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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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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九階幻方] 完美耦合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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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6 08:18:33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章 偽裝大師

  戈蘭不服:「可是我們兩個不止換了耳釘……」

  戈飛說:「……也非常注重各種細節。」

  林紙幫他們補充,「戈蘭假扮你的時候,就會說話多一點,更積極一點,通常先開口,你假扮戈蘭的時候,話就會說得少一些,比較沉默,每次都是幫他補充後面一句?」

  剛才他倆在後艙舷窗前時,都是戈飛先開口說話,戈蘭接著,這次在走廊裡再遇到時,他倆不止把耳釘左右換了個方向,還改成了戈蘭說話為主,戈飛幫他補充。

  他倆就像說相聲,一個逗哏,一個捧哏,分工明確,假扮另一個人的時候,就把對方的活兒也一併接過來。

  如果用誰為主誰為輔來分辨他倆,一定會中招。

  全都被她說中了。

  兩兄弟一起陷入沉默。

  好半天,戈蘭才說:「我倆從小時候起,就認真做過『戈飛』和『戈蘭』的人設,『戈飛』比較活潑開朗,大大咧咧的,有點馬虎,『戈蘭』就稍微內向一些,不太喜歡說話,但是很細心,很體貼。」

  戈飛說:「我們兩個想演哪個就演哪個,這些年都沒什麼人能看出來。」

  林紙默了默。

  林紙:就是想騙個人而已,竟然騙得這麼精緻,這麼專業,還專門做了人設,你倆怎麼不上天?

  有這演技和精力,來做機甲駕駛員真是埋沒才華。

  戈蘭看看她的表情,「每天太無聊,我倆就是覺得這麼玩,挺有意思的。」

  把別人耍得團團轉,大概很有成就感。

  戈飛忍不住問林紙:「我們兩個演得那麼像,身邊的熟人都看不出來,你到底是怎麼分出來的?」

  林紙不答。

  世界上哪有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就算是孿生也不會。

  孿生兄弟行騙多年,這次忽然踢到鐵板,很不服氣,又從林紙那裡問不出來,只得湊在一起低聲嘀咕:

  「你是不是又摸鼻子了,我就跟你說,你得把這個習慣動作改掉。」

  「我沒有,我一直都盡量克制著,攥著手呢。我們回去仔細照照鏡子,說不定是臉上哪裡又有破綻了——你鼻子上新長的那顆雀斑今天遮了嗎?」

  「我早晨就仔細遮過了,不信你看,根本看不出來,聯賽一結束就去把它去掉。你說會不會是衣服?你身上沒蹭到過什麼吧?」

  「咱倆的外套剛才不是已經換過來了?」

  「我是說褲子和鞋。」

  兩人一起低頭檢查了一遍。

  「應該是沒有,全都嚴格一致。頭髮也重新抓過了,看著跟剛才走向不一樣了吧?」

  兩個人湊在一起,認真地一點點理線索,還找不出來,林紙心中暗暗好笑。

  三個人這樣一路往前,倒是不太無聊。

  前面就是這段工作通道的出口,連接的是正常的客艙。

  頭頂的燈光忽然又閃了幾下,刷地熄了。

  這一段路本來照明就不多,這下四周幾乎全黑,只剩出口那邊透進來一縷燈光。

  燈一黑,林紙和兄弟倆就本能地舉起棍子。

  真有東西出來了——

  一個黝黑的影子從旁邊管道後的角落裡突然鑽了出來。

  三個人毫不猶豫,一起掄起金屬管,打算往黑影身上招呼。

  不過又馬上一起停下來了,收手都很快。

  因為對方出聲了,用兩隻手抱住腦袋彎下腰,「啊——誰啊?別別別!別打!!」

  借著那點光線,能看出是個胖胖的中年人,身上穿著這條飛船的船員制服,不過制服穿得邋裡邋遢,扣子開著,蹭得挺髒。

  他也看清林紙他們了,火速摘掉耳朵上的耳機,舉起手,「別怕,別怕。別打我,船上的線路出了點問題,我正在沿著線路走向排查檢修呢,結果剛才一個不小心,又弄斷一條照明。」

  檢修工在隨身的大包裡翻了翻,找出一盞燈打開,這裡立刻亮了。

  他給林紙他們熟門熟路地地指路。

  「你們要回前艙?往前穿過一條橫走廊,再往右轉,然後往左繼續向前,就能到你們這些學員住的地方了。你們自己先走,我還得在這裡接著檢修。」

  戈蘭忍不住提醒他:「你別戴耳機了,小心一點。不太對勁,我們剛才好像看見了奇怪的東西。」

  戈飛補充:「一晃就過去了,比人小很多,像隻鳥一樣。」

  林紙問檢修工:「船上有怪東西,你要不要告訴你們船長?」

  檢修工笑了,「你別說,說不定還真的是鳥。我們開下面的貨運艙門的時候,經常有小鳥偷偷飛進來,搭上我們的飛船,換個行星才下船。」

  光聽說鴿子搭地鐵,頭一次聽說還有小鳥搭飛船。

  不過林紙還是提醒他:「線路又剛好這時候壞了,當心飛船裡真有不對勁的東西。」

  檢修工安撫她:「明白。咱們飛船上早就裝了生物掃描系統,就是線路忽然壞了,我們維修組正在到處找斷線的地方,找到了做個全船生物掃描不就行了?放心。」

  聽著讓人更不放心了。

  這線路斷得好巧。

  檢修工並不太把這事放在心上,帶著他的燈鑽回去了,在牆上鼓搗那堆亂七八糟的線。

  林紙和孿生兄弟倆對視一眼,他不在乎,再說多少也沒用。三個人沒再說什麼,繼續往前。

  走了一段,終於到了照明正常的地方,離前艙也不遠了,遙遙地能聽見隱隱的人聲,三個人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林紙在屏幕上查了查路,和檢修工剛才說的一樣,他沒有撒謊。

  再走一段,前面忽然有了別人。

  還是個熟人,是剛剛跟林紙瞎聊半天,要走了她的聯繫方式的洛瑞,人高馬大的,晃晃悠悠地走在前面。

  戈蘭也一眼認出來了,「這是凱文218機甲學院的隊長……」

  戈飛補充:「……叫洛瑞。」

  戈蘭開口想叫他:「洛——」

  才一張嘴,就被林紙一把按住。

  林紙把手放在唇邊,比了個噓。

  戈蘭這時候也突然意識到,洛瑞走路的樣子和平時好像不太一樣。

  洛瑞也是大四,去年就和他們一起參加過院際聯賽,這個凱文218的隊長向來都很端著,自詡倜儻,一隻手隨時隨地插在口袋裡,見到一個Omega就用眼睛各種放電。

  他走路的姿勢絕不會是現在這樣,手腳不太俐落,像隻破布娃娃。

  戈蘭轉頭納悶地看看林紙,心想:她是怎麼能這麼快就意識到不對的呢?

  林紙一眼就看出不對,主要是因為最近受了刺激。

  先是那個假的邵清斂,然後又忽然發現秦獵曾經女裝坐在她旁邊半天,他們一個又一個的,騙人都很熟練,林紙現在看誰都覺得不是真的,也就對人的各種特徵特別留意。

  只見洛瑞拖著兩條腿,慢悠悠往前走了幾步,就往旁邊的走廊一轉,不見了。

  三個人彼此看了一眼,迅速跟了上去。

  一轉彎,就能看到洛瑞還在前面。

  就算他現在沒有這麼奇怪的姿勢,舉動也有點不正常——離前艙這麼近了,他卻沒有回去的意思,一直在往邊邊角角的地方走,不知道想幹什麼。

  他七拐八拐的,又沒影了。

  三個人加快腳步往前趕,走到前面走廊轉角,仍然沒看見人。

  跟丟了。

  前面是岔路,三個人停下來,一時決定不了去那邊,正在到處看時,林紙忽然覺得腦後有風聲襲來。

  她反應極快,往下一縮。

  她個子矮,又敏捷,身後的一記重拳沒揍到她的後腦,直接打在前面戈蘭的背上。

  這一拳不輕,要是真的打中林紙的腦袋,估計可以當場KO,可是打在戈蘭後背上,也就還好。

  戈蘭被人襲擊,本能地回過頭。

  是洛瑞。

  他看著就不太正常的樣子,目光呆滯,板著一張臉,看大家的眼神像是陌生人。

  一拳沒能打到林紙,他毫不猶豫,緊接著下一拳對著戈蘭揮過去。

  林紙手裡還拎著剛才撿到的金屬管,鑽下去時,已經掄起來,一棍子抽在洛瑞的腿彎裡。

  她力氣一般,但是有金屬管加持,外加關節位置找得很準,洛瑞當場就跪了。

  戈飛並沒在旁邊閒著,看到洛瑞跪倒在地上,乾脆俐落地一管子敲在洛瑞的後腦上。

  洛瑞立刻撲倒在地上,不動了。

  林紙:「……」

  林紙彎腰觀察洛瑞,問戈飛:「你下手那麼重,不會把他打死了吧?」

  戈蘭回答:「他有數。我們去年和洛瑞交過手,他壯得跟隻熊一樣,死不了。」

  他說話的功夫,林紙已經驗屍一樣翻開洛瑞的眼皮看了看,又試了試呼吸,按了按他的脈,又去解他的扣子,拉開領口。

  戈飛奇怪:「知道他活著就行了,你扒他衣服幹什麼……」

  話還沒說完,三個人同時看見,洛瑞的褲腳動了一下。

  一個奇怪的東西嗖地一閃,從褲腳裡鑽了出來,飛快地沿著地面向前滑走。

  是個扁塌塌的片片,尺寸不大,只比巴掌大一圈,是灰色的,啫喱一樣有點透明。

  林紙眼疾手快,操起手裡的金屬管,往那東西身上猛戳。

  可它像渾身抹了油一樣,十分溜滑,也看不出是怎麼動的,在地上走得飛快,連著幾下,愣是沒有戳中。

  三個人追上去,繼續它身上招呼,卻看見那東西突然舒展開來,身體像有彈性一樣展開了一大圈,一振,騰地飛起來了。

  林紙鍥而不捨,趁著它還沒飛高之前,攥著手裡的金屬管撲上去,往牆上猛地一釘。

  金屬管戳中了那東西的後半截。

  那層灰色的薄片發出一陣拉警報一樣的尖銳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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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7 00:33:41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一章 光腳丫運動

  那片灰色的東西被林紙手裡的金屬管釘住了,卻還在死命地往前掙扎,它的力氣不小,身體卻很脆弱,不管不顧,快把自己撕成兩半了。

  戈飛和戈蘭兄弟看到它想逃跑,一起舉起管子,打算再給它來一下。

  正在這時,一把匕首戳了下去。

  比孿生兄弟動作都快,猛地釘在薄片前面的最厚處。

  那東西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絕望地垂死掙扎了兩下,終於軟耷耷地垂下去,徹底不動了。

