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刺北] 不要亂碰瓷 (全文完)

官不聊生

卷五　神殞期　第二百章　故人

　　眾長老萬萬沒想到葉素手中煉製出來的法器是這種東西，他們都是煉器師，頓時開始研究那集雷瓶是如何做的。

　　「材料不是極好……這調的比例卻恰到好處，我怎麼會沒想到！」

　　「葉素，你不錯！」

　　張峰峰仔細看著手中的集雷瓶，最後搖頭：「這集雷瓶不好。」

　　「師父，為何？」後面趕過來的夏耳詫異問道，周圍的幾位長老可都覺得這法器極好，超出他們所有人的想像。

　　張峰峰搖頭道：「這東西需要用雷淬煉，但常人抵禦雷劫都要費盡心機，根本無法利用進階雷，不具有複製性。」只有天生識海的人才能有這樣的底氣，靠著神識來引雷。

　　在這世間，天生識海的人罕見，擁有天生識海又是煉器師的更是少之又少，也就是說基本沒有人可以再煉化出集雷瓶。

　　最關鍵一點，這集雷瓶等階不夠高，上面的氣息只有大乘期。

　　不能大量煉製，等階又夠不上巔峰，雖然有天道祝願，但也只能稱得上不錯的法寶，可惜了，不是神器。

　　張峰峰說著，打開集雷瓶的蓋子，想看看裡面的構造，結果一打開，裡面便躥出來一道閃雷，把他嚇一跳：「謔！」

　　什麼東西！

　　院子內外的人一驚，定睛一看，才發現是一道天雷。

　　「合體期的玄天雷？」刑長老看著那天雷上帶著的一點紫意，詫異道。

　　葉素上前，從張峰峰手中拿過集雷瓶，將那道試圖逃走的雷重新收了進去，這雷剛剛進階了。

　　趕上來的長老們都以為是集雷瓶受到了天道祝願，其實真正的對像是這道雷。

　　「這……」張峰峰想收回剛才自己說的話，他問葉素，「大徒弟，你這集雷瓶……什麼時候煉製出來的？」

　　葉素如今進階到了大乘後期，不可能憑空冒出來一道合體天雷，除非是她以前就收了這道雷。

　　「以前煉好的。」

　　「它、它進階了？」張峰峰看怪物一樣看著葉素。

　　葉素點頭，她打算每次進階都要對集雷瓶進行淬煉，如果有合適的材料還可以再加進去，到時候或許能收集飛升雷。

　　院內再一次陷入沉默，會進階的集雷瓶，也就意味著以後有可能會再往上進階，甚至達到神器的地步。

　　「師父，我有點累了，想回房休息。」葉素開口道，她再不讓這些人離開，身後的小師弟恐怕真的要生氣了。

　　「哦哦，你去休息。」張峰峰和一干長老們神情恍惚的離開了，他們忽然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過於安逸了，所以在煉器方面才遲遲沒有什麼進步。

　　全然忘了他們在外界看來，也是拚命三郎。

　　葉素看了一眼明流沙三人，朝他們點了點頭，隨後便帶著游伏時進了房。

　　「我在下面等了你二十天。」游伏時一進去便道，他覺得不高興，這個人不僅讓自己等了很久，還吼他！

　　明明他只是想給妖丹給她吃，那些妖丹都是他在妖界辛辛苦苦弄到的。

　　「抱歉。」葉素拉著他坐下，提醒道，「那些妖丹別再隨意拿出來，普通人不會有九階妖丹。」刑長老教管嚴格，一舉一動都按照宗訓來，千機門原則上是不收妖的，他們不是劍修這類修士，還需要和妖結契。

　　游伏時不太高興望著葉素：「我不是普通人。」

　　言罷，他身上便現出滔天磅礡妖氣，準備嚇唬對面的葉素，想要看到她驚懼的表情。

　　然而葉素下意識的動作卻是設下了結界，替他擋住妖氣外溢。

　　她不怕？

　　游伏時愣住，以前妖界的妖都會怕他的。

　　是沒有見到自己的本體？

　　某位近日才脫離文盲行列的小師弟，此刻腦中竟然想起了一句話：初生牛犢不怕虎。

　　回想起葉素給他講這句話的意思後，游伏時篤定葉素肯定是沒有見過真正的大妖，所以她才不怕的！

　　他下巴微微抬高，做出很是高傲冷漠的模樣，衣袍下修長雙腿忽而化成粗大蛇尾，甩在地面上。

　　葉素垂眼見到他的蛇尾，果然皺眉，但她下一刻卻對游伏時道：「不嫌地上髒？」

　　游伏時尾巴一頓：「……」她怎麼不怕？

　　葉素都習慣小師弟喜潔，如今再看神殞期之前糙裡糙氣的小師弟，多少有些不習慣。

　　游伏時覺得自己被歧視了，他堂堂一個大妖，露出本體，對面的修士一點也不害怕，還說地上髒！

　　他尾巴豎起，瞬間朝著葉素手邊的桌面甩去，想要拍碎桌子嚇唬她。

　　然而尾巴還未碰到桌面，就被葉素捉住了，她甚至還用手摸他尾巴尖！

　　游伏時尾巴攻擊別人的時候，沒有什麼感覺，但被人上手摸了尾巴尖，他覺得自己不乾淨了，尤其他最近還學了禮義廉恥。

　　於是他好看的眉眼皺起，十分生氣看向葉素：「你非禮我！」

　　剛剛脫離文盲行列的小野蛇還沒有完全學會在正確的場合使用詞匯，張口就來。

　　葉素：「……」

　　她有些頭疼，放開他尾巴尖道：「這桌子材質不錯，毀了可惜，還有『非禮』這兩個用的不對。」

　　游伏時收回尾巴，『哦』了一聲，然後問她：「哪裡不對了。」之前她說過的，不經過同意，上手摸人就是非禮。

　　雖然他不是人，是大妖，但應該和非禮也差不了多少。

　　葉素對上一臉認真質疑的游伏時，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辯解。

　　最終，她轉移話題：「晚上，帶你出去玩。」

　　「可以喝酒嗎？」游伏時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可以。」葉素起身帶著他往外走。

　　千機門是沒有宵禁的，葉素又是新晉大師姐，進出千機門也沒有人攔著。

　　兩人成功下了山，葉素打開傳送卷軸，帶著游伏時去了圖首城，聽夏耳說，這邊有家酒樓的酒是修真界最好的。

　　一進去，葉素便要了間上等包廂，帶著游伏時進去，免得屆時他醉了，現出本體被外人發現。

　　她將所有的酒都點了一小壇，又點了一遍招牌菜。

　　那邊很快就上齊了，游伏時從未喝過這麼多種酒，他在酒窖內也是被藏六直接帶到了八青酒那邊，根本沒有嘗過其他的酒。

　　葉素替他倒了酒：「每種只能喝一杯，其他我替你收起來。」

　　游伏時忽然又覺得葉素很好，燈火下，他望著葉素直白道：「我喜歡你。」

　　葉素倒酒的手一顫，隨後放下酒壇：「這種話不要亂說。」

　　「為什麼？」游伏時覺得她總是出爾反爾，明明之前說了喜歡有很多種，他只是用了其中一種。

　　葉素面無表情想著，小師弟的通識課應該還需要再學學。

　　就在這時，一人忽然被踹了進來，砸破了包廂的門。

　　葉素下意識擋住游伏時，再看向砸在地上的那個人。

　　是個年輕狼狽的女人。

　　外面則站著一個穿著黑袍大衣的男人，對方站在走廊，望著地上的女人，單手升起魔氣，戾氣橫生：「平舒蘭，你找死。」

官不聊生

卷五　神殞期　第二百零一章　三界大會

　　在門被踹開時，葉素還沒有太大反應，甚至還能給游伏時倒酒，但聽見門外人喊出那個名字時，她終於正眼朝地上那個年輕女子看去。

　　對方因為被人突然踢了進來，手撐在倒地的門上，指骨明顯成不正常的扭曲角度，只是半張臉的弧度便足夠美豔驚人。

　　她搖搖晃晃站起來時，葉素看清了她的臉，眉心間一顆熟悉的紅痣。

　　——是易玄的母親。

　　「秘境無主，我就是拿了裡面的心法秘訣又如何？」平舒蘭站起來抹去唇邊的血，「誰規定這秘訣心法就是你的。」

　　門外的男人聞言怒不可遏，掌中魔氣便朝她重重打去，就在平舒蘭準備避讓之時，身後忽然橫生出一道神識，竟是直接破開了男人的攻勢。

　　「大乘期修士？」男人原本要冷笑，視線落在葉素身上的道袍，神情一凝，最後退讓了一步，「此乃我魔界之事，還望千機門道友莫插手。」

　　「魔界的事該去魔界解決。」葉素起身朝門口走去，踩在倒在地面的門框上，「而不是砸破我的包廂。」

　　門外身穿黑大衣的男人，雙眼微微眯著，打量葉素，最終還是冷笑出聲：「你是千機門何人門下？」他顯然認識千機門那些出名的長老弟子們，確認葉素不是那些人後，倨傲體現的淋漓盡致。

　　葉素走到門口，才發現整個酒樓下方都被掀翻得凌亂，修士到處亂跑，顯然是門外男人的手筆。

　　「千機門九玄峰大弟子。」葉素收回目光道。

　　此言一出，門外的男人不再有任何遲疑，魔氣沖天，朝葉素和平舒蘭攻擊而去。

　　三界皆知，千機門九玄峰大弟子是男的，她若是說自己是九玄峰二弟子，男人可能還真的會停手。

　　男人的境界更好，至少在渡劫前期，又是魔，身體強悍，葉素雖然只有大乘後期，但她神識極強，又會符籙和法陣，一時間兩人在房間內打了個平手。

　　平舒蘭原本還以為自己今晚不死也重傷，沒料到中途冒出一個多事的修士，她壓根沒有準備留下來幫葉素，轉身就想朝著窗戶跳下去逃走。

　　不過她有傷在身，衝過去時，腰間刺骨的疼，下意識扶著那張長桌，打翻了最邊上的一壇酒。

　　平舒蘭察覺到什麼，僵硬抬頭朝長桌對面看去，那還坐著一個人。

　　「那酒，我還沒喝。」游伏時剛剛才捧起葉素給自己倒好的酒抿了一口，便見到這個人把自己酒壇打翻了，面無表情道。

　　他天生一副清絕雋貴模樣，任誰見了都不能和妖聯繫起來，臉色變得冰冷時更令人心生畏懼。

　　平舒蘭身有心法秘訣，她不想在此多停留，餘光見著近在咫尺的窗戶，決定不理會他，踏著酒壇碎片便要逃走。

　　「砰—— 」

　　屋內傳來一道震耳倒地聲。

　　葉素憑借符籙桎梏住男人片刻，轉頭朝聲源看去，便見到平舒蘭被慣倒在地，硬生生將地板砸得凹陷下去，而始作俑者還坐在長桌那面，十分不高興。

　　葉素臉不自覺抽了抽，這是易玄親娘，打了應該不太好。

　　這時候男人已經從符籙中掙脫出來，大概是氣極，雙手張開往上一動，屋內魔氣橫生，所有東西皆飛了起來朝葉素攻擊而去。

　　桌子、椅子還有那些酒壇全部飛起。

　　這種逼仄令人窒息的氣勢釋放出來，籠罩著整個酒樓，葉素微微後退，朝游伏時那邊靠去，想要帶著他一起走。

　　游伏時先是一愣，隨後手掌心輕輕按在長桌面上，那瞬間已經懸浮起來的長桌重新回歸原處，所有酒壇也飛了回來。

　　他的酒，這個人也想毀自己的酒！還是全部的酒。

　　游伏時原本因為和葉素出來好了一大半的心情又變差了。

　　男人詫異看著房間內另一個人，剛才只注意到葉素，沒有發現坐著的的人境界竟然如此高。

　　他選擇朝游伏時攻擊而去，明明速度極快，一拳沖著游伏時的心口處，但在游伏時看來，他的動作太慢了，不過是輕輕側身便躲了過去。

　　不等男人反應過來，下一刻便被游伏時抓住頭髮，按倒在地，一隻腳踩在他臉上。

　　葉素微微揚眉，這個時候的小師弟實力一如既往地高，但從這幾招看來，壓根沒有招式，純粹的實力壓制。

　　「有一壇酒破了。」游伏時轉過頭對葉素道，半點沒有自己正踩著人頭說話的自覺。

　　這時候那邊的平舒蘭翻身要逃，游伏時正要出手，被葉素攔住了：「酒破了，再買一壇。」

　　要是平舒蘭沒了，那易師弟可能也危險了。

　　「你是誰？」地上的男人目光驚駭，修真界厲害的人物他都知道，這兩人太過陌生，先不說之前那個又會法陣又會符籙，現在這個更是讓他毫無抵抗能力。

　　難道是什麼飛升的神？

　　游伏時踩著他的腳用了用力，壓根不回答他的話，這個人想毀了自己的酒。

　　葉素蹲下來，伸手扯下他的乾坤袋，破開禁制，在裡面翻了翻，基本上都是魔用的東西，還有個令牌，她見過類似的。

　　「魔尊？」葉素看著地上的男人。

　　神殞期之前，三界的境界果然都要更高，渡劫前期的魔居然也才是魔尊。

　　地上的男人掙扎著看向葉素和游伏時：「我乃魔界第十一魔尊，三界大會不久便會開啟，屆時魔神降臨，眾魔尊也會到齊，若我出事，你們也討不到好處。」

　　他躺在地上，心中卻在驚駭，這兩人身穿千機門道袍，但他從未見過，甚至踩著自己的這個人身上還有妖氣。

　　「三界大會？」葉素倒是第一次聽說這次詞，她把令牌還給了地上的男人，示意游伏時鬆腳，主動要扶著人起來，「方才只是誤會，那逃走的女人偷了魔尊什麼東西。」

　　魔尊本來就從游伏時身上感受到了自己無法抵禦的威壓，他不想再被踩在地上，順勢起來，準備伺機逃走，便道：「前些天圖首城外出現大同秘境，裡面有我魔族密法，若能煉成那心法秘訣，然後定能飛升魔神。」

