男人,淡漠卻十分有禮的說:“十分對不起,我剛進公司不久,目前還在實習階段,所以沒有名片。”   

  “是嗎?”宋宇霆笑笑地,心底對她的從容不迫萬分讚賞。

  像她這樣如珍珠般溫潤美麗的女人,之前都躲在哪兒呢?“沒關係,我想總有機會的。”他笑意滿滿的步出會議室。

  寬敞明亮的會議室裡,貝剩下閻光集團的人,閻翌磊、閻瀚燁、藍若宓及六位中高級主管,沒人說話,氣氛正尷尬著,幸好宇光集團的接待小姐敲門而入,化解了尷尬的氣氛。

  “請問各位想吃些什麼?”接待小姐帶著紙筆,臉上掛著甜美笑容,親切有禮的詢問。

  “我想借一間小型會議室。”閻翌磊沒有正面回答問題,反而提出要求。

  “沒問題。”

  “麻煩你先安排,我們有三個人會過去。等會兒,再麻煩你過來詢問其他人員的餐盒。”

  “好的,請稍候。”接待小姐聽命轉身離去。

  “我跟閻副理、藍特助會離開一小時,你們可以在這一小時內用餐,也順便討論。回來後我再問問你們的結論,希望今天把這樁合作案敲定。”不要讓藍若宓再次出現在宋宇霆面前!閃過的念頭,暗藏過多佔有欲,這讓閻翌磊一陣驚詫與遲疑。

  驚疑中,效率奇高的接待小姐回來了。

  “閻先生,會議室準備好了。”

  “謝謝。”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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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閻翌磊扯松領帶,透露幾分煩躁,會議室裡一片寂靜。

  閻瀚燁朝藍若宓眨眼弄眉,要她放輕鬆點。藍若宓緊繃的神經卻不聽話,她想,閻翌磊是在氣她,氣得連午餐都沒胃口。

  “對不起……”藍若宓覺得似乎該開口道歉。

  “你們兩個對這樁合作案有什麼看法?”閻翌磊打斷她的道歉。現在他不想談論宋宇霆。“若宓,你先說。”

  “宋先生堅持合作案的高階主管由豐光差派,但若以雙方各出百分之五十資金這點,退讓不是個好主意。我們假使堅持安插一半高階主管位置,合作案也可能失敗,畢竟兩方經營方針、領導風格不可能相同,就算經過磨合期,也可能因無法磨合,導致失敗。”   

  宇光與閻光兩大集團計畫合資成立太陽能板製造廠,以長遠趨勢看,尋找替代能源勢在必行,太陽能板是很有潛力的產業。宇光集團以科技業起家,可快速克服進入太陽能板製造所需的技術門檻,金融起家的閻光則有豐富的資本。

  宋宇霆當然可以完全獨資成立太陽能板製造廠,但相對資金大筆投入風險太高,所以找閻光集團合作,雙方進行了大半年的合作協商,幾個月之前合作案由二叔閻達仁主導,直到閻翌磊回台接手。

  多年來,在美國管理擁有上萬名職員科技企業的閻翌磊,並非科技界的門外漢。不過在臺灣,大家只知道他是閻達仁的侄子,他的經歷背景沒人知曉。原本快定案的合作案,因為閻翌磊接手,又拖了兩個月,因為閻翌磊不願投入龐大資金卻只能“袖手旁觀”,就算對方是極有“商譽”的企業家第三代。

  “我們可以考慮退一步,只投入百分之三十五的資金,以宇光集團的財力,多百分之十五的資金不是問題。我方可堅持中級主管三分之二人選差派。若是合作案成功,太陽能板廠順利量產、出貨,三、五年後,我們差派的中級主管勢必有人能進入領導核心,我們一樣能掌握部分,甚至一半以上主導權。”

  從閻翌磊的表情猜測不出他的想法,他聽完建議默默靠上椅背,像是在沉思。一旁的閻瀚燁反應大些,瞠大了雙眼不說,還半張著嘴,活像是大白天見到鬼般驚訝,想說什麼卻久久發不了聲。

  “阿燁,你有什麼看法?”片刻後,閻翌磊問。

  “我……我的看法是,若宓小妹妹比我還適合做個殺人不見血的生意人耶。”可不是嘛!他原先想提的建議其實與藍若宓相去不遠,只不過他沒小紅帽這麼狠。唉!難道真是最毒婦人心嗎?

  “我想到的退一步是,投入百分之四十的資金、一半中階主管人員。”閻瀚燁老實地接著說。

  “大家想的方向一致,不過,我只願意出百分之三十的資金,但要四分之一高階主管差派權、三分之一中階主管差派權,這應該也是宇光的底線。”

  “哇!夠狠。不管誰變成執行長的敵人,下場恐怕都是絕對淒慘。”閻瀚燁驚呼,帶著幾許崇拜,看著神情一派閒適、模樣勝券在握的閻翌磊,薑果然是老的辣。

    也對啦,大堂哥在競爭激烈的白人世界裡廝殺多年,把一個原先只有五十人不到的小公司,擴展至上萬名職員的大企業,若沒幾把刷子怎麼可能做得到?

    看來他要學的恐怕還很多,光一個“狠”字,就得學很久。難怪想退休的二伯父,要先找來大堂哥撐大局。

  “執行長怎麼推測出宇光的底線?”藍若宓不解。

  “你們都看過宇光的資料,以宇光的財力來判斷,他們若要獨資跨足新領域是難事嗎?”閻翌磊反問。

  藍若宓與閻瀚燁同時搖頭,沒出聲。

  “從五個小時的會議過程分析,你們覺得宇光最想要的是什麼?錢?還是大部份經營權?”

  “經營權。”藍若宓想也不想,答道。

  “所以資金並非主要重點,宋先生的想法很簡單,他跟所有生意人一樣,不想在同一個籃子裡放太多雞蛋。那你們覺得閻光需要什麼?”閻翌磊又問。

  “一個跨足科技業的機會。”這回換閻瀚燁出聲。

  “沒錯,所以我們可以出錢,但絕不能完全放棄經營權。取得門檻技術、掌握管理核心,以後閻光才能有更多延伸觸角的機會。百分之三十的資金,已經大大降低宇光的資金風險,他們也明白我們不可完全放棄高階主管職位,所以我猜宋先生會設的底線應該跟我想要求的差不多。”

  “如果……執行長猜錯宋先生的底線呢?”藍若宓大膽反問。

  閻翌磊笑了笑,這是個好問題,藍若宓果然有成為耀眼鑽石的潛力。

  “反過來說,也是宋先生猜錯我的底線。剛剛我說的,是猜他的底線,但同時也是我的底線。商場上,機會到處都有,沒必要與不懂分寸的人合作。”

  藍若宓了悟地點點頭,覺得上了很大一課。

  “我想合作案今天就能確定。阿燁,你先過去另一間會議室,問問其他主管的想法,藉此瞭解哪些人未來可以重用,對你以後會有很大的幫助。我還有話要對若宓說,一會兒我們再過去。”

  大堂哥果然還是那個很厲害的大堂哥!他根本不需要別人的建議嘛,反而還想藉機看人才。

  “我怎麼覺得接班的路越來越漫長啊!”閻瀚燁似是不甘願地念念有詞,不過仍是乖乖離開。   

   

  閻翌磊疲累地靠上椅背,閉上雙眼抗拒內心震度越來越強的暴動,他似乎不該在這時候跟藍若宓獨處,閻瀚燁前腳才離開,他的腦袋立即自動自發想起宋宇霆投注在藍若宓身上流連不去的目光!

    這女人,絕對是妖精……

  藍若宓安靜地,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她不希望再惹他不高興,凝望閉眼的他,她忍不住猜測他此時的想法,他還在生氣嗎?氣她引起宋宇霆注意?

  忽然他睜開眼睛,發現她的凝望,他的情感無一步發聲,下狀命今:“過來。”

   藍若宓遲疑一會兒,離開位子,緩步走至他身邊。

    閻翌磊將椅子朝後挪出空間,伸手一把將她扯進懷,沒防備的她傾身跌落,直接坐在他的雙腿上。

    她驚嚇,卻沒掙扎,心裡想著,他真的很生氣吧?

  閻翌磊也被自己的舉動驚嚇到,但片刻後,他察覺她竟毫無異議地像貓一般安順蜷在他懷裡,怒意襲來。

  “如果宋宇霆這樣對你,你也不會抗拒?”他冰冷地問,卻在這怒意蹦騰的時候,聞著她髮絲上的淡淡檸檬香,那香味透著縫隙,融進他的氣息,他忽然想感受她烏黑髮絲的柔軟。

  等著答案的他,手不安分地取下盤挽她長髮的飾帶,一頭軟長黑髮如瀑傾下,他大掌掬起一束髮,湊近鼻尖,濃烈的香氣隨之襲來,“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

  她根本連呼吸都忘記了,閻翌磊的舉動讓她不知所措,耳朵聽見他冰冷的問話,身體卻沉浸在他溫柔緩慢、足以叫她全身發熱的動作裡,她無力回答問題……

  眼前的男人,恨她的男人,為什麼讓她如此心動?藍若宓情不自禁,用食指輕觸他的臉頰,滑過他剛毅的線條,來到豐厚溫暖的唇瓣……

  轉眼,閻翌磊抓住她的小手,悶聲諷問:“你都這麼回應男人嗎?”

    她的碰觸像羽毛般輕,卻帶給他如遭電擊般強烈震撼,他的身體蠢動,想吃了她。他的理智,是不是早就四分五裂?

  充滿諷刺味的問題,讓藍若宓清醒了些,她想起那張紙,一條又一條的殘酷評論一一拜金、虛榮、水性楊花、怕染晦氣不肯出席文旭的告別式……

  沒能參加文旭的告別式,那是她心上永遠永遠的痛啊!

  她抽出手,輕挑地將整個掌心貼上閻翌磊的臉頰,拇指充滿誘惑意味地撫弄著他的唇辦,“你不喜歡我的回應嗎?”