  林紙回過頭。

  是秦獵到了。

  秦獵手裡攥著匕首,先低頭上下查看一遍林紙,知道她沒什麼事,心中鬆了一口氣。

  他剛才收到秦修的消息,說有人故意在這艘飛船的貨艙裡放了三隻扁翼蛞。

  扁翼蛞本身很脆弱,幾乎沒有任何攻擊性,但是它們會寄生在人類身上,控制人類的念頭和行為。

  這種蟲子混進來,肯定會想辦法破壞飛船。

  秦獵接到消息,立刻第一時間通知船長,可惜還是晚了一步,飛船的一些線路已經被人破壞了。

  秦獵問船長借了把匕首,回去找林紙,沒想到走到這裡,剛巧遇到林紙他們。

  她不止自己沒什麼事,還捉到了一隻扁翼蛞。

  而且身邊還多了兩個保鏢。

  秦獵認識,是比鄰星雙胞胎家族那對有名的戈飛和戈蘭,去年就參加過院際聯賽,也殺進了決賽圈。

  這對孿生兄弟緊跟著林紙這個出色的Omega機甲駕駛員,在想什麼,一望而知。

  秦獵抽出匕首,「沒事了,已經死了。」

  林紙鬆開牆上不動了的灰色薄片,打量一遍秦獵,確定是他無疑,而且看上去還很正常,才放下心。

  灰色的薄片失去支撐,掉在地上,戈飛和戈蘭還是不太放心,又用手裡的管子搗了半天,確定它真的不會活過來才停手。

  林紙問秦獵:「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不用秦獵開口,這題戈飛和戈蘭全都會答。

  戈蘭說:「看形態,估計是扁翼蛞家族中的一種,這種蟲專門寄生在人身上……」

  戈飛補充:「……能控制人類去做它們想做的事。」

  戈蘭繼續:「你看它前面厚一點的地方,那是它的頭部,只要戳那裡就能殺死。」

  他們說得沒錯,秦獵又把收到的消息跟林紙他們講了一遍,轉了一下手裡的匕首,「按我們的情報,船上應該一共有三隻扁翼蛞,現在已經抓住一隻……」

  戈飛順溜地幫他接著說:「……還有兩隻,得趕緊找出來,小心它們破壞飛船。」

  秦獵可不是戈蘭,被人搶了後半句話,面色十分不爽。

  林紙並沒聽過這種扁翼蛞。

  她讀過蟲族圖鑑,無奈蟲族種類太多,繁殖能力強,新品種層出不窮,只靠穿越後的這一小段時間,實在看不完。

  林紙按照理論課的推薦列表,只看了經典的蟲族種類,其他就是跟著戰役的案例知道了一些相關的蟲子,這種奇葩的扁翼蛞並不在其中。

  林紙向他們幾個求教:「那被這種扁翼蛞寄生後,人還會正常交流嗎?會性情大變嗎?能看得出來嗎?」

  反正剛剛這個洛瑞走路姿勢奇奇怪怪,肯定能看得出來。

  秦獵回答她:「不一定。這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和蟲子的操控風格有關,和被寄生的人的體質更有關,有些人對扁翼蛞的天生抗性比較弱,被寄生以後就會非常聽他們的話,性情大變……」

  戈蘭又利索地幫秦獵接:「……有些人的抗性就比較強……」

  秦獵這次毫不客氣地跟他搶,「……扁翼蛞對他們的影響會很隱蔽,甚至會像一種潛意識的影響,有時候就很難察覺出來。」

  竟然這麼復雜。

  秦獵更關心的是另一件事:「扁翼蛞是一個大家族,譜系上每一個分支的扁翼蛞都會有各自特定的身體寄生部位,我沒能拿到情報,你們剛才有沒有注意到,它是寄生在什麼地方的?」

  戈蘭馬上回答:「我們看見了,應該是在腿上。」

  戈飛補充:「……沒錯,它是從洛瑞的褲腿底下鑽出來的。」

  「不是,」林紙確定地說,「我看得非常清楚,它是從洛瑞的鞋裡出來的,因為從鞋幫裡滑出來,看起來才像是從褲腿裡出來的。」

  秦獵很相信她的觀察力,「那應該就是腳上。我們去通知船長。」

  扒在腳上,這種蟲子的愛好還真是挺奇怪。

  「三隻都是一樣的嗎?」林紙問秦獵,「會不會有的喜歡胳膊,有的喜歡腳丫?」

  這個秦獵知道,他回答:「按我們拿到的情報,應該一樣的,被偷偷放進來的三隻是同一窩的,剛從三區前線運回來,準備送到實驗室,就被人偷了。」

  林紙點點頭,彎腰去脫鞋襪,「我們幾個還是先自證清白比較好。」

  秦獵不等她說,已經在自動自覺地動手脫鞋。

  戈飛和戈蘭也沒有異議,乾脆地脫掉鞋襪,四個人都抬起腳,互相檢查,連腳底都沒放過。

  大家都沒有問題。

  洛瑞還在地上躺著,他塊頭太大,很難挪動,幾個人把他在旁邊放好,順手也剝掉他的鞋襪看了看。

  他腳上沒有第二隻了。

  事不宜遲,大家各自拎起鞋,秦獵抄起死掉的蟲子,大家光著腳穿過走廊,去飛船的駕駛艙。

  駕駛艙就在飛船前部,和客艙區分開,是一片相對獨立的封閉區域。

  秦獵按了門上的按鈕,通過上面的對講裝置說:「是我,秦獵。」

  門自動開了,把秦獵他們放了進去。

  裡面有七八個人,全都穿著飛船上的制服,看到秦獵手裡那隻幾乎被搗爛的扁翼蛞,嚇了一跳,全都圍上來看。

  「就是這東西?原來還真的有。」

  抓到蟲子,是對秦獵的情報的最好證明,每個人都緊張起來了。

  林紙四下看了看。

  駕駛艙地方很大,還很空曠,和船尾一樣,有大片的舷窗。

  而真正操控飛船的地方,是再往裡,有另一道透明的隔離門,門裡才是中控台。

  隔離門上貼著復雜的標識和警告,那裡是禁地,飛船行駛期間,只有負責駕駛的船長和副船長才能進去,其他人一律不行。

  船長是個中年女人,身材微胖,看起來好像是個Beta,她原本坐在中控台前,看見秦獵他們拎著蟲子來了,從隔離門裡出來。

  她很靠譜,看過蟲屍,聽完情況,立刻行動。

  沒過多久,一場轟轟烈烈的光腳丫運動,就在這艘軍用貨運飛船上展開了。

  飛船上所有人必須全部脫掉鞋襪,等待檢查。

  按船長的指示,林紙他們先回客艙。

  才一到客艙的走廊外,就有好幾個學員看見他們了,大概都是雙胞胎的熟人。

  其中一個跟戈蘭熟稔地打了個招呼,「戈飛,你聽說了沒有?船上有扁翼蛞,所有人都要脫鞋檢查……」

  他把戈蘭當成戈飛。

  就像雙胞胎說的,他們還真是用耳釘認人。

  戈蘭轉頭對林紙擠了一下眼睛,露出點微笑,轉向那人,語調開朗熱情。

  「沒錯,我們還遇到了一隻,你們猜在誰身上?凱文218的洛瑞……」

  戈飛在旁邊冷靜地接,「……還沒比賽,他就先進醫療艙了。」

  旁邊一群人都開始起鬨,好像有扁翼蛞和洛瑞進醫療艙這件事特別好,大家開心得像在過節。

  林紙和秦獵回到艙房。

  林紙一路上都很痛苦。

  扁翼蛞找的這個寄生部位真的不太講究。它們一定沒長鼻子。

  艙房裡,所有人都在互相檢查腳底,就連正在補覺,睡得迷迷糊糊的殺淺,都被安珀和邊伽一起動手,剝掉了腳上的鞋襪。

  沒過多久,一隊光著腳穿著船員制服的人過來,由飛船上的安全官帶著,逐一看過學員們的腳底,順便發動大家一起檢查艙房的邊邊角角。

  秦獵過去問情況,安全官說:「飛船上船員不多,我們每個人的腳上都已經查過了,現在就看客艙這邊。」

  如果這邊也沒有,就說明另外那兩隻扁翼蛞還沒來得及附在人身上,應該是藏在飛船哪個邊邊角角。

  安全官有點憂慮,「生物掃描系統還沒修好,全船都要人工檢查一遍。前面就是超空間跳躍點,空間跳躍時,飛船不能有任何一點小錯,萬一還有其他線路被它們破壞,這艘船就很危險,一定要在空間跳躍前把它們先找出來。」

  安全官帶隊,把學員的客艙從頭搜到了尾。

  還真的沒有。

  看來是要搜全船了。

  這船不小,全搜一遍,不知道要多久,在那之前,所有人都不能穿上鞋。

  林紙抬頭看了一眼,心裡琢磨,這飛船的空氣過濾系統真的在工作嗎?

  秦獵跟她通感,知道她在痛苦,叫她:「跟我來。」

  邊伽站起來:「你倆又要去玩什麼?能帶上我嗎?」

  安珀手疾眼快,一把把他拉住,「讓他們去,你就別添亂了。」

  秦獵帶著林紙穿過一排艙房外的走廊,找到安全官,問他:「人手夠不夠?要我們幫忙搜索麼?」

  這次扁翼蛞的事幸虧有秦獵的情報,更何況他們剛才已經捉到一隻扁翼蛞了,其實比船上其他人更有經驗,安全官立刻答應。

  旁邊有人說話:「我們也一起去吧?」

  是戈飛和戈蘭。

  他倆也跟過來了。

  林紙看了一眼,這一會兒功夫,戈飛又把耳釘換回了左耳。

  戈飛說:「我們的捉蟲技術不會比秦獵差的。」

  戈蘭補充:「……沒錯,而且我們還有兩個。雙倍。」

  秦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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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7 00:34:15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二章 第二隻

  剛才這四個人是一起去船長那邊送蟲子的,安全官自然而然地覺得他們應該在一起,一口答應。

  他們幾個在走廊上說話,旁邊的學員全都聽見了,立刻紛紛報名。

  根本沒人在怕的。

  星際長途旅行很無聊,大家正閒得發瘋,有這麼熱鬧的事,每個人都很想去。

  林紙心想,這裡都是各機甲學院的優秀生,個個身手不錯,飛船又這麼大,不太好搜,其實真的可以發動學員們幫忙。

  然而安全官並沒有這個打算。

  他安撫大家:「就三隻扁翼蛞,用不上那麼多人,大家能平安地留在艙房裡,就是最好的幫忙。」

  他想了想,建議:「客艙這邊雜物多,不如你們再徹底翻一遍吧?」

  學員們有事幹了,立刻熱火朝天地開始翻東西,把每樣東西都抖一遍,連水瓶蓋都翻過來看看,好像扁翼蛞能藏進去似的。

  無論如何,林紙成功地逃離了光腳丫的密集區域,和出發去搜索的船員們一起,重新回到飛船走廊裡。

  林紙大大地籲了口氣。

  戈飛察言觀色,「林紙好像很不喜歡客艙那邊,是因為大家都光著腳嗎?」

  戈蘭納悶:「哪有誰的鞋襪不是防臭材料?應該還好吧?」

  戈飛說:「人家是Omega,和你的鼻子靈敏度不一樣。」

  在孿生兄弟的堅持下,幾個人拿回了自己寄放在船員那裡的私人防身物品。

  兩兄弟都是套在指頭上的拳扣,也叫虎刺,一排四個指圈上都有尖銳的短刺,這樣給人一拳,估計是夠嗆。

  林紙好奇地拿過來研究。

  戈飛解釋:「每年聯賽,都有人賽場上打得不服氣,私底下約出來打架……」

  戈蘭說:「……帶點武器不吃虧。」

  林紙也順便拿回了自己的東西,是一隻其貌不揚的金屬手鐲。

  上面原本有一塊塊鏽跡,被人認真地打磨掉了,不過還是能看出斑斑點點,顏色深淺不一的痕跡,除此之外,就是細密的花紋,不花哨,甚至很樸實。

  戈飛好奇地打量:「這是什麼?」

  林紙回答:「手鐲。」

  是句廢話。

  這是出發之前,林紙花了足足六十塊大洋從殺淺那裡買回來的,是他的大垃圾堆裡挖出來的寶貝。

  秦獵見多識廣,比孿生兄弟識貨多了,看了一眼林紙的手鐲,什麼都沒說。

  他只淡淡提醒戈蘭:「你從剛才到現在,一直在盯著林紙的腳看,是想再查查她的腳底有沒有扁翼蛞麼?」

  林紙:?