　　他花了那麼多人力物力，最終才找到陣眼，準備拿下心法秘訣，平舒蘭卻從後面偷襲搶走了，如何不讓他憤怒。

　　葉素安靜聽著這魔尊從秘境心法說到平舒蘭在魔蘭族無父無母，靠著到處跟在別人屁股後面搶東西，才進階到如今合體後期，在魔界也是臭名昭著。

　　魔尊大概也沒想到一個區區合體後期，也敢跟在他屁股後面搶東西。

　　「三界大會，各神會都會降臨？」葉素打斷問道。

　　十一魔尊奇怪看了她一眼，大乘後期，神識又如此強的人怎麼會汲汲無名，還不知道三界大會。

　　「三界近五百年內飛升的神都會回來，屆時大乘期以上的妖、魔、修士都會參加。」

　　在魔尊的解釋下，葉素才明白三界大會是什麼性質，簡而言之就是三界前比祖宗，後比弟子的炫耀交流大會，為奠定後續三界各宗各妖、魔發展開的大會。

　　三界大會在春季，距離這段時間還有半年，葉素指尖落在桌面輕輕敲了敲，若有所思，她想去找蓬萊，或許他們那知道些什麼。

　　另外她朝游伏時看了一眼，小師弟顯然不是什麼所謂的前蓬萊掌使，畢竟之前斗大個字不識一個，還仗著自己剛學完就開始胡言亂語。

　　三界大會是個不錯的契機，她還未見過真正的神，或許能知道一些關於三道虛影的信息。

　　就在這時，魔尊爆起，地上升起黑色濃霧，他就要消失遁走，但游伏時輕飄飄伸出一隻手便將人拉了回來，按在桌面上。

　　魔尊：「……」真遇上硬茬了。

　　「讓他走。」葉素示意游伏時鬆開手。

　　「他想打翻我所有的酒。」游伏時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將人放走。

　　等魔尊逃走後，葉素拉過游伏時的手，低頭用帕子替他一根一根擦乾淨：「待會把酒收了，帶回去喝。」

　　包廂內一團亂，坐在這也喝不下去了，葉素有些可惜，難得花一晚上帶小師弟出來。

　　游伏時之前喝過幾杯酒，薄薄的耳尖已經變得通紅，但他自己渾然不知，一壇一壇把酒收起來，最後拿起還剩下一小半杯的酒杯仰頭喝盡。

　　「我們回去。」喝完酒的小師弟變得很好說話，拉著葉素便要走。

　　葉素順著他力度，往酒樓外走去，但剛一出去，她便帶著游伏時去附近的丹鋪，買了上好的解酒丹和復元丹，這才往一條小巷走去。

　　整座圖首城都被葉素神識探了一遍，平舒蘭根本還未走遠，就躲在酒樓附近漆黑小巷中。

　　察覺到動靜，平舒蘭警惕扶著牆站起來，但動作並不利索，顯然之前的傷對她深有影響。

　　隨著葉素和游伏時走近，她看清了兩人的臉，也依舊警惕。

　　「她弄破了我一壇酒。」游伏時見到平舒蘭便道。

　　牆角處的平舒蘭渾身緊繃，只待下一秒便要攻擊而起。

　　「復元丹，我問過了，妖、魔都能用。」葉素將一瓶復元丹扔過去道。

　　平舒蘭接過那瓶丹藥，有些發愣，她不認識這兩人。

　　葉素望著這個一身狼狽又極其美豔的年輕女人，不由自主想起神殞期之後的易玄，師弟也不知道如今怎麼樣了。

　　「你們想要什麼？」平舒蘭腳步後移，這兩人分明不是魔，也想來搶心法？

　　葉素望著平舒蘭，忽然道：「不想要什麼，大概是有緣。」

　　平舒蘭眉心的紅痣微微凸起，像是一個含苞待放的花，她盯著兩人許久，緊緊握著復元丹，躥進了另一條巷子，消失不見。

官不聊生

卷五　神殞期　第二百零二章　摩冥木

　　「開春……三界大會。」葉素望著平舒蘭消失的地方，忽然低聲自言自語，餘光卻落在游伏時身上。

　　如果沒記錯，小師弟那個時候大概到了情期。

　　然而此刻他還沉浸在新嘗酒釀的一片氤氳中，根本沒有任何愁意，露在外面薄薄的耳尖透著醉酒後的粉，偏偏望過來的一雙眼清亮乾淨，又透著一份狡黠。

　　「葉素。」游伏時一隻手抓著她的袖子，他不通人情事理，但卻有身為大妖的天生敏銳直覺，葉素的界限每退讓一分，他便往前近一步。

　　這道理直氣壯的聲音讓葉素有些恍惚，彷彿見到神殞期之後的小師弟，她回過神，露出笑：「喊我做什麼？」

　　「你下次還要陪我出來。」游伏時搖了搖乾坤袋，裡面裝著之前酒樓包廂內的酒壇，「少了一種酒。」

　　「好。」葉素答應下來，不過她轉而道，「我是千機門大師姐，你是新入門的弟子，以後要叫我大師姐。」

　　這時候的小師弟最好騙，葉素做起來毫無心理壓力。

　　果不其然，游伏時看了她一眼便改口：「大師姐。」前段時間才學的禮數倫常，他最會活學活用了。

　　兩人一起回了千機門，分開時天色已深。

　　游伏時窩在自己床上，挑挑撿撿拿了一壇酒，抱著喝，外面的酒都不如八青酒醇厚綿軟，但他好奇這些其他味道的酒。

　　「噗呲噗呲！」

　　房間內不知道哪個角落傳來噗呲的信號聲，游伏時易醉，但他境界太高，靈酒下肚，也只能醉片刻，況且這酒並不像八青酒一般的極品酒。

　　游伏時轉過頭看向發聲的角落，才發現有隻烏龜縮在角落裡，是藏六。

　　見他看過來，藏六化成人形：「妖主！您怎麼還在千機門！」

　　千機門護門大陣威力太大，他們那日能進來純粹是因為游伏時撕裂空間，才能到酒窖來，妖主一向實力深不可測。藏六是打著偷兩壇八青酒就走的，沒想到妖主直接坐在酒窖裡喝上了，他一時沒忍住也跟著一起喝了。

　　藏六以為自己離開後，要不了多久妖主也會回去，沒想到好幾個月都不見妖主的影子，他以為出了什麼事，便又找上了千機門。

　　這次沒有妖主幫忙，藏六廢了好大勁才進來的，千機門通宗煉器師，每日所耗材料眾多，他裝做烏龜殼，被收進了材料庫內，又躲了好些天，才尋著妖主的氣息找了過來。

　　「怎麼了？」游伏時抱著小酒壇，他如今和幾個月煥然一新，身上所有衣袍都是品質最好的，葉素在城內花了大價錢買的，連他墨髮上的玉簪也是葉素用接下任務中剩餘的上好暖玉料，雕刻好送給他的。

　　他懶懶靠坐在床榻之上，霧眼朦朧掃過來時，像極嬌養慣了的貴公子，哪還有以前那個和藏六一起到處和妖打架髒兮兮的模樣。

　　藏六腦子簡單，就是覺得妖主如今有點不一樣，但他也沒放在心上，拉過椅子坐在游伏時對面：「妖主，你不回妖界嗎？」

　　「不回，這裡好玩。」游伏時修長白皙的指骨捧著小酒壇，不知想起什麼，又有些高興對藏六道，「我會認字了，你認識嗎？」

　　「龜認識一點。」藏六望著游伏時，妖主算是忽然出現在妖界的大妖，至於為什麼成為大妖，由於各種緣由，導致幾個妖王對他動手，結果反被妖主打了一頓。

　　妖界向來以強者為尊，還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挑全部妖王的大妖，妖王們看不清游伏時的水平，但不妨礙他們認妖主。

　　游伏時沒有炫耀成功，便又換了個說法：「我有大師姐，你有嗎？」

　　藏六『啊』了一聲：「龜沒有，妖主！您認誰當大師姐了？！」哪個人這麼榮幸，還能當妖主的大師姐。

　　「我是千機門的弟子了。」游伏時將玉牌拿出來，在藏六面前轉了一圈。

　　藏六：「……」好好的妖主，怎麼成了修真宗門的弟子了？

　　他苦思冥想，最終眼前一亮：「妖主，您是不是想要潛伏在修真界，然後待時機一定，就統一三界？！」

　　以妖主的實力，想必一定手到擒來！

　　游伏時奇怪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藏六的意思，但不妨礙趕他走：「我要睡了，你回去。」

　　「好的，妖主！」藏六鄭重道，「龜回去後一定苦練修行，待妖主一聲令下，龜就趕來助您一臂之力！」

　　游伏時覺得藏六很莫名其妙，但他沒有多說，把人打發走了。

　　藏六剛轉身走了兩步，又轉回來，搓了搓手：「妖主，要不您送我回去？」他沒有玉牌，很難混出去。

　　畢竟進了千機門的材料，基本沒有出去的。

　　游伏時隨手一抬，薄緞衣袖便滑落下來，露出一截冷白勁瘦的腕子，他指尖在半空一劃，便撕開了口子，還不驚動護門大陣，讓藏六離開。

　　當日在酒窖，葉素之所以能直接將游伏時傳送出去，借助了酒窖本身的陣勢，才不至於驚動大陣。

　　……

　　過了幾日，千機門忽然熱鬧起來，原來是各大宗來拜訪，什麼理由都有。

　　至於真正的目的，張峰峰和千機門的長老們心知肚明。

　　——前段時間的大乘雷太招眼了。

　　葉素那進階雷幾乎將整個千機門覆蓋了二十天之久，修真界再遲鈍都能發現異常。但千機門長老們的境界最低也在渡劫前期，以各大宗掌握的信息看，一時間又拿不準是誰在進階，有如此震撼之勢。

　　「千機門可是又有哪位弟子煉出什麼好法寶？」來拜訪的合歡宗長老大大咧咧問道。

　　「能有這麼大動靜，不知是掌門麾下哪位弟子。」昆侖來人猜測。

　　其實來的各大宗的目光也都放在了張峰峰那三位弟子身上，他們正好都已經到了大乘中期，再進一階，有此動靜，或許是煉製出了什麼好的法寶。

　　譬如千機門掌門，不正是一朝煉製出神器，驟然飛升麼？

　　張峰峰和眾位長老對視過後，裝模作樣喝了口茶水，輕飄飄道：「我大徒弟。」

　　「原來是大弟子，日後再到渡劫期，恐怕我們都得改口喊明師了。」昆侖來人笑道。

　　「不是。」張峰峰放下茶杯，長長嘆了一口氣，「忘記告知大家，如今千機門大弟子換了人，她叫葉素。」

　　「葉素？」五行宗的長老回憶片刻，她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修真界煉器師地位極高，年輕有為的煉器師早早便出了名，像是張峰峰那三位弟子名聲便很高，是將來能煉製出神器的種子。