  這回閻翌磊沒再阻擋她,由著她勾動他的欲望,“恐怕是太喜歡了。”

  “閻先生,我要……”她話還沒說完,他便伸手托住她的後腦勺,吻去她的聲音。

  閻翌磊蠻橫侵略她的甜蜜,一手解開她衣服上的扣子。他的舌探進她齒間,勾搔她軟甜的舌,聽見她輕吟,他的手解開她的胸罩,接收她的柔軟。她偎向他、緊緊攀附他,似是要更大的歡愉……

  他下身躁動,像是叫喊著佔有她,他輕易抱起她,將她放在會議桌上,理智早不知遊蕩到哪裡去了,他已經忘記,這是別人的公司、別人的會議室……

  冰冷的會議桌,驚醒了迷失在激情裡的藍若宓,她輕聲抗議,抽開他的手,“現在不要……這是別人的公司……”

  這話,如一盆冰冷的水,讓閻翌磊醒了。

  衣衫不整的她,紅濫濫的一張臉,眸色迷蒙坐在會議桌上看著他。

  老天,他做了什麼?竟然差點在這張桌子要了她!

  理智終於七歪八扭地歸位,他卻說不出一句話。

  藍若宓羞紅著臉整理衣衫,她百感交集,從來沒有一個男人,能讓她忘情失控到這種地步,如果不是這張冰冷的桌,她已經交出自己……幾乎就像那張紙上的其中一條——人盡可夫般不知羞恥!

  她的行為,像極了蕩婦吧!很好,就讓他更恨她吧!

  藍若宓穿好衣服,跳下會議桌,像個沒事人踱回原來的座位。閻翌磊則一直沒說話直盯著她。

  她迎接他的視線,回了一個笑,“如果你想要,下班後我們可以找一家汽車旅館。”

  “然後呢?”他面無表情問。

  “做剛剛沒做完的事啊。”她笑說,若無其事的模樣像是跟他談論“吃飯沒”這等尋常事。

  “我說過我有未婚妻,如果你……”

  “你放心,我沒失憶,我知道你有未婚妻,所以才不說到你家,而是要找汽車旅館,既方便又隱密,我保證不會要你娶我。”她打斷他的話,語氣輕鬆。

  “那你要什麼?”

  她愣了愣,才嬉皮笑臉說:“錢!我什麼都不缺,只缺錢。”

  “多少?”藍若宓,你終於露出你的真面目了!

  “你能給多少?”

  “你說個數目吧,不管多少,我想我都給得起。”

  “我想想……一百萬。”

  “一百萬隻做一次嗎?”他臉上漾起一抹淡笑,眼眸內卻毫無笑意。  

  “做幾次都可以,反正我也滿想要你的。”她語氣輕率。

  他沒說話,從外套裡拿了本支票,又拿出筆,低頭開票,撕下後,遞上她面前,“我跟你說過阿燁是我堂弟嗎?”

  “沒有。”   

  “目前我的職位是暫代執行長,過一、兩年,等阿燁準備好了.執行長的位置就換他坐。”

  “然後呢?你要回美國?”

  “是的,我會回美國繼續教書,跟我的未婚妻Eileen結婚。”

  “我明白了。”

  “這是兩百萬的即期支票,從現在到我回美國,就麻煩你當我的……性伴侶。”他故意說得殘忍。

  “兩百萬!會不會太多了?你只是個老師,將來還要養孩子,我想你不必……”

  “錢的事不勞你費心,我比你認為的富有,雖然我只是個、教、書、的。”就是這樣她才沒將他當成目標吧?覺得他只是個數書老師,不夠有錢,所以玩玩就好!

  如果她知道他比文旭富有,要的就不只是一百萬!而是想要“閻太太”這個位置吧?好啊,他會在最後讓她知道,她只開口要一百萬,是件多麼愚蠢的事!

  “那我就不客氣囉。”她接下支票,看著票面上漂亮有力的字跡,怔愣半晌,她很有可能萬劫不復吧?被他認定是拜金女,心好痛、好痛。   

  但是,比起失去生命的文旭,她的痛算得上什麼!痛吧,即便痛到萬劫不復的地步,都是她活該,想至此,她笑了,她距離解脫更近了,不是嗎?

  “請你答應一件事。”

  “請說。”她巧笑倩兮,語氣依舊好輕快。

  “不要對阿燁下手,閻家已經有兩個男人成為你的入幕之賓,應該夠了吧!”他的笑比極地的冰更冷。

  入幕之賓,多冰冷的字句!提醒她別忘記演另一場戲,“的確夠了,不過,也請你答應我一件事,交易到期後,別像文旭那樣後悔,食不下嚥死了。”

  “藍若宓,你不要太過分。”他的聲音溢出怒氣。

  藍若宓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別生氣,總要先把話說清楚。”

  “很好,我們彼此都清楚界線了。記住你的承諾,日後要是你跟阿燁有什麼,我可能會忍不住……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死無葬身之地,藍若宓收斂幾分輕率,“你知道嗎?我一點都不怕死。”

  閻翌磊張口想罵人,但看見她眼底閃過一抹淒涼,她說不怕死的語氣,聽來竟有些酸澀,仿佛她是個想尋死的人……怎麼可能!

  “不管怎麼樣,我保證不會對阿燁下手,這樣你應該可以安心了吧?好啦,如果沒什麼事,我先出去。”她誇張地跳起來,抱起資料掉頭走,開門前她背對著他,停了一會兒,低聲問:“你恨過誰嗎?”

     閻翌磊沉默,沒回答。

  “被你恨的人,下場應該很淒慘吧?”藍若宓又說。

  “為什麼說這些?”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到阿燁剛才的話,不管誰變成執行長的敵人,恐怕下場都是絕對淒慘。所以我會不斷提醒自己。不可以對阿燁下手,不要變成執行長的敵人。”

  她真正想說的是一一所以我知道,我將有個淒慘的下場。

  藍若宓離開後,閻翌磊在位置上坐了好一會兒,他心緒大亂,她離開前說話的語氣,聽來很悲傷。  

   

  藍若宓坐上車,閻翌磊鎖了車門,將車開出公司大樓地下室。

  氣氛沈悶,她打開收音機,調至音樂頻道,打破靜默,“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錯的汽車旅館,大約五分鐘路……”

  “我沒興趣到你從前跟別人偷歡的地方,運氣不好的話,還可能睡同一張床,你不覺得這樣很不乾淨?”

  這話真毒!當他的敵人果真不好過,偏偏她傻得願意與敵人共枕。

  “那你挑個乾淨的地方吧。不過,我這副不乾淨的身體,恐怕沒法兒換了。你有兩個選擇,一是反悔別跟我做,二是戴保險套,這樣乾淨點。如果你不想做,我會把錢還給你。”

  藍若宓無意識地用食指畫著車窗玻璃,臺北,又下起雨,這陰陰沉沉的天,就像她的心。她告訴自己,快還掉這筆債,就能卸下糾纏她的罪惡感了。  

  閻翌磊握緊方向盤的指關節泛白,默數一至十,才緩去怒氣。

  “我太想要你,沒辦法後悔,不過,我會記得使用保險套。”

  他語調平板。

  “那就好,我很擔心你後悔呢!兩百萬不是個小數目。”她曉得他不可能後悔。

  今天下班音樂聲響,閻翌磊來敲她辦公室的門,她開門,卻卻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靜靜站在門外等她收拾好東西跟他走。在他眼裡,她看見他的決心……

  “籃若宓!你能不能裝模作樣一下,別讓我感覺你像個妓女。”

  妓女!這兩個字像把刀深深刺進她的心,她背對他悽楚笑了,說話的口吻刻意擺輕鬆,“我做的事本來就跟妓女沒兩樣……不過,既然你不喜歡,我會記住,往後在你面前我會扮演一個高貴淑女。”

  “別逼我後悔給你錢!”她真有本事,三兩句就引發他的怒氣。

  “是、是、是!我不說了。不過,有件事我一定要事前告訴你……我習慣在男人面前扮清純,幾個月前,我才又做過處女膜整型,等一下可別嚇到了。”她若無其事的提醒他。

  “嗯。我知道了。”這種手段高明的女人,難怪文旭會為她神魂顛倒。

   
  閻翌磊一回到家,就脫掉西裝外套,但見她動也不動站著。

  他扯下領帶冷淡問道:“你不脫衣服嗎?”

  藍若宓身體僵硬,見他開始一顆一顆解開襯衫扣子,露出偉岸寬闊的胸膛,她無法移動,這不是她期待的畫面,她以為他會有人性一點,而不是像現在,望著她的目光,好似她是即將被擒獲的獵物……

  他的動作充滿侵略,眼神有股令她心驚膽顫的殺氣,仿佛是向她預告,他們將要做的不是被浪漫氛圍的綺麗情事,而是一場復仇戰爭。

  閻翌磊的衣鞋幾乎全部褪去,僅剩一條黑色內褲,他毫無羞赧站在她面前,她清清楚楚看見他的男性欲望,他唇邊夾了朵似有若無的嘲諷笑容,上下打量著她,“看樣子你是不想脫衣服,如果想直接來的話,我也樂意奉陪。”

  他跨步親近,她還來不及消化他的話,轉眼就被他一把抱起,他將她抵在冰冷的牆上,大掌用力一扯,便毀壞她纖薄的蕾絲底褲,她瞪大了眼,甚至沒能來得及發聲驚呼,他的唇霸道吞沒她的微弱聲音,接著她感覺他賁張的男性欲望向她進逼而來,驚慌才剛成形,疼痛便接踵而至……

  沒有任何前戲、沒有半句溫言蜜語,他像個持著火劍的復仇使者,進入她,奪去她的第一次。藍若宓疼得眼角懸淚,希望他緩下速度,他卻像是刻意要弄疼她似的,力道一次強過一次,一次比一次深入……

  她幾乎要承受不住,掙脫他的唇,無力地推他胸膛,微弱地抗議:“好……痛……求求你……”   

  在她身體裡來去的速度緩了下來,她幾乎要開口謝謝他。

  卻聽見他殘忍地說:“你對每個男人都這樣說嗎?”他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花,“你應該很適應這種痛才對,不必浪費你的眼淚,對我演這種可憐兮兮的戲碼。”話落,他才緩下的速度又加快,而且更瘋狂了。

  這回疼痛過去,他的瘋狂抽刺竟撩撥出她不熟悉的欲望與熱情,她情不自禁攀緊他精壯有力的軀體,臣服在他的力量下,溢出一聲又一聲歡愉激吟。

  他將欲望散進她的軀體後,神智回籠,他靜靜地、緊緊的抱住她。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讓他氣得理智全無,他竟在沒有安全措施的情況下要了她。剛剛的性,真只是性嗎?閻翌磊恍惚了,在激情的頂端,他有種錯覺,火熱裡交融的不單是兩人的身體,仿佛還有靈魂與靈魂的相遇……

  好安靜,靜得擁抱的兩人都聽見牆上掛鐘指標的移動聲。

  終於,閻翌磊鬆開擁抱,緩緩將她放下。他拾起一地散落的衣物,沒說一句話,往某個房間走去,獨留藍若宓一人在堪稱空曠的客廳裡。

  激情過後的空虛與難堪,就是這樣嗎?