  林紙立刻自動自覺地抬起腳,給他們看腳底板。

  走廊被小清潔機器人擦得十分乾淨,光腳走了半天,腳底仍然白白的。

  什麼都沒有。

  戈蘭象徵性地看了一眼,訕訕地轉開目光。

  倒是戈飛問秦獵:「你知道我們兩個,誰是戈飛,誰是戈蘭麼?」

  秦獵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們誰是戈飛,誰是戈蘭,但是我知道,你剛剛耳釘戴在右邊,現在換回左邊了。你的語氣和剛才也不太一樣,你們兩個是在假裝對方麼?」

  戈飛和戈蘭:「……」

  兄弟兩個同一天連踢兩塊鐵板,林紙有點想笑。

  所有搜索飛船的人集中在一起,每組都從副船長那裡領到一個飛船內部用的小型通訊器,每人一個電筒一樣照明的強光燈,按照地圖,各自領到一塊區域搜查。

  林紙他們四個負責的是一小片艙房區,外加一條拐來拐去的工作通道,就在林紙剛剛經過的那條工作通道前面一點的地方。

  艙房區幾乎沒什麼好查的。

  這一片的燈光還在一滅一亮,有點瘆人,不過艙房全部鎖著,就沒開過,不用進去查,門又是全封閉的,嚴絲合縫,扁翼蛞再薄也鑽不進去。

  走廊更是四壁純白,乾淨得發光,完全沒有雜物,就連通風口上都有密實的濾網。

  扁翼蛞在這艘飛船上過得估計挺不容易的。

  剩下的就是那條工作通道。

  工作通道就復雜得多了,不止拐來拐去,到處還都是一條條管道,而且最關鍵的是,這裡的照明沒恢復,還黑著,很容易藏東西。

  四個人打著強光燈,從頭到尾,一點一點往前排查過去,不放過任何拐角和管道之間背光的空隙。

  這樣認真推進,沒用多久,這條工作通道就快查完了。

  秦獵那邊忽然有異動。

  林紙看見秦獵拐過一個彎,忽然身形一晃,把強光燈交到左手,右手一把抓住一個東西。

  林紙立刻也把燈照過去。

  又一次,他們抓到了那個胖胖的檢修工。

  他被秦獵揪住衣領,茫然地看他一眼,摘掉耳機,「啊?又怎麼了?」

  幾個人立刻一起去看他的腳。

  檢修工怔了一下,輪流抬起左右腳丫給他們看,「剛才就有人來找我查過了,看,什麼都沒有。」

  秦獵仍然不太信他,「你不開燈,摸著黑蹲在這兒幹什麼呢?」

  檢修工一臉委屈,「我的燈壞了,回去拿個新的又得半天,熄燈前我就找到線斷的地方了,正打算摸著黑接起來,黑著怕啥?咱幾十年的老檢修了。」

  林紙把燈照過去,牆角確實有一排線路接口。

  檢修工蹲下,給大家看,「看,這幾條線被人故意弄斷了,斷得整整齊齊的。」

  他明顯已經接好了一半,現在乾脆就著林紙的燈,又把剩下的熟練地接好,然後打開開關。

  通道裡頓時大亮。

  遙遙地能看到,外面原本黑著的地方和燈光一閃一閃的地方也全都亮起來了。

  檢修工很得意,「怎麼樣,亮了吧?」

  他拎起包,繼續沿著管道往前,「我得找找生物檢測的線路哪裡壞了。」

  燈光大亮之後,就能看得很清楚,管道之間也什麼都沒有。

  照明一恢復正常,所有搜索小組的進度立刻加快了。

  通訊器裡一個個傳來其他小組的搜索結果,無論是客艙還是下面的貨倉,什麼都沒發現。

  安全官忍不住用通訊器問秦獵:「會不會消息不準確,船上只有一隻扁翼蛞?」

  秦獵回復他,十分確定:「我覺得我的情報應該沒問題,應該是三隻。」

  這就怪了。

  林紙忽然想到一件事。

  林紙說,「如果全船到處都沒有,那就只有一個地方還沒查過……」

  秦獵接她的話,「……大家身上。」

  孿生子:「……」

  孿生子:你倆這麼接話,也是孿生的嗎?

  扁翼蛞沒在腳上,不代表不在其他地方。

  安全官想了想,「既然扁翼蛞沒附在人的腳底,不能控制人的念頭,讓大家自己查一遍就行了?」

  秦獵說:「如果有條件,還是互相檢查一下比較好,不容易漏掉,像背後、衣服夾層、口袋,全都要仔細看一遍。」

  戈飛嘀咕,「那麼大一個東西,真在身上,自己能感覺不到嗎?」

  不過還是和戈蘭一起乖乖地脫了外套,互相檢查。

  秦獵想起個人,沿著通道往前,把檢修工也找出來了,幫他查了一遍。

  安全官把消息發了出去,從船員到客艙的學員,所有人都開始檢查自己身上。

  這裡的幾個都是男生,林紙一個人走到轉角,也把自己全身上下認真找了一遍,連後背都努力用手摸過了。

  消息陸續傳回來。

  還是沒有。

  林紙不放棄,問安全官:「剛才我們有個昏迷的學員,送到醫療艙的那個,他身上呢?還有貨艙機甲的縫隙查了沒有?」

  「當然已經查過了,都沒有。」安全官嘆了口氣,「至少目前全船搜索了一遍,根本沒有找到其他扁翼蛞,我去駕駛艙找船長,看看要不要繼續往跳躍點前進。」

  林紙心中琢磨:那剩下的兩隻扁翼蛞究竟藏在哪呢?

  一個奇怪的懷疑跑到林紙的腦子裡。

  安全官通知大家:「所有搜索隊員回到前艙工作區待命。」

  還特別交代,「秦獵,你們幾個也回艙房休息吧。」

  等安全官斷掉通訊,林紙就火速對秦獵說:「我們不回艙房,我們也去駕駛艙。」

  秦獵不用看林紙,都能感覺到她有點著急,立刻二話不說,和她一起直奔駕駛艙那邊。

  戈飛和戈蘭雖然不太明白他倆的意思,還是馬上跟上。

  林紙他們火急火燎地往前走,終於到了駕駛艙外,和剛才一樣,秦獵報上名字,門開了。

  這次裡面空蕩蕩的,沒什麼人,估計船員都去結組找扁翼蛞去了,只有船長一個人留在隔間裡的中控台前。

  駕駛艙裡另一個人就是安全官。

  他正站在隔離門前,林紙看到他敲了敲門,好像打算把船長叫出來說話。

  安全官還光著腳,直接踩在地板上,一雙腳怎麼看都毫無異樣。

  船長聽見聲音,放下手裡的事,從中控台前站起來,打算開門出來——

  看來就像門上的標識裡寫的那樣,這裡有權限開中控台前的隔離門的人不多,只有船長和副船長,就連安全官都不行。

  林紙遲疑了一瞬,最終還是對秦獵說:「抓他!快抓他!!」

  一邊說,一邊自己也撲了上去。

  秦獵理解她的意思,什麼都沒問,就衝向門前的安全官,孿生子也毫不含糊,緊緊跟上。

  船長看到外面的人全都在往這邊撲,開門的手立刻停在了空中,納悶地站在門裡。

  秦獵動作最快,已經到了地方,他毫不猶豫,一拳揮向安全官的後腦。

  安全官反應不慢,發現不對,回頭的同時往旁邊一躲,不過沒有秦獵速度快,還是被打到側臉。

  這一拳很猛,安全官整個人都朝旁邊飛了出去,不過才落地,就一骨碌爬起來,臉色鐵青地衝向秦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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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7 00:34:30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三章 第三隻

  秦獵也迎向他,這次沒揮拳,而是訓練有素地抓住他的胳膊,反關節一掰。

  安全官藏著的右手裡,是一把匕首,被秦獵一扭,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他並不是秦獵的對手,更不是這邊好幾個人的對手。

  大家一擁而上,七手八腳,一起把他按倒在地上。

  林紙第一時間去摸安全官的腿。

  秦獵和孿生兄弟一起默了默。

  不過下一秒,一個熟悉的灰色薄片就從安全官的褲腿裡鑽了出來。

  它落荒而逃,沿著地面,用極快的速度嗖地滑了出去。

  林紙抬起胳膊,手鐲像活了一樣,飛快地從她腕上展開。

  仍然有一圈樸素的圓環箍在她手腕上,但是上面連接的厚厚的雕花的部分卻從圓環上展開,像有生命一樣,伸直拉長,銳利的尖端露出來,用快得讓人看不清的速度,準準地釘在那隻逃跑的扁翼蛞頭上。

  蟲子卒。

  戈飛訝異地看看林紙的手鐲,「這是什麼奇怪的武器?」

  戈蘭答:「……我想起來了,我們以前在中古店見過,幾十年前流行的小型可穿戴式機甲的一部分,這種都是舊式的耦合系統,現在沒什麼人會用了。」

  灰片片趴在地上, 第二隻扁翼蛞也找到了。

  沒了扁翼蛞,孿生子把安全官鬆開。

  安全官從地上坐起來,因為搏鬥過,還在喘,他完全沒搞清現在的狀況,看著地上的扁翼蛞,張口結舌,話都說不俐落了。

  「……啊?……怎麼回事?我身上為什麼會有蟲子?還藏在褲子裡?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林紙不動聲色地問安全官:「你還記得你剛才幹了什麼嗎?」

  安全官一臉莫明:「還記得?當然記得了。我們剛才搜了一遍飛船,沒找到蟲子,我打算來駕駛艙問船長,如果真的搜不出蟲子了,要不要繼續前進去跳躍點……」

  他說得完全對。

  他的樣子和反應,和被第一隻扁翼蛞控制的洛瑞完全不同。

  洛瑞像是喪失了自己的意識一樣,目光呆滯,走路如同僵屍,可安全官卻看起來一切正常,能和人交流,連他飛船上的熟人都沒察覺到他有什麼異樣。

  他甚至一直保持著自己清醒的思維,到現在都是。

  就像秦獵他們說的,每個人的體質不同,對扁翼蛞的抵抗能力不同,每隻蟲子的控制風格也不同,被扁翼蛞寄生後,反應真的不太一樣。

  但是他的行為卻有跡可循。

  林紙剛剛就覺得有點怪,飛船很大,跳躍點就快到了,這麼需要人手搜索的時候,他都不肯問問船長和副船長,就自己決定,堅決不用這些機甲學院的學員。

  船員全部調開去搜索飛船了,他一個人來到駕駛艙找船長,手裡還偷偷攥著匕首。

  秦獵繼續問他:「你來找船長,手裡藏著匕首幹什麼?」

  安全官蹙眉思索了一下,「不知道怎麼回事,我腦子裡剛才忽然冒出一個念頭,萬一船長被寄生了呢?這裡只有我們兩個,我得拿著匕首防身。」

  這些看起來全都像是安全官自己的想法,就連安全官本人都是這麼覺得的。

  秦獵攻擊他,他會還擊,也非常合理。

  蟲子把念頭送進他的大腦裡,就像進入他的潛意識一樣,讓他絲毫沒有察覺他正在被它利用和控制。

  戈飛舉起手,「等等,還有一件事……」

  戈蘭替他說:「……不是說這三隻扁翼蛞都是要寄生在人的腳底,才能控制人的念頭麼?為什麼這隻在他腿上,也可以控制他?」

  戈飛看看秦獵,「秦獵,你非說收到情報,這三隻都是一樣的,是一窩……」

  戈蘭:「……哪有一窩?」

  林紙抬起頭,看見船長正要開隔離門。

  安全官被按倒,扁翼蛞從他褲子裡鑽出來,又被釘死了,看起來一切都搞定了,船長打算開門出來。

  林紙把胳膊交叉在胸前,對她比了個叉,「不要開門。」

  秦獵和雙胞胎全都轉頭看向她。

  林紙說:「第三隻扁翼蛞應該也在這裡。」

  腦中像是有種強大的抗力阻止她做這件事,不過林紙還是彎下腰,摸了摸自己的腿。

  秦獵和所有圍觀群眾:「……」

  林紙腕上的手鐲又動了。

  這次,一個清晰明確的念頭冒出來:用手鐲抵住安全官的脖子,用他威脅船長,讓船長打開隔離門,再去把駕駛艙砸個稀巴爛……

  林紙:「……」

  林紙:你這計劃可真的是不怎麼樣啊。

  這念頭雖然瘋,卻出現得很自然。

  就像正常人平時沒事的時候,時不時的,腦子裡就會鑽出來各種偏離常軌的奇葩想法:

  比如站在高樓上往下看,會忽然琢磨著如果跳下去會怎樣,比如削水果的時候,會想像用刀稍微割一下手指頭,等等。

  只考慮念頭的內容,就會察覺到這種念頭不正常,異化得十分明顯,就像有人在耳邊惡魔低語,但是從感覺上,念頭出現得還挺自然而然。

  那念頭在她腦中重復,想讓她劫持人質。

  它快被發現了,一改剛才隱蔽的操縱方式,徹底急了。

  林紙:劫持你的頭。

  林紙現在清醒而警惕,就能感覺到大腿靠近腿彎的地方感覺有點不對。

  手鐲伸長的尖刺靈活地轉了個彎,對著那裡戳了下去。

  尖端才刺破褲子,就有東西順著她的腿一溜而下。

  然而手鐲比它快得多了。它才一滑落到地上,就被直接釘死。

  又是個灰色的薄片。

  它發出一聲快要刺破耳膜的尖叫,在地上扭動了幾下,就攤平不動了。

  大家一起默了默。

  秦獵問:「怎麼會發現它在你自己身上?」

  太明顯了。

  林紙答:「我剛剛回看我自己的想法和行為,就覺得自己有點不太對勁。」

  林紙甚至能猜出蟲子是什麼時候到她身上的。

  估計就是和孿生子在熄燈的工作通道裡的時候,林紙深深懷疑,那隻蟲子原本是寄生在檢修工身上。

  幾十年的老檢修,當然熟悉線路,控制他切斷照明和全船生物掃描系統輕而易舉。

  然後林紙就開始不對了。

  從洛瑞身上捉到第一隻蟲子時,明明孿生兄弟全都覺得蟲子是從褲腿裡出來的,林紙腦中卻有個非常頑固的念頭,覺得蟲子寄生在腳底。

  偏偏她說什麼,秦獵就信什麼。

  結果全船的人都在脫鞋看腳,給蟲子爭取到了更充分的時間。

  其實秦獵的情報沒有錯,三隻蟲子都是一樣的,全都不寄生在腳底,而是在腿上。

  後來他們幾個帶著蟲屍來駕駛艙找船長匯報情況,她一直在走神,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要怎麼打開中控台外的隔離門。

  回到艙房後,她又開始心神不寧,一分鐘都不想多待,特別想離開艙房,重新回到外面來。

  藉口是大家的光腳的氣味不友好。

  可雙胞胎說了,這個時代,大家的鞋襪都是特殊的防臭材料做的,真的有那麼不友好麼?