　　「是新收的弟子，天賦奇高。」張峰峰沒忍住得意笑道。

　　「新收的弟子怎麼直接當了大弟子？」吾劍派長老問道，以前已經有了明流沙做大弟子，又無犯錯，如今突然換人，實在不妥當。

　　張峰峰也並未隱瞞：「我那大弟子手裡有千機令，她想要當大弟子，自然要給。」

　　「……你們還真有千機令。」合歡宗的長老愣了半天才道。

　　千機令各宗都知道，但基本沒出現過，也難怪眾人驚訝。

　　「那得恭喜千機門再得一位大弟子。」

　　「日後那位葉小友煉製出什麼東西，可得讓我們幾宗先看看。」

　　這些大宗過來，無非是想看看是哪位弄出這麼大動靜，日後好做判斷交好。

　　誰不想要一把神器呢？

　　千機門前掌門不過是煉製出一把重明刀，當日便頓悟飛升了。

　　可惜被吾劍派捷足先登，與千機門做了交易，換走了重明刀。

　　若說交換的靈石材料，其他宗門未必拿不出更好的，但千機門前掌門便與現任吾劍派掌門交好，這機會便率先給了吾劍派。

　　之後幾宗長老想要見一見葉素，但張峰峰搖頭拒絕了：「我那大徒弟整日忙著修煉，我們都見不到幾回，你們還是別去煩她了。」

　　葉素的路線十分簡單，除了九玄峰、煉器室，便是去學堂和任務堂，其他時間基本一概見不到人影，連同院子的明流沙三人都不經常見到她。

　　同時也導致明流沙他們開始學習這種早出晚歸的煉器精神，成日不是煉器就是去煉器的路上，這股風潮甚至已經席捲整個千機門。

　　此刻，掌門口中忙碌的葉素正坐在煉器室內發呆。

　　任務堂一大半高難度任務被她接完了，其他的她看不上眼，煉製一次，靈石不夠多，材料不夠珍貴，浪費時間，所以她開始從長老手中接任務。

　　這些任務有些是長老們自己的，已經不在任務堂範圍內，難度可想而知。

　　當然高難度伴隨著的是高報酬，煉器材料全是神殞期之前都難得的最上等極品材料，分明奔著有可能出神器的幾率去的。

　　葉素從不畏難，她只是……覺得自己這次剩下的一點材料，剛好太適合做一件東西了。

　　剛好剩下那麼一塊摩冥木，落在她眼中，不斷剝離雕刻，竟然成了一件熟悉的法寶——木魚。

　　小師弟的那個木魚，她太熟悉了，那次在輪轉塔內，他低著頭抿唇不斷擦拭木魚的模樣，讓葉素記憶猶新。

　　在那之前，游伏時覺得髒了的東西，只有一個結局，被毀除，偏偏他抱著木魚一遍又一遍擦拭，顯然不願意丟棄。

　　葉素搭在摩冥木上的指尖痙攣了一下，她生出一些懷疑，自己來到神殞期之前或許是必然發生的事。

　　輪轉塔內的古文詞典用的是最正規的字法，看不出筆跡風格，偏偏……

　　葉素想起自己謄寫出來的那本新古文詞典，用的也正是最典型的字體，當時她想著能夠讓游伏時看得更清楚，特意略去了自己筆跡風格。

　　如今想來，除了新舊，以及背後的那些字跡符籙，這新的詞典，甚至連背後多了幾張空白頁都一模一樣。

　　她低頭垂眸望著剩下的那塊摩冥木，心思轉念，這些都是自己留下來的？

　　越是這種關頭，葉素越發冷靜。

　　良久，她收起摩冥木，走出煉器室，外面天光正好，照耀在葉素臉上，讓她忍不住抬手擋了擋。

　　「大師姐。」

　　旁邊路過的弟子們見到她，也真情實意喊道。

　　葉素完成了任務堂那麼多復雜的煉器任務，進階聲勢又太浩大，私下千機門的弟子十分推崇她，畢竟連明流沙都三番五次糾正其他弟子的稱呼，覺得她是名副其實的千機門大弟子。

　　葉素微微點了點頭，做習慣了大師姐，對其他人喊她，完全沒有半點別扭。

　　她沒有在煉器堂停留，徑直往游伏時住處去。

　　——只是突然想見見他。

官不聊生

卷五　神殞期　第二百零三章　白日生雷

　　葉素站在門外時，突生陌生感，過往他是住在自己那間房的，而不是和其他人住在一個大院內。

　　就在她出神之際，屋內忽而傳出破碎聲。

　　葉素下意識推門而入，便又見到一個小酒壇咕嚕嚕滾到她腳邊，滿室酒氣，而始作俑者正跪坐在床榻下，面前一排喝乾淨了的酒壇，伸出來的手指還未收回。

　　聽見開門聲，他微微仰頭看去，其實逆著光，他看不清臉，但還是認出了葉素，緩緩道：「酒、喝完了。」

　　原本清亮乾淨的嗓音多了幾分醉音，游伏時又伸出手指輕輕推倒面前的小酒壇，使其滾到葉素腳邊，他見著酒壇撞在她腳邊，便笑了起來，如雲開霧散般，剎那間一室光華。

　　葉素雙手朝後，關上了房門，遮擋住門外的光，朝他走去。

　　這時游伏時才看清了她的臉，他跌坐在床榻前，一頭墨色綢緞般的長髮散在腰間，一張矜貴絕倫的臉泛著淺淺的紅，唇邊隱隱有水漬。

　　——是酒。

　　葉素彎腰便聞到他一身的酒氣，不少酒灑在了衣領上，垂眼便能見到他領口的濕意。

　　「你是來帶我去喝酒的？」游伏時歪頭看她，顯然對被打碎的那壇酒念念不忘。

　　「小……酒鬼」葉素還未完全喊出『小師弟』那個稱呼，見他這副模樣，便忽然改口道。

　　游伏時仰頭皺了皺眉，隱隱約約聽見葉素說了幾個字，他便道：「我不是龜，是大妖！」

　　葉素盯著他看了半晌，才將人帶了起來，扶著游伏時坐在床邊，手在他領口撫過，那些酒便被清除乾淨。

　　游伏時一坐上床，便往床上倒去，口中嘟囔了幾句，又從乾坤袋中摸出了紙筆，他就這麼趴在床上開始寫起了字。

　　「游伏時……葉素。」他極喜歡在紙上寫了兩人的名字，歪頭看了一會自己的字，又冒出一句，「醜。」

　　某條醉酒的小蛇把紙團了團，隨手往旁邊一扔，正好扔在了葉素身上。

　　葉素低頭將紙團撿了起來，替他將紙筆收了起來，游伏時已經側身臥在床上睡著了。

　　他實力不低，葉素看不透，這點酒不會讓他醉多長時間，她展開那個紙團，撫平盯著看了一會，便收了起來。

　　葉素坐在床邊，安靜望著游伏時，目光落在他眉心，那裡在神殞期之後，是不是還會遭人取出額靈血？

　　想起那個作為玄陰之體，毫無反抗之力，任人取血的小師弟，她心口頓生晦澀，小師弟該是受所有人注視，光華耀目，擁有世上最好的一切才對。

　　就在葉素出神之際，游伏時的酒意已散，他睜開眼便見到她，也沒有動，只這麼安安靜靜望著。

　　他是妖，大膽、無所畏懼，一腔好奇來到修真界，雖然遇到這個人的第一次不那麼愉快，但後來她會教自己識字，還有很多衣服、靈石。

　　嗯，游伏時覺得葉素還不錯，早已經決定不討厭這個人了。

　　至於何時掃平千機門……算了，掃起來很累的。

　　游伏時悄悄看著葉素，她長睫微垂，神色莫辨靠在床邊，坐姿挺直，垂在床側的一隻手布滿了不同細密的傷口，他想起那些天在九玄峰山下，很多人臉上的神情和時常傳來的議論聲。

　　即便是從來不在乎其他人的游伏時，心中也隱隱約約有一個模糊的印象。

　　——她很厲害。

　　「醒了？」葉素回過神，便見游伏時睜開眼睛一直望著自己，下意識問道，語氣中帶著過往的親暱。

　　「藏六有藥膏，擦完就好了。」游伏時單手撐著坐起來，指著葉素的手道。

　　聽見『藏六』的名字，葉素愣了愣，隨後攤開垂在床面上的那隻手，掌心傷口更多，形狀也不一。

　　煉化材料總要受點傷，尤其葉素為了追求成功率，很多時候顧不上其他，時常會受傷留傷口，若是中間有休息時間，她的傷口自癒也快。

　　不過葉素煉器太頻繁，那些材料也沒有差料，造成的傷害比普通的劍傷、刀傷更難癒合，她懶得在上面花時間，便不管了。

　　「不要緊。」葉素收了手，笑道。

　　游伏時的酒意已經消失的一乾二淨，臉上那點餘紅也消退完全，目光清澈純稚，但偶爾看向葉素的視線中有幾分茫然。

　　他隱隱覺得她是不同的，但卻釐不清為什麼。

　　「過幾日，刑長老要考校你。」葉素對游伏時道，「你該學學材料了。」

　　游伏時對這個不感興趣，但對上她的目光，最終還是沒有說出拒絕的話，只說：「還有八青酒。」

　　「學得好才有。」葉素笑了聲道。

　　……

　　剩下的那塊摩冥木最終還是被葉素拿來做木魚法器了，她在木魚上每一處，包括內裡皆用神識刻上了經文，這些刻上的經文又形成了法陣，只要敲一次，便能清神驅魔。

　　木魚並不是幾天內完成的，而是葉素在做完了其他事後，才拿出來雕刻設計，費了很大的心血，她在藏典閣查了很多書，所有學過見過的清心經文皆經過篩選，刻在了上面。

　　法器煉製成功那天，正是離三界大會還有十日之久，明流沙剛剛得了名單，走進院落內告訴葉素，西玉才離開自己房間，夏耳趴在院中桌前睡覺。

　　隨後葉素房間內先是發出一陣極耀目的光芒，那是器成的跡象，明流沙下意識轉頭看著第一間房間，心中默默罵了一句變態。

　　然而下一刻一道雷突然從天而降，沒有雷雲預示，直接一道乾雷就這麼劈下來，整個院落的房間全部倒塌。

　　轟隆一聲雷，夏耳成功被驚醒，明流沙和西玉對視一眼，來不及哀悼他們的房間，頓時一人抓起茫然的夏耳一隻手臂，逃似地跑下九玄峰，幾乎是本能反應。

　　葉素又要進階了！！！

　　怎麼隔三差五就要進階？

　　幾人一邊往下跑一邊想著，這都第幾次了！

　　不光他們，連葉素也未想到，會突然有進階雷，完全沒有任何徵兆。

　　她連忙將木魚放好，拿出集雷瓶。

　　這次再進階就是……渡劫期了。

　　以她這個年齡到這個境界，除了玲瓏骨能和葉素一比，再無人能有這種速度。

　　然而葉素卻仍舊不算滿意，她想要成神早日回去，那邊不知道如何了。

　　白日晴空，無雷雲，只是這麼乍然劈下渡劫玄天雷，那瞬間整片天都映著紫色。

　　「這雷……」刑長老仰頭望著晴空萬里，「不太對。」

　　他們還從未見過沒有雷雲，白日劈雷的情況。

　　張峰峰皺眉：「天生識海的雷劫都這樣？」快趕上飛升雷的陣勢了。

　　刑長老搖了搖頭，他雖是千機門資歷最老的，但也只見過一位天生識海，但那位也就是走到了大乘期。

　　天生識海雖然神識強，但進階太難，基本上都折在半道上了。

　　刑長老當然不知道為什麼這雷如此誇張了。

　　因為葉素的神識太強，遠超自己的境界，尤其剛剛煉製成功木魚法器，神識更是運轉到了巔峰，所以才會導致白日生雷。

　　此刻，葉素無人支撐，只能靠著自己再度硬生生抗雷，她甚至還要兼顧集雷瓶，瓶中的那道雷也被放了出來，一放出來便瑟瑟發抖，這雷遠遠超過它。

　　「不知道……飛升雷是什麼樣。」葉素席地打坐，上半身早已經彎曲，靠著神識修復，她仰頭望著空中，眼中隱隱充血，才是渡劫雷而已，她便已經全力支撐，神識毫無保留。

　　而此刻誰也沒有注意，另一峰山下房間內的游伏時。

　　他側臥在床，脊背汗濕，緊貼著身體，臉頰透紅，眉心不適地皺起。

官不聊生

卷五　神殞期　第二百零四章　虛影神

　　游伏時根本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覺得哪裡都不適，這還是他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勉強撐著坐起身，覺得自己渾身都怪怪的。

　　藏六說過有些妖大限將至，就會感覺得到。

　　游伏時忽然覺得難過，他是不是快要死了？根本未注意外面偶爾雷聲轟鳴。

　　他手撐著坐了起來，想了會，摸出傳訊玉碟。

　　渡劫難渡，天生識海更像一道催命符。

　　葉素沒有想到這次的雷劫如此難熬，每一道雷劈下來時，她都覺得自己身體快熬不下去，但神識還能撐住，像是身體和靈魂徹底分離開來。偏偏還需要繼續控制集雷瓶，煉化瓶身和那道雷。

　　這時候，腰間的傳訊玉碟忽然閃了閃，一道人影出現在葉素面前。

　　葉素此刻的形象不太好，全身斷骨，趁著渡劫雷降下的空隙，才得以修復。

　　人影一出現，有些難過的聲音便傳了過來：「葉素，我要死了……你還欠我一壇酒。」

　　原本葉素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但聽見前半句話，又清醒了不少，她盯著游伏時，一眼便看出來他的不對：「情期到了？」