  藍若宓站在冷冰冰的地板上,他留在她體內的溫熱體液滑出,剛才的擁抱,像沒發生過的夢境。

  他用最羞辱人的方式要了她的身體,再將她一個人晾在客廳裡,她難過得想哭,他讓她上了天堂又墜落地獄,用無情行動提醒她,她不過是花錢買來的。

  藍若宓渾身疼痛又無力地蹲下身,蜷起身體將臉埋在雙褪間,無聲地哭了出來,一切都是她自找,她活該受罰……她想放聲尖叫、想乾脆去死,如果一命抵一命,閻翌磊是不是就能不恨她了?她現在才知道,原來愛一個人卻被恨著,是那麼的痛徹心扉!

  眼淚如泉,她告訴自己不能再哭了,但淚水卻不受控制;她想在閻翌磊出現前,起身離開,但身體的痛,心上的痛讓她無力,寸步難行。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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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熱水沖刷下來,閻翌磊站在蓮蓬下,心頭生出一絲不忍。

  他不曾那樣無禮又殘忍的對待女人。

  閉上眼他任由水珠流過臉頰,忽然想起藍若宓漾著淚說:“學長,我想……我應該是女巫。”

  他關水,披上浴袍,離開主臥室回到客廳。

  進客廳看見藍若宓蜷成球狀,蹲在客廳,她的高跟鞋散倒在地上,粉色蕾絲底褲遺落在鞋邊,那景象說著剛發生過的激情,對照她此刻像個棄兒般的可憐模樣,閻翌磊的自責轉深。

  他走到她身邊,才聽見她低低的啜泣聲,他蹲下來,摸摸她的頭,低聲說:“對不起。”見她淚不止,他歎氣,抱起她進入浴室。  

  她無聲地落淚,站在蓮蓬下,她像在對自己生氣,不停用手擦去兩頰眼淚,想停止可憐兮兮的哭泣,但眼淚不肯聽話,越是擦拭落得越是兇猛,她用哽咽聲音向他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不停道歉,為自己控制不住的眼淚,也為文旭的死,儘管知道他不會明瞭,但她仍不斷地道歉。

  仿佛多說一次,她的歉疚就能減少一分。

  閻翌磊被她像個孩子般無助哭泣又不停道歉的模樣惹得心疼,拉下她在頰邊胡亂擦拭眼淚的雙手,將她擁進懷裡,他感到歉疚;剛剛他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像個十足十的大混蛋,天知道他從不是個會對女人殘酷的男人!

  不管藍若宓是怎麼樣的女人,他都不該那樣對她。

  “對不起。”他低聲道歉,拍著她的背,仿佛安撫一個脆弱的孩子,“剛剛對你太壞,我真的很抱歉。對不起,我剛剛……很生氣。”

  他溫柔低醇的安撫聲,是世上最神奇的鎮定劑,她控制不了的眼淚緩緩歇止了,悶在他懷裡,哽咽地說:“我知道是我不對,一直惹你生氣。”

  閻翌磊不發一語,片刻鬆開她,褪去她身上的衣物,接著脫掉自己身上的浴袍,打開水籠頭,溫熱的水如雨般傾灑而下,他拿起一旁的洗浴海綿,按了些沐浴乳在上頭,溫柔地為她淨身。

  這一刻,她該感覺尷尬,卻沒有,在這小天地裡,他們親密得像戀人。他沉默卻溫柔的動作,給她一種模糊的幸福感……

  替她沖掉身上的泡沫後,他用毛巾為她拭幹身上的水珠,抱起她進臥室。

  俯身看著躺在床上的她,食指劃過她的眉梢、鼻尖、兩頰,最後停在她唇瓣,“我們重新來過,我要用最溫柔的方式愛你。”他的唇,覆上她。

  他的唇舌拜訪她身上每寸肌膚,一如他所言,極盡溫柔,她的肌膚全醒來,欲望也如沉睡千年的野獸兇猛來襲,她的身體渴望他的佔有……

  不過,他卻不急於滿足她的渴望,用溫柔的親吻與撫觸,將她推向頂端,直到聽見她激昂破碎的呼喊,他才緩緩進入她,他一回回愛她,直至疲累拜訪交纏的兩人。



  閻翌磊側躺她身旁,夜很深,幾度歡愛的兩人身體雖疲憊卻似乎都了無睡意。

  “如果有名片,你會給嗎?”閻翌磊忽然拋出問題,語氣像聊天。

  “看情況吧。”藍若宓想了幾秒,才理解了他指的是宋宇霆。

  她沒想到,原來這樣聊天,能驅走歡愛後的尷尬。  

  “怎麼說?”

  “若是業務需要,當然要給。若只是風花雪月,就不給了。”

  “這答案只有五十分。”

  “怎麼樣的答案才能得到一百分?”

  “業務需要自然要給,若為風花雪月的追求情事,更要給。人無法預測未來,說不定對方在將來能給你很大的幫助。懂得善用自身魅力,保持彈性,才是一百分的答案。”

  “執行長總是如此嗎?充分善用你的男性魅力!”

  她一聲“執行長”招來他的視線,他對她淺淺一笑,換了認真神色,“在我這個位置,很少碰到勢均力敵的異性對手,男性魅力不常派上用場。倒是你,你的外表與女性魅力,有很大的加分作用。何況你年輕又未婚,目前的工作,你有很多機會接觸傑出男性,可以順便找未來另一半……”

  “我沒打算結婚!”出於某種迫切,她有些粗率打斷他的話。

  閻翌磊對她的“表態”未置可否,靜了一會兒才說:“共事這陣子,我更加肯定你是值得栽培的人才。好好培養,假以時日你必定能成為阿燁的得力助手。我在臺灣這段時間,會盡可能把我懂的,都教給你跟阿燁,往後你可能會更辛苦些。”

  他根本不在乎她要不要未來的另一半,在他眼裡,她不過是個“復仇目標”,以及阿燁未來可利用的助手罷了。

  她方才著急拋出的解釋,只是更加顯露她的自作多情。

  他先前那些仿佛無盡的溫柔親吻與撫觸,不過是種補償,她期待什麼呢?期待恨她的他,對她產生感情嗎?何苦天真呢?

  “我明白了,執行長。不管你怎麼對我、不管日後多辛苦,我想我都能承受。”藍若宓的語氣相當平靜。“時間很晚,我該回去了。”

  她起身掀起薄被,他卻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記得,即使你愛上我,最後我娶的人絕不會是你。”

  藍若宓朝它嫣然一笑,“放心,我知道界線,知道自己只是你花錢買來的短暫性伴侶。”

  “我送你。”他也起身,卻被她反手推回床上。

  “不用,我打電話叫車就好。說不定鬱庭還等著我,讓她看見是你送我不太好。”

  “你不希望公開我們的關係?”

  “這種不光彩的關係,公開有什麼好處?除非你想害我身敗名裂,那就另當別論了。”她邊說邊穿上衣服,打開手機,叫了一輛車。

  “我不會公開我們的關係。”閻翌磊對她保證,讓她身敗名裂不是他要的。他只是要給她一個小小教訓,只想讓她嘗嘗文旭死前,那種想愛卻愛不到的痛苦。這談不上是報復,照他的本性,真要報復,他會完完全全毀掉對方。

  “很高興我們在這件事上取得共識,我回去了。”

  “等等。”他翻身從床邊櫃抽屜找出一張鎖卡,遞給她,“這裡的鑰匙。”   

  藍若宓接下鎖卡,淡淡應了聲:“嗯。”轉身一步一步離開臥室,離開他住處,離開這個她沒時間、沒機會好好看的地方。

  聽見開門聲,閻翌磊倒在床上,明亮雙眼盯著天花板,心思全在那個離開的女人身她偶爾流露的感傷眼神、她偶爾不經意的悲傷語氣,讓他覺得不安,也讓他心疼,仿佛她承受著旁人不瞭解的苦痛。

  但,怎麼可能呢?她是藍若宓,是害死文旭的小紅帽,是旁人口裡那個拜金、水性楊花、見異思遷、人盡可夫的虛榮壞女人,她開開心心收下兩百萬支票,不是嗎?她甚至承認多次做處女膜重整,拐騙男人的心,不是嗎?

  事情順遂地進行,但為什麼他的不安更深了?

  有沒有可能……他錯了?

  沒事的週末假日,閻翌磊會邀約若宓、郁庭、阿燁四人一之出遊,理由是他多年沒回臺灣,想趁這一、兩年遊逼臺灣著名景點。

  閻翌磊與她,在人前演著關係單純的“上司下屬”、“學長學妹”,沒人知道他們關上門後的交纏親昵,即使是她最好的好友郁庭,也一直以為他們“關係正常”。

  連續十幾個週末,臺灣前二十大景點,他們幾乎遊透透。

  四個人出遊的旅途上,總是阿燁、鬱庭走在前頭熱鬧聒噪地鬥嘴、說笑,若宓看得出來,阿燁跟鬱庭之間有那麼點暖昧火花,她相信閻翌磊也看出來了,不過他沒表示任何意見。

  這個週末閻翌磊約大家到九份玩,一如以往,前頭阿燁與鬱庭熱鬧地笑著、吵著,後頭的她跟閻翌磊,笑也是笑,但話卻不見多,在人前他們的話題多半是毫無趣味性的工作。

  但不可否認,多虧閻翌磊的耐心指導,連出遊都肯不遺餘力傾囊相授,她從閻翌磊身上吸取了許多經驗,工作表現一日勝過一日。

  難得今天閻翌磊跟她聊了工作以外的話題,他說他很喜歡九份迷人的質樸味,七拐八彎的窄窄老街弄,一個接一個沿山坡修築的石階,好幾年前他到過九份,就一直想著要再去看看。看著一階階石梯蜿蜒而上,藍若宓默默在腦海裡印下這裡的風景,她想,她會一輩子記得這是閻翌磊喜歡的地方。

  從上午玩至午後,四個人順著石階下坡,打算回臺北了。

  前頭的鬱庭,忽然轉頭問後面跟上來的閻翌磊:“閻大哥,想不想去我跟若宓的育幼院?我們好幾個週末沒回去了,你陪我們回去探望修女媽媽,順便捐些善款給那些可愛的院童,好嗎?”

