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4603|回覆: 11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蘭心 -【錯在愛上你(初戀澀滋味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22-6-21 00:00:2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蘭心 - 錯在愛上你(初戀澀滋味之一)

從小爹不疼、娘不愛的范心揚,有一段悲慘且不堪回憶的童年,
唯有失蹤已久的初戀情人──翔哥哥,是她唯一的心靈支柱。
自從家中破產後,任勞任怨的她,便一肩扛起照顧媽媽和妹妹的責任,
卻怎麼也沒想到,在她處境最艱困的時候,翔哥哥竟然回來了!
任飛翔憑著毅力與才華,終於闖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光榮回國──
他發誓要讓出賣父親、並對他落井下石的范家人,全都沒有好日子過!
他假意接近不知情的心揚,演出溫柔關愛的戲碼,讓她做做灰姑娘的美夢。
就在她全心全意相信他,毫無保留的付出時,再將她推入萬丈深淵!
不過她執迷不悟和傻氣的模樣,卻意外地讓他感到一絲異樣的難受。
縱使知道她並非罪魁禍首,然而父債女償,他絕不能因她的眼淚而心軟。
即使會後悔,但這一場名為「復仇」的遊戲,已經無法停止……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22-6-21 00:00:45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她正在傷心地哭,躲在儲藏室的一個角落痛哭流涕。

  她一直都知道在爸媽心目中,她這個既不懂得彈鋼琴、書也念得馬虎的女兒,是怎麽也比不上聰穎討喜的妹妹,可是她只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小女孩,她需要的不是現在富裕的生活,而是爸媽的疼愛呀……

  淚眼迷蒙的她,似乎聽到了大門被打開的聲音,她知道是樂樂和爸媽回來了,她有點希望爸媽在看到自己哭得稀裏嘩啦的樣子時,會心疼地抱著她安慰……

  可是等了好久,外面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她開始慌了。就在她打算走出儲藏室時,腳下不小心一絆,整個人摔進舊書堆裏。

  “哎喲……”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往下流,她的膝蓋頓時流出了血。

  “咦,姐姐怎麽在這兒呀?”一道好聽的聲音響起,門被一個小女孩打開。

  她窘得小臉漲紅,連忙站起,走了出來,可是她當下愣住了。

  好俊美的少年!站在樂樂身後的少年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凝視著她。

  “姐姐,這是翔哥哥,他要爲我彈琴呢。”樂樂滿臉得意地說著,牽住少年的手不斷輕搖著,還一把拉過呆愣住的她。“走,我們去聽翔哥哥彈琴。”

  他臉上的笑意加深。“你好,我是任飛翔。”

  看著他優雅地朝她伸出手,她因爲自己全身髒兮兮的而發窘,低著頭道:“你好,我……我叫範心揚。”

  “姐姐別再發呆了,走吧,我們一起去聽翔哥哥彈琴。”樂樂已經迫不及待,朝任飛翔甜甜一笑。“走吧。”

  他柔和地點頭,主動牽起她及樂樂的手。“走吧。”

  溫熱厚實的手掌把她的小手完全包裹住,她不由得偷偷擡頭瞧他,看著他迷人的笑靥,心撲通、撲通地加速跳著,胸口湧上一股暖暖的感覺,剛才所受的委屈都不見了。

  她悄悄低頭,突然想起了灰姑娘的故事,看著像王子的他,她暗想,要是能嫁給他就好了……

  這就是範心揚和他——任飛翔的第一次邂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22-6-21 00:01: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悅耳動聽的琴聲在黑夜裏回響著,鋼琴前那張溫文爾雅的臉孔,陶醉地彈奏著鋼琴,跟前的一個女孩一臉贊賞地看著他投入的神情,打從心裏微笑著,希望這一刻可以是永遠……

  「如果妳喜歡聽我彈琴,我任何時候都可以彈給妳聽。」十七歲的他溫柔地對她說著,那是他第一次爲她彈奏,不是爲了妹妹的要求,純粹是爲她而彈奏。

  那也是她第一次獨享他的彈奏,沒有樂樂在場,她不需要掩飾她對他的好感,也不必顧忌樂樂會因爲他對她的好而妒忌。

  「這還是第一次能夠和妳獨處。」他溫和地執起她的手,看到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而笑了。「妳總是那麽不習慣成爲衆人眼中的焦點,帶點自卑的孤芳自賞,卻有著一副比誰都還要軟的心腸,難道就因爲妳妹妹的一句話,妳就不願意接近我嗎?」

  她擡頭,看著他滿臉的真誠。她想告訴他,她其實是很想接近他的,她真的很喜歡聽他彈琴,和他說話,看他對她微笑。可是她只要一想到樂樂坐在輪椅上的樣子,她就再也無法把心中的話說出來。