　　算算時間，確實也到了。

　　「情期是什麼？」游伏時眉眼皺著，身上穿的裡衣也被蹭得亂七八糟，脖頸露出大片雪白，懵懵懂懂問，「死期的另一個說法？」

　　他不記得自己學過。

　　「……」

　　葉素聽見他說的話，這時候都快忘記了身上的撕裂的疼痛，反而笑出了聲，又牽扯到了斷骨：「你不會死。」

　　游伏時將信將疑：「可是我很難受。」

　　按理妖有血脈傳承，尤其是游伏時這種境界極高的大妖，沒道理不懂情期是什麼，葉素腦中想法轉瞬即逝，在下一道雷還未到，問他：「這是你第一次覺得難受？」

　　游伏時點頭，他以前沒有這種情況出現。

　　「妖有情期，固定時間便會像你這樣，熬過去就好，也可以和其他妖……」葉素頓了頓道，「或者人、魔結合。」

　　「藏六說過妖可以和人結契。」游伏時想了想道，「他沒說魔也可以。」

　　葉素閉了閉眼：「結合和結契不是一個意思。結合……要兩個互相喜歡的人。」

　　「那我可以和你一起結合嗎？」游伏時靠在床邊，被情期折磨的眼尾飛紅，說出來的話偏偏又單純直白至極。

　　「我還在進階，你等幾天……我有東西送你。」葉素仰頭看向空中，因為沒有雷雲，她甚至不知道雷什麼時候降下。

　　關掉傳訊玉碟前，游伏時問她：「你進階很疼嗎？」

　　他看著她這樣子，心口悶悶的，連剛才不適的發熱都消退了幾分。

　　葉素笑了笑：「沒關係。」她率先關了傳訊玉碟。

　　下一刻，渡劫雷便驟然降下，劈向葉素頭頂，幾欲摧毀她。

　　葉素以自己身體為容器，引雷配靈火煉化集雷瓶，做完這一切後，才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若是放棄淬煉集雷瓶，她不會這麼痛苦，但葉素不敢冒險，她要做兩手準備。

　　……

　　游伏時這一等，就是數天，直到三界大會開始的前一日，葉素終於進階成功，雷消後，她躺在地上許久，才清醒過來。

　　張峰峰上來，丟給她一瓶復元丹：「你這修煉速度也太快了，明日三界大會開始，大乘期及以上的修士都可以去，你去不去？」

　　「去。」葉素聲音有些嘶啞，她被夏耳和西玉扶了起來，明流沙在外面張望，準備讓人來修復院落內的房子。

　　「那你今日好好休息。」張峰峰又囑咐了幾句才離開。

　　葉素打開丹藥瓶，這裡面的復元丹比她在外面買來送給平舒蘭的丹藥品階還要高。

　　她全部倒了出來吃下，果然體內的疼痛得到緩解。

　　葉素掙脫來兩人的攙扶，對三位師弟師妹說了聲抱歉，因為進階雷將房間全部劈塌了。

　　「沒事，找人修一修就好了，反正我們馬上要去參加三界大會，今晚不住這也沒關係。」西玉搖頭道。

　　見他們不介意，葉素也不再多言，她將一身狼狽清理乾淨，隨後抬步跨過廢墟，便要往山下走。

　　「你……還要去煉器？」明流沙震驚看著葉素問道，這才剛進階完，正常人都得去休息，她還要下山去煉器室？

　　「不煉。」葉素停下腳步，轉頭道，「只是有點事。」

　　明流沙：「……」不怪人家進階快，這壓根沒有休息時間。

　　葉素下去的時候並不快，反而慢慢走下去，她正在感受體內的力量，渡劫期……這個曾經極其遙遠的進階，如今她卻走到了這一步。

　　「篤篤——」

　　她站在游伏時門外敲了敲，無人開門，便徑直推開進去。

　　「師弟。」葉素雙手朝後將門關上，那瞬間她確信自己見到一條長尾快速閃過，再看游伏時正側躺在床，清瘦脊背對著門外，和平常無異。

　　葉素往前走去，隨手立下結界，淡淡對床上的人道：「已經看到了。」

　　千機門弟子向來規矩，游伏時又不認識其他人，沒人會進他的住處，這幾天他身體不適，偶爾實在難受就放出尾巴一晃一晃，勉強好過一點。

　　游伏時對葉素沒有防備，她進來時才忽然想起來自己尾巴沒有收起來。

　　「有沒有好一點？」葉素走近床邊問道。

　　游伏時這才轉身坐起來，比起最開始，他已經漸漸開始適應這種狀態，只是眼尾，耳尖這些皮膚薄的地方始終暈紅一片。

　　「我教你念經，可以緩解。」葉素從乾坤袋中拿出木魚，遞給游伏時。

　　經文是她向上一個發布煉器任務的人換來的，對方要煉佛器，她沒有要靈石報酬，只要了一段清心經文口訣。

　　「這是什麼？」游伏時好奇看著手中的木魚，完全忘記自己剛才已經被人發現本體。

　　葉素抽出裡面的犍稚，在木魚上面敲了敲，木魚便由內向外蕩出柔和白光，被其波及後，會覺得清心神醒。

　　她將犍稚交給游伏時，讓他跟著自己念。

　　經文口訣雖然復雜，卻不算長，游伏時念了幾遍便記住了。

　　「明日我要去參加三界大會。」葉素看著游伏時敲木魚，抬手將他蹭得亂七八糟的衣服理好，「你……若是不適就念幾遍。」

　　游伏時抬眼看她：「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葉素對上他目光良久後道：「去三界大會需要達到大乘期以上才可以去，你在師父長老他們眼中還是普通弟子。」

　　之前在酒樓，游伏時暴露了自己的實力，渡劫前期的魔尊都在他手下走不過一招。

　　因為葉素一直沒有說，他竟然也忘記了。

　　「以妖主的身份應該也可以過去。」葉素看著游伏時，「不過下次就不是千機門弟子了。」

　　游伏時一會想著自己身份被看破了，一會又想繼續當千機門弟子，跟著葉素。

　　他愣愣坐在床邊想了半晌，才慢吞吞對葉素道：「你知道我身份了。」

　　「能遊刃有餘對付魔尊的妖不多。」葉素視線向下，落在他修長雙腿上，何況這位根本沒有費心思掩藏自己。

　　游伏時小心翼翼將木魚收了起來，他認真思忖片刻，歪頭看著葉素：「你帶我過去。」

　　語罷，不待葉素反應過來，床上便只剩下一條漂亮的小黑蛇，慢悠悠甩著尾巴爬上她手腕，安安靜靜當著手鐲。

　　葉素望著手腕上的小黑蛇，目光復雜，最終伸出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額頭，這裡還沒有任何傷痕。

　　小黑蛇無一處不完美精緻，宛如上天雕刻最好的作品。

　　小黑蛇很喜歡葉素身上的體溫，甩了甩尾巴尖，頭順其自然搭在了她撫過來的手指上。

　　游伏時有些愜意閉上了眼睛，果然還是變回本體更舒適，這些天他渾身都燙燙的。

　　……

　　第二日，葉素便帶著藏在手腕上的一條小黑蛇，和千機門掌門長老們一起去了三界大會，明流沙幾人也在同列。

　　到了地方，葉素才發現三界大會竟然開在三界交匯處，只不過這時候三界大門皆互相流通，而他們則去往一座露天大殿。

　　葉素跟著千機門的人一起進去，指尖偶爾撫上另一隻手腕上的小黑蛇，她環視一週，最後仰頭望著大殿正中。

　　原來萬年前，輪轉塔周圍不是廢墟一片，而是一座輝煌大殿麼？

　　三界大會，來的自然是三界中的人、妖以及魔。

　　葉素並不認識那些人，所有人分席而坐，時不時會有人將目光放在她身上，畢竟千機門突然多出來一個大弟子，這事情已經傳開了。

　　葉素無視那些人的視線，從桌面上扯下一顆靈葡，悄然放在下面，餵給小黑蛇吃。

　　游伏時也樂於享受這種投餵，完全沒有半點妖主的自覺。

　　「三界大會只是坐在這看來看去？」葉素轉頭問旁邊的明流沙。

　　「等。」明流沙抬手指了指天，「他們來了，就會過問三界的這些年發生的事，之後會下考驗，誰通過了有獎賞，聽說上一屆是神器。」

　　「蓬萊的人會不會來？」葉素繼續問。

　　「來，已經到了。」明流沙端起茶杯，下巴朝大殿門口那邊點了點。

　　葉素轉臉看去，果然見到十幾位穿著青色斗篷的蓬萊人緩步走過來，領頭的應該是蓬萊掌使，一如萬年後，只是普通到記不清的臉。

　　「蓬萊的人到了，上面也該來了。」張峰峰望著蓬萊人入座，低聲道。

　　他才一說完，整片天空忽然雲卷風狂，紫氣漫布，所有人睜不開眼，只能抬手擋住臉。

　　葉素沒有擋，即便眼睛被刺得生疼，也要盯著最上方那幾個座位。

　　許久，紫光散去，大殿最高位的三個座位上便多出來四個人……或者說四位神。

　　在眾人放下手的那瞬間，桌面下，葉素捏碎了手中的葡萄，小黑蛇探舌舔了舔，後知後覺不太對，仰頭望著她。

　　葉素盯著最高處的四道身影，渾身僵硬，這四人……至少有兩人是她見過的，便是萬年之後的虛影。

官不聊生

卷五　神殞期　第二百零五章　有緣人

　　虛影化做實體需要時間，葉素離開前，只見到了兩道虛影的臉，北方位那道虛影因為被游伏時所傷，又無西方位昆侖境內修士靈力做滋補，所以遲遲都未化出實體。

　　在眾神降臨那瞬間，葉素見到座上的人，險些以為他們從萬年後追到了萬年前，但她克制住了內心的翻湧，在外人看來，依舊是神色如常淡漠。

　　待光芒徹底散去，三界眾人才起身恭迎神降臨。

　　三界大會五百年才開一次，這期間飛升的神不多但也不算少，大概能有三四個，千機門前掌門就是其中之一。

　　葉素隨著眾人一起起身，打量著旁邊張峰峰的臉色，她一眼便察覺到他在困惑。

　　不止他，千機門長老們或多或少，臉上也有些詫異。

　　「幾位上神，重明神怎麼沒有來？」隔壁合歡宗掌門忽然問道。

　　無論萬年前還是萬年後，合歡宗不受規矩束縛這一點還真是從未改變。

　　這句話一問出來，其他人無意識朝千機門這邊看了過來，重明神，只聽名字，葉素便能猜到和千機門前掌門有關，他當初成神便是煉製出了重明刀。

　　三界大會的神都是近五百年升上去的，也就是說在三界內還有親朋好友認識，不光是弟子，有些神的師父都可能還在，他們下來，更像是一種回歸，在三界有著最好的象徵。

　　這屆三界大會上，按理會有重明神，他雖是千機門出身，但也象徵著修真界，另外還有妖界、魔界的神存在。

　　而如今來的神卻無一人認識。

　　「此次三界大會新神有事耽擱，所以由我們代替。」中間微捲中長髮，也是西方位虛影神緩緩開口道，「諸位先坐。」

　　他一開口便帶著無形的韻律，所有聽見他聲音的人皆能感受到神韻的力量在其中，無人再質疑。

　　三界也無人飛升上去過，誰也不知道神要做什麼，自然毫無懷疑。

　　「幸好都沒來。」葉素神識極強，分明聽見合歡宗一名弟子壓低聲音嘟囔。

　　她明白對方的意思。

　　若只有重明神沒來，妖界和魔界的神來了，恐怕修真界也討不到什麼好處。

　　如今大殿內所有人皆對上面的神不熟悉，包括各宗宗主、長老，顯然最起碼這四神並非近幾千年升上去的神，時間應該還要再往上推，這樣可能要相對公正一些。

　　「吾乃風劍神。」西方位的虛影神再次開口道，他轉頭看向旁邊的女人，「她乃鏡神。」

　　這兩人皆是萬年之後的虛影神，葉素視線掃過另外兩人，她不確定這兩人是不是虛影神，但可能性極高。

　　萬年後的四方位分明都困著神，只不過東方位的虛影神被屠世前輩反吞噬了。

　　風劍神又介紹另外兩人，分別是陰蝕神、裂口神，這兩位都是魔神。

　　「吾等正好無事，想著許久未下界，便替新神走一趟。」風劍神看向妖界那邊，「妖主未來？」

　　大殿上分別在兩邊設立了座位，妖族和魔族坐在兩旁，修真界則是坐在正下方一排，加上最上方神座，其實形成了一個四方位。

　　各邊座次由各界自定，像修真界這排，最中間坐著的是蓬萊人，左右分別是千機門和合歡宗，吾劍派緊靠千機門，昆侖則坐在合歡宗邊上，其他幾宗再接著排下去，地位高低顯而易見。