  林紙想了想:好吧,還真的是挺不友好的。

  不過那種想出來的念頭確實特別強烈。

  大家檢查身上有沒有蟲子時,她覺得其他人都是男生,毫不猶豫地一個人走到拐角,只自己檢查了一遍。

  然後就是剛剛,已經猜出安全官可能有問題,在他叫船長打開隔離門的千鈞一髮之際,腦中竟然遲疑了一瞬,才叫秦獵去攔他。

  她自己的念頭一直都在和蟲子的念頭搏鬥。

  在沒有意識到被寄生控制時,無意中被蟲子狠狠地贏了兩回,第一次是被灌輸了蟲子寄生在腳底的念頭,第二次是檢查自己身上,被操縱跳過了蟲子真正隱藏的地方。

  林紙也贏過,堅持自己的判斷,連殺了兩隻它的扁翼蛞同伴,又找到了第三隻。

  當她開始檢查自己的想法,反思那到底是不是真是自己的想法後,蟲子就再也沒贏過。

  戈飛看著林紙,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我這還是生平頭一回,聽說有人被扁翼蛞寄生控制後,自己能把自己身上的蟲子找出來的。」

  戈蘭也說:「……林紙,你剛才沒被它控制嗎?」

  林紙有點不好意思:「我當然有了,起碼被它矇蔽了兩回。」

  戈飛說:「有些人比較特殊,對扁翼蛞的抗性強,不過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強的。林紙這大概屬於萬裡無一,特別特別強的那種吧?」

  戈蘭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他說:「這太不講理了,還是人嗎?」

  秦獵聽到他的話,默默地看了林紙一眼。

  林紙:?

  安全官的通訊器忽然響了,是維修組,他們已經終於找到線路被破壞的地方,把全船生物掃描系統修好了。

  飛船啟動掃描,全船搜索了一遍,確定再沒有其他奇怪的東西了,繼續向著跳躍點前進。

  警報解除,船上恢復了正常,林紙他們也回到了客艙。

  邊伽坐在那裡,悶悶不樂,「你倆一定遇到扁翼蛞了,對不對?」

  林紙答:「沒錯。」

  邊伽眼睛一亮,立刻問:「那你倆有沒有被它寄生?」

  林紙:「……」

  看他表情,被寄生像是多好的一件事一樣。

  殺淺被邊伽吵醒,翻了個身,覺得不太對,睜開眼睛看看腳上,鳳眼一眯,怒了,「我鞋和襪子呢?邊伽,安珀!肯定是你們幹的,你們兩個脫我襪子幹什麼?」

  林紙他們找到三隻扁翼蛞的事在學員中迅速傳開,整件事裡最戲劇性的,就是林紙竟然捉到了寄生在自己身上的扁翼蛞。

  林紙發現,假裝路過他們的艙房門口,往裡悄悄探頭探腦的人更多了。

  其他學院的參賽隊員走馬燈一樣在艙房門口來來去去,大家好像在組團參觀動物園裡的新到的科摩多巨蜥。

  林紙聽見他們在走廊裡小聲議論:「是那個Omega對吧?」

  「對,就是那個不會被扁翼蛞控制的林紙。」

  林紙心想:這說法不太對,她還是被扁翼蛞控制過,而且自己都沒察覺。

  不過這個定語起碼比「秦獵給買衛生巾的林紙」正常多了。

  沒一會兒,孿生兄弟就又過來了。

  戈飛倚在艙門口,先看一眼秦獵,不過還是說:「林紙,我家在八區賽場附近的行星有一座莊園,比賽中間有休息時間,你要不要來我們的莊園玩?」

  戈蘭也說:「很有意思的,有各種動物和植物,如果你不放心單獨來的話,可以把你的這些朋友也一起帶過來。」

  林紙懂他倆在想什麼,剛才看到她不受扁翼蛞控制,「萬裡挑一」,對她的基因更感興趣了,在努力製造相處的機會。

  秦獵不等林紙說話,就冷冷答:「我們的賽間休息時間已經有安排了。」

  他又說:「而且我們現在還有事,對不對,林紙?」

  林紙:啊?

  他不由分說,站起來,伸手握住她的手,拉著她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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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7 00:34:45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四章 你比塞瑟山還高

  甩掉孿生兄弟,林紙才問秦獵:「要去哪?」

  他不太正常,讓林紙忍不住下意識地掃了一眼他的兩條長腿。

  秦獵腳下不停,「全船掃描過,沒有其他蟲子了。你還想檢查一下我的腿麼?」

  林紙訕笑:「不用。」

  離開大家住的客艙區,秦獵才鬆開她,「帶你去一個地方。我剛剛路過的時候,看見飛船上有個健身房,裡面也有一面大的落地舷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而且沒有後艙那麼多人,不像那邊那麼亂。」

  林紙心想:他說得沒錯,後艙那邊確實挺亂,就是個大型相親現場。

  健身房拐了幾個彎就到了,裡面果然安靜。

  各種健身設備和器械安靜地立著,一個人都沒有,沿牆一整面落地無縫舷窗,窗外就是太空的美景,星河燦爛。

  林紙一進去,第一眼就看到了靠牆的大轉輪。

  「太好了,有這個!」她立刻過去,點了點控制屏。

  秦獵火速跟上,一把按住她的手,低頭誠懇地建議,「你沒帶防眩暈的藥吧?我們很快就要快比賽了,不如以休息為主?」

  一看就是被嚇怕了。

  林紙忍不住笑出聲。

  秦獵知道她是在開玩笑,嘆了口氣,問她:「你現在練到第幾檔了?」

  「第五檔。」林紙答,「老飛說,期末前要到第七檔不暈不吐,人家邊伽早就能第十檔無壓力了。」

  就連提起這個,秦獵胃裡都一陣陣翻湧,他忍不住說:「其實不用要求那麼高,只是開機甲的話,練到第七檔足夠了。」

  「我也這麼想,」林紙很同意,「體質是我的弱項,能考核達標,不要妨礙駕駛機甲就可以,不一定要做到優秀。現在的精力和時間有限,還不如花在其他地方。」

  她離開大轉輪,走到舷窗邊,看著舷窗外的繁星。

  林紙活動了一下細細的手腕,腕上的舊金屬鐲子在燈下閃閃發光。

  「我是在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和短處,決定一個人上限的不是他的短板,而是他的長處,我想把擅長的方向努力做到極致,不在那些不擅長的地方跟人死磕。」

  秦獵也在跟著看她的手,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你上次在天諭時,用機械臂表演的手指舞,是怎麼練的?」

  林紙訝異:「你想學?」

  秦獵「嗯」了一聲。

  這倒是件新奇的事,不知道他想學這個幹什麼。

  林紙學手指舞,只不過是因為以前新年要表演節目,根本想不出別的來,才和幾個好朋友練了一陣湊數。

  不過秦獵的手那麼漂亮,手指修長,手指舞一定好看。

  林紙舉起手,「我記得不太全了,一個動作一個動作教你。伸手。」

  十分鐘之後。

  林紙一邊努力掰他手指的位置,一邊嘀咕:「秦獵,你怎麼會這麼笨?」

  秦獵乖乖地舉著兩隻手,讓她一根根地校正他無處安放的手指頭,語氣卻很不服:「這輩子都沒人說過我笨。」

  林紙猜測:「那是因為他們不太好意思吧。」

  秦獵反擊:「是因為不好意思麼?那你為什麼沒有不好意思呢?」

  林紙掰著他的手指頭,「有啊,我都被你笨得不好意思了。」

  秦獵:「……」

  林紙自己也有點費勁,每扳一下他的手指頭,就也舉起自己的手看一眼,兩個人面對面地站著,左右方向是反的,手指動作又很復雜,林紙得想一想才能把方向轉過來。

  秦獵看著她左換成右,右換成左地鼓搗,默了默,「所以到底是誰比較笨?」

  林紙捏著他的手指頭不動了,目光威脅地盯著他,一副再胡說八道就不教了的表情。

  秦獵嘆了口氣,鬆開她的手,繞到她身後,把兩條胳膊越過她的身體兩側,舉到她眼前,「這樣總可以了吧?」

  林紙:「……」

  這樣兩個人手的左右方向倒是一致了,問題是,這是一個他從背後環抱著她的姿勢。

  秦獵肯定沒有在亂佔便宜。

  他很小心地跟她保持著距離,全身從上到下,沒有任何身體部位碰到她,就連兩條手臂都是懸空的。

  好像一個空心的擁抱。

  林紙定了定神,重新舉起手示意,「這樣。」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眼前是他胸前的扣子,再往上,是衣領和鮮明地隆起的喉結,還有線條漂亮的下顎。

  林紙問他:「你能看到我的手嗎?」

  秦獵在她頭上低聲說:「當然能看到——你那麼矮。」

  林紙氣結,放下手。

  秦獵彎彎嘴角,重新拉起她的手,「好,你不矮,你比塞瑟山的頂峰還高。你繼續。」

  林紙磨了磨牙,用兩隻手快速地比了一下,「先這樣,這樣,再這樣。」

  秦獵也依樣來了一遍,這次全部做對了。

  林紙受到鼓舞,繼續教他下面的動作。

  可是很難專心。

  他就在她身後。

  林紙不止能感覺到他隱約傳來的溫暖體溫,他細微的氣息,還能清晰地意識到另一件事。

  他離她後頸上的腺體非常近。

  近到只要撥開她的頭髮,低下頭,就能一口咬穿。

  自從來到這個ABO世界後,作為一個女O,除了比較麻煩的信息素和發熱期外,林紙並不覺得現在的身體和以前的身體有什麼大差別,那些小差別帶來的麻煩也很好解決,記得及時用藥就行了。

  可是此時此刻,後頸腺體的存在感卻異常強烈。

  它就在那裡,在身後的秦獵氣息拂過的地方,像冬季積雪下蟄伏的小動物感覺到了外面的溫暖一樣,蠢蠢欲動。

  一絲一絲的,正在甦醒。

  林紙心想:這麼細微的感覺,他應該感受不到吧?希望他感受不到。

  他就那麼虛虛地,絲毫也不接觸地環抱著她,在她頭頂用低沉好聽的聲音低聲問她:「這樣?」

  林紙有點撐不住。

  他的身體的存在感太強了。

  兩個人交換過兩次,林紙其實算是對他的身體很熟悉了,該看的,不該看的,全都看過,並沒有那麼多陌生感。

  林紙盡量給自己洗腦:這其實全都是自己的身體。前面的是她的身體一號,後面那個大的是她的身體二號。

  然而不行。

  身體二號現在被他控制,和在她手裡時,好像完全不是一回事。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一直若有若無地保持著,林紙覺得,他還不如乾脆抱上來。

  其實根本沒人限制她的自由,只要一低頭,就能從他懷裡鑽出來,可是林紙現在有種莫名其妙的直覺——

  好像這樣就輸了。

  這似乎是一場兩個人之間的比賽,沒有宣之於口,卻誰先認慫誰就輸。

  林紙盡可能不動聲色,「你還要繼續學?」

  秦獵「嗯」了一聲,「再來。」

  林紙思索了一下,回憶出後面的動作,抬起胳膊。

  飛船忽然猛地一抖。

  兩個人站不穩,秦獵一隻手扶住舷窗,另一條胳膊毫不含糊地摟住林紙,把她按在懷裡。

  林紙腦中只有一個念頭:秦獵你的情報是不是不靠譜?飛船上還有別的蟲子?