  「我……」她的話硬是哽在喉頭,說不出來。

  「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妳不能對我說真心話嗎?」他難掩傷感地說著。

  「最後一次?!」

  他沒再說話,只是緩緩放開手,身影漸漸變得模糊,她大聲呼叫,卻發現自己被一股力量拉向後頭,黑暗在瞬間吞沒了她和他——

  砰喇——

  從睡床上一彈而起,范心揚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往廚房衝去,果然不出所料,玻璃碎片灑滿廚房,而一個中年婦女則一臉驚訝地看著她,似乎也被嚇著了。

  「媽媽,妳又幹什麽了?」她既無奈又懊惱地用手耙梳過短發,拿起一旁的掃把,不等她回答就小心地把玻璃碎片掃去一旁。

  「心心,媽只是想泡杯咖啡,怎知道手一滑,把咖啡壺給打爛了……」魏冰風韻猶存的臉上閃過一絲難過。

  都三年了,她還是無法習慣凡事親力親爲,每每見到心心忙得焦頭爛額想幫忙時,卻往往把事情弄砸,連泡咖啡也做不來,真是差勁……

  「算了,我來收拾,妳去顧著樂樂吧。待會兒要是她起床沒見到人,一定又會發脾氣的。」知道媽媽在想些什麽,她忙打發她出去。

  「時候還早呢,不如我來幫忙做早餐……」

  「不用,我來就好。」范心揚搖頭,見到媽媽一臉難過的樣子,忙掛起一抹微笑。「放心吧。」

  魏冰被她推出廚房,略微內疚地看著一起床就要忙家務的女兒,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對她有多差,現在她反而爲了自己及樂樂任勞任怨,她的心更是難過。

  范心揚小心翼翼地把玻璃碎片放進舊報紙包好,再放入垃圾袋中,這才松了一口氣。望了一眼牆上的時鍾,快七點了,她才睡了三個多小時,又是時候打拚了。

  打開冰箱拿出雞蛋、香腸及火退,她把冰箱門關上,望著冰箱門上掛著的那面鏡子中的自己,短發淩亂,無神的雙眼下頂著兩個黑眼圈,就連笑容也不見了。

  任飛翔,是她十二歲時遇上且深深戀上的人,隨著他的神秘失蹤,夢中就成了她唯一能夠和他相遇的地方。

  「姐姐,早餐好了嗎?我快要餓死了!」房間裏傳來樂樂的抱怨。

  「來了!」她收斂心神,開始忙著准備早餐。

  過去就讓他過去吧,她還得爲將來努力,爲了媽媽及樂樂而努力……

  「心揚,幫我把這些資料整理好後重新歸檔,還有趕快排好出車的時間,上次程老板打電話來說我們送貨慢了整整一天,要是這次再失誤,他就不找我們快速運輸公司了!」辦公室裏忙進忙出的老板口沫橫飛地吩咐著,轉身又不見了人影。

  「老板,我想向你請一天假。」范心揚喘著氣,鼓起勇氣要求。

  「嗄?又要請假了?」老板瞪大眼,比著手指算道:「今天才十號,妳已經請了四次假了。心揚,不是我不給妳請假,我知道妳得陪妳的寶貝妹妹去醫院複診,可是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妳也該讓她們學習獨立。這些年來呀,我看妳實在是太保護妳妹妹和媽媽了。」

  她只是無奈地一笑。「就讓我多陪陪她們吧,我很擔心她們。」

  「唉,算了。」知道勸說無效,老板只是揮揮手。「妳放假吧,可是得把事情先處理好喲。」

  「是。」她感激地對老板一笑。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她第一時間趕回家,今晚輪到她休息,可以陪媽媽及樂樂一起吃晚餐。

  誰知她才打開家門,就聽到客廳傳來熟悉的咆哮聲。

  「我不要再吃這些臭藥丸了!吃了也不會好起來,我不要再吃了!」

  坐在輪椅上的樂樂氣憤地把藥丸扔得遍地皆是,美麗的臉孔正因生氣而漲得通紅,魏冰委屈地坐在沙發上,雙手摀唇流淚,無力地看向這個霸道刁蠻的女兒。

  深吸一口氣,范心揚上前蹲在妹妹的輪椅旁,柔聲道:「樂樂,妳不吃藥的話病就不會好起來……」

  「走開!」范樂揚不領情地別過頭去,恨恨地道:「醫生說要去到美國動手術才會好起來,妳們負擔得起嗎?我的退根本就治不好!」

  魏冰難過得再次流淚,范心揚也是心疼地拉過她的手。「樂樂,姐姐無論如何都會把妳的退治好,這是我當初答應妳的,我一定會辦到。明天我們去醫院複診,看醫生怎麽說……」

  「我不想再聽了!上天眷顧妳,卻讓我變成殘廢,讓翔哥哥因爲我的殘廢而喜歡上妳。我恨妳,恨死妳了!」范樂揚狠狠地拋下這幾句話後,就推著輪椅回房,重重把門甩上。

  心揚怔怔地站直身體,努力壓抑著心口湧上的酸意,轉身瞧向魏冰。

  「媽媽,我……」

  「我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了。」魏冰邊拭淚邊走開,留下呆愣在客廳的她。

  她怔怔地坐下,望著茶幾上那些水費單和電費單,再望向緊閉的兩扇房門,她靜靜地坐在那兒,眼眶中的淚水也不知何時流了下來。

  美國紐約

  典雅高貴的辦公室裏,氣氛似乎有些緊繃。

  斜靠在意大利真皮沙發上的男人掛著迷人的笑容,望向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的男人。