  “好啊!我很想看看你們成長的地方。”

  “那我呢?”閻瀚燁抓了鬱庭的手腕,不想被她忽視。

  “當然一起去啊,到了育幼院就趕緊掏出錢包,知道嗎?”

  “如果捐多一點,你就會比較愛我嗎?”

  “愛你?實在很難,我只能勉強接納你。”

  “好!我拼了。反正所有的愛都從接納開始。”閻瀚燁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詞,只換來方鬱庭一記白眼。  

  “你真是臉皮超厚的大豬頭。”   

  “算你不幸,被我看上……”閻瀚燁答得幸災樂禍。

  藍若宓明顯察覺身邊的閻翌磊刻意放慢腳步,似乎想拉遠與前頭的距離,她也默默緩下腳步,直到兩人再也聽不見前頭的拌嘴聲,她臉上的微笑轉而蒙上一層淡淡的憂慮。

  “怎麼了?不想看有情人終成眷屬?”閻翌磊側頭,淡淡的笑裡似乎有幾許嘲弄。

  “不是,我只是……”藍若宓猶疑。

  “只是什麼?”

  “阿燁的爸爸、媽媽會不會反對?”

  “反對鬱庭?為什麼要反對?因為郁庭是孤兒?”

  “嗯。”藍若宓輕輕應聲。

  “鬱庭是個好女孩。我三叔、三嬸不是勢利的人,你放心。”

  藍若宓沒再說話,閻翌磊的手攬上她纖細的肩,低聲在她耳邊說:“我們得走快些,別讓阿燁、鬱庭以為我們迷路了。”

  自從他們有了“特別關係”像,他幾乎不做這類親昵舉動,因而當他的手環上她那一刹,她吃了一驚,身體更因他無預警的碰觸,一陣激蕩。

  在別人的眼裡,他們看起來像一對戀人吧!

  可惜,他們永遠不會是戀人。

  

  他們才踏進育幼院,幾個眼尖的院童朝藍若宓尖叫:“啊!藍姊姊、藍姊姊……你回來了!”

  孩子看見她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不一會兒尖叫聲引出聽有院童,藍若宓蹲下身子擁抱孩子,沒多久孩子群幾乎吞沒地纖細的身影。

  她抱過一個又一個孩子,摸摸他們的頭,耐心問著每個孩子的學習狀況,再親親他們的臉頰……

  她的表情溫柔得仿佛能滴出水來,閻翌磊看呆了,她臉上那種溫柔,他不曾見過,他迷失在眼前的畫面,深深被震撼了。

  一旁的三個大人毫無魅力可言,沒一個孩子向他們討擁抱。

  “看來你的行情很不好喔!是不是心太壞?常常回來欺負小朋友?”閻瀚燁嘲笑方郁庭,明明兩人都在育幼院長大,受孩子次迎的程度卻天差地別。

  “之前是滿常回來的,至於我有沒有欺負小孩子?等會兒就知道。”

  藍若宓擁抱過每個孩子後站起來,所有孩子竟列出整齊隊形,來到方鬱庭面前,齊聲高喊:“方老師好。”

  “方老師?”閻瀚燁大笑,“你竟然是他們的老師?”

    “他們的跆拳道、數學,都是我利用假日輔導的,喊我老師,你有意見嗎?”

  “誤人子弟的事你也敢做?我服了你!”

  “誤人子弟?安安,過來,告訴這位白目叔叔,上次數學月考幾分?”一個約莫小三的孩子走過來,很有精神答道:“白目叔叔你好,我上次數學考一百分喔。”

  “什麼白目叔叔!我姓閻,你們喊我閻叔叔吧。”閻瀚燁抗議後,轉向鬱庭,“找個考一百分的孩子,不夠證明你是好老師耶。”

  “那你自己一個個慢慢問吧,他們的平均分數是九十五分。在我鐵腕般的紀律要求下,他們不敢考低於九十的分數。”方鬱庭悻悻然瞪他一眼,高傲走人。

  “暴君。”閻瀚燁低聲抱怨,跟在她後頭,迎上前來的修女。

  這天,他們四人被留下與數十名院童與修女共進晚餐,然後四人在育幼院門前,合影留念。

  離開育幼院前,閻家兄弟捐了不少愛心善款,但在收下閻翌磊的支票前,年邁的修女媽媽笑容和藹問他:“閻先生,你實在是個大方的善心人,之前捐了兩百萬,今天又捐出五十萬,真的不需要我們開收據嗎?這麼大的捐款,有收據可以抵稅。”

  閻翌磊靜了一會兒,朝藍若宓看去,見她一臉尷尬、欲言又止的模樣,接著他笑著對修女媽媽說:“不用收據。”

  兩百萬,是他開給她的支票吧?他沒拆穿,沒對藍若宓說什麼。這一天,他看見不一樣的藍若宓。

 

  日子匆匆流逝,藍若宓以優異的工作表現,贏得許多人的肯定,可惜這許多人裡頭,不包括始終對她“另眼相看”的陳秘書與幾位資深職員。不過她並不是太在意,人生那麼長,難免要遇上幾個不對盤的人。

  “藍特助,早。”

  “早。”藍若宓一如往常提前半小時進辦公室,勤勞的新進總機江艾澇也提早半小時抵達公司,兩人搭同一部電梯上樓。

  “工作習慣嗎?”藍若宓不溫不冷地笑問。

  “很習慣了。”她比藍若宓矮了半顆頭,初進閻光工作不滿一星期。

  “那就好。”

  “謝謝藍特助昨天轉送給我的花,我母親很喜歡香檳玫瑰。”

  九十九朵香檳玫瑰是宇光執行長宋宇霆托花店送來的,每週三、五,他都會請花店送來不同的花束。

  自從那次冗長會議敲定合作案後,已經半年多過去。這半年多來,宋宇霆送花的舉動沒間斷過,而她,卻連一次約會都沒答應過。

  他送來的花全被她轉送出去,她沒隱瞞,錢財多多的宋宇霆這知道卻似乎毫不在意,半年多以來非常有恆心地送花給她。

  其實她無法理解宋宇霆的執拗,想不清楚什麼原因讓只見她一次的宋宇霆如此堅持,也許就如宋宇霆不懂她拒絕的決心。

  經過半年多時間,她幾乎能完全獨立作業,飛中國、美國、曰本視察分公司營運狀況,彙報總公司、提出改善方案,確認改善進度。她運用在工作上的手腕,果決地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甚至有人說,她像是閻翌磊的影子。

  可不是嗎!她如今的一切,幾乎全是閻翌磊給的,但閻翌磊這三字,卻讓她又愛又痛。她或許成了閻翌磊的影子,但影子永遠不可能走進主人的心。她儘量不去想……閻翌磊要她的身體,卻從不碰觸她的心。好幾回在激情裡,她忘形地說了愛,回應她的始終是沉默………

  她想得難過,輕歎了口氣,她忽然同情宋宇霆的堅持,好像她默默堅持在閻翌磊身邊……她回神,微笑問江艾澇:“你母親什麼時候能出院呢?”

  江艾澇來自單親家庭,養育她的母親不久前被診斷出罹患乳癌,大學差一年畢業的她休學進閻光工作。  

  “醫生說化療效果不錯,也許下星期就能出院。”

  “恭喜你。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完成學業。”電梯門打開,藍若宓流露出溫情,勉勵江艾澇。

  “我明白,謝謝特助。”藍若宓點點頭,朝私人辦公室走去,沒見到江艾澇寫著崇敬與豔羨的神情。

  今天只有半天時間處理暫時該交接的公事,下午她、阿燁、閻翌磊三人要一起飛洛杉磯,她跟阿燁預計在閻翌磊創立的公司見習半個月。   

  上星期她才從阿燁口中得知,原來閻翌磊是美國排名前百大上市公司CD.Co執行長,也是創立人之一。閻翌磊的英文名Cosmo,公司另一名合夥人是Derek,兩人的英文名字字義合併是“宇宙統治者”。不過阿燁說,公司名其實是“CreativeDesign(富創意設計),只是許多人寧可看成是兩位創立人的名字縮寫,聽起來氣派多了!這是阿燁的說法。

  藍若宓歎氣,她與閻翌磊的距離,比她原先想像的遠多了。

  她才坐定,電話鈴聲便熱鬧地響起。

  “你好,我是若宓。”

  “我是宇霆。”對方模仿她的語氣,接著傳來短促的笑聲。

  “早安,藍小姐。聽說你今天下午飛美國,預計出差兩個星朗。中午能不能一起吃個便飯?如果你時間不多,我可以帶兩份餐到你辦公室,可以嗎?”

  藍若宓本能想拒絕,但想起方才與江艾澇對話,她心軟了,“為什麼……”才問了三個字,宋宇霆就匆匆接話。

  “當然是因為兩個星期不能送你花,感覺有點寂寥,無法控制地想見你。”他說話的方式,真像個詩人。

  藍若宓不由得做了一次深呼吸,無奈開口:“我想問的是。為什麼你不放棄?你知道的,你送的花我全轉送別人了。”

  “我常想像你接下花,我的心意透過花香送進你的呼吸裡,你會想起我這個人,所以只要你是第一個接下花束的人,那些花就有存在價值。”

  藍若宓有些驚愕,一個算得上叱吒商場的男人,說話詩意得簡直讓人無法置信,他該不會手邊隨時放著一本情詩大全吧?

  像是明白藍若宓的想法似的,宋宇霆笑出聲,“柏拉圖說過,每個戀愛中的人都是詩人,你有讓我變成詩人的魔力。”

  唉。這男人,讓她有些不忍心。“好吧,中午一起吃個飯。純吃飯,在我辦公室。”恍惚中,她答應了宋宇霆的邀約。

  電話另一頭卻寂靜許久,讓藍若宓強烈懷疑電話是否已經斷線。“宋先生,你還在嗎?”