　　而左邊妖族最中間的一個座位空著，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到。

　　「回上神話，妖主正在閉關，一時無法赴會。」旁邊一龜妖坐直拱手道。

　　藏六不在，應該是境界還沒有達到大乘，葉素指尖碰了碰衣袖中的小黑蛇，某位閉關的妖主此時此刻正纏在她手腕上咬人。

　　游伏時本來就處於情期，恢復成本體雖好了些，但還是忍不住磨磨蹭蹭，偶爾還會咬葉素，不過也只是留下淺淺的印子，連皮都未破一層，反倒像是玩鬧。

　　風劍神點了點頭，開始詢問各界如今狀況，門下弟子境界實力。

　　這本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往界新神下來最先過問的也是這些事。

　　然而落在葉素眼中，他們更像是看三界內有沒有阻礙因素，但她沒有任何證據，何況葉素也不清楚這些虛影神的目的。

　　就在葉素思考中，大殿內已經來回議論了一會，最終將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哦，渡劫前期的弟子？還天生識海，確實不錯。」鏡神打量著葉素，誇獎道。

　　能得到上神的誇讚，是天大的榮耀，葉素瞬間成為所有人的焦點。

　　萬年之前的修真界內天生識海雖稀有，但也聽說過，比起萬年之後有人囚禁天生識海體質者，利用他們滋養神識，在這裡，天生識海者更像是一種患有天才病的修士。

　　明明神識極易修煉成神，但雷劫翻倍，又難以抵抗，往往走不到渡劫飛升這一步。

　　葉素如今已經到了渡劫前期，無論從哪看都不容小覷，指不定將來或許就能成神。

　　最上方的鏡神起身緩緩走下來，眾人稍稍注意便能發現她的腳步離地面始終保持著一寸的距離，根本沒有踏在地上。

　　這就是神，乍一看和三界眾生無異樣，仔細看卻是處處都不同。

　　鏡神緩緩走到最下方，站定在葉素面前，微微彎腰，離她只有不到三寸距離。

　　葉素克制自己抵禦的本能，一隻手按在小黑蛇身上，讓他不要亂動，游伏時十分配合，纏在她手腕上，不再動彈，安靜做著手鐲。

　　鏡神直起身，手卻疾速搭在葉素肩膀上。

　　葉素垂眸，眼睫特意顫了顫，唇抿緊，脊背挺直，將一個緊張小輩的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你……才二十來歲？」鏡神收回手，盯著葉素問。