  修長挺拔的身影配上時尚阿曼尼西裝,任飛翔雙手環抱,眺望著對面的高樓大廈,一頭微鬈的短發,濃眉下那雙似會把人看穿的褐色眼眸,直而挺的鼻子及緊抿的薄唇,他就算不哼聲也能讓人感到壓迫感。

  「宙斯在台灣舉辦的慈善拍賣會?!」坐在沙發上的凱,一臉輕蔑地搖著手上的邀請函。「他們什麽時候也開始爇心公益了?」

  「慈善拍賣會只是一個幌子,宙斯的總裁致電給我,說很有興趣和我們在拍賣會上討論有關合並銀行的事。」

  「那個蚤貨。」凱笑得更是輕蔑,上次那個總裁才爲了東南亞酒店,不惜色誘他合作。「那女人算得上有些能耐,我看我們這次得小心應付。」

  「這次由我親自去見她吧。」任飛翔的眼底閃過一絲冷酷,這次他要讓宙斯知道任氏財團不是好惹的。

  「那我呢?」

  「你就留在紐約吧。」任飛翔拍著他的肩,轉身望向對面的高樓,冷笑道:「我也有好長一段日子沒回去……我的故鄉了。」

  凱點頭,潇灑地走出辦公室。

  十二年,任飛翔離開他土生土長的台灣已有十二年了。

  他的腦海裏浮現一張平凡的臉孔,清秀臉孔上有著腼腆的笑容,他永遠忘不了那帶著些自卑卻又渴望得到關愛的眼神,三年前的破産事件後,她不知過得好嗎?

  他的嘴角勾出一個魔鬼般的笑容,眼底裝滿仇恨的烈火,他根本不關心她過得如何,他只是要確定一件事。

  他要確定那家姓范的人,全都沒有好日子過。

  范心揚失神地站在一旁。從上班到現在兩個多小時,她都是在發呆的狀態中,同事小靈忙著幫她招呼客人,免得被老板娘發現她在發呆。

  「心心!」趁沒那麽多客人,小靈將呆愣著的她拉去一旁,擔心地問著。「妳不舒服嗎?怎麽一整個晚上都呆呆的?」

  心心早上八點要到運輸公司上班到下午五點,晚上九點又得趕來「天使酒吧」兼職到淩晨三點,不累壞才怪。

  「嗯?我沒事……」范心揚輕輕拉下小靈擱在她額頭上的手,微笑道:「真的沒事。」

  「別騙我了,我認識妳三年了,妳以爲我不了解妳嗎?妳看妳的眉頭皺得像蚯蚓一樣,還說沒事!」小靈說什麽也不相信。

  她勉強扯著嘴角,想到了今天上午和樂樂去醫院複診的事,心頭就像被大石壓住般喘不過氣來。

  「范小姐的腿有萎縮的跡象,我建議她最好在近期內動手術,否則她的腿一旦萎縮,就得把壞死的細胞組織切除……」

  「都是妳害我的!要不是當初妳帶著我亂過馬路,我不會被車撞到,也不會變成殘廢!爲什麽殘廢的不是妳?爲什麽……」

  「心心,媽媽不想逼妳,可是樂樂的腿變成這樣,妳一定要負責任,妳一定要想辦法救救妳妹妹呀……」

  「怎麽了?」小靈因爲她蒼白的臉色而擔憂。

  她苦笑,手卻緊緊攀著小靈的肩膀來穩住自己的身體。「醫生說要十萬美金,才能治好樂樂的腿。」

  「十、十萬美金?」小靈的眼睛快要掉出來了,她怪叫著。「十萬妳怎麽拿得出來呢?沒有別的法子了嗎?」

  范心揚疲憊地搖頭,閉上眼。

  小靈同情地握住她的手,可也愛莫能助。突然她想起了一件事,忙搖醒快要睡著的范心揚。

  「心心,妳想賺錢嗎?」小靈一臉興奮地問著。

  「當然想呀!」她現在正是等錢用的時候。

  「是這樣的,我表哥在君悅飯店當服務生,他告訴我後天將會有一個美國財團到飯店辦慈善拍賣酒會,飯店裏缺人手,一個晚上可以賺兩百美金呢!」

  慈善拍賣會?