  “我的心跳絕對破百了,感覺呼吸很困難。藍小姐,你真是……真是個妖精,這是我最大最衷心的讚美。我們中午見,我會帶著中餐准十二點現身你辦公室。”

  飛快說完,旋即掛電話,仿佛是怕她改變心意。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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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藍若宓埋首正在桌上的檔堆裡,趕著將最後幾份檔簽核完畢,她專注到連中午休息音樂響起都沒聽見,也不知有人開了她辦公室門,一直到兩個紙袋落到她辦公桌上,她才發現有人進來了。

  她朝後靠,仰頭看辦公桌前顯得高大的男人。

  “時間過得好快,你真的很準時。”她揉揉略感酸疼的頸背,起身為宋宇霆拉來一張椅子。

  宋宇霆笑笑地解開西裝外套,隨意擱在辦公桌一角,伸手替她將辦公桌上成堆檔收拾整齊,騰出放餐點的空間。

  藍若宓坐回自己的位置,笑了,感覺宋宇霆比她還像這辦公室的主人,像他這樣的男人,恐怕無論到什麼地方都自在從容。

  “謝謝你帶午餐來,也謝謝你幫我收拾辦公桌,乾淨多了。”

  她瞧他從一個紙袋拿出兩個精緻餐盒,再從另一個紙袋端出兩杯果汁。

  藍若宓忽然發怔,眼前的畫面多熟悉,半年多前,她也提著兩袋食物,到公司找閻翌磊。  

  那個下午,她看見那張紙,也看見自己在閻翌磊心底的“真正模樣”,不是學妹、不是他嘴上說她並沒有錯的小仙女。

  她真正的模樣既虛榮又拜金,是害死文旭、十惡不赦的壞女人!

  那張紙讓她決定盡所能滿足閻翌磊的所有要求,她收下他的錢,用墮落的方式上了他的床、從他手裡接過鎖卡,每日下班自動往他住處報到,輕解衣衫與他做愛,直到夜裡十點多,再一個人叫計程車回家……

  一切仿佛是昨天才剛開始的事,事實卻是,她非常盡職當了閻翌磊半年多的性伴侶,時間過得真快。

  “我買了壽司餐,綜合果汁,希望你是個食量正常的女人,沒在節食。”宋宇霆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我沒節食,食量正常。”

  她打開餐盒,拿起一個壽司送進嘴裡咬食,新鮮鮭魚與醋飯的香氣跳散開,她頓覺自己好餓了。

  “好好吃。”

  真奇怪,他們半年多來第二次見面,但藍若宓卻覺得跟他說話的方式,就像對待老朋友。是因為花的關係?或是她突然發現,宋宇霆跟她一樣,都是得不到回應的可憐人?

  宋宇霆臉上有種複雜表情,搖搖頭,他也坐下,拿起壽司學她一口吞下。“這家日式料理很新鮮。”

  “嗯。”藍若宓點點頭,又接著吞了另一個壽司。

   “你是真的對我沒興趣?”

  他挫敗地說:“你不像我一個上午毛毛躁躁坐不住,老盯著鐘看,期待中午能見到你。進你辦公室之前,我緊張到甚至擔心身上的衣服有沒有哪裡不對勁?可是你一點都不緊張,甚至毫不介懷地在我面前邊吃邊說話。”

  聽他絮絮說了大串話,藍若宓咽下食物,歎氣,決定讓他心死。

  “你並不瞭解我,我已經是某個男人的性伴侶。像我這樣的女人,你還喜歡嗎?”

  她的話,殺傷力遠勝核子武器,辦公室刹時一片死寂:

   宋宇霆神色複雜,許久才開口:“你這個傻女人,就算不喜歡我,也不需要說這種話吧!”

  他誇張地歎氣,“像我條件這般好的男人,你在大臺北盆地裡能找到幾個呢?你居然不喜歡我!”

  他誇張的舉止逗笑了藍若宓,她明白他是在緩和凝滯的氣氛。   

  “我確實是個有眼無珠的人,但……我說的是真話:”

  宋字霆不在乎地笑了笑,“你的性伴侶,該不會是Cosmo吧?”

  藍若宓瞪大了眼睛,接著被吞一半的食物嗆到,不停咳嗽。

  宋宇霆跳起來,奔至她身後拍她的背,“只是被看穿心思而已,不需這麼激動吧?不過,你跟我一樣註定要失戀;Cosmo愛的是Eileen。你知不知道,這半年多來,我清楚你一切行程,消息來源就是Cosmo,為了得到關於你的消息,我跟他成了好朋友,他根本……”

  原來如此啊!宋宇霆也知道Eileen……

  藍若宓徹底失去食欲,但止不住狼狽的嗆咳。

  她咳得眼角懸淚,卻分不清,要落不落的淚是因為嗆咳,還是因為心太過疼痛。

  閻翌磊完全不在乎她,一點、一滴、一絲、一毫都不在乎,半年多來他跟她上床。他卻將她的行程告訴宋宇霆!

  敲門聲響起,藍若宓還在咳嗽中,想開口卻被宋宇霆搶先了。“進來。”拍在她背上的手沒停下。

  “若宓,我……”閻翌磊踏進辦公室,看見宋宇霆彎身親昵地拍著藍若宓的背,至於藍若宓則咳不停,他掃一眼辦公桌上打開的餐盒、兩杯果汁。

  “宇霆,不好意思,打擾你們用餐。”他說,接著轉望向藍若宓。”藍特助,我忘了帶買給Eileen的禮物,我要先回家一趟,下午你跟阿燁一起到機場,我會自行到機場。宇霆,打擾你們難得的午餐約會,我回來後再請你喝杯酒,當賠罪。”他眨了眨眼,退出去,體貼地關上門。

  門內,藍若宓終於止住咳嗽,她神色怔然,耳邊回蕩著閻翌磊低沉充滿歉意的聲音,半年多來,她的心不曾像此刻痛得如此鮮明銳利,半年前知道他真正想法她都不曾這樣痛過,這一刻,她才明白真正的痛,會讓人生不如死。

  像閻翌磊這樣的男人……女人如何抵抗?然而殘酷的命運,偏偏讓她成為這男人痛恨的對象!

  “該回神了吧?若宓。”宋宇霆的叫喚聲,打斷她跳躍的思緒。

  她回神,尷尬地朝宋宇霆淺笑。

  宋宇霆回到原來的位置,什麼話也沒再說,兩人低頭解決一個又一個壽司。

   
  藍若宓辦公室外頭,閻翌磊離去的腳步匆忙,心思卻千折百轉,無法形容乍見宋宇霆親昵拍著藍若宓後背那一刹,流過心底的詭異感受,是一種近乎某個私人領域讓外人入侵的感覺……

  他的腳步更急,仿佛後頭有人追趕。

  藍若宓昨晚在床上對他說了第三十七次的“我愛你”。

  他的回應雖一如往常沉默,但心卻明白,她的愛在他心裡偷偷劃出一條縫,溜進他的血液裡。

  他是假戲真作了吧?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半年多來他似乎沒去細量哪些話、哪些舉止是出於真心?亦或演戲?他一直在偶然的真心與演戲之間擺蕩,弄到後來,他竟嘗到真實的滋味。

  方才那幕景象,宋宇霆貼在她後背的大掌,揭開某層面紗。

  讓一道光直行而來,透射他始終不願正視存在心頭的秘密,逼他看清,他對藍若宓早已是比喜歡還要強烈的情感。

  閻翌磊甩頭,離開公司的腳步更急迫,他聲稱忘記的禮物。

  其實不是給Eileen的,而是他無意中從鬱庭口中探來的秘密;那秘密將成為他完成計畫的最後一步。

  一個糖果屋!

  他親愛的堂弟文旭,竟是被一個小小糖果屋害死的!

  閻翌磊回想之前跟鬱庭的通話內容,那天中午,他突然記起若宓的生日快到了,他撥電話給鬱庭一一

  鬱庭明明白白告訴他:“閻大哥,你有未婚妻了,不是能給若宓幸福的人,你千萬別送她糖果屋。”

  人生還有比這荒謬的嗎?

  當他無意間由方郁庭口中得知這秘密時,痛苦以最殘忍的方式踐踏他,他無法忍受藍若宓用這種方式拿別人的情感開玩笑。

  他將他們四人在育幼院門前拍的照片,請蛋糕師傅仿做了一個糖果屋。

  他記得,那天,若宓笑得很溫柔……

  那如水的溫柔笑容,他一直無法忘記,特別在她一個人搭坐回家的夜裡,他躺在失去她溫度的大床上,望著天花板,就想起那朵美麗的笑。  

  他必須不斷告誡自己,別去想藍若宓的美好,別想她為什麼把他給的兩百萬一股腦兒全捐出去,別去想那群院童熱情包圍她的樣子。

  有好幾回他的內心叫囂著,原諒她、原諒她吧!只是每每想到鬱庭說的糖果屋,他想原諒的念頭,就如輕煙消散。

  一條寶貴生命,竟毀在不到千元台幣就可買到的糖果屋!他怎麼原諒?

  閻翌磊閉上眼,神情複雜且痛苦,他不想再猶豫,阿燁學得很快,幾乎能獨當一面了,應該在短時間內就能交棒。

  閻翌磊阻止思緒繼續狂飄,此刻他應該將計畫完成,然後結束一切回美國,與Eileen結婚生子,過著也沒有藍若宓的生活。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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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Eileen.一頭棕色波浪長卷髮,深邃立體的五官,一雙明亮的黑眸,豐厚多情的唇瓣,身型高瘦纖細,肌膚雪白,她臉上張揚著熱情的笑,也許該說她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是熱情。

  他們三人一出關,遠遠地Eileen便大力揮手,朝他們喊:“Cosmo、Cosmo!”

   藍若宓目不轉睛盯著朝他們飛奔而來的美麗女子,心裡驚歎,果然是一眼就使男人神魂顛倒的美女!

  Eileen跳上閻翌磊高大的身軀,給他一個無尾熊式的大擁抱,接著是一個熱度足以燃燒整座機場的擁吻,長長久久,直到她似乎感到些許滿足,才跳離開閻翌磊身上。

  “我好想你!”Eileen甜蜜蜜地說。

  “我也很想你。”閻翌磊溫柔地再給她一個擁抱。

  藍若宓看著他們親密,明白了一一為愛心痛是這種難以承受的滋味。

  “啊!這位一定是堂弟,歡迎你來玩。”Eileen熱情地想給閻瀚燁一個擁抱,卻被閻翌磊開玩笑地擋下。

  “不准你亂抱我的Eileen。”他對閻瀚燁發出警語。

  “OK、OK!不抱就不抱。”閻瀚燁聳聳肩,不在乎,雖然心裡感覺有些可惜,畢竟眼前是個貨真價實的美女。

  “Hi!你一定是Cosmo讚不絕口的特助妹妹Jill吧。真的好可愛!”Eileen眨眨眼,問閻翌磊:“可愛的妹妹總能抱了吧?”