　　她剛才在看葉素的骨齡。

　　大殿內齊刷刷響起一陣倒吸氣，二十來歲的渡劫前期？！

　　葉素緩緩抬眼看向對面鏡神，餘光卻沒有放過最上方的另外三神，他們面色巍然不動，只有鏡神眼露驚訝。

　　太冷靜了，上方那三位神。

　　她天生識海，卻能在二十來歲達到渡劫前期，即便是神也該驚訝。

　　那三位神過於克制自己的情緒，反而不太對，但大殿內的人連看著神都要偷偷摸摸看，更不用說去懷疑他們。

　　葉素腦中轉過千念萬緒，臉上卻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只是運氣好。」

　　「不必自謙。」鏡神溫柔道，「保持狀態，或許你很快便能成神。」

　　鏡神重新回到最上方的座位上後，其他人還在望著葉素，他們已經覺得天生識海者走到這個地步不容易，結果她才二十來歲！

　　在千年內飛升成神便已經是天縱之才，更不用那些百年內飛升的神，更是少之又少。

　　「還未到飛升之期，各人修行緣法不同，前快後慢比比皆是，諸位不必過於驚訝。」刑長老開口道。

　　眾人這才稍稍緩解，將目光轉移。

　　畢竟三界多的是卡在某一個境界上不去，最後衰老殞落的人。

　　一陣寒暄過後，終於開始了重頭戲。

　　每屆三界大會，上神皆會帶東西下來，有時候是神器，有時候是神料，總之不是三界內有的東西。

　　「來的突然，吾等也未準備好東西。」風劍神拿出一塊血料道，「此玉雖是邪玉，但料極好，若是諸位不嫌棄，便拿來當彩頭。」

　　這血料通體血紅，高四尺寬兩尺，一放在大殿內，眾人便能從中感受到滔天邪氣殺意。

　　上神的東西，誰都覺得是最好的，大殿內不少人雙眼已經放光，等待著上神繼續發話。

　　那玉料……

　　葉素望著大殿中間懸浮而起的血玉料，她能看出來和泣血劍的料幾乎一模一樣，只不過泣血劍的料更血透，應該和傳說中它曾吸收神魔之血有關。

　　鏡神則雙手結陣，從掌心越變越大，不斷往上升。

　　「此乃祈願陣，待三界大會結束前，便可結好。」鏡神溫柔道，「吾等祈願三界有更多飛升成神之人。」

　　所有人望著這陣法慢慢升起擴大，眼中閃著希冀，他們能感受到濃鬱的祝願之力。

　　葉素本能不想讓這陣法擴大，但她不可能突然站起來拒絕，更無法抵抗神的陣法，只能按兵不動。

　　「師父，要怎麼得到那塊血料？」葉素忽然通過密音傳耳問張峰峰。

　　「上神會設置悟道，誰能最先通過便是誰的。」張峰峰同樣回她道。

　　雖要悟道比試，但設立時間在幾日之後，眾人和上神寒暄完，便差不多散了，只剩下一些宗主引著上神去修真界轉一轉。

　　蓬萊不管這些，眼看著要退回大殿駐紮處休息，葉素悄然跟了上去。

　　她才一進入蓬萊住處，便瞬間陷入迷霧之中。

　　——被發現了。

　　葉素站在迷霧中不再走動，安靜盯著前方，良久終於有人走了過來，迷霧依舊環繞，但她能看清對方是誰。

　　正是蓬萊的掌使。

　　「小道友跟著蓬萊有何事？」蓬萊掌使望著葉素，忽然視線一移，落在她衣袖處，似乎要看透袖口內藏著什麼。

　　「聽說蓬萊擅算。」葉素淡淡道，「修真界有動亂時，便會主動出手。」

　　「小道友，這是從哪裡聽來的消息。」蓬萊掌使詫異，「三界太大，意義太重，蓬萊不會輕易算三界的事。」

　　對方周身氣場有些奇怪，這才導致蓬萊掌使對葉素多有困惑……以及耐心。

　　葉素偏頭看向蓬萊掌使：「蓬萊可否算人？」

　　「有緣人。」蓬萊掌使解釋道。

　　葉素點頭：「那掌使覺得我算不算有緣人？」

　　蓬萊掌使盯著葉素看了許久才說：「算。」

　　他伸出手，釋放出陰陽盤，示意葉素將手放上去。

　　葉素放上去後，陰陽盤先是緩慢轉動，隨後又飛速轉動，直到轉到蓬萊掌使也無法看清陰陽盤。

　　「啪……噠、噠噠……」

　　蓬萊掌使身體一僵，他手上的紅繩串珠忽然全部斷裂摔落在地上。

官不聊生

卷五　神殞期　第二百零六章　傾覆

　　串珠滾落一地，蓬萊掌使那張普通的臉上都沒能控制住震驚的情緒，他無意識退後一步，陰陽盤頓時消失。

　　他只是剛剛開始推衍，甚至還未見到葉素的命格，便遭到無形阻攔。

　　蓬萊掌使盯著葉素，他見到對方第一眼時，便察覺有異，但她天生識海，又僅僅二十來歲便到了渡劫前期。

　　這種人，世間罕有，和常人不同太正常。

　　「掌使，如何？」葉素問道。

　　蓬萊掌使掌心靈力一掃，那些散落一地的串珠便回到了手上，剛才推衍瞬間，他看到了一些模糊的東西，只是無法看透，時間太短。

　　沉默良久之後，蓬萊掌使開口第一句話：「你……是什麼人？」

　　「我？」葉素低頭輕輕撫著蹭在自己大拇指上的小黑蛇，「要成神的人。」

　　這句話從她口中說出來，反而不顯得狂妄，只有堅定。

　　霧越來越濃，蓬萊掌使站在對面問道：「你想要做什麼？」

　　一個堅定要成神的人，不會無緣無故找他推衍自己。

　　葉素抬眼看向蓬萊掌使那張普通面容，下意識想起萬年之後的蓬萊掌使，不知道那邊怎麼樣了。

　　「如果蓬萊窺神，是不是會失去推衍之力？」葉素突然問道。

　　蓬萊掌使藏在迷霧中的手緊緊握著串珠，無論是窺神還是失去推衍之力，這簡單的一句話都成功讓他愣住了。

　　「蓬萊推衍之力本借助的就是天道，若是無意窺見神，會付出代價。」蓬萊掌使頓了頓道，「不會失去推衍之力。」

　　神的力量太龐大，不會輕易對下界出手。

　　「掌使可否推衍師祖在哪？」葉素問道。

　　她是張峰峰的大徒弟，那她的師祖便是……重明神！

　　蓬萊掌使下意識想說荒唐，但他對上葉素的眼睛，猶豫了：「為何？」

　　「我想知道師祖為什麼沒有來。」

　　迷霧更加濃鬱中，兩人相立而站，只通過肉眼，幾乎看不見對方。

　　蓬萊掌使將手心中的串珠捏碎，散落成了一地粉末，他伸出兩根手指，靈力若隱若現，指尖上有一黑一白兩條線，倏地從他手指一直往上，最終進入掌使雙眼之中。

　　葉素隱隱察覺到靈力波動，卻只是垂眸安靜逗弄著手腕上的小黑蛇。

　　蓬萊掌使雙眼驟然睜開，朝葉素看去，他開了神眼，以壽命為代價，想要看清對方，卻在看到的瞬間再次後退數步，抬手摀住雙眼，血從他指縫中流出。

　　她身後若隱若現的滔天紫氣，這是要成神的徵兆，有一回蓬萊掌使和千機門前掌門見過一次，對方背後便有類似的徵兆，不出十年，千機門前掌門便飛升成了重明神。

　　然而葉素身後不止這些，她的那些『氣』糾纏復雜，蓬萊掌使甚至見到了三界的氣運絲絲繞繞纏在她身上。

　　蓬萊掌使閉著眼睛，回想剛才自己見到的畫面，只要此人的紫氣消失，三界竟成傾覆之勢。

　　「掌使？」葉素聽見動靜，問了一句。

　　「無礙。」蓬萊掌使平復內心翻騰的情緒，緩了片刻後道，「此事非我一人可為，須借助蓬萊菩提神樹。」

　　整個蓬萊竟未察覺到三界有何異樣。

　　迷霧中，葉素輕輕碰了碰小黑蛇：「你和掌使一起去蓬萊。」

　　游伏時忽然化成人形，站在葉素身邊：「為什麼？」

　　「你去蓬萊那邊等我，等我拿了……血玉，給你煉製一把劍。」葉素安撫他道。

　　游伏時聽見她要給自己煉製劍，果然好奇心頓生，答應跟著蓬萊掌使一起回去。

　　「他是妖界妖主。」葉素對蓬萊掌使主動介紹道，「若發生什麼，或許他可以幫上忙。」

　　游伏時實力高，還有很多東西看不透，也許能幫上忙。

　　蓬萊掌使聞言看去，他記得之前龜王說妖主在閉關。

　　竟又是一個看不透的人。

　　蓬萊掌使還能推衍出一點關於葉素的蛛絲馬跡，但對游伏時只看見如同這迷霧一般白茫一片。

　　葉素囑咐游伏時要記得念清心咒文，敲木魚。

　　「那你早點來找我。」游伏時離開前，認真對葉素道。

　　「好。」葉素笑著答應下來。

　　迷霧漸漸消退，蓬萊掌使和小師弟皆消失不見，而葉素站在空地之上，周圍無一人。

　　……

　　另一邊，四位上神在修真界轉了一圈，很快又回來了，準備布道要三界弟子參悟。

　　「蓬萊掌使怎麼不在？」風劍神坐在上方問道。

　　蓬萊一位聖使起身道：「掌使突感進階有望，已回蓬萊閉關。」

　　葉素低頭揚了揚唇，這藉口百用，三界皆知修煉進階有時候就差那一點，錯過了便徹底失去了。

　　即便是上神，也不好出口責怪。

　　「既是如此，那布道便開始了。」風劍神道。

　　血玉還懸浮在大殿正中間，所有弟子皆上前坐下，裂口神和陰蝕神聯手布道陣。

　　「率先破道者，便能獲得這塊血玉料。」風劍神靠在椅背上緩緩道。

　　葉素和明流沙三人坐在最邊上，才剛剛坐下，還未入定，上面的鏡神便笑著看向她：「葉素，你坐在中間。」

　　不光能被上神記住名字，還能讓上神開口提點坐在中間，周圍的弟子們紛紛回過頭看向葉素，眼中無不閃著羨慕。

　　葉素一時沒有動，仰頭望著上方的鏡神，似乎沒有怎麼明白過來為什麼。

　　這時候，風劍神開口：「你既是弟子中的佼佼者，便坐在中間當個表率。」

　　兩位上神皆讓葉素上前坐下，她不得不動身繞過其他弟子，坐在最中間，也是離血玉料最近的位置。

　　也好。

　　葉素垂眼心想，有什麼問題，她能最先發現。

　　弟子坐滿了大殿，布道陣法啟動，所有弟子皆被陣法光芒籠罩住，其他三界宗主長老之流皆安靜坐在邊上等著。

　　陣法啟動之時，葉素便發現周圍所有弟子陷入了入定之中，她也順著一起入定。

　　待她再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地下牢獄。

　　葉素第一想法便是熟悉，再往前走，一個染血的十字架映入眼簾，更加熟悉的人被綁在上面，雙臂時刻滴答著血，落入下方的碗內。

　　……小師弟。

　　葉素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還是這個場景。

　　比起萬年之後蓬萊掌使用陰陽盤給她看的畫面，此刻葉素甚至能聞到地牢下方彌漫著一股腥甜的味道。

　　那幾位神祇說布道，並未說什麼道，但按正常理解，基本也就是問心一道。

　　有人內心存在最恐懼的人和事，也有人心存遺憾，他們選擇遺忘或選擇避讓。

　　問心叩道，直面內心最深處。

　　她內心深處是這個？

　　葉素緩緩朝十字架上的走去，然而這時候地牢兩旁突然出現修士攻擊她。

　　能見到她？還是她內心所化的虛像？

　　葉素再度閉上眼睛，這些人始終未消失，有一把劍橫刺過來，她睜開眼睛，抬手去擋，手臂上頓時被刺出一道口子，血滴在地面。

　　「……」

　　葉素低頭看著地面上的血，又抬頭朝十字架上的小師弟看去，腦海中隱隱有什麼閃過，但這些攻擊讓她無暇多思考，只能先處理完地牢的人。

　　這些人實力不算特別高，葉素很快便將人殺盡，她扔掉之前奪過來，後沾滿鮮血的劍，緩緩朝十字架上的小師弟走去。

　　她久久望著十字架上的人，直到他醒過來，一雙烏黑的雙眼安靜看著葉素，也不言語。

　　葉素抬手碰了碰他的臉，眼中還帶著溫情，下一刻瞬間掐住了他喉嚨，緩緩靠在他耳旁冰冷道：「血玉料靈體？」

　　十字架上的人被掐得呼吸不過來，頓時消失在葉素手中，又出現她身後，張開大口朝她咬去。

　　模樣變了，不再是游伏時的樣子，若萬年之後的那些人見到，定會發現這靈體就是泣血靈體，只不過眼神不同。

　　然而葉素的神識遠超身體，她自己不清楚，但這靈體能感受到，攻擊過來的神識竟然到了神的境界。

　　這個人神識怎麼如此之強？！

　　大殿內所有弟子皆入定打坐，不少人面露痛苦之色，葉素則漠然坐在那，神識卻在和血玉料的靈體鬥爭。

　　血玉料靈體犯了葉素大忌，此刻被她拎著摔打，原本邪氣眼神中透著茫然。

　　不應該，他本來該吸食所有弟子的力量才對，而不是在這裡被抓住，不斷被打。

　　所謂的道法是假的，不過是為了困住這些弟子，有些人會以為在叩心，連抵抗都沒有，直接被吞噬了神識力量。

　　葉素拎著鼻青臉腫的靈體脖子，面無表情道：「我缺一把劍，你料子不錯。」

　　血玉料靈體：「……」完了。

　　為什麼陣法中會混進一個神？

　　靈體只能感知到神識，並不清楚葉素的境界，他吸食所有人的計劃就這麼落空了。

　　陣法中的葉素突然睜開了眼睛，飛身而起，直接抓住了懸浮在中間的那塊血玉料，將其按在地上。

　　圍觀的眾人嚇一跳，壓根沒想到有人破道這麼快。

　　「恭喜。」魔族那邊見是個修士，意興闌珊對修真界拱手道喜。

　　葉素站在血玉料旁邊，仰頭對最上方的神道：「上神，這血玉料歸我了？」

　　直到這時，風劍神的臉上才終於出現其他情緒，他手扣在座椅旁，盯著葉素道：「自然。」

　　葉素堂而皇之將血玉料收進乾坤袋中，掃過其他還在入定的弟子，轉身邁步就要往陣法之外走去。

　　不出意外，她走不出去了。

　　葉素回頭：「上神？」

　　鏡神仰頭望了望上空自己的祈願陣，長嘆一聲：「可惜，還沒立完。」

　　在她話音剛落之際，風劍神以指為劍，朝葉素刺出一劍。

　　神之力量，即便葉素早有準備，也被劍意重傷。

　　「上神？！」

　　原本坐著千機門掌門和長老們紛紛站起身，張峰峰試圖進去將葉素帶出來，也無果。

　　葉素擦去嘴邊的血，慢慢站了起來，讓張峰峰別進來，看向最上方的四神：「上神這是做什麼？」

　　「大道螻蟻。」風劍神理了理衣袖，再一起身，已然對大殿內所有人動了殺心。

　　「祭陣？」鏡神問風劍神。

　　旁邊陰蝕神沒有忍住，雙手釋放神力，大殿內所有人的生命力疾速被吞噬，眾人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葉素望著上方的四神，這就是他們最巔峰的實力？

　　遠處天空忽然傳來破碎聲，所謂的祈福陣開始消散，鏡神一怔，倏地反應過來：「他們趕來了！」

　　風劍神臉色極沉：「能困住一次，就能困住第二次。」

　　大殿四人飛身懸空，陰蝕神和裂口神列手訣結陣，鏡神則試圖繼續復原自己的『祈福陣』。

　　遠處紫光耀目，再度有神降臨在三界。

官不聊生

卷五　神殞期　第二百零七章　神血開刃

　　大殿內眾人驚愕、迷茫，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但腦子轉得快的一些渡劫大能，已經隱約明白出大事了。

　　紫光現世，眾神降臨。

　　殿內四神不善，弟子被困陣法當中，大能們不敢亂動引這四個上神注意，只能滿眼焦急望著陣內還未清醒的弟子們。

　　而此刻，天邊的紫雲漸漸消散，眾人再定睛一看，遠處出現了他們熟悉的三人。

　　更確切地說是近五百年飛升的新神，其中就包括修真界的重明神，另外兩位則是妖神和魔神。

　　「你們出現的比我想像中要快。」風劍神望著瞬間掠過來的三位新神緩緩道，面上看不出任何異樣，彷彿只是在寒暄。

　　立在最中間的重明神手中沒有武器，只有腰間一個乾坤袋，裡面應該裝著他煉製的神器。

　　左邊妖神手握竹節鞭，飛升前她乃妖界竹妖，同時擔任妖主一職，以竹神之名飛升後，妖主之位空了數百年，各妖王爭執不斷，直到游伏時出現，把所有妖王打了一頓，意外被推上妖主之位。

　　右邊魔神則拿著一根蓮台法杖，他以魔身入佛，兩者兼修，是之為佛魔神。

　　佛魔神指尖微微一點，大殿內的陣法便立刻碎裂，原本陷入道中的弟子們紛紛從入定狀態恢復過來。

　　然而有些弟子一醒過來，便臉色蒼白，體內神識受損，更有甚者吐血昏迷，境界後退。

　　葉素走到千機門那邊，將清醒過來的夏耳拉了起來，她餘光瞥見明流沙神識受損嚴重，被西玉餵下了數顆丹藥。

　　心中不免感嘆，在萬年之後，他們壓根做不到隨手拿出這麼好的丹藥。

　　「不若你們和我們一起留下？」風劍神忽然對三位新神道，他往下掃了一眼大殿內的人，「你們也才離開不久，認識的人還在，在下界絕對能活得比上界好。」

　　「現在回上界，你們還有悔過的機會。」竹神望著對面四神道，她左手的竹節一揚，便甩出了數米長的鞭子，破空聲令人膽寒。

　　「區區新神……」鏡神不知何時拿出了一把鏡子，低聲道。

　　下方大殿的葉素瞳孔一縮，這鏡子她見過，正是當初宗門大比時，封塵道人拿出來的混沌鏡。

　　就在她觀察上方眾神時，也有神在看她。

　　重明神趕過來，下意識便朝千機門看去，憑道袍上那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字，在人群中很容易找到千機門的人。

　　掌門是他徒弟，長老中有他同輩，也有後輩，都認識，便是那些弟子，他在前一次下界也都見過，只除了一人。

　　重明神視線落在葉素身上，他一眼便能見到她是渡劫前期，甚至還能從她身上感受到那股遠超渡劫的神識，此人是誰？

　　他從未見過。

　　和弟子一起站在大殿中間，應當也是弟子，他又未見過，想來年齡十分小。

　　千機門竟有如此天才？

　　旁邊的佛魔神揮袖一掃，神力覆蓋住大殿內所有人，擋住空中四神再次進入的可能性，也避免大殿中三界最頂尖的這批人受傷。

　　三人互相看了看，隨後重明神開口：「上界新規，原雙向通道將會在一年後關閉，只保留下界飛升通道，此次三界大會將是最後一屆。」

　　原本他們要來下界，首先便是宣佈此新規，誰料途中碰上對面四神，他們地位高，早早成神。三位新神毫無防備，直接被困在通道半途中，被切斷了上下界的聯繫。

　　若非下界蓬萊忽然窺神，給了他們聯絡下界的機會，三位新神恐怕無法及時趕來。

　　「關閉通道？以後上神不能再下來了？」大殿內三界大能議論紛紛。

　　「好好的，為何突然關閉通道？」

　　上界流下來的神器往往對下界有重大意義，關閉通道，對三界勢力偏移有很大的影響。

　　刑長老望著上方眾神，神情肅穆道：「通道關閉的事非我們能左右，如今我們需要關注的是那四位冒充替代新神的上神，他們想要做什麼。」

　　這時候上方眾神已經開打。

　　諸神混戰，三界遭殃。

　　他們隨隨便便的一招便能讓下界地動山搖，海湧水淹。

　　重明神從乾坤袋中拿出一把劍，對上風劍神，論劍意，他比不過風劍神，但煉器師出身的重明神，別的不多，就是神器多，一件接著一件，時不時便丟出神器，幾乎快將自己武裝到牙齒，再乘其不注意，刺上一劍。

　　但三位新神明顯處於劣勢，因為對面有四位上神，還是舊神，論神力運用，比他們更熟練。

　　葉素收回目光，趁他們還在膠著狀態，她要開始煉器。

　　她拿出那塊血玉料，一隻手握著神識化成的刀，開始切割煉化血玉料。

　　雖然上方打得激烈，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被那邊吸引，但葉素的動靜還是引起了附近其他人的注意。

　　尤其是在大殿氣氛一片緊張沉默中，她此舉更是讓他們無法理解。

　　其他宗門的人：「……」

　　另外兩界的妖、魔：「……」

　　饒是習慣葉素成天拚命修煉和煉器的千機門長老們也投去了異樣的眼光。

　　「早說了修士多半有病。」某妖搖著頭道。

　　「千機門弟子果然拚命，難怪飛升的神這麼多。生死攸關了，還想著煉器。」

　　「大概是想煉製最後一次吧。」

　　「別胡說，我們不會有事的，上界肯定還會派神下來。」

　　……

　　葉素沒有分神去注意周圍的聲音，她眼中只有血玉料。

　　用神識一點一點剝離多餘的血玉料，她沒有用靈火，這塊血玉料是上界之物，不像三界的材料有雜質。

　　這整塊玉並非光滑完整的，葉素用神識探了一遍，才發現裡面存在不少裂紋和壞點，她沿著那些裂紋敲開，最後只能鑿刻出一把光滑的劍。

　　血玉剝離開裂紋壞點，整柄劍瑩潤光滑且透著沖天邪氣。葉素在劍柄上刻了圓形徽章，增強握力，隨後她頓了頓在中間畫上了一條靈動小蛇，每一塊鱗片皆清晰可見。

　　大殿內邪氣沖天，紅光充盈，所有人皆朝她看去，這是煉製出了什麼？

　　葉素望著手中的劍微怔，原來……泣血劍柄上模糊的印記是這個？

　　她手移向劍身，準備在上面刻法陣符籙。

　　此時，離上方眾神開戰，已經過去了兩天一夜，大殿之外早已經千瘡百孔。

　　竹神更是遭到裂口神和鏡神的聯手攻擊，陷入絕對的下風，一隻手上的竹節鞭已經被毀，只餘另一根竹節鞭苦苦支撐。

　　佛魔神和陰蝕神不相上下，但風劍神氣勢卻越來越盛。

　　大殿下方葉素引起的動靜成功引起眾神注意，風劍神回頭看去：「鏡神，除掉她。」

　　此人令他不安，變數還是早掐死在萌芽中更好。

　　鏡神盯著竹神：「待會再來陪你玩，先去殺個人。」

　　神揮手間便能殺了這些人，不過佛魔神的陣法讓她費了些時間。

　　很快陣法破碎，上方的三神被制約住，沒有多餘心力護住下方。

　　鏡神緩緩落在大殿內，一道神力對著葉素打去。

　　若是葉素被打中，此時煉製半途的法器，定然會失敗。

　　千機門眾人反應極快，張峰峰飛速丟出護身法寶，爭取時間，護住葉素，長老們也紛紛使出自己身上最強的法器抵抗鏡神之力。

　　然而他們的法寶，在神的力量之下，像是小孩的玩具，不值得一提，輕輕便能摧毀。

　　如同摧枯拉朽般，千機門那些原本在三界稱得上頂尖的法寶全部炸開。

　　葉素還在煉製過程中，根本沒有察覺外界的動靜。

　　「不能讓她得逞！」合歡宗宗主喊道，立刻對鏡神設幻境。

　　大殿內三界的大能紛紛醒悟，既然連神都在畏懼葉素煉製出來的東西，那他們必須要護住葉素，直到她煉製結束為止。

　　大象尚且怕螞蟻咬。

　　大道螻蟻聚集，自然也能傷及上神三分。

　　鏡神站在原地，似乎被幻境所迷惑，吾劍派大弟子手握重明刀，借助幻境朝她斬去。

　　只是當他靠近之時，鏡神眼中的迷茫頓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嘲，她鏡面照向吾劍派大弟子的雙眼，頓時燒毀了他的眼睛，身形瞬移，避開重明刀，伸手便擰斷了他的脖子。