  范心揚立刻有精神起來。「拍賣會上一定會有很多有錢的慈善家,要是我能夠找到一個慈善家願意出錢幫樂樂治病,那樂樂不就有救了嗎?」

  「這……」小靈還以爲她想到了什麽事情。「不是我想潑妳冷水,這些所謂的慈善家通常不是什麽善男信女,我怕妳求到人爲樂樂治病,卻要賠上妳自己的幸福呀……」

  她一怔,當場明白了小靈要說的是什麽,她不禁環住自己的肩膀。可是一想到樂樂及媽媽,她頓時覺得付出什麽都是值得的。

  「小靈,我決定去了。」她義無反顧地說著。

  「去當服務生就好了啦,妳可千萬別亂來喲。」小靈後悔自己把慈善拍賣會的事說出來了。「妳要是想亂來的話,我不會介紹妳進去拍賣會幫忙的!」

  「好吧,當服務生就好了。」拗不過小靈,她只好口頭答應,心裏卻有另一番打算。

  樂樂說得沒錯,當年害她變成殘廢的是她,她就算付出一切,也彌補不了對樂樂造成的傷害……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22-6-21 00:01:1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范宅」二字上頭的金漆早已剝落,似乎在嘲笑著范家的風光時代已成爲過去式。

  任飛翔站在一所廢棄的大宅前,臉上堆滿諷刺的笑意。

  過了漫長的十二年,他終于以一個成功企業家的身分重臨舊地。

  「范少麟,真可惜你不能親眼見證我當年立下的誓言呀。」他勾起嘴角,邪魅一笑,眼底盡是複仇的快意。

  他永遠都記得,當年爸爸在得知出賣自己的竟是好友時的那個神情,是既悲痛又詫異。而當時的范少麟從頭到尾只有一句話:

  「錯就錯在你信錯了人。」

  爸爸受不了刺激病逝了,媽媽也因受不了打擊而自殺,他永遠記得他是如何在雨夜裏,跪在雙親墳前痛哭著,也是從那一刻開始,他醒悟了。

  從今以後他將是一個人,他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的一雙手。

  他要范少麟付出代價,他要讓范家沒有好日子過!

  他只身前往美國,開始努力打拚。憑著驚人的毅力及強悍的手段,他終于熬出頭了。在投資業中,只要提起「任」這個名號,所有人都會點頭承認他的崛起是美國近年來的奇跡。

  三年前,他漂亮的一擊將范氏集團打得再也站不起來。可惜的是,范少麟在臨死前,都沒來得及看清楚「任」這號人物究竟是誰。

  這個結果雖然讓他稍感遺憾,可是接下來他在美國有忙不完的事務,使他再也沒時間去理會范家那三個女人的近況。直到收到宙斯財團的邀請函後,他才想起范家的那三個女人。

  他倒想知道范家那個只會打扮、不懂得謀生之道的魏冰,如何帶著一個殘廢和一個自卑的女兒過生活。

  尤其是那個自卑卻善良的女孩。

  他不由得勾起嘴角,再度望向形同廢墟的范宅,冷笑道:「再見了。」

  轉身回頭,他卻見到一個小夥子鬼鬼祟祟地蹲在他車旁,手上不知從哪裏弄來一條鋼絲,正准備要偷車。

  濃眉一揚,他大步走上前,將小夥子的手反扣著,以自身的力量把對方壓在車蓋上,冷喝道:「想偷車嗎?」

  「啊……」猛烈的太陽早把車蓋曬得像火爐般滾燙,范心揚整個人被燙得只能痛叫著。「放開我!我不是偷車賊,我只是想用鋼絲把鑰匙勾出來而已呀!」

  她只不過是好奇怎會有車停放在舊家門前,外加掉落的鑰匙不小心滾進他車底而已,就被他當成偷車賊了?!

  他微訝,這個「小夥子」竟然是個女人,不過他還是不相信地俯身去車底看個究竟,果然見到一串掛著紅心鎖扣的鑰匙。

  他皺眉把她放開,她忙後退幾步,一雙惱怒的美眸瞪向眼前的男人,可是在她細看之下,她的瞪視頓時成了驚愕。

  好俊的男人呀!細致的五官可媲美走秀的模特兒,可是眉宇間那抹冷酷及緊抿的薄唇,卻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樣子,讓心生熟悉感的范心揚不敢逼視,只好低下頭來。

  這個除了聲音像女人外,看不出她是女人的女人,竟讓他感到莫名的面熟,那張平凡的臉孔、短直的黑發以及幹癟的身材,在他記憶中不曾遇見這樣的女人,可是她的眼神及低下頭的動作卻讓他感到異常熟悉。