  “當然。”他笑開,同時沒錯過藍若宓帶點尷尬又不安的表情。

  Eileen二話不說給了藍若宓一個結結實實的大擁抱,“聽說你第一次來美國,我一定要Cosmo帶你去一趟Disney Land,我想他們絕對猜不出你的年紀,你可以贏一個大娃娃。你真主好可愛喔,像洋娃娃!”

  藍若宓微笑,對Eileen的熱情有些無力招架,她跟閻翌磊真正的關係,讓她對Eileen更是滿懷歉意。

  “你中文說得很棒。”不知該說什麼的藍若宓,沒頭沒尾冒冒出這句。

  “我母親是臺灣人唷,跟她說話一定要用中文。我們快走吧,我已經要司機把車開過來。”

  Eileen挽著閻翌磊,兩人走在前頭。

  藍若宓感覺有些失落,走在前頭的不再是阿燁與鬱庭,走在她身旁的,不再是閻翌磊。她忽然覺得,那十幾個出遊的週末是偷來的回憶。  

  看著閻翌磊高大的背影,她心思紛亂,不該有的嫉妒、難堪與悲傷,全在這一刻洶湧襲來。

  “你還好嗎?”她身旁的閻瀚燁問,眼裡有抹了然與同情。

  其實閻瀚燁是想歎氣的,他並不確定他親愛的大堂哥是不是放棄了那個愚蠢的“復仇計畫”?

  不過,半年多過去,閻瀚嘩不覺得閻翌磊真想復仇什麼,因為他看不出堂哥有任何行動,雖說這半年裡他們總是一塊一出遊。但堂哥一定邀他跟鬱庭一起,大堂哥幾乎不單獨與若宓出去。即便只是吃個飯,堂哥也一定邀齊了鬱庭跟他。

  閻瀚燁猜,聰明的堂哥一定也發現若宓是個好女孩,決定不復仇了。半年多來,他的擔憂慢慢減少。可是他忘了,堂哥是個超有魅力的男人,曾經愛上他的女人不計其數,然而他總是嚴守分寸,始終只愛Eileen。

  此時看著藍若宓若有所失的可憐神情,閻瀚燁不禁為她難過。九成九已經決定不復仇的堂哥,一定沒想到若宓會愛上他吧?

  “我很好啊!”藍若宓語氣有刻意的輕快。  

  “若宓……”閻瀚燁叫了她,卻遲遲沒能接話。   

  “怎麼啦?”

  “大堂哥他……一直只愛Eileen。”他只能想出這麼一句話。

  藍若宓歎氣了,她的表現如此明顯嗎?

  “我的心事全寫在臉上嗎?”她自我嘲諷地笑了笑。

  “現在是挺明顯的,不過相信我,你在堂哥面前掩飾得很好。”閻瀚燁安慰她,他猜陷在暗戀裡的女人,都不希望被揭穿。

  “謝謝你的有效安慰。”藍若宓笑笑地,語氣卻悲傷,“我明白Cosmo只愛Eileen,我沒想過要介入,我已經失去談愛的資格,所以你不必擔心我。”

  “為什麼要這麼說?我不認為談愛需要資格,愛是一種本能,不是嗎?”閻瀚燁不喜歡她悲傷的語氣。

  “這麼說吧,愛確實是種本能,我本能地會去愛上某人,但我沒有資格擁有幸福的愛。”

  “為什麼?因為二堂哥嗎?你相信我,沒有人責怪你,誰都投資格阻止你擁有幸福的愛。”閻瀚燁氣憤她將不該背的包袱往自己身上攬。

  “阿燁,是我自願放棄幸福的權利,跟任何人都無關,你懂嗎?”

  “我不懂!你還那麼年輕,不該選擇悲慘的路走,你應該活得輕鬆點。”

  “從我得知文旭死的那一天起,我就被推上悲慘的路,再也無法回頭了。人不是你殺的,你不會懂的。”

  “該死!人又不是你殺的!”閻瀚燁的大吼,讓前頭已有段距離的閻翌磊與Eileen回過身,閻翌磊蹙眉,鬆開Eileen,朝他們走來。   

  “怎麼了?”他低頭問藍若宓。   

  “沒事,真的沒事。”她笑得有點慌。

  “為什麼吼‘人又不是你殺的’?”他乾脆轉問閻瀚燁。

  “沒什麼啦!我們在聊鬱庭,若宓說要是我辜負鬱庭,她會覺得很對不起鬱庭,我是覺得根本不關她的事,才會吼人又不是你殺的,真的沒什麼!”

  “是嗎?”閻翌磊壓根不信。

  “真的是這樣。”藍若宓趕忙附議閻瀚燁的說詞。

  “你們這兩個小孩子!以後要一起工作的人,不要隨便吵架破壞情誼。”他像個大哥哥,各拍了一下兩人的頭。

  “拜託!我們是大人,不會吵架啦。”閻瀚燁保證道。

  “那就好。明天放你們兩天假,我帶你們去Disney Land。”

  “我才不要!早八百年就去過了。”閻瀚燁抗議,“我想去找一個朋友。”

  “好吧,你去找朋友,我帶若宓去。”   

  “Eileen也會去嗎?”閻瀚燁追間著。

  “Eileen沒辦法去,她搭下午的飛機,要去西雅圖出差四天。”

  “所以……就你們兩個人去Disney Land?'’

  “除非你改變主意,加入我們。”

  “我不想。”閻瀚燁拒絕。

  “看來明天就只好我跟你去羅。”閻翌磊伸手整理藍若宓略顯淩亂的衣領,然後對她眨眨眼,回身挽緊Eileen步出機場。
 

  藍若宓一整天在迪士尼樂園裡,重溫了孩提時總是沉浸三童話世界裡的幸福感。

  她跟唐老鴨照相,摟住米老鼠那顆大大的頭親吻,頭上還戴了一頂閻翌磊送的米妮造型帽,她打從心裡笑得開懷。

  此刻在迪士尼樂園裡的飯店餐廳,她的臉頰紅撲撲,笑容甜蜜蜜,嘴裡嚼著七分熟牛排,心裡只感覺到甜,這也許是她跟司翌磊最後一段甜蜜回憶。

  “你看起來很開心。”坐對面的閻翌磊也遞上溫柔的笑臉。

  今天的藍若宓,是個孩子,他無法克制,迷失在她純真的笑容中。

  一整天看著她笑,他竟感覺到幸福,他陪著她玩一項又一項遊樂設施。對她那些複雜糾結的情緒,仿佛消失無蹤,在這個樂園裡,他陪著她,也變成孩子。   

  “我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好像重溫了我爸爸、媽媽都還在的幸福。看著童話故事的主角在我周圍活動,那種感覺快樂得難以形容。我好像聽到小時候爸爸溫柔地叫我,小紅帽……”她的快樂滲進了哀感與感傷。

  “你父親叫你小紅帽?”他一直以為那是同學替她取的綽號。

  “小時候,爸爸每天為我讀童話故事,我最喜歡小紅帽的故事,小紅帽雖然小,可是聰明又機警,我很想變成小紅帽,所以爸爸幫我買了紅色鬥蓬,開始叫我小紅帽。我也以為自己是小紅帽,直到長大後,我才發現其實……我很笨。”笨得讓“糖果屋”害死一個好男人。   

  她沒說完,難過得想掉淚,但今天這樣開心,閻翌磊難得陪她聊天,她絕不能哭,也不要哭。

  自從失去父母後,她再沒嘗過幸福的滋味。她要今天的回憶都是美好的,絕不讓眼淚來搞破壞。

  “你一直很聰明。”閻翌磊注意到她忽然轉低落的情緒。

  “我今天很快樂,非常快樂,謝謝你送的米妮帽。”她轉了話題。

  “不客氣,晚點我還有一樣禮物要送你。”

  “真的?我做了什麼好事嗎?”她可愛地吐吐舌頭。

  “這半年多來,你很努力工作,值得嘉獎。”

  他們的話題又回到工作,她有點失落,不一會兒,她振奮情緒,燦笑。“謝謝你的讚美,我會更努力工作,報答你給我的機會。”   

  “不客氣,我期待你表現得更好。”

  “當然,為了禮物,我一定要更努力。”

  看她吃掉最後一口食物,他問:“還想吃什麼嗎?”

  她搖頭,微笑。

  “那先去我房間拿你的禮物,你再回房休息。今天要早點睡,明天還有冒險樂園等著你。”

  聞言,藍若宓趕忙戴起擱在椅子上的米妮帽,笑嘻嘻起身。

  “今天玩得好開心,晚上一定很好睡。”

  “常常睡不好嗎?”兩人並肩走往電梯等待。

    藍若宓詫異抬頭,發現他研究似的目光,旋又低頭,敷衍虛應:“也沒有啦。”

  事實上,她已經有許久不曾好好睡過,總是在惡夢中驚醒,小時候驚醒她的夢。是父親捧著漂亮的糖果屋忽然消失;長大後的惡夢,是文旭一臉哀感望著她哭泣,反覆問她:為什麼不愛他?  

  “跟你共事半年多,我學會一件事。想不想知道我學會什麼?”藍若宓心裡感激他換話題。

  “我學會分辨什麼時候你說真話,什麼時候你沒說真話。你剛才……沒說實話。”

      她的感激太早!藍若宓歎氣,反問道:“怎麼分辨?”

      “告訴你怎麼分辨,讓你將自己隱藏得更好?我可沒這麼笨!”

  “我……”藍若宓想說什麼,卻被他打斷。  

  “我不是能讓你坦承以對的人嗎?”

  意思是要她完全地坦承嗎?難道她可以毫不隱藏對他的感情?告訴他,就算他有個深愛的未婚妻,她還是愛他!

  她可以這樣坦承嗎?在他們兩人都衣著完整的“現實世界”裡,在激情全無的清醒時刻,她可以喻越那道性伴侶界線嗎?