  秦獵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麼,在她頭上說:「不是蟲子,沒事,我們正要穿過超空間跳躍點。」

  飛船的抖動更加劇烈了,像地震一樣,林紙看到,舷窗外不再是深邃的暗色背景和一點一點的星星,忽然放射出極光一樣的彩色光芒,鋪天蓋地,絢爛耀眼。

  在震撼人心的絢麗光影中,秦獵沒有鬆手,就這麼把她整個人都緊緊地壓在懷裡。

  他的胳膊摟著她,緊貼著她的背,下巴擱在她的頭頂,把剛剛那個虛虛的擁抱落到實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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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7 00:35:00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五章 台階

  林紙心想:他這就是故意的吧。

  穿越空間跳躍點的抖動,完全沒別人的健身房,時間地點都剛剛好。

  穿越到這個ABO的世界後,林紙認真研究過ABO與原本世界人類的各種不同,知道他們有很多比人類更「獸」的習慣。

  比如劃地盤。

  信息素歸根結底,就是動物吸引異性和劃地盤用的。

  今天孿生兄弟一直在她身邊晃,很明顯激發出了秦獵身上Alpha的習性。

  她和他通感,有密不可分的聯結,他甚至會穿到她的身體上,他早就本能地把她劃進了自己的地盤裡。

  上次居伊比賽前挑釁時,秦獵就已經不分你我,親身上陣把居伊懟了一通。

  他今天又覺得他的地盤被人侵犯了。

  那次蟲潮暴動他幫她注射屏蔽劑時,曾經冷冷地說:「我又不是動物。」

  林紙很想說:秦獵,其實你還挺動物的。

  片刻之後,震動停了,舷窗外的光影消失,恢復成星空的樣子。

  秦獵鬆開胳膊,「沒事了。」

  語氣溫柔。

  林紙離開他的懷抱,轉身看著他,心想:她剛剛那個反應實在太不好了。

  原主的家鄉在偏遠星系的九區,這幾年要去五區母星的帝國機甲,來來回回,一定乘過無數次星際長途飛船,每一次,都要經過幾次空間跳躍點。

  她應該對跳躍時會震動這件事非常清楚。

  剛才飛船突然震動時,她的緊張和訝異秦獵一定感覺到了,所以才安撫她,告訴她沒事。

  他的話就更奇怪了,他說「不是蟲子,沒事,我們正要穿過超空間跳躍點」,聽起來像是在對一個沒坐過長途飛船的人解釋。

  她正想著,秦獵忽然又說話了,他伸出手,順了順她因為那個擁抱弄亂的頭髮。

  「你以前坐的民用飛船都開得比較溫柔,空間跳躍時,震動得沒有這麼厲害,軍用飛船的駕駛員都是把飛船當戰艦開的。」

  他雙手奉上一個完美的台階。

  林紙:「……」

  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說不定是在試探她,這台階是層脆殼,一踩就碎。

  林紙不動聲色地看著他,突然說:「其實我並不知道經過空間跳躍點時是什麼樣的……」

  秦獵大概沒料到她會突然這麼說,眼中全是非常復雜的情緒。

  他在想什麼,十分好讀。

  他覺得她是假的,沒料到她會主動交代。

  林紙繼續把話說完:「……因為我一般一上飛船就睡覺,一直睡到下船。」

  秦獵彷彿鬆了口氣,眼神中卻多了點失落。

  「我有時候也是,從頭睡到尾。」他看看窗外,「我們到星環六區了。」

  前面還會有兩個跳躍點,看來每個都得震這麼一下,林紙提議:「我們回艙房吧?」

  秦獵沒有異議,「好。」

  艙房裡很熱鬧,雖然換了星環區域,飛船上過的還是母星時間,大家正在吃飯。

  這艘飛船上全是母星附近五區六區的機甲學院學員,幾乎全在喝營養液。

  邊伽一看到林紙和秦獵就抱怨:「你倆總算回來了,我們都快餓死了,安珀不等你們回來,就不讓我們碰吃的。」

  安珀笑了笑,低頭把胖大叔的巨型食盒拖出來。

  蓋子一打開,熱氣騰騰,香氣撲鼻。

  幾個人一人拿了一個夾肉燒餅。

  附近幾個艙房的學員都聞著味過來,探頭探腦地研究,問邊伽他們:「你們吃的是什麼啊?」

  這裡的人大半都是母星附近行星出身,從小就喝營養液,幾乎沒怎麼吃過真正的食物。

  胖大叔做了不知道幾倍的量,邊伽隨手拿出幾個夾肉燒餅遞過去:「夾肉燒餅,我們偏遠星系的特產,要試試嗎?」

  旁邊一個人小聲說:「我家裡人說,這些東西營養成分沒有調配過,完全不平衡,都是垃圾食品,對身體不好。」

  邊伽的手立刻繞過他,「那你別吃啊。」

  一群人都在啃燒餅,這間艙房又一次變成了觀光勝地。

  外面有人悄聲議論:「看,連秦獵都在吃。」

  「想偷拍一張,這輩子都沒想過會看到秦獵吃這個。」

  「林紙是偏遠星系人,秦獵肯定是跟她學的。」

  林紙轉頭去看秦獵。

  他默不作聲地,已經快吃完一個了。

  他這樣改變飲食習慣,至少有一個好處,就是林紙穿進他的身體裡時,吃什麼都不會顯得太奇怪。

  林紙心想,平時也應該時不時喝一次營養液,好讓他穿進來時,也顯得不那麼奇怪。

  飛船又先後經過了兩個跳躍點,終於到達了這次航行的目的地——

  星環八區的藍星。

  藍星是顆和母星環境類似的星球,十分難得,在星際殖民早期,被發現之初,就不用在改造環境上花費太多的力氣,經過這麼多年,早就變成了星環八區最繁華的一顆星球。

  繁華歸繁華,卻和母星的風格不太相同。

  大家一起下貨運飛船,準備換乘短途飛船的時候,林紙就聽見有人問:

  「這地方是不是有星際海盜?」

  「你小時候童話看多了?那不叫星際海盜,是各種星際非法組織,當心把你賣到偏遠行星去當奴隸。」

  偏遠星系山高皇帝遠,聯盟忙於前線的戰爭,對這裡的影響力有限,各種奇奇怪怪的組織遍地開花,層出不窮。

  秦獵上次提過的,那個倡議限制資本膨脹,人人過回田園生活的全知社,還有從事星際走私買賣的深空等等,基本全都源於八區九區這一帶。

  大家換乘短途飛船,到了藍星首府,也是藍星上最大的城市,耶蘭。

  林紙立刻就喜歡上這裡了。

  和規整的母星首都不同,耶蘭很亂。

  很亂,但是很熱鬧,也正因為亂,所以顯得生機勃勃。

  總而言之,看上去很好玩。

  殺淺說:「耶蘭至少有個好處,八區遠離和蟲族的戰場,比較安全,而且價格比母星首都低得太多了,一百萬聯盟幣就能在不錯的區買個像樣的小公寓……」

  林紙的眼睛都亮了。

  她在這個世界只有她本人,其他一無所有,帝國機甲放假的時候,連個可以待的地方都沒有。

  她咨詢殺淺:「只要一百萬嗎?是什麼樣的房子?」

  邊伽在旁邊好奇地聽著,忍不住問:「你想買房?你要房子幹什麼?那麼多錢,都能玩多少東西了?」

  孿生子一直跟著他們,戈飛搭茬:「再說才一百萬,能買到什麼房子?」

  戈蘭同意,「屋子肯定小得腿都伸不開吧?還不如多出點錢買個大的。」

  何不食肉糜。

  這些少爺們根本不能明白窮人的心情。

  參賽學員們暫住耶蘭市中心的酒店,有兩天的休息時間,因為其他星環區域機甲學院的人乘不同的飛船,陸續才能到齊。

  小隊分到了三間雙人房,林紙是Omega,一個人獨佔一間。

  林紙一到酒店房間,就抱著光腦研究耶蘭的地圖,跟殺淺湊在一起謀劃。

  她琢磨:「在校學生沒收入,沒法貸那麼多買房,付全款會不會太不劃算了一點?還不如把錢拿去投資。」

  殺淺問她:「哪種投資?收益你能做到多少?前線最近吃緊,八區九區這種遠離戰場的區域,房價一直都在漲,你的投資能漲得過它麼?」

  林紙反駁,「可是它漲又怎樣,你又不會賣。」

  殺淺說:「你可以用它抵押貸款,再買另一套租出去,只要房子挑得好,在耶蘭這個地方,讓它自己養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殺淺忽然碰碰林紙,「有人找你。」

  門開著,秦獵在外面。

  林紙放下光腦,跑出去,問:「有事?為什麼不進來?」

  秦獵低聲問:「今天有空,又不訓練,我想問,你想不想跟我去一個地方玩?」

  林紙心想,所以這算是約會嗎?

  離開酒店,乘懸浮車抵達航棧,坐上短途飛船時,林紙才問:「我們要去哪?」

  秦獵:「連去哪都不知道就跟著我走,也不怕我把你賣了。我們去藍星附近的墓塋星。」

  林紙以為自己聽錯了,「墓塋星?墓塋?墳墓的那個墓塋?」

  秦獵答:「沒錯。墓塋星。是安葬聯盟機甲駕駛員的地方。」

  林紙默了默。

  秦獵非同凡響,他的約會也非同凡響。

  別人約會不都是逛山逛水曬月亮的嗎?

  他要帶人去看墳。

  路程很近,飛船緩緩降落在一顆衛星上。

  出乎林紙預料,墓塋星風景優美,這裡的大氣乾淨,天空藍到透亮,遍植著各種不知名的花草。

  花草之間,隱隱能看到平鋪在地上的小小的石製方型牌子,上面鐫刻著名字。

  秦獵好像來過很多回,熟門熟路地帶著林紙往前走,穿過一望無際的花海,停在一座白色的巨型紀念碑前。

  紀念碑是一個白色的三棱尖錐,像一把利劍,直指天空。

  「這一片安葬的是第一代機甲駕駛員。」秦獵說。

  紀念碑附近,無數石牌隱匿在鮮花裡。

  紀念碑基座上有一個手掌的形狀,秦獵把手按在上面。

  整座紀念碑忽然被點亮了,發出柔和的白光。

  這應該是他們祭奠的方式。

  秦獵說:「天諭當初開發的第一代機甲時,正是蟲族瘋狂侵佔一區的人類殖民行星的時候。我們在遠離母星的一區,耗費了無數人的心血,才把一些行星改造成人類適宜居住的環境,可是蟲族來了,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一炬。」

  林紙忽然想起學院大賽決賽時,被蟲族佔領的一區人類城市的模擬景象。

  秦獵繼續:「那個時候,耦合系統還不完善,強行耦合,會對駕駛員的神經系統造成永久性的損傷。」

  「可是當時我們和蟲族的戰事吃緊,蟲族和我們的宜居環境相似,一直在瘋狂進犯我們的殖民星球,一區和二區,越來越多的人類家園淪陷。」

  秦獵說:「天諭的耦合機甲能發揮很大的作用,迫不得已,聯盟軍事委員會特批了耦合式機甲的使用,投放到前線戰場上。」

  「那一代機甲駕駛員,沒人能活過三十歲。」

  兩個人一起沉默了一會兒,秦獵才繼續。

  「後來耦合機甲逐步完善,不再傷害駕駛員的身體健康,但是一代又一代,仍然有無數機甲駕駛員犧牲在和蟲族的戰場上。」

  他看看四周。

  「這裡埋葬著很多我熟悉的前輩,我的朋友,還有我的父母。」

  鮮花在風中微微搖曳,無數石牌靜寂無聲。

  林紙也走過去,把手按在紀念碑上,紀念碑又一次亮了起來。

  林紙仰頭看著它。

  她在想:秦獵的語氣,好像是在跟一個對機甲,對這裡的歷史,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的人講述他們的過去,想讓她理解他們的奮鬥,和他們的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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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7 00:35:14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六章 這個身體在說話