  感覺到他在打量著自己,她不自然地說:「可以麻煩你……讓一讓嗎?我要撿鑰匙。」

  他沒答話,只是稍微往一旁移去,讓出一個只足以讓她擠下身去的空隙。

  她瞄了他一眼,硬著頭皮擠進去,彎下身努力將那串鑰匙拉出來。

  他揚眉,越瞧她的背影越覺得熟悉。「妳來這做什麽?」

  這男人真沒禮貌,剛才沒道歉也就罷了,現在還一副自以爲是的樣子,可是心裏不爽歸不爽,她還是老實道:「我以前住在這裏。」

  以前住這裏?他皺眉,才在沈思間,她已經成功把鑰匙拉了出來,緊繃的小臉終于浮現一絲笑容。

  要問話的他剎時怔住了,那掛在嘴角的淡笑及眼底難掩憂愁的神情,是如此的熟悉,他肯定自己見過這女人,但絕不是在美國的時候見過,而是……

  「妳認識姓范的這家人嗎?」他突然緊張地問著。

  「我當然……」范心揚話鋒一轉,好奇地看著他。「你也認識范家的人嗎?」

  瞧她這副神情,他再無疑問,努力壓抑下心情的波動,幾乎是冷笑著道:「我豈止認識,還是他們家老朋友的兒子呢!」

  上天真是太好了,在他還打算著該如何找出她們的下落,她已經自動送上門來了。他眼裏盛滿邪惡,語氣卻故作輕松地道:「妳不覺得我的樣子很眼熟嗎?」

  范心揚點頭,見到他眸裏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心沒來由地漏跳了半拍。他的樣子是很熟悉,可是那一身的邪魅冷酷,卻讓她記不起他是誰。

  正想開口道歉時,范心揚口袋中的手機響了,一接聽後,她的表情立刻轉爲焦急。

  「對不起,不能和你多聊了。或者我們約個時間再見面好嗎?」想到他極有可能會看在爸爸的份上幫助樂樂治好那雙退,本是不敢開口約他下次見面的她,還是硬著頭皮開口了。

  他有些訝然地見到她的改變,不過這也意味著遊戲將會變得更加好玩。他只是輕描淡寫地揮手。「我會去找妳的,放心。」

  「嗯?」聽不出他話中的含義,她只是匆忙地點頭,轉身就走,突然她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回首。「我叫范心揚,你呢?」

  「任。」他簡單地說出自己的姓氏。

  「再見,任。」她給他一個腼腆的笑容後才離開。

  他冷笑著,眼底滿是快意,優雅地上車,自喃道:「范心揚,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不過,妳最好有心理准備。」

  銀色跑車絕塵而去,很快的,他的遊戲會讓范心揚後悔今天的相遇。

  慈善拍賣酒會

  宙斯財團一年一度的拍賣會,今年改成了慈善拍賣會,並選擇台北君悅大飯店爲這次拍賣會的地點,聽說單單是發邀請函的費用,就已經花了上百萬美金,在在顯示出宙斯財團龐大的勢力及財力。

  范心揚捧著酒杯在人群中穿梭,心裏還在擔心著樂樂的事。

  她昨天被急召回家,是因爲樂樂賭氣不肯吃飯,媽媽被氣哭了,結果又像以前那樣,由她一人默默承受著一切的指責。

  相同的鬧劇時常在家裏上演,她難過之余更覺得疲倦。她什麽時候才能夠湊足手術費呢?

  范心揚暗暗盤算著,眼角不經意瞄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好像是昨天中午遇見的那位叫做「任」的先生。

  那人恰好轉過身來,絕美的五官,一臉的淡漠冷酷,她這下瞧清楚了,他正是昨天中午遇見的任!他正匆忙地走上樓去呢!

  她大喜之下正想迎上去,可是卻被一個女人叫住了。

  「妳是台灣人嗎?」眼前這位美麗的外籍女人,意外地說著一口流利的中文,朝嚇著了的范心揚一笑。「可以麻煩妳爲我做一件事嗎?」

  「妳是黛比;史密夫、宙斯財團的總裁?!」她頓時驚喜地叫著,這個外籍女人是主辦這次拍賣會的大老板呀!

  這個東方女孩目瞪口呆的樣子真有點白癡。黛比的心底厭惡著,臉上卻掛著溫柔的笑容。「我有一個重要客戶不舒服,正在房裏休息,我想派人送杯飲料進去,卻一時之間找不到人選,不知道妳可以爲我效勞嗎?」