   不可能……他不會接受,甚至可能嘲笑踐踏她的愛。

  “坦承那麼難嗎?”見她遲遲不說話,他又開口。

  “我只是覺得,並非每個人都能承受毫無隱瞞的‘坦承’。”她含蓄地說。

  “你要不要試試我的承受能力?”

  藍若宓深吸口氣,鼓足勇氣反問:“我能不能跟你要個禮物?”

  “什麼禮物?”

  “現在到明天回去前,你能不能假裝你愛我?把我當成情人……給我一場美夢,我保證明天太陽升起,美夢就蒸發,我會把美夢放進記憶裡,絕不會糾纏你不放。”

  “這就是你想要的禮物?”

  “是。”她目光堅定地看他。

  他安靜半晌,電梯前站了許多等待的人,他低聲問:“只要愛你這段時間嗎?”

  “是的。我知道我不是個能讓你產生愛的女人,你把我想像成Eileen也沒關係,你甚至可以用她的名字叫我……當然,我知道我永遠都比不上她……”她緊張、慌亂地解釋,心底祈求著他會答應,即使她變成別人的替身,只要能讓她感覺到他身上的愛流向她,哪怕只是短短一天都好!

  閻翌磊突然用食指抵住她的唇辦,沒讓她繼續說話,他朝她笑,接著就在電梯前、在一群不相識的陌生人面前,他低頭。

  唇貼向她的唇,壓低聲音:“我不需要把你想像別人,既然這是你要的禮物,到明天回去前,我愛的人就是你。”

  她仰頭閉眼,承受他的吻,世界在這一霎與她無關,陌生人的眼光也與她無關,雖然他只是假裝,但現下他深情的吻。

  已經足以讓她感動得熱淚盈眶。

  今晚,她可以假裝自己是被他愛著的女人。

  今晚,她可以假裝,閻翌磊不恨她。

  電梯前,他們的擁吻,沸騰了周圍空氣,不相識的陌生人開心地鼓起手掌,有人吹響口哨,祝福他們的“愛情”。

  閻翌磊結束深吻,攬著她像護著深愛的人,她雙頰緋紅依進他的肩窩,電梯來了,閻翌磊摸摸她的頭,在她耳邊熱情低語:“我想愛你,真希望我們已經在房間了。”

  走進電梯,藍若宓閉上眼,怕眼淚真的掉下來,他說“想愛你”,他們有過上百回的歡愛,今晚卻是他第一次說“愛”,這一晚會是她最美的回憶!

   

  他抱她進臥室,小心翼翼將她放上床,他蹲在床邊,感覺欲望達到沸點,但手上的動作卻好緩慢,他食指繞著她的長髮,拇指在她粉紅色唇瓣上嬉遊,他們的臉靠得好近,近得能接收彼此呼吐出的溫暖氣息,他用眼睛愛撫她,緩慢地品嘗眼前美景,像是他們擁有一輩子的時間……

  藍若宓焦急地擁抱他,起身想拉他上床。

  “別急,我們有一整晚的時間。”閻翌磊笑著輕推她躺回原來的位置。

  “我想要你…”她略顯害羞地笑。

  “但我想慢慢調情,這是愛人之間的情趣。”  

  他伸手,一顆一顆解開她粉橘色襯衫扣,她胸前的雪白肌膚一寸一寸展露出來,他的指掌緩慢滑過那外露的肌膚,順著肌理往下滑,整排扣子都被解開,他細碎的吻如絲雨般落下。

  他的唇帶著些許冰涼,然而被他吻過的地方,卻像火焰經過般燒灼起來……   

  “這種磨人的情趣應該擺在第二回合……”藍若宓神智亢奪得有些迷蒙,感覺他正努力褪下她的緊身牛仔長褲,那絕對不是項輕易的差事。

  “第二回合有第二回合的樂趣,我不希望在第一回合讓我的愛人失望。”閻翌磊低笑。

  “如果你不能快點佔有我,才真的會讓我失望。”

  她全身上下一定都著火了,老天,他的親吻與觸碰讓她舒服得想尖叫、想緊緊抓住什麼、想被他狠狠地、深深地佔有。

  “我向你保證,你若拒絕接下來的‘情趣’,才會真正失望。你不知道我得多費多少力氣克制自己,不馬上闖進你溫暖的身體。我想讓你先得到最大的歡愉,才有足夠的愛潮讓我進入更大的歡愉。”

  閻翌磊終於褪下包裹她下半身的所有衣物,她意識到雙腿被他分開,他的吻覆上她最最私密的部位,她所有意識在一瞬間徹底粉碎,他靈巧的舌或淺或深逗弄吸吮她敏感的珠蕊,他的手則探人她暖熱潮濕的身體裡。

  她的世界瞬間混亂又炫麗,她的身體陷溺在他火熱的撫主中,甚至聽不到自己發出愉悅呻吟,哀求他的舌、他的手給芝更多、更多……

  藍若宓的感官知覺被他的舌手推往頂峰,她在極高處看上燦亮煙花,看見自己在威力極強的爆炸後,碎成一片片輕柔羽毛漫慢落下,回到現實世界……

  “老天!我愛你,好愛、好愛你……”她聽見自己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回傳,她的身體經歷了極致歡愉,理智一時半刻找不回來。

  他結束親昵的遊戲,指掌沾滿她攀上高峰的證據,他對著神態迷蒙的她微笑,沾濕的手還在她灼熱的秘徑裡輕輕律動,他另一手摸過她的額頭、摸過她的長髮,像寵愛世上最珍貴的寶物。

  “我也愛你,你美得像不存在的精靈……”他抽出手,飛快褪去身上所有衣物,跨上床,精壯修長的身軀覆上她,在她神思仍載浮載沈之際,他的硬杵徹底取代手進入她。

  眼前的欲望淩駕一切,今晚他想帶著她一同飛翔,在亙古以來就存在的男女情欲旋律裡,恣意狂歡。

  兩人縱情在一回回的歡愛裡,迷人的夜像似漫長,實則短暫。

  在迷迷濛濛裡天光降臨,他緊緊擁抱她,沉沉睡去……

  

  情欲默默退場,藍若宓的身體疲憊,感覺卻充實。

  聽著閻翌磊沈穩的呼吸聲,她在燈光下欣賞他的睡臉,他肌膚毛孔如此清楚,記憶中,他們不曾如此接近。

  藍若宓微微地笑著,靜靜感受這一刻的寧靜幸福。

  接著,她輕手輕腳地移動,花了好一些時間才從他寬闊的懷抱鑽出;坐在床緣留戀地再看他片刻,她起身穿妥衣物,看見一份包裝精美的禮物放在茶幾上,她猜那是昨晚他說要送她的,拿了禮物,她體貼為他關掉房內所有燈光,冀望他有一個好夢。

  她躡手躡腳退出套房,確認門自動鎖妥,快步回隔壁的套房。為掩人耳目,來之前閻翌磊訂了兩間房。

  藍若宓靠坐在沙發上,乾淨的氣味在空氣中流動,她若有所思,靜望那張未曾使用,整齊萬分的大床。

  閉上眼想休息一會兒,睡意卻不願意來訪,

  拆禮物吧,她睜眼,想起一進房就被她擱下的禮物。

  映人眼的是一個透明壓克力盒子,裡頭裝了一個仿育幼院的……糖果屋!

  糖果屋前,有四個小小的人形娃娃,兩男兩女交錯站立,臉上都是大笑的表情!她立刻看出來,哪個娃娃代表了誰,最右邊是翌磊,接著是她,再來是鬱庭,最左邊是阿燁……

  她記得他們一起返回育幼院那個晚上,四個人站在育幼院前拍下照片。

  閻翌磊竟將照片做成糖果屋!   

  老天!在她懷抱裡,是她曾經夢想得到的糖果屋,是她以為得到就能永遠幸福的象徵……  

  多麼諷刺!多麼諷刺!她得到糖果屋,卻無法從送她的人身上得到幸福……

  天啊,命運竟用如此殘酷的方式,再次提醒她曾經如何愚蠢……

  藍若宓淚流滿面,一下子像被人從天堂推進地獄,她的身注不斷地往下墜,止不住痛苦放聲大哭,撕心挫骨的痛將她捲入黑暗最深處,她邊哭邊咒駡自己,活該她要痛苦、活該她要流淚、活該她至死得不到幸福!她把一個好好的人害死,就為醒前這個一一糖果屋。

  她竟然從無法給她幸福的男人手上得到糖果屋,這難道不是天大的諷刺?不是上天給予她最烈的懲罰嗎?是啊、是啊!她確實是該被懲罰!

  她哭得無法自己,陰沉沉的黑暗記憶殘酷襲擊她,她感到呼吸困難,感覺就像回到得知文旭死亡消息那一日。無邊無際的黑暗像張密密的網捉住她,她拖著沉重的腳,掙扎走到文旭的家……

  她永遠記得那一天,連天上的神都看不過去,雷電交加,倒下傾盆大雨,她站在文旭家門外,哭得痛徹心腑,只是再多的淚水也換不回文旭的生命。

  那日大雨打在她身上,她的身體卻不覺得痛,耳邊傳進轟隆隆的大雷聲,她相信一定是連慈悲的上帝都對她生氣!當時,她多希望來一道雷劈倒她,結束她罪該萬死的生命,可惜,雷遲遲不來。

  她記得文旭的爸爸、媽媽進出了好幾次大門,他們看到她,沒有理睬,但也沒走到她面前咒駡她,順便賞她幾個巴掌。

  她站了好久好久,雨像是永遠不會停止,從白天下到黑夜,再從黑夜下到白天,她忘了自己在大雨底下站多久,好像有幾個日夜,意識消失前,文旭媽媽撐著傘走來,她的眼眶紅腫,哽咽地問她:“為什麼文旭活著時不珍惜?現在什麼都挽回不了,苦再多、淋再多雨又有什麼用?”

  “對……不起……”她聽見自己沙啞得可怕的聲音,像極來自地獄深淵上來的鬼魂,她只能無意義地道歉。她記得,她跪下來……後來的事她全不曉得。

  兩個星期後,她在閻家的客房裡醒來,文旭的告別式早已結束,她連送他最後一程都沒做到!她該死千百萬次!