  林紙開口試探他,「一區後來……」

  她說完這四個字,就稍微停頓了一下,看他打算說什麼。

  果然,秦獵順溜地接上:「一區後來再也沒有回到人類的手上,現在全是蟲族的天下。」

  他接著說:「二區和三區還在反復爭奪中,我們和蟲族互有勝負,四區現在是我們防守的底線,再不守住,他們就要打到母星來了。」

  林紙覺得,他的樣子不像是在試探她,因為他並沒有留意觀察她的表情反饋,只望著這片花海。

  他好像真是科普來了。

  「母星是人類的故鄉,它所在的五區也是人類行星最多的地方,是我們的根基,決不能落到蟲族手裡。」

  乘飛船回來時,天已經徹底黑了,坐懸浮車回酒店的路上,林紙一直好奇地趴在車窗上往外看。

  耶蘭的夜晚燈火輝煌,比白天還熱鬧,

  懸浮車靠近市中心商業區,幾座摩天大樓之間,有一片奇怪的地方,並不是往來的懸浮車流,而是一條固定不動的光帶,自下而上,旋轉蜿蜒。

  再靠近一點,林紙才看出來,那是一條迴旋的光帶,如同一條往天上走的路。

  光帶兩旁全是燈火輝煌的小攤位,人聲鼎沸。

  林紙的臉貼在車窗上,鼻頭都扁了。

  秦獵從車窗玻璃反光中看見了她的鼻子,叫停了懸浮車,「就在前面停下吧。」

  看林紙轉過頭,秦獵解釋:「那應該是耶蘭的夜市,我們去逛逛?」

  這夜市是立體的,結構很奇怪,中間是上下兩個方向的傳送帶,人站在上面,不費任何力氣就可以輕鬆地上上下下。

  傳送帶兩旁的攤位前,地面是不動的,給人留出擠在一起買東西和在攤位旁邊吃吃喝喝的空間。

  耶蘭不愧是偏遠星系最繁華的行星,夜市上到處都是好吃到不行的「垃圾食品」。

  各種燒烤、冰飲、海鮮,完全是林紙熟悉的世界的口味。

  除此之外,還有各式各樣的奇葩攤位,賣著匪夷所思的小玩意。

  秦獵這個母星人,認識的東西還不如林紙連蒙帶猜知道的多。

  比如走了不遠,兩人就看到一種顏色黑乎乎,表面蓋著厚厚一層雪白泡沫的飲料。

  秦獵問:「你渴不渴,我們要不要買杯那個?」

  攤位前圍著不少人,每個人手裡都捧著一個大玻璃杯子,杯子外壁凝著一層水滴,大家好像喝得都很開心。

  攤位上掛著牌子,上面寫著「自產黑可依,十元一杯」。

  兩個人擠進去,林紙心想:黑可依是什麼,該不會這個世界也有冰可樂吧?

  那可實在太好了。

  秦獵察言觀色,看出她喜歡,立刻亮出手環,「我們要兩杯。」

  杯子很大,捧在手裡沉甸甸的,冰冰涼,可是一拿到,林紙就聞出來了——

  這個並不是什麼冰可樂,更像是黑啤酒。

  秦獵也低頭聞了一下,「好像有點酒味。」

  他小心地抿了一點,評價:「還不錯。和你有點像。」

  林紙:什麼叫「和你有點像」?

  秦獵又認真嘗了嘗,補充,「只有一點點像。你的比它烈。」

  林紙:「……」

  她也自己喝了一小口。

  標準的啤酒的味道,泡沫綿密,入口清涼醇厚,還有一點點苦味,苦得剛剛好。

  林紙的酒量還行,這樣一杯啤酒應該沒什麼大事,只是有點擔心秦獵。

  林紙問:「秦獵,你以前喝過酒嗎?喝這樣一杯不會醉吧?」

  秦獵捧著杯子,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放心,沒事。」

  也不知道是哪來的自信。

  兩個人端著杯子繼續往上逛,邊走邊喝,沒一會兒,林紙一回頭,發現秦獵竟然把一大杯黑啤酒全都喝光了。

  林紙默了默,「你這麼大的個子,萬一醉了我可背不動你。」

  秦獵冷靜地答:「你不會醉,我就不會醉。」

  被他一語成讖。

  林紙喝了大半杯就沒再繼續,可是越走臉上越燒,心跳越快。

  這酒喝的時候沒什麼感覺,後勁卻比啤酒大得太多了。

  林紙腦中最後一個清晰的記憶,好像是站在一個攤位前,盯著一棵掛滿了真錢的盆栽琢磨,要是買回去送殺淺,他一定喜歡。

  後來就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又回到了懸浮車裡。

  手上的啤酒杯沒了,秦獵正在很近的地方,手抄在她腋下,把她往座位上放,「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就喝了那麼多。」

  林紙奇怪,真誠地問他:「你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你不是也喝不少嗎?」

  秦獵一臉沒想到她還會開口搭茬的表情,看看她,「你醒了?我喝了,可是我沒醉。」

  「我也沒有。」林紙的腦子很清醒,邏輯不亂,「你怎麼證明我醉了?」

  秦獵被她氣笑,把她像抱小孩一樣往座位上抱,「好,你沒醉。沒醉就坐好。」

  林紙也想,可是完全沒辦法。

  耳邊血液在轟鳴,心臟咚咚亂跳,全身都很不舒服,只想躺下。

  秦獵嘴上這麼說著,其實正在彎下腰,妥帖地把她放平在座位上。

  這是出租的懸浮車,後座不是可調的獨立座椅,而是長長的一排,秦獵放好林紙,自己也坐下,又小心翼翼地搬起她的頭,讓她把頭枕在自己腿上。

  林紙枕著他的腿,盯著他的下巴,態度嚴謹地跟他繼續爭辯。

  「我前些天讀過資料,Omega體內代謝酒精的一種酶的含量只有Alpha的五分之一,所以我喝了大半杯,你只喝了一杯,按比例算,我其實喝得比你多多了,比你醉一點也很正常。」

  秦獵哭笑不得,忍不住伸手順順她的頭髮,認輸:「好。按比例你喝得比我多,喝了這麼多竟然還會算數,你確實很厲害。」

  林紙鄭重地點點頭,滿意了。

  秦獵鬆了鬆衣領,自己也把頭靠在旁邊的車窗上。

  他和她通感,她正在不舒服,他就也不太好受。

  林紙放心地閉上眼睛,一閉上,就又失去了意識。

  等再醒過來時,猛地睜開眼睛,覺得整個人都異常地清醒。

  心臟還是不太舒服,砰砰亂跳,臉上也在發燒,不過竟然是坐著的,而且坐得很直,靠著懸浮車的車窗。

  林紙反應了一下,迅速低頭看了看。

  她自己的身體臉頰紅紅的,正舒服地枕在他的腿上,閉著眼睛。

  這是秦獵的身體,看來又換了。

  前面遙遙地就是參賽學員們臨時住的酒店,懸浮車很快就要到地方了。

  他在她的身體裡,正替她醉著,林紙糾結了一下要不要叫醒他,最後還是低聲叫:「秦獵?」

  有人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

  嚇得林紙一哆嗦。

  因為這聲音並不是從枕著腿的她自己的身體裡傳來的,好像是秦獵這個身體的喉音。

  好像在自問自答。

  這是什麼情況?

  林紙鎮定了幾秒,才試著又叫了一聲:「秦獵?」

  不過這次沒有真的出聲,而是在腦中叫他的名字。

  四周很安靜,腦中也很安靜。

  林紙在腦中努力「放大聲音」,盡可能大聲叫:「秦獵??」

  又是帶著尾音的「嗯?」的一聲。

  林紙這次確定無疑,是這個身體在說話。

  他迷迷糊糊的,好像還在睡覺。

  她又跑到他的身體裡來了,可怕的是,這次他竟然沒走。

  林紙第一件事,就是趕緊伸手試了試自己身體的呼吸,又按了按脈搏。

  還好,身體一動不動地躺著,摸起來是熱的,呼吸還在起伏,脈搏突突地跳得有點快,大概是那杯黑啤酒的功效。

  懸浮車開始轉彎,馬上就快到酒店了,林紙在腦中大吼了一聲:「秦獵!你給我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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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6-17 00:35:38
第六十七章 一體雙魂

  這一聲吼終於有效果了。

  那個嗯來嗯去的人總算不嗯了,林紙能清晰地感覺到,就像在睡夢中被人突然在耳邊喊了一嗓子一樣,這個身體猛地一抖。

  林紙知道,秦獵醒了。

  腦中一片安靜。

  這身體自己出聲:「林紙?」

  他的視野自動下落,手也自己動了,碰了碰膝蓋上她的身體的額頭,他又問:「你醒了?我好像聽見你叫我。」

  林紙無奈,在腦中說:「我不在那邊,我在這裡。」

  秦獵足足靜默了有五秒鐘。

  他問:「你現在和我在一個身體裡?」

  他弄懂狀況了。

  不止弄懂狀況了,還明白了該怎麼跟她這個靈魂二號交流:要大聲地想。

  就像在腦中用力大聲說話一樣,「聲音」足夠大,對方就能聽見。

  「沒錯。」林紙對他說,「我們兩個的耦合感應又出新問題了。」

  這次更好,兩個人在一具身體裡合住,另一具身體空著,沒人要了。

  秦獵的第一個反應,也是伸手去試那具身體的呼吸和脈搏,發現沒事,都很正常,彷彿鬆了口氣。

  「所以只要想辦法讓你回去就行了。」他說。

  說得容易。

  穿來穿去這件事,到底是由什麼引發的,又怎樣才能回去,兩個人到現在都沒弄明白,結果舊的問題還沒解決,又出了新問題。

  眼前迫在眉睫的是,酒店就要到了。

  懸浮車開得飛快,燈火輝煌的酒店就在前面。

  秦獵也在想這個,在腦中跟林紙謀劃,「我們得把你的身體運進去。」

  林紙同意,幸好她獨享一間雙人間,不和其他人合住,所以只要把她的身體偷渡到房間裡,就暫時沒人能發現出了這種亂子。

  明天小隊要開始適應性訓練,後天是聯賽的第一場復賽,林紙的身體不能這麼躺著,他們必須趕緊處理這個麻煩。

  懸浮車在樓宇之間輕巧地拐了個彎,開始換成慢車道,準備自動降落。

  兩個人在腦中快速地商量。

  秦獵說:「只能我把你抱進去。」

  林紙有點痛苦,「那麼多人認識你,這麼抱進去,萬一被人撞見,明天一定緋聞滿天飛。」

  秦獵說,「現在時間晚,應該人不多,再說你今晚要是真的醉成這樣,不是也要我抱你回去麼,有什麼區別?」

  林紙反駁:「問題是我並沒有真的醉成這樣,你看我現在不是很清醒?」

  「你現在很清醒,」秦獵冷靜地指出,「是因為你在我的身體裡,不受酒精影響,要是留在你自己那邊,說不定就有這麼醉。」

  「那也不一定,說不定我已經醒了呢?我又沒在那個身體裡,你根本不能證明我現在不會醒。」

  懸浮車在兩個人毫無意義的爭論中來到酒店前面。

  酒店門口人不多,只有幾個,不過看著都很眼熟,是和他們乘同一艘飛船來參加比賽的機甲學院學生。

  他們正站在那裡等懸浮車。

  看見秦獵他們的懸浮車緩緩落下來,上面又有出租的標誌,他們嘻嘻哈哈地說:「等半天,總算來了。」「吃個夜宵這麼麻煩,我都要餓死了。」

  一群人一起迎上來。

  自動駕駛系統出聲:「親愛的乘客,已抵達目的地,車款已從您的賬戶中自動扣除,請您下車。」

  林紙的頭還枕在秦獵腿上,秦獵火速吩咐自動駕駛系統:「車門鎖死,車窗顏色加深,我們換目的地了,去前面下一個路口那幢樓。」

  自動駕駛系統二話不說,立刻猛地拔高,重新飛了起來。

  那群學員莫名其妙:???