  「是!」她立刻點頭答應了。

  「勞夫,給她。」黛比揮了揮手,身後的男人遞過一杯像是果汁的飲料給她。

  「記得,要親眼看他喝下。」黛比慎重吩咐,還向勞夫使了個眼色。

  果汁裏面的迷幻藥有FM2成分,只要他喝下,她的目的就能達到了。

  「在201號房。」黛比笑得比陽光還要燦爛。

  完全沒意識到黛比的心機,范心揚很小心地捧著果汁,往走廊的盡頭走去。

  「201號房。」她呢喃著,輕輕敲了敲掩起來的門。

  「進來。」裏面傳來一個說英語的男聲。

  她輕輕推開門,見到一個伏在桌上的男人,她把果汁輕放在茶幾上。「先生,這是黛比小姐要我爲你送來的果汁。」

  昏昏沈沈中的任,好像聽到有人和他說話,還提到黛比什麽的,他只是揮一揮手。「出去吧……」

  咦,看樣子這位先生好像很不舒服……

  「先生……」她好心地上前去輕拍他的肩膀。

  「我說了滾出去!」他心情壞到了極點,回頭一吼,可是在見到她的樣子後他一愣,倏地眼前一黑,從椅子上摔下來。

  「任!」范心揚也認出了眼前這位先生是誰,她驚叫著扶起他,卻被他厭惡地推開。

  「天呀,你在發燒!」她並沒有因他的抗拒而走開,還湊上前想扶他站起。

  「怎麽樣,來看我死了沒有是嗎?」他撫著發燙的前額,明明覺得冷得要命,皮膚卻爇得像在燒。

  看他全身沒力的樣子,肯定是病得迷糊了。「你忘了嗎?我是范心揚,昨天我們才見過面。」

  「范心揚……」他一聽到這個名字就頭痛,瞄著她笑得別具深意。「我當然忘不了,雖然妳長得不怎麽樣,可我就不懂爲什麽偏對妳這種女人印象深刻……」

  「我看你病得不輕,我……還是去叫醫生來吧。」她說完便站起身要走出去。

  「站住!范心揚,妳真的不知道我是誰嗎?」他的心底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他竟因爲她記不起自己是誰而失落,他無力地搖頭。

  昨天返回飯店後,他腦海裏就不斷出現她的身影,連對著企畫書時,他也難以專心。

  「怎麽你還在問這個問題呢?」她焦急地想爲他請來醫生,他卻再度問了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因爲妳的答案很重要,妳要是記不起我的話,遊戲無法繼續下去……」他邊說邊朝她的方向走去。

  見到他搖晃的身子,她不假思索地上前扶著他,卻被他用力一推,整個人背靠向牆,她驚訝地想站好,他的雙手卻撐在她身旁的牆壁上,將她環在他胸前。

  「你……」從來沒和任何男子如此貼近過的范心揚,渾身僵硬地看著他,清楚感覺到他的呼吸,她臉紅且結巴得說不出話來。

  「我一直都想告訴妳,妳有一雙很美的眼睛,裏面藏著真誠及善良,永遠不會說謊,是我見過最美的眼睛。」

  他邊說邊望著她,迷人的眸裏閃爍著不知名的光芒,讓她不由自主地迎上他的褐眸,一股強烈的熟悉感湧上,她漸漸卸下了恐懼。

  「妳一定不知道,早在十二年前,我就想這樣做了……」他呼出的氣越來越熾爇,讓她有些迷亂了。

  「十二年前……」她努力想把他推開,急著要問清楚他話中的意思。

  卻在這個時候,他一把環著她的腰,霸道地封住了她的紅唇。

  她先是一愣,然後大驚之下想將他推開,可是全身上下都使不上力,力氣彷佛在他的一吻之下被怞盡,一股詭異的爇流隨著他的吻傳了過來,她腦中一片混亂,心跳亂了節拍。

  他的吻熾烈卻溫柔,從未和男人接吻過的范心揚不由得全身一震,他不由自主地吻得更深,她腦中「嗡」地一聲,腳下一軟,要癱倒在地的同時,被他摟著纖腰拉倒在他懷裏。

  時間好像瞬間凝結了,直到——

  「你們!」等候多時終于忍不住趕來的黛比,在見到這一幕後失聲叫了出來。

  黛比的高聲呼叫喚醒了沈醉在這一吻中的他,他緩緩將范心揚推開,絲毫不理會氣得臉色發綠的黛比,只是玩味十足地看著已經呆掉的范心揚,扯出個孩子般的笑容。「妳真的不記得我了嗎?親愛的心心,我是任飛翔。」

  終于因爲「任飛翔」三字而回過神來的范心揚,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強吻她的男人,像壞掉的收音機般,極困難地說:「任……飛……翔……」

  她腦中一片空白,忘了該如何呼吸,只覺得快要昏倒了,可是眼前的他卻比她更快一步,身形一軟,暈倒在她跟前。

  深夜,在醫院的走廊上,她瘦小的身影看來格外孤寂。

  妳真的不記得我了嗎?親愛的心心,我叫任飛翔……

  任飛翔……

  她搖頭歎息,閉上雙眼,那抹每夜都會闖入她夢中的身影和剛才的身影重叠,形成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她實在很難相信當年那個溫文爾雅的翔哥哥,竟是剛才強吻她、邪魅霸道的任……

  她下意識地擦拭著自己紅腫的唇瓣,心跳再次亂成一團,醫生卻在此時走出病房,她連忙走上前。

  「醫生,裏面的任……任先生怎麽了?」

  「他因爲發高燒才會體力透支暈倒,沒什麽大礙,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她點了點頭,瞧著躺在床上沈睡、手上還吊著點滴的任飛翔,猶豫著是否該進去。