  文旭媽媽給她文旭最後一年寫下的日記,要她看完,她花了一天時間,淚如雨下一個字一個字讀完,文旭媽媽坐在房間一角陪她看完日記。

  後來,文旭媽媽說:“我跟我先生想了很久,一半的我們不願意,另一半的我們卻知道我們非得這麼做不可,我們必須原諒你,因為文旭太愛你。若要追根究底,文旭的死並非全是你的錯。我們讓你看這本日記,希望你明白他曾經多麼認真愛你,文旭已經死了,但你還活著,我們希望你連同他的份一起活。”

  “對不起……”她的嗓子啞了,只能發出低沉微弱的氣音。

  “不要再說對不起。你差點死掉,你知道嗎?嚴重肺炎,連續幾天高燒,醫生說你很可能撐不過去。幸好,你熬過危險期醒過來。答應我們,你會好好活下去。”文旭媽媽走向她,坐在床邊溫柔地摸著她的頭,當時的她只能一直哭、一直哭。

  後來,她被送回育幼院,接下來的一年,她恍恍惚惚,如同行屍走肉……   

  回憶奔騰,早巳刻在靈魂深處的罪惡感又浮上來糾纏,天色完全明亮,太陽探出頭,沒拉上窗簾的房間,竄進刺眼的亮。

  但藍若宓的心卻落人深沉的黑暗裡,她抱著糖果屋,痛哭許久、許久。

  下午兩點多,藍若宓簡單沖澡後,收拾好行李,她猶豫片刻,決定去敲隔壁房門,如果他還沒醒,也該叫醒他。

  站在房門外,她又遲疑半晌,才按下房鈴。門不到一秒就開了,像是等著她似的。

  “呃!”她驚訝門一下子就打開,呆怔看著門內顯然才剛沖完澡的閻翌磊,他的頭髮濕淋淋的。

  “我正要去找你。”閻翌磊笑說。

  藍若宓感覺他有些不一樣,他的笑容似乎比以前更溫暖,是因為他承諾到回去前都假裝愛她嗎?一下子她竟忘記要說什麼。

  閻翌磊充滿笑意的臉,在注意到她一雙紅腫的眼後轉成嚴肅,“你哭過?”

  接著他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那份禮物……他完全忘記了!

  半個小時前他醒來,發現漆黑的房裡只有他一人,竟有些驚慌。他猜想,她回自己房間了。當他打開燈,看見時間,驚訝邊由床上跳起,沖進浴室洗了個澡。他發誓,就算是在他服義務役時,洗澡也沒那麼快。

  他邊洗邊想,怎麼睡得那麼沈?邊洗邊想,她會不會一個去冒險樂園了?

  說不出為什麼心慌?那感覺像搞丟了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好不容易捱到穿戴整齊後。他轉門把同時聽見房門鈴,見正在門外的人是她,他才松了口氣。他的腦子,徹徹底底忘記要送她的禮物,直到看見她明顯紅腫的眼。

  藍若宓笑開,手刻意揉揉眼睛,“我一整夜沒睡,紅眼睛很正常。本來想睡的,但又想到難得到迪士尼玩,花時間睡覺太浪費。我去冒險樂園玩,因為沒睡飽,眼睛一直覺得癢,邊玩邊揉跟睛,眼睛就變成現在又紅又腫的醜樣子。”她調皮地吐舌頭,打了一個哈欠,吐舌頭是演戲裝可愛,打哈欠卻是真的,“你真像個小孩。”他笑,摸摸她的頭,信了她的話。

  “在這麼夢幻的地方,想不變成小孩很難耶。”

  閻翌磊被她可愛的語氣,逗得又發笑。“還有時間,要再去玩?”

  藍若宓搖頭,又打哈欠,“我沒力氣了,好想睡。我剛才把行李整理好了,我們可不可以回去了?我想我一定可以從現在睡到明天中午。”

  “小孩子!”他拍拍她的細嫩臉頰,“你先回房,等我五分鐘,我整理好東西再過去找你,回去的路上,你可以先睡。”

  “真的可以嗎?我不需要幫忙注意交通狀況?”

  “不需要,我保證把你安全送到我家客房的大床上。”

  “感謝你,閻大哥。我真的好困喔!”她揉著眼睛,踱回隔壁房,沒發現閻翌磊轉變神色。

  “閻大哥”?!三個字像一記大棒槌,把他敲回現實世界!

  他的情緒,從發現她不在房裡那一秒起,就飄搖在不現實的夢幻裡!他的情緒,還停留在昨晚的旖旎美夢,他看她的眼神、對待她的態度,還存著有如情人似的寵溺。直到她喊他“閻大哥”,他才清醒過來!

  閻翌磊走回房,慢條斯理想統整思緒,卻發現思緒淩亂糾結,他朝茶幾看,禮物已經不在!

  她拿走了!剛剛她說了謊吧?糖果屋,對她來說是如此重要的象徵,只要送她糖果屋,不管是誰,她都願意嫁。

  如果她拆了那份禮物,他不相信她還有心情到冒險樂園玩。

  收拾好行李後,閻翌磊坐在床上,耳邊響起方鬱庭說過的話——若宓只是個可憐的女孩!

  她紅腫的雙眼,真是因為一夜未眠?或者,其實她是為糖果屋哭了?她得到糖果屋,卻得不到送糖果屋的男人。

  如果她哭了,那表示…他成功讓她痛苦了,不是嗎?

  他終於讓她嘗到文旭死前的苦了,是吧?

  昨晚她在高潮裡呼喊:我愛你、好愛、好愛你……

  他回應她:我也愛你……

  欺騙世上所有人很容易,但人終究騙不過自己的靈魂與心。他昨晚的回應並非演戲,無法逃避的事實是,他真心誠意、貨真價實的……愛上她了。   

  那愛,比他對Eileen的愛,強烈幾千幾萬倍,強烈到即便知道她是害死文旭的女人,他還是愛!

  那愛,讓此刻成功完成計畫的他,笑不出來。

  

  藍若宓睡得很沈,可見她是真的累了,一路從迪士尼睡到家。車停在前院,他已經喚她好幾次,最後,決定抱她進屋。

  推開門走進玄關,經過客廳正要上樓,一個人飛閃過來,好奇探頭探腦,似乎不太相信眼前看到的。

  “她怎麼了?”閻瀚燁皺起眉頭。

  “玩得太累,睡沉了。”閻翌磊將聲音壓得好低,不想在這裡吵醒她,反正他都決定抱她上床。

  閻瀚燁的眉頭更皺,閻翌磊壓低的聲音,讓他有種不祥預感,那好像該是用在Eileen姐身上的體貼溫柔,怎麼會…

  好死不死,在閻翌磊懷裡的藍若宓,朝他偎緊,喃喃說了句讓兩個男人都震住的夢話一一

  “翌磊……我不行了。不要……再一次……”

  “你、你們……”剛剛那句話,簡直讓閻瀚燁震驚得神經全斷線。   

  “等一下再說。”閻翌磊拋下話,抱著藍若宓上樓了。

  閻翌磊將藍若宓放上床,替她脫下腳上的鞋,接著拉來被子為她蓋妥,他站在床邊看她熟睡的臉,輕聲歎氣,有點不舍親吻了她的臉頰,昨晚是場美夢,他們都該回到現實了。

  他起身離開,關上房門,下樓。

  閻翌磊站在酒櫃前,遲疑著要開哪瓶酒?拉開玻璃門,他拿出伏特加。

  “我也要一杯。”默默跟在他後頭的閻瀚燁終於出聲。

  倒出兩杯酒,將酒瓶擱回原來的位子,他遞了一杯給後頭像極背後靈的閻瀚燁,接著頭一仰,一口喝乾杯子裡酒精濃度超過百分之四十的伏特加。

  還不夠!閻翌磊默默地想,又拿出酒瓶,一杯喝過一杯,直引終於感覺醺然醉意來襲,他才滿意地將酒瓶歸位。

  “呃……”閻瀚燁滿腹疑問,開了口卻不知從何問起。

  一屋子靜,閻翌磊端著杯子,倒上沙發,緩下速度一口一口啜飲烈酒。

  背後靈跟來,一樣站在他後頭,接著喝一大口酒找尋勇氣,“那個……你……跟若宓你們……你們……”勇氣遲遲找不到,他問不出口啊!

  “過來坐下。”閻翌磊命令,有不容置疑的氣勢。

  “喔。”閻瀚燁應聲,乖乖坐到閻翌磊對面。

  “下個月就讓你正式接手公司。”

  “What?!”閻瀚燁大吼,“太快了,我沒辦法啦!”根本是為難他嘛!才剛會走,就要他趕快跑,好殘忍喔!

  “你有沒有辦法,我比你還清楚。我會跟二叔提,我預計在臺灣再待半個月,然後回美國跟Eileen結婚。”這是他開車回來的一路上,想出的辦法。

  他無法繼續面對藍若宓,他怕再也管不住自己。

  “跟Eileen姐結婚?有這麼急嗎?”

  “就是這麼急。我年紀不小,該養兩三個小孩了。”

  “養小孩?”閻瀚燁有眼冒金星的感覺,年紀不小?真是本世紀超級冷笑話,他親愛的大堂哥才剛滿三十耶!

  “是,養小孩。”他一口喝光剩下的酒,起身想再倒另一杯,卻被閻瀚燁的話拌住雙腳。

  “大堂哥……你……該不會把樓上那位小佳人吃幹抹淨後,就想不負責任拍拍屁股走人吧?”

  剛才藍若宓那句曖昧夢話,讓他很難不盡力發揮聯想力。

  好長一陣沉默過後,閻翌磊冷冰冰開口:“你可以等樓上小佳人清醒後,問她看看。不過,我建議你,不歸你管的事。最好不要插手。”   

  不正面回答代表心虛嗎?

  “你該不會還在執行你愚蠢的復仇計畫吧?”閻瀚燁不怕死地再問。

  閻翌磊沒答話,他起身欲離開客廳。

  閻瀚犀從沙發上跳起來,跟上他,非常不滿意他的沉默。

  “堂哥!”閻瀚燁的聲音透出氣憤,如果大堂哥真是在復仇……就太不應該了。

  “別煩我!”閻翌磊大吼,吼完便上樓,沒打算再理會閻瀚燁。

  無端遭到轟擊的閻瀚燁愣在原處,他親愛的大堂哥,居然會失控到大聲吼叫!唉,問題恐怕很嚴重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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