  懸浮車直奔前面的一座高樓,兩個人用同一個身體籲了口氣。

  秦獵又指揮懸浮車在附近兜了一圈,終於看見酒店門口那幾位上車走了,才讓自動駕駛系統重新把車開回門口。

  這會兒終於沒人了。

  酒店大堂是全智能的,並沒有任何工作人員,現在時間晚,遙遙看過去,也剛好沒有客人。

  機不可失。

  懸浮車一落地,秦獵就伸手去開門。

  林紙也伸手去開門。

  兩個人伸的是同一隻手,所以林紙立刻停了。

  秦獵也停了,隨即意識到林紙停了,又伸出手。

  所以那隻手就像抽風了一樣,往前一動,一動。

  兩個人:「……」

  兩個靈魂沒法同時操縱一個身體的動作,林紙指揮:「你別動,我來搬我自己。」

  秦獵答應了,「好。」

  他不操控身體了,林紙用他的身體打開車門下了車,又彎腰把自己的身體也抱了出來。

  林紙生平從來沒公主抱過別人,原以為會挺費勁,沒想到,相對秦獵身體的力氣,她一點都不重,抱得還很輕鬆。

  林紙抱著人,邁開大步,火速進了酒店。

  大堂裡燈火通明,但是沒人,只有好幾隻小清潔機器人正在辛勤地工作著,來回滴溜溜地轉,把地板擦得閃閃發光。

  秦獵建議:「我看到右邊拐角有個貨運電梯,說不定沒人用,比走客梯更安全。」

  乘客梯太容易遇到人。

  林紙火速往右拐,果真找到了貨運電梯,騰出一根手指頭按了按。

  叮地一聲,貨梯來了。

  門打開,裡面竟然滿滿地全是小清潔機器人,十幾二十對圓溜溜的眼睛一起看著她和她懷裡的人。

  林紙突然心虛,覺得自己像是把醉酒女孩帶回酒店的壞人。

  最前面的小機器人出聲,「非工作人員,請勿使用貨運電梯,客梯在大廳正前方,謝謝您的配合。」

  林紙轉身就走。

  走得太快,腳下一拌,咚地一聲踢在身後正在辛勤工作的一隻小清潔機器人身上,把機器人踢得翻了個跟頭。

  秦獵嘆口氣:「我的身體我熟,還是我來吧。」

  林紙把控制權還給他。

  秦獵打橫抱著她的身體,回到客梯這邊,召來電梯,還好這回裡面既沒有人類也沒有機器人,兩個人都放鬆了一點。

  房間在二十樓,電梯一層層往上,很順利,也沒遇到其他人,很快就叮地一聲到了。

  聽起來走廊裡好像沒什麼人聲。

  電梯門打開,秦獵先探頭往外看,多少有點鬼鬼祟祟。

  他下結論:「沒人。」

  立刻抱著她的身體往外走。

  他步子太大,走的速度太快,林紙的身體在他懷裡橫著,她非常擔心自己的腦袋會撞在電梯門上,下意識地低頭去看。

  她一低頭,秦獵的頭就低下來。

  咚地一聲,秦獵一頭撞在電梯外走廊的柱子上。

  兩個人:「……」

  林紙心虛:「誰在這兒放了這麼個柱子,離電梯門這麼近,不是害人嗎?」

  秦獵非常同意:「很不合理,這酒店的設計師不太行。」

  天降一口鍋,扣在設計師頭上。

  這一層樓被院際聯賽的組委會包了,住的全都是參賽的學員和教官,已經夜深人靜,門全關著,大概大家都睡了。

  秦獵抓緊時間,直奔林紙的房間。

  馬上就要走到時,隔壁一個房間的門突然打開,安珀探頭出來。

  那本來是他和秦獵兩個人住的房間,他還沒睡。

  安珀一抬頭,就看到秦獵,還有他懷裡抱著的滿臉緋紅,昏迷不醒的林紙,怔了怔。

  秦獵壓低聲音解釋:「我們出去玩,她喝得有點多,我送她回房間。」

  門裡傳來邊伽的聲音,「安珀,你幹什麼呢?你那邊沒血了我可救不起來。」

  他們好像在打游戲。

  安珀回頭對房間裡說:「沒事。」

  秦獵不再管他,繼續往前走,忽然想起來,回頭對他說:「我今晚不回房間睡了。」

  安珀:「啊???」

  林紙:「啊???」

  秦獵在腦中跟她說:「當然去你那邊,否則呢?難道我們兩個一起跟安珀住一個房間?」

  林紙房間也有兩張床,確實可以。

  秦獵來到林紙房間門前,抬起膝蓋撐住她,騰出手來拉起林紙的一隻手,打開指紋鎖,進來用腳把門踢上,才把她的身體放在房間裡的一張床上。

  衛衣帽子硌著她的脖子,秦獵想動手去脫她的外套,又不太好意思,「你自己來吧。」

  林紙接管了他的身體,照顧自己的時候,腕上的手環忽然震了。

  是安珀。

  【老大,我覺得你這樣不太好。林紙是醉了吧,等兩個人都清醒的時候,你情我願,不好麼?】

  林紙:「……」

  不過心中有點小感動。

  秦獵說:「我來回他。」

  他接手身體,低頭回復:【把你滿腦子的奇思妙想收一收。她醉了,一直吐,還撒酒瘋,我們和教官都是Alpha,這裡又沒別的熟人,我今晚得照顧她。】

  林紙:你才一直吐。你才撒酒瘋。

  【那就好,我也覺得你應該不會。】安珀放心了,又補了一句,【不過萬一你真的把持不住的話,我剛才看見了,床頭抽屜裡就有……呃……】

  林紙看見秦獵直接敲了個【滾】,又刪了,改成【沒那種事,打你的游戲去吧。】

  秦獵點了發送後,抬了一下頭。

  林紙現在沒在控制他的身體,他在看什麼就是她在看什麼,立刻知道他掃了一眼床頭的抽屜。

  他剛才回復得義正辭嚴,眼睛看的地方卻不太對勁,不知道在想什麼。

  林紙默了默,「你看那邊幹什麼?」

  秦獵答:「安珀提到床頭抽屜,我下意識地看一眼而已。」

  說完,又掃了一眼平躺在床上的林紙。

  林紙涼涼地問:「你看完抽屜,又看我幹什麼?」

  秦獵問:「我都不能看你一眼了?」

  林紙沉默了一秒,「色狼。」

  秦獵提醒她:「你想得太大聲,我聽見了。」

  林紙答:「本來就是大聲說給你聽的。」

  秦獵氣結,罷工了,「那你自己來,想看什麼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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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7 00:35:51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八章 為定語而戰

  來就來,林紙接手了他的身體,繼續給自己脫掉外套和鞋,擺好個舒服的姿勢,蓋上一層被子,直起身。

  隨即意識到一件事——秦獵剛才在夜市喝了一大杯啤酒,這身體好像很想去洗手間。

  林紙叫他:「秦獵,你要去洗手間,你自己來?」

  秦獵估計還在委屈著,淡淡回答:「我不行,我怕我會不小心亂看。」

  竟然跟她叫板,誰怕誰?

  林紙二話不說,走到洗手間,熟練地站好位置,拉開拉鏈,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林紙能明顯地感覺到,這個身體臉上燒起來了。

  秦獵堅持不住,跟她商量:「我還是自己來吧?」

  林紙欣然把任務交給他。

  可是他卻站著不動。

  林紙當然明白是為什麼,不過這次沒說他「色狼」,安靜地等著他。

  他大概從來沒被Omega這樣圍觀過,可以理解。

  秦獵站在原地,兩個人都沒再說話,過了好久,等他鎮靜下來了,才重新動了。

  林紙發現,他竟然真的想低頭往下看。

  林紙前些天迫不得已也看過,但是上次是一個人,這次兩個人一起,就感覺特別尷尬。

  林紙直接出手干預,硬生生把他的頭扳起來了,目光也扭向面前的牆,「你能不能眼睛看著別處?」

  秦獵無奈:「我如果不用眼睛看著點的話,就會弄得到處……算了,隨便吧。」

  林紙建議:「其實你可以坐著。」

  秦獵不肯:「明明站著就可以,為什麼要坐著?」

  林紙耐心答:「為了保持衛生間的整潔,我看過一個調查,有相當高比例的……呃……Alpha在家裡都是坐著的。」

  秦獵無語:「你為什麼看過這麼多奇奇怪怪的東西?」

  不過還是從善如流地坐下了。

  雖然不太適應,但是一切還算順利,兩個人解決完,林紙建議:「洗一下手吧?」

  秦獵說:「我當然會洗手,就算你不說我也會洗手。」

  林紙說:「可是據說很多Alpha去完洗手間都不洗手。」

  秦獵:「不管他們洗不洗手,我從來都洗手。」

  他急了。不過鑑於他是秦獵,他大概真的會洗手。

  兩個人在腦中吵吵鬧鬧地一起洗過手,林紙發現,秦獵偏頭瞥了一眼淋浴房。

  林紙好奇:「你該不會還想洗澡吧?」

  秦獵沒有出聲。

  林紙默了默:「這種特殊的時期就不要洗了吧,一天不洗澡又不會死。」

  秦獵仍然沒出聲,但是感覺他好像真的會死的樣子。

  林紙:「你要是真因為這個死了的話,我一定去你葬禮上,給你獻個大花圈,上面掛著一對挽聯:沉痛悼念秦獵千古,美德堪稱典範,一天不洗就完,同窗林紙敬挽。」

  秦獵:「……」

  秦獵嘆口氣,「留著你的挽聯吧,我只想洗個臉。我們一會兒試試能不能把你送回去,能送回去,就可以好好睡覺了。」

  他大概地洗了洗臉。

  洗到一半時,秦獵忽然說:「林紙,你發現沒有?自從你過來之後,我就不再和你的身體通感了。」

  林紙猛然意識到,好像真是這麼回事。

  現在所有的感覺,都像是來自於秦獵自己的身體,他酒量還不錯,幾乎沒什麼醉酒的感覺,心臟也並不亂跳。

  林紙轉身就走。

  秦獵的臉才洗到一半,還滴滴答答地滴著水,就直接被她風風火火地帶出了衛生間。

  林紙大步來到床邊,拉起自己的手,在手背上使勁掐了掐,又掐了掐。

  毫無感覺。

  林紙:!!!

  為什麼?

  她站著琢磨,還沒想清楚,身體就又被秦獵接手,直接帶回了洗手間。

  他回來把水擦乾,開始對著鏡子琢磨。

  林紙已經開始一條一條地列。

  「第一,我們兩個之間的通感是單向的,你我各自在自己的身體裡時,只有你能單方面地感覺到我的感覺,我沒法感覺到你的感覺。」

  「第二,當我們兩個交換後,互相在對方的身體裡時,我卻能感覺到我自己身體的感覺——人換了,通感的方向卻沒換,所以通感這件事,似乎是和身體有伴隨性的。」

  「但是,第三,當我們兩個像現在這樣,待在同一個身體裡時,兩具身體之間的通感竟然消失了,我們都只能感覺到你這個身體的感覺。」

  林紙望著鏡子裡秦獵的臉思索:「為什麼呢?」

  其實在林紙心中,還有一個沒有說出口的第四點——

  第四,按秦獵的說法,在她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前,秦獵和原主之間是沒有通感的,一切都從她穿越的那天開始。

  秦獵沒有這第四點,卻得出了和林紙一樣的結論。

  他說:「我覺得,通感這件事,其實並不是和身體相關,而是和你相關,因為你不在那個身體裡了,所以通感沒了。」

  林紙也是這麼想。

  通感和她相關,林紙並不覺得奇怪,按穿越慣例,穿越時運氣不太差的話,好像都能領到個金手指,沒再冒出個系統什麼的,已經算是很保守了。

  她覺得奇怪的,是這種通感與身體伴隨的單向性。

  為什麼通感不是相互的,只有秦獵的身體能感受到她的感覺呢?