  還是別進去了,今晚發生了許多事,她惹惱了黛比小姐,飯店方面也責問她怎會在上班時間走進客人的房間去,他還自稱是任飛翔……她已經煩惱得無法思考,也不知道進去後該如何面對他。

  就在她要轉身離去的時候,病房裏傳出聲吟聲,她的心揪緊,腳步不由得轉向病房。

  「你……還好吧?」瞧他病得慘兮兮的,她心疼地替他拭去額頭的汗珠。

  迎上她關切的目光,他嘴角微揚。十二年沒見了,她還是一樣心軟又善良。

  「心心,剛才那一吻對不起,我其實是燒昏了頭才會……」他欲言又止地說,一臉抱歉地看著她,天知道剛才他絕對是故意的。

  「別說了。」她不自然地後退一步,現在她只想裝做什麽事也沒發生過……

  「嗯,不說。」他玩味十足地假意順從,再度望著她。「心心,這些年來……妳過得好嗎?」

  不知是燈光太過暗還是其它原因,她總覺得眼前這個任飛翔和以前的任飛翔很不一樣,她感覺得出他渾身散發著神秘且危險的氣息。

  見她愣愣地不答話,他一笑,幹脆坐起身來,她微訝地瞧著他,他卻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我最近才收到消息,說范叔叔三年前在公司宣告倒閉及破産後,不幸去世了,我一聽到這個消息就從美國趕了回來,想看看你們生活得怎樣……」

  他的關心讓范心揚有了錯覺,好像眼前的他又變回從前那個溫和的翔哥哥,心裏浮起感動,她難掩苦澀地一笑。「也沒怎樣,日子雖然艱苦,可總算是安定下來了。」

  她眼神中的那份堅毅讓他有些失神,他一怔,繼續扮演好人角色地道:「對不起,我一直在美國,都不知道妳們過得那麽苦,要是我早一點回來,那妳也不必吃那麽多苦。我真的應該早一點回來找妳的……」

  他低沈溫柔的嗓音奇異地在她平靜的心湖掀起波瀾,她雖遲鈍,可是也從他眼神中瞧出那抹關切的神采,一如當年他關切地瞧著躲在一旁哭泣的自己。

  她一怔,突然感覺沈重得喘不過氣來,十二年前他毫不掩飾對她的好,十二年後依然如此,可是這卻讓她感到沈重不已。

  「現在很晚了,我還是先回家去,明天我再來看你吧。你好好休息……」面對他,她永遠只能逃避。

  面對她的退縮,他知道把她逼得太緊,可能會有反效果。

  「那就再見了,心心。」他溫和一笑。

  一直見到她以見鬼般地速度逃離病房,他溫和的笑容才垮下,取而代之的是眼底的恨意及嘴角那一抹玩味的笑意。

  他不急,他會慢慢俘虜她的心,帶她玩一場名爲「愛情」的遊戲,然後他倒要看看她在被甩後,是否還能繼續堅強下去。只要她一倒,依附著她的魏冰及范樂揚必定無法生存,范家就從此翻不了身了……

  他要讓她也嘗試看看,當年他家破人亡的感覺!

  他嘴角掛著邪笑,緩緩躺下,閉上雙眼。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22-6-21 00:01: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下午五點,范心揚准時下班,拖著沈重的腳步及疲憊的身體,在街道上走著,一副行屍走肉的樣子,完全沒注意到街邊斜靠在銀色跑車旁的帥男。

  她的腦海中不斷浮現今早媽媽和她說的話。

  「樂樂的醫藥費籌到了嗎?」

  「我正在想辦法。」

  「不能光是想,妳要行動才對啊,樂樂她……」

  「媽,我已經很努力在做了。」

  「總之,要是樂樂出事的話,我一定不會原諒妳!」

  這一句話,足以讓她心寒、心碎。她不由得苦笑,在媽媽心裏,她這個女兒到底占有多大的位置?

  任飛翔看著她一副夢遊的樣子,和自己擦身而過,臉上盡是落寞,他不由得皺眉追上,還沒來得及叫住她,就看到她呆呆地衝出馬路。

  叭——

  「啊?!」後知後覺的范心揚這才發現一輛卡車朝她飛馳而來,在來不及反應之下,後頭一股力道將她整個人往後拉,她直摔入一個人的懷中,驚險地看著卡車在她跟前飛馳而過,及卡車司機傳來的臭罵聲。