　　那些三界大能已經趕到週遭，鏡神祇覺得他們像飛蟲，抬袖一揮，便將所有人拍出去。

　　就在這時，人群中飛出無數針雨，鏡神用神力化成結界，仍是慢了一步。

　　鏡神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側臉，竟然被劃出了一道口子。

　　她朝人群中的張峰峰看去，視線落在他手中的法器，冷道：「找死。」

　　鏡神握起自己的鏡子，對著千機門照去，輸出一道神力，以張峰峰為首，千機門大半長老瞬間全部形神俱滅，毫無抵抗之力。

　　那些被拍出去的大能愣愣望著千機門的掌門和長老們形神俱滅，這就是……神嗎？

　　那道神力餘威還在向前，眼看著要波及到葉素，在眾人呆愣之時，明流沙毫不猶豫以肉身為盾，擋住她前方。

　　「大師兄！」西玉瞪大眼睛，她剛才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師父、長老們便消失了，直到現在明流沙在自己不遠處，逐漸被神光打碎，她才終於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麼。

　　鏡神嘴角一勾，似乎已經見到了紅光籠罩中的葉素死狀。

　　西玉雙眼通紅，緊緊咬著牙齒，喉嚨間才不至於發出泣音。她望著朝著葉素追過去的神力，眼中閃過一抹堅定，瞬移上前，跟在明流沙後方，再次擋住鏡中神力，她緩緩低頭，看著打在自己胸口的那道神力。