  林紙想不明白,「無論如何,我們先想辦法讓我回去。」

  秦獵接口道:「——或者我過去也可以。」

  總之那邊的身體裡得有個人。

  否則一直這麼一動不動地躺著,明天天一亮,林紙還不起床,其他人就會發現不對。

  而且今天剛到八區,才下長途飛船,以休息為主,明天帶隊教官就會讓他們去做適應性訓練,到時候林紙必須要起來。

  不起來的話,以她這種看著像深度昏迷的狀態,教官一定會找醫生。

  事情會越鬧越大,沒法收場。

  除此之外,林紙還有另一層憂愁:「如果真的一直到後天聯賽開始時,我都回不去,該怎麼辦?」

  聯賽並沒有候補隊員制度,全隊五個人,無論是比賽時戰鬥減員,還是其他原因,少一個人就是少一個人,沒法補。

  五人小隊變成四個人,比賽時會很吃虧。

  秦獵語氣堅定地安慰她:「不用太擔心,真那樣的話,我們兩個一起用鷹隼做主控指揮,讓邊伽去做偵查機甲,我們就是少一台輔助機甲的火力而已,再說去年比賽時,我們學院隊也減員過,最後還是拿到了第一。」

  但願能行。

  秦獵操控身體從衛生間出來,林紙琢磨:「怎麼才能回去呢?」

  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用以前集中注意力那一套,還要撞大運,時靈時不靈的。

  林紙對秦獵說,「我得離我的身體近一點。」

  秦獵立刻不動了,主動移交控制權,「你想怎麼樣,你自己來。」

  林紙有點想笑,他怕被罵色狼。

  林紙接管了身體,坐在床邊,牽起自己的手,緊緊攥在手裡,集中精神在回去的念頭上。

  然而念頭這種東西,稍不留神就會到處亂跑。

  林紙的腦子沒邊沒沿地瞎跑了一陣兒,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你說,我的身體不會自己尿床吧?」

  這身體會呼吸,有心跳,除了不會動以外,一切功能正常,說不定也會尿床。

  畢竟今晚她也喝了那麼多啤酒。

  秦獵安慰她:「就半杯而已,還好。」

  考慮到夜市上大啤酒杯的容量,半杯一點都不少,要是林紙還在自己的身體裡,這會兒只怕已經要去洗手間了。

  希望這身體能挺住。

  真的尿床,只能找工作人員來換床單,只怕整層樓的人都會笑死。

  這種八卦肯定傳得飛快,她好不容易才變得正常一點的定語,就會又變成「那個會在聯賽酒店裡尿床的林紙」。

  林紙到處看看,房間裡也沒有什麼能給她墊在床單上的東西。

  林紙越想越焦慮,憂心忡忡時,忽然感覺腦中一暈。

  然後所有的感覺都變了。

  特別難受。

  臉上燒到發燙,心臟在瘋狂地亂蹦,整個人都是暈乎乎的,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

  她的眼睛是閉著的,猛地睜開,眼前變成了天花板。

  她,回,來,了。

  林紙突然睜眼,秦獵也立刻發現了,如釋重負,「你回去了。」

  下一秒,林紙就伸出手抓住他的胳膊,「快!扶我去洗手間。」

  林紙預料得沒錯,這身體已經在崩潰的邊緣,馬上就要堅持不住了。

  這是林紙人生中走得最艱難的幾步路。

  她的平衡系統完全失靈,連站都站不住,迷迷糊糊晃晃悠悠,眼前發白渾身難受,像生了大病的老佛爺一樣,被小獵子扶著,終於成功地抵達目的地——洗手間的馬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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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7 00:36:11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九章 避難

  秦獵也在難受著,腳步虛浮。

  所有醉酒的感覺又重新回來了,這次不止如此,還多了強烈的想去洗手間的念頭,迫切到要人命。

  他把她送到位,憂心忡忡,「你自己行麼?」

  林紙扶著旁邊的洗手台,已經快崩潰了,「你,快,出去!」

  眼前發花,人是飄的,林紙好不容易解決完,才長籲一口氣。

  秦獵在外面門口,憑感覺就能直接跟進她的進度,「你能自己穿衣服麼?」

  不能也得能。

  林紙把自己打理好,心慌難受得只想趴在地上。

  秦獵問:「我可以進來了?」聽見她「嗯」了一聲,立刻推門進來,看到她軟趴趴的慘狀,忍住笑,想再伸手去扶她。

  他才一搭上她,林紙的胃裡就一陣翻湧。

  秦獵胃裡也跟著一陣翻湧,死命咬住牙關。

  事實證明,她原生的感覺比他通感二傳後的感覺來得更兇猛。

  她吐得很講究。

  自己身上一點都沒沾到,全到秦獵身上了,他的襯衣從胸前到胳膊,一塌糊塗。

  怕災情蔓延,秦獵火速剝掉襯衣,丟到旁邊,重新伸手把林紙兜住,兩個人一起靠在洗手台上,一起喘著順氣。

  秦獵低頭問她:「還想吐麼?」

  林紙打點精神,又努力了一會兒,覺得確實吐不出來了,搖了搖頭。

  秦獵幫她接了杯清水,刷牙漱口,兩人才一起搖搖晃晃地重新回到床上。

  秦獵的臉色也很不好,坐著緩了緩神,伸手摸摸林紙的腦門,「躺一躺估計就好了,你要不要……」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又有了變化。

  林紙的眼前一花。

  她愣了半秒,歡呼一聲:「我又過來了???」

  林紙的視野再一次變成了秦獵的,正坐在床邊,低著頭,手搭在床上的人的額頭上。

  床上的身體閉著眼睛,恢復了一動不動的狀態。

  回到他身上絕對是天大的好事,所有醉酒後不舒服的感覺,全部煙消雲散。

  秦獵也並沒換過去,仍然留在他的身體裡,因為林紙在腦中聽到了他慢悠悠的聲音。

  「林紙,我好像知道你為什麼會這樣穿來穿去了。」

  林紙沒敢出聲。

  她自己也已經想到了,稍微有那麼點心虛。

  秦獵說:「我猜想,你今晚不小心喝醉了,醉後覺得身體很不舒服,就跑到我身上來避難。」

  他一點點分析。

  「可是剛才,你忽然想起來,自己喝了那麼多,肯定要去洗手間,又非常害怕會尿床丟臉,就馬上跑回去解決問題,一旦解決好,又趕緊第一時間跑回來,重新躲回我身上,對不對?」

  他說的十分有道理,邏輯很順暢。

  林紙自己也是這麼猜的。

  林紙分辯:「看起來似乎是這樣,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我哪能自己控制著跑來跑去?」

  秦獵毫不留情地指出:「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你底層意識的真正想法,應該就是這麼想的。」

  誰也管不了自己的潛意識。

  其實現在根本不用什麼底層的意識,她舒舒服服地躲在秦獵身上,連最表層的意識都不太想回去。

  那邊的身體還在醉酒,感覺實在太難受了。

  林紙發散思維,「秦獵,所以前幾次我們互換,會不會也和底層意識的想法有關?」

  兩個人一起捋了一遍。

  林紙說:「我們兩個第一次交換的時候,是在和居伊隊的那場復賽前的晚上。」

  那時他在視頻通話時旁敲側擊,想弄清林紙是不是個冒牌貨,不小心隨手解開了領口的扣子,被林紙看到他的鎖骨。

  秦獵問:「除了我的鎖骨,你當時還有沒有想過別的,會引發你的底層意識,想要換過來?」

  林紙下意識地低頭用他的眼睛看了一眼。

  秦獵從剛才被她吐了一身起,就一直沒穿襯衣,裸著上半身,一低頭,就能看到他漂亮的胸肌和腹肌。

  他沒說謊,腹肌真的有八塊。

  林紙心想,那天晚上視頻通話時,除了鎖骨的事,她好像還真的想過別的。

  秦獵解開扣子時,露出來的不止是鎖骨,還有連帶著的一小片胸肌,顯見得肩膀寬闊,骨架勻稱,肌肉完美。

  林紙承認:「看見你那麼強壯的身體,在內心深處,我多多少少有點羨慕。」

  穿到這個世界以來,什麼都好,唯一的遺憾是這個Omega的身體又矮又弱又小,林紙懂,凡事不能求全,但是說不羨慕是假的。

  那麼秦獵呢?

  林紙心想,她知道他當時在想什麼,他那時非常想拿到她的頭髮,去做基因測試。

  結果兩人一交換,他還真的拿到了。

  秦獵沒提頭髮的事,直接跳到第二次,「我們兩個第二次交換的時候,是在決賽的賽場上。」

  他這回直言不諱,「當時我確實在擔心你的安全。」

  秦獵還記得,交換發生前,赤字正站在靠近淺色區域結束的地方。

  他清楚地知道,那下面就是紫螯蝦的主巢穴,是淺色區域中最容易受到攻擊的地方,而當時林紙正毫無防備地蹲在那裡,查看地面。

  更何況再往前走一小段,就會進入深紫色的區域,那裡就是最危險的蝦王的地盤。

  他腦中非常清楚,絕不能替她比賽,再說她也不會願意,替她比賽並不是一個理性的選擇,可是底層的想法根本管不住。

  林紙也在想自己當時的念頭。

  「我當時在賽場上,一直在想,那些紫色的泥巴都是你們佈置的,裡面有什麼貓膩,你肯定非常清楚,也許內心深處真的是有點希望變成你吧?」

  然後就是第三次交換,在決賽之後,兩個人在寢室裡一起研究交換條件。

  林紙說:「當時沒別的想法,就是很想弄清換來換去的條件而已。」

  秦獵答:「我也是。」

  兩個人心意一致,就真的換了。

  林紙琢磨:「可是每次我們想換回來的時候,都不是隨心所欲。」

  幾次換回來,都很費勁。

  秦獵沒有說話。

  他自己心裡很清楚,第一次復賽前交換時,他雖然也盡量想換回來,但是內心深處,還是希望能在林紙身體裡多留幾天。

  留在她身上,說不定可以趁機查一查她的來歷。

  後來在比賽之前,坐在候場區,被居伊他們幾個出言嘲諷,他才真情實感地覺得,替她比賽是不對的,應該讓她自己回來證明她自己的實力,把這群人揍趴。

  然後兩個人就真的換回來了。

  第二次交換後,在賽場上,他一換過去就有點著急,很怕她自己不能參加決賽會很失落,所以很快就換回來了。

  第三次,兩個人互換後去上對方的課,平心而論,秦獵當時確實不太想立刻換回來,很想去看看她的環境。

  結果發現,還真是個狼窩。

  後來下課後,換回來時,腦中的想法他也記得——

  當時兩個人正在擁抱,他被她緊緊地抱著,很想立刻回到自己的身體裡,親手把她抱在懷裡。

  秦獵說:「我覺得,每一次交換,無論是換過來還是換回去,好像都需要我們兩個同時真的那麼希望。」

  林紙非常同意,「而且不是淺表的、理智層面的願望,而是底層真正的願望。」

  這就有點麻煩了。

  非理性的東西,很難控制得了。

  大體弄清是怎麼回事,就沒那麼憂心,秦獵說:「今晚你的身體還會不舒服,看來你是不會回去了,先在這邊避難吧,到明天早晨你的身體恢復正常,你也就回去了。」

  秦獵站起來,去收拾洗手間的混亂。

  林紙有點不好意思,主動申請:「我來吧。」

  「沒關係,我來。」

  秦獵把洗手間認真沖洗乾淨,又動手洗掉了弄髒的襯衣。

  他好像有點潔癖,但是乾脆俐落地就把她製造的混亂全部收拾了,毫無怨言。

  林紙有點小感動。

  差不多弄好了,林紙發現,他的目光劃過淋浴房的花灑,彷彿有一瞬的停頓,不過很快就又滑開了。

  他走到洗手台前,打開龍頭,身上被吐過的地方肯定不乾淨,他好像打算隨便擦洗一下。

  林紙想了想,問他:「不然你去洗個澡?」

  秦獵的手頓了頓,抬頭看著鏡子,問她:「可以麼?」

  林紙望著鏡子裡的他,「反正你的上半身就長這樣,我都看到了,其他地方我本來也見過,也沒有比那個更隱私的了,洗一下……也沒什麼吧?」

  秦獵靜默了片刻。

  他說:「你真的同意的話,我就迅速沖一下。」

  林紙:「嗯。那我們就快速地洗一個戰鬥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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