　　原來……死亡是這種感受。

　　不等鏡神反應過來，又是一道身影擋在了葉素面前，形神俱滅，神力之勢終於減緩。

　　——是夏耳。

　　形神俱滅前，他吃力扭轉頭望著紅光中的葉素，還在想：不知道大師姐能煉製出什麼，應該是好東西，可惜他看不見了。

　　大殿內，鏡神嘴角的笑僵在半途，竟然還有自願送死的人。

　　上方重明神見到千機門人出事，心神大亂，試圖下來，反被風劍神抓住破綻，出劍重傷他。

　　佛魔神和竹神對視一眼，隨即竹神拖著傷體攔住裂口神和陰蝕神，他單手結陣，蓮台法杖輕搖，紫光籠罩住千機門那些即將散去的金色光點，將其送入陣中。

　　他才剛剛完成，竹神便被砍斷最後一根竹節鞭，陰蝕神從身後重傷佛魔神。

　　三位新神徹底陷入絕對劣勢中，大殿內鏡神握著鏡子，再度輸出神力刺向紅光中的葉素。

　　「咚——」

　　忽然所有人耳邊清晰響起了一道心跳聲，像是從地上，又像是從空中傳來。

　　鏡神手中鏡傳去的那道神力轟然破碎，她接連退後數步，腳徹底踏在了地面上，驚疑不定看向紅光籠罩方向。

　　葉素握著泣血劍從紅光中邁出，劍身依舊光滑如初，她望著鏡神：「法陣符籙想好了。」

　　鏡神對上她冰冷雙眼，一時間竟然生出了恐懼之心：「什麼？」

　　「還沒畫。」葉素一手握著劍柄，另一隻手握住劍身，以己血開刃，「神魔血為料剛剛好。」

官不聊生

卷五　神殞期　第二百零八章　鏡神

　　泣血劍身以鍛造者之血開刃，邪氣更甚。

　　鏡神分明能感受到葉素手中那柄劍有神器之勢，但摻雜的不止這些，還有無盡邪氣。

　　她盯著劍身上的血不斷流下，直至滴落前被吸收殆盡，再尋不到血痕。

　　此人竟當真將血玉料煉製了出來，這血玉料邪氣尤甚，連她也費了一段時間才將其靈體收服。

　　「葉素。」鏡神心中已生怯意卻不知，依舊認為葉素不過一介凡人，又是煉器師，戰鬥力不會太強，臉上嘲弄之色溢出，「你會用劍嗎？」

　　「還沒怎麼正式用過劍。」葉素右手握著劍柄，左手掌心被劍刃割出深深的口子，她抬眼看向鏡神，「你應該是我第一個用劍殺的……神。」

　　弒神！

　　「你好大膽子！」鏡神周身紫光大現，顯然怒意暴漲，雙手握住鏡柄，混沌鏡面朝向葉素，一片龐大神力刺向她。

　　就在眾人以為葉素必死無疑之時，她竟持劍直沖混沌鏡而去，提劍橫擋神力。

　　葉素手腕一轉，改橫為豎，握住泣血劍身一路破開神力，她腳尖輕點，身形瞬移拉到極致，側身擦著那道神力而過，朝鏡神奔去。

　　鏡神咬牙，葉素果然是變數，一介凡人居然能破開自己的鏡力。

　　在葉素即將趕到鏡神面前之時，她忽然從葉素眼中消失，下一刻便出現在葉素身後，抬手攻擊葉素後背。

　　就在她打中之前，葉素後背頓時浮起神識盾。

　　「你……」鏡神震驚看著葉素，她的神識竟如此強大！

　　而葉素在神識破碎前，已然反應過來，反手劈向鏡神。

　　鏡神下意識抬手擋住這一招，卻錯估泣血劍的威力，被其砍中神體，手臂受傷。

　　那幾滴濺在泣血劍身上的神血，瞬間被吸收，剎那間邪氣更甚。

　　鏡神怒火中燒，混沌鏡狠狠朝葉素頭拍去，她的速度，即便是大殿內的大能也無法看清。

　　神祇有神能看透。

　　然而葉素並非用眼睛看，她用得是自己磅礡浩天的神識。

　　只見葉素歪頭側身，將將擦著混沌鏡面而過，側臉飄揚起的髮絲未躲過，碰上混沌鏡面，瞬間化成灰。

　　幾招了？

　　鏡神心中茫然，一介凡人卻躲過了她數招！

　　兩人交手，一時間竟誰也沒有傷到誰。

　　「葉素……在進步。」吾劍派宗主望著兩道殘影，他看不清鏡神動作，但葉素的招式卻能看清。

　　不過，那也只是剛才。

　　葉素的身形速度在變快，且對劍的掌握也越來越熟練。

　　吾劍派宗主入的是劍道，自弟子開始，到如今的宗主地位，一輩子都在學劍。

　　從葉素第一次揮劍，他便能看得出，她對用劍不熟悉，這種陌生感常出現在不頻繁練劍的修士身上。

　　偏偏葉素每一招都無可挑剔，又想是會用劍的人，或者說曾經在腦海中勾勒過無數遍。

　　直到現在，葉素開始熟悉用劍的招式，速度再次變快起來。

　　鏡神的臉早已經冷若冰霜，她盯著葉素，單手在混沌鏡面畫陣加持，隨即鏡面朝葉素揮去。

　　葉素周圍的時間彷彿被凝固，一切變得緩慢起來，包括她自己。

　　鏡神的神力透過鏡面刺去，葉素來不及升起神識盾，攻擊正中她胸口。

　　「膽敢和神鬥，找死！」鏡神終於露出笑來，她望著葉素重重摔倒在地，甚至聽見了胸口骨裂的美妙聲音。

　　然而自從葉素來到萬年之前，早已習慣骨裂。

　　葉素望著碧藍無雲的天空，翻身而起，手杵著泣血劍，骨裂瞬間被修復，她倏地抬眼看向對面鏡神。

　　「不自量力！」鏡神見葉素還能起來，再度揮動混沌鏡，滿心期待她形神俱滅。

　　然而葉素動了。

　　體內無數神識奔出，將鏡神陣不斷撐大。她不再受到神陣所困，徹徹底底擺脫桎梏。

　　這一刻在鏡神眼中，見到葉素前方忽然出現血料靈體的樣子，兩人身形緩緩重合，他們的手皆握著泣血劍，離她越來越近。

　　葉素、血料靈體，一人一靈重合，雙手正握住泣血劍柄，刺向鏡神心口。

　　鏡神下意識抬起混沌鏡抵擋，泣血劍徑直刺穿鏡面，緊接著刺中鏡神。

　　一人一靈雙手還在用力，腳步還在往前衝。

　　刺中鏡神心口，將她撞上了大殿一旁的柱子。

　　一根、兩根……直到第五根柱子才停下。

　　他們身後大殿轟然倒塌一半。

　　鏡神生生被釘在了大殿第五根柱上，她心口前方是自己的本命神鏡，鏡面背後被濺滿了血。

　　泣血劍靈體的臉漸漸消失，鏡神眼中只剩下葉素一人，她面無表情抽出劍道：「開刃之日，以神魔血祭奠。」

　　葉素手指插進鏡神心口，沾上鮮血，隨即抽出手指，在泣血劍身上畫符籙。

　　剛一畫完，那道符籙便瞬間消失。

　　泣血靈體從劍中飄出，蹲在緩緩滑倒下來的鏡神身旁，手指也插進了她心口中，邪氣的臉上露出享受的神情，他透過手指在噸噸喝著神血。

　　葉素仰頭望著上空，竹神失去本命神器，幾乎無了抵抗力。

　　而這時候，上空的神也已經感知到鏡神的陡然虛弱，皆朝下看來。

　　「葉、素。」風劍神念著她的名字，每一個字都帶著滔天殺意。

　　葉素朝泣血靈體看去：「還有魔神的血，喝不喝？」

　　泣血靈體轉頭看向葉素，他這時候還不像萬年後的模樣，眼中邪氣偏多，一看便知道是邪靈體。

　　「喝。」泣血靈體再度進入泣血劍中。

　　無人注意，殘餘在混沌鏡背面的血，順著裂縫進入了鏡中。

　　一名昆侖弟子悄無聲息靠近，又將那鏡子撿走了。

　　葉素握劍飛升上空，以不可抵抗之力揮去，劍斬風劍神。

　　「不自量力。」風劍神嗤笑一聲，他已經快忘記有多久，誰敢對自己揮劍了。

　　風劍神沒有劍，空中掠過的風便是他的劍。

　　他手一握，風便化做劍，輕易挑開葉素全力一劍。

　　「人劍合一？不錯。」風劍神扭了扭頭，有些可惜道，「對我，還是差了些。」

　　葉素並未受影響，朝重明神看去，兩人目光對視片刻，重明神便轉去協助竹神。

　　「不用急。」風劍神揮劍輕掃，如同呼吸般自然，「你們誰也逃不了。」

　　葉素握著泣血劍，一人一靈再度重合，抵擋他揮來的劍意，然而劍意被劈開後，卻沒有消失，反而變成兩道同樣的劍意，以左右挾持之勢，分別斬中她雙肩。

　　深刻見骨的傷口，若非神識盾做緩衝，今日葉素雙臂必然被斬斷。

　　「神識不錯。」風劍神讚揚道，但下一刻卻道，「也僅此而已。」

　　他揮劍掃來，葉素瞬間重傷倒地，手臂才剛剛修復半途，她忍不住吐出一口血，長髮遮臉，單手撐地。

　　葉素垂頭，察覺到風劍神落地，唇邊勾起一抹不帶感情的笑。

　　她的優勢從來不在於天生識海，而是自己快速學習的能力。

　　在萬年之後，葉素從來不愛用劍，因為揮劍太煩太累，她更喜歡用別的手段。

　　另外一個原因是，她握劍會產生一些無法自控的預感，所以一直避免用劍。

　　偏偏劍修到處都是，他們的招式，他們的劍意，無時無刻不被葉素捕捉，然後留存在大腦中。

　　輪轉塔中，她看過的秘笈中也有不少劍譜，原本葉素只是打算記下來，出去後作為千機門劍修起家的資本。

　　於鏡神一戰，便是她使用融合那些劍招的過程。

　　擁有龐大力量的神，他們最大的弱點便是自傲，將人看成大道螻蟻，不知道螻蟻亦有撼樹之能。

　　葉素緩緩站了起來，她視線落在風劍神手中，他的每一招一式，都將成為自己學習的對象。

官不聊生

卷五　神殞期　第二百零九章　生機已絕

　　風劍神那一道劍氣掃過來，葉素受傷嚴重，換上任何一個渡劫大能，恐怕也只有倒地無法再動彈的結局。

　　偏偏葉素天生識海，神識遠超渡劫期，又極擅長調動周圍的靈氣，她習慣貧瘠靈氣的環境，到了靈氣濃鬱的地方，會時刻不停歇吸收靈氣，再轉化成靈力，因而身上的傷修復極快。

　　是以當葉素起來時，風劍神沒有再給她反應時間，劍風捲起，神威滔天，揚手倏然斬去。

　　這道劍意在空中形成巨型劍光，鳴嘯震地，常人無法看清這劍意，只有葉素見到劍意斬來途中，分化成無數把流光劍影，如同展開了天羅地網，絕了她所有生路。

　　葉素單手握劍而立，在這瞬間竟是閉上了眼睛，只靠神識來分辨。

　　這些劍影皆為真劍！

　　她的神識擦著劍影而過，剎那間便被斬碎。

　　風起萬物生。

　　一劍出而萬劍發。

　　葉素要躲的，不止這一劍，她要在無數劍影中尋得生路，神識瘋狂傾出，瞬間覆蓋劍影，又被劍影所切斷。

　　神識的痛苦，每一分每一毫皆清晰傳達給葉素。

　　她即是神識，神識即是她，每一縷神識被切斷的剎那，葉素便會感受一回瀕死體驗，不過眨眼間，她已經體驗過無數遍。

　　風撫過葉素蒼白的臉，金色神識在半空中湮滅，她的眼睛始終未睜開。

　　而此刻，漫天劍影已經將葉素徹底包圍，生死只在一瞬間，風劍神漠然盯著她，眼中彷彿已經見到了她的死狀。

　　葉素卻驟然睜開眼，識海翻騰湧動，神識通過掌心，迅猛湧向泣血劍身。

　　她揚手揮劍，以神識做劍意，挾裹泣血邪氣，做出反抗。

　　風劍神盯著葉素，現在才反抗，早已為時已晚，然而他臉上卻沒有笑意，此人揚手揮劍的姿態過分熟悉。

　　等風劍神想起來時，葉素那一劍已發，風起萬劍出，她怎麼能會？！

　　劍影與劍影相互碰撞、粉碎，整片天空變得絢麗，如同漫天煙火綻放，映在風劍神極度難看的臉上。

　　此人怎麼會領悟自己的風劍道？

　　與風劍神難看的臉色相比，葉素並未好到哪裡去，他最初那一劍並沒有消退，反而破開了葉素神識劍意。

　　葉素下腰單手撐地，另一隻手緊握泣血劍，在頭頂轉過一圈，以神識劍意劃出圓盾的瞬間，風劍神那道劍意已經逼了過來，斬在圓盾之上發出刺耳聲。

　　圓盾在不斷碎裂，葉素也被壓得越來越低，而對面的風劍神再度斬來一劍。這一次，他沒有站在遠處，飛身掠來，劍尖直指葉素喉嚨。

　　這是純粹的神力。

　　葉素眉眼一動，起身放棄抵抗那道劍意，避開心口，任由其刺進自己體內，重傷之下，右手依舊緊握泣血劍，去抗衡抵禦風劍神的劍。

　　「錚——」

　　風劍神的劍尖刺在泣血劍劍身上，葉素被逼得接連退後，風劍神盯著葉素的眼睛：「劍是好劍，你……太弱！」

　　劍尖再度用力，緊刺泣血劍。

　　葉素被剛才一道劍意打中右肩，隨著風劍神不斷逼進，她右肩的血越流越多，黑色的道袍看不清血跡，但早已濕透，緊緊貼在她身上。

　　就在風劍神以為葉素即將折在自己劍下時，泣血劍身表面突然沁出血珠，他視線不由自主落在上面，卻見血珠組成了一道符籙。

　　什麼東西？

　　眾人耳邊再度響起重重一道『咚』聲，彷彿有什麼在甦醒。

　　不等風劍神反應過來，泣血劍身散發出刺目紅光，竟然彈開了風劍神那一劍。

　　週遭所有人自那道『咚』聲後，心也跳得極快，紅光閃現，他們下意識或抬手遮擋，或閉目偏頭。

　　待紅光散去，風劍神才得以見到葉素此時的模樣，她雙眼漸紅，似乎被泣血操控，手與劍柄之間相連處紅光繚繞。

　　風劍神緊緊盯著她手中的那把劍，血玉料是他從上界意外得來的東西，出處不明，但邪氣尤甚。

　　只不過血玉料裡面裂紋壞點太多，和其他神料相比，不值得一提，他才拿出來做彩頭。

　　「倒是讓你佔了便宜。」風劍神祇覺變數越來越大，再動手時已然全力一擊，要徹底將葉素斬於劍下。

　　葉素持劍而立，泣血劍正在失控，隨著她神識消退，靈體敏銳察覺到，並試圖操控她。

　　葉素用力咬著舌尖，逐漸清醒過來，左手大拇指在食指一劃，選擇用血再度在劍身上畫下一道鎮魔清心法陣，但她耗費時間在這上面，風劍神的全力一劍已然逼近。

　　倉促躲過，同時升起神識盾，葉素卻仍舊被一劍刺中心口。

　　刺中時，風劍神眼睛微眯，似有些享受這個過程，變數……除掉就好。

　　葉素吐出鮮血，左手硬生生握住他的劍，不讓其再進一分，與此同時，空中忽然白日生雷，徑直劈向葉素。

　　神劍加雷劫，這讓風劍神也愣住了，此人還真是……倒黴。

　　「風劍神！」重明神大喝一聲，落地追來。

　　他拿了神器給竹神，兩人聯手對付裂口神，裂口神已經奄奄一息，再回頭便見到葉素被刺中心口，如頓時飛身落地。

　　竹神則趕去對付月蝕神，讓佛魔神得以設法陣，送出一道神力護住葉素心脈，只是雷劫，他們上神也無法干涉。

　　葉素單膝跪地，右手緊握泣血劍支撐著，她感受到體內有剛才佛魔神送入的一道神力護住自己心脈，望著和重明神再度打起來的風劍神，學著他的每一招每一式。

　　直到第二道雷朝她劈來。

　　葉素揮劍朝天，劍引天雷，她被劈得正著，卻不顧身體劇痛，再度將雷引出，化為己用，直沖風劍神而去。

　　風劍神以風劍入道成神，葉素便學以致用，引天雷成劍，對付他。

　　雷起劍生，萬劍齊發，無數閃爍雷光的劍瞬間飛去，避開重明神，直指對面的風劍神。

　　風劍神雖驚訝葉素手段之多，生命之頑強，但卻絲毫不懼，不過是渡劫天雷，學的還是他自己的招式。

　　根本不值一提！

　　風劍神自己領悟的招式，自然會破解，腳尖輕點，飛身旋轉，劍光繞體，絞斷劈開所有過來的雷劍，只是葉素這並非一招，而是兩招鑲嵌。

　　那些被絞斷劈開的雷劍光影竟沒有消散，反而分裂成雙倍，再度朝風劍神攻擊而去。

　　……是他最開始使用的那一招。

　　風劍神臉上掠過怒意，卻不緊張，自己的招式，他全部能破！

　　這時候重明神又來到他面前，攻擊風劍神。

　　風劍神徹底生怒，不過是煉器出身的神而已，仗著幾樣神器也敢對他動手。

　　他幾招便破了葉素的雷劍分影，直奔重明神而去。

　　「嗤——」

　　劍入肉體的聲音忽然傳來。

　　風劍神臉上的怒意頓時凝固，眼中還有茫然，為什麼他覺得心有些涼意？

　　他緩緩低頭，見到自己胸前一截血紅劍尖，上面沾染了神血，卻很快消失殆盡，像是吸收乾淨了。

　　風劍神僵硬轉頭，想要朝後看去，卻做不了這個動作。

　　他的劍不如泣血劍。

　　葉素站在風劍神身後，因為重傷，聲音已經嘶啞不成樣子：「你刺了我一劍，我還你一劍。」

　　那兩招不過是掩蓋葉素衝過來的目的。

　　風劍神破了葉素接連兩招，心防略微卸下，再加上重明神出現在面前，大半注意力都在對面重明神身上，忽略葉素的蹤影。

　　風劍神怎麼不會想到自己會被一介凡人算計。

　　泣血劍不放過這大好機會，瘋狂吸食風劍神的血，葉素等了一會，才抽出劍身，用他的血，在劍神畫陣。

　　對面重明神拿出縛神索，將風劍神綁了起來：「神不會輕易死去，我們帶他們回上界，接受懲罰。」

　　葉素握著泣血劍後退，她還處於雷劫當中，一直和神站在一起，只會讓雷變得更難以對付。

　　她被神劍所傷，雖然佛魔神及時護住葉素心脈，但也無法讓她痊癒，更不用提上空還有隨時隨地會出現的渡劫雷。

　　葉素早撐不住了。

　　她脫力倒地，手無意識鬆開泣血劍，重明神滿眼焦急，卻沒有辦法再靠近，因為更大的雷劫出現了。

　　只能將一瓶丹藥丟給葉素，試圖讓她吃下丹藥。

　　葉素聽不見重明神的聲音，她的氣息越來越弱，幾近於無。

　　泣血劍沒有了葉素的控制，感知到虛弱的魔神血，徑直朝裂口神飛去，趁他重傷刺中吸食血液。

　　這是一把徹頭徹尾的邪劍。

　　此時另一邊上空陰蝕神被佛魔神、竹神逼得走投無路，又見風劍神出事，忽然拿出一枚淡藍色玉牌，將其捏碎。

　　在眾人未反應之前，這四位神突然接連自爆，造成的威力讓三界差點動蕩，地震山搖，最後還是佛魔神設立屏障，才不至於讓餘波毀去週遭一切。

　　「瘋了？」竹神落地，皺眉看著地上留下的大坑，鏡神、風劍神、裂口神紛紛自爆消失，上空的陰蝕神徹底化成光點。

　　即便回到上界接受懲罰，也還有一段時日可活，他們就這麼突然自爆，竹神難以理解。

　　佛魔神緊跟其後落地，神情難看：「他們只是脫離了軀體。」

　　那道淡藍玉牌內寓含的是御神之氣，可護神髓不滅，只要得到充足滋養，便能重塑神體。

　　「御神之氣？」竹神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上界同樣分三六九等，大部分是從三界飛升上去的神，但有極少一部分是天道孕育的神，就在上界，這種神被稱為御神，和他們完全不同。

　　重明神將坑中的縛神索收了起來，看向兩位新神：「下界通道在一年後便會關閉。」

　　那四神自爆，神髓游離，又有御神之氣相護，他們三個新神根本帶不走，但一年之後雙向通道即將關閉，他們又必須在此之前離開下界。

　　最關鍵的是上界已經戒嚴，他們三人是特派下來的，其他上神早已經不能下來。

　　三位新神沉默良久，最後佛魔神開口：「我能用秘法尋得他們的位置，暫時將其封印，待來日通道開啟之時，再下界除去。」

　　重明神心中嘆息：「不知來日是何時，若他們先重塑神體，遭殃的是三界。」

　　「我會盡最大能力將他們封印，幾萬年總能行。」佛魔神道。

　　「封印要多久。」竹神問道。

　　佛魔神思索片刻：「一年時間應該夠。」

　　要鎮壓這麼長時間，還不能讓他們得到滋養，需要耗費很多。

　　「此次下來，你們帶了什麼？」佛魔神問道，「我需要很多東西。」

　　重明神視線落在遠處大殿內所剩無幾的千機門人，掩蓋心中的傷意，笑了笑：「除了御神級別的東西，我多少都有點。」

　　「我也帶了很多東西。」竹神道。

　　他們是唯一被批准下來的三個新神，再回來就再無神下去，所以多帶了很多神級的東西，準備分給三界。

　　佛魔神對兩位新神點了點頭，隨即飛身上空，握著蓮台法杖開始結陣覆蓋三界，搜索逃逸的四位叛神的神髓。

　　竹神回到大殿，看著三界的這些人，有些是她熟悉的面孔，她站在中間，將叛神的事說了一遍，表示他們將會在下界待到封印結束為止。

　　千機門剩下的兩位長老往殿外走去，卻只見到重明神面色沉傷站在外面，望著雷劫當中的葉素。

　　「她活不下去了。」重明神沉沉道，先是被神劍所傷，又耗盡全力刺中風劍神，最後遭遇雷劫。

　　他能感受到遠處那名千機門弟子生機已絕。

　　與此同時，遠在萬里之外的菩提殿中，因引新神下界而昏睡過去的游伏時終於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