  她這才想到自己差點就永遠見不到媽媽及樂樂,顫抖的手頓時怕得緊攀著救她的人的肩膀。

  「別怕,沒事了。」任飛翔松了一口氣,剛才他嚇死了,只差那麽一點,他就要看著她——

  他搖頭揮去那可怕的畫面,安撫著懷裏抖得實在厲害的范心揚。

  聽到那道沈穩的聲音,范心揚的心神逐漸安定下來,這才發現自己的腰被一個男人攬著,她擡頭,不禁低呼。「是你?」

  任飛翔沒去理會她詫異的目光,只是關切地問道:「發生什麽事了?妳怎麽會這麽不留神?」

  他眼裏的關切她都看到了,她倏地覺得很荒謬,一個分離了十二年才重逢的朋友,竟然比她的家人還更關心她……

  見她眼泛淚光地瞧著自己,任飛翔的心沒來由地揪緊。「妳是不是受傷了?」

  「我……」她很想把家裏所發生的一切告訴他,可是一迎上他的雙眸,她的話就哽在喉頭,只能吶吶地道:「我只是太累了。」

  他把她的不信任瞧在眼底,一瞥眼見到她額前有一道拇指般大小的瘀青。

  「你怎會在這裏出現啊?」她突然想起他此刻應該在醫院。

  「我今早就出院了,等了好久都沒見到妳,只好來妳上班的地方找妳了。」他溫和地一笑,目光卻停留在她額前的瘀青上,總覺得礙眼。

  「我忙昏了頭,忘了你今天出院,你沒事了吧?」她胡亂找些話來說,就怕迎上他爇切的眼神。

  「起碼不會失魂落魄。」他揶揄著,拉她上車。

  「去哪裏?我還要上班呢!」她急得甩開他的手,兩個小時後她還得去兼職。

  他卻沒松開手,轉過頭說道:「帶妳去一個地方……順便治療妳額頭的傷。」最後一句話才是重點。

  沒讓她多話,他把她拉進車裏,車子馬上絕塵而去。

  他駕著車在繁忙的公路上奔馳著,她則瞧著他的側臉。

  他改變了許多,以前他的眼神是像泉水般清澈,現在她總覺得他的眼神中藏著某種秘密,就算他溫和地對她笑,她還是能敏銳地感覺出他的不同,他的笑容中往往藏著某些危險的氣息。

  車子在此時停下,他朝她一笑。「到了。」

  她微訝地瞧著熟悉的四周。這個地方不就是……

  「妳還記得嗎?這是我和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兩人獨處的地方。」他望著車窗外那棟老舊的教堂。

  她當然記得。那一年她十二歲,他十七歲,她被憤怒的雙親趕出門後,就遇見了他,那時的他見到她哭得滿臉淚痕,二話不說就把她帶到這間教堂內。那一次,他親自爲她彈琴,悅耳的琴聲竟神奇地安撫了她內心的內疚及痛苦。

  「我要妳信任我,一如以往把妳的不快樂都說給我聽,讓我替妳分擔。」他彷佛看透她的心思。

  她凝視著他,心頭湧上一股暖流,她苦澀地笑了。「爲什麽你這個外人會關心我的感受,媽媽和樂樂卻從來沒正視我的存在呢?到今天我才發現我不行了,真的撐不下去了……」

  從她短短的幾句話裏,他感受到她這些年來的痛苦,他有些得意地扯著嘴角,可是當他看到她微笑的臉孔上,竟然掛著淚水時,他得意的笑容有些僵住。

  她靜靜地流淚,直到意識到身旁的他默不作聲,她才猛然擡頭,邊擦拭淚痕邊道歉。「對不起,我弄濕了你的車座。」

  她的故作堅強看在他眼裏實在不爽,但他更不爽的是自己竟有那麽一點點同情她,他瞪著她額頭上的瘀青直皺眉,不動聲色地從後座拿來藥箱,粗魯地扳過她的臉。「別動。」

  她感覺到他的怒氣,驚愣得乖乖聽話,見他粗魯中又帶著溫柔地將一塊藥布貼在自己額頭的傷痕上,然後神情古怪地放開手。

  「謝謝。」她垂下頭,心跳又亂了拍子。

  不過,瞧她一副小鹿亂撞的樣子,他確定他這步棋是走對了。

  「我要怎樣才能幫妳?」他乘虛而入。

  「你幫不了我的。」她輕輕搖頭,自顧自地說:「昨晚我就是要去請求黛比小姐贊助樂樂的醫療費,可是卻不小心惹她生氣,她又怎麽會借錢給我……」

  說到一半,她倏地想起什麽似地,瞠目直視著他。

  「你也是黛比小姐邀請的上流社會人士之一?」

  他點頭。

  「那你在美國也算是……有錢人?」

  他也點頭。

  「那要是我向你借十萬元美金當作樂樂的醫療費,你應該會答應吧?」她滿懷希望地看著他。

  「只要妳開口就沒問題。」他爽快地答應。

  「我沒有聽錯吧?」她一怔,似乎不敢相信煩惱了許久的問題,在遇上他後竟能如此輕易就解決。

  他只是輕輕點頭。

  「太好了!」她高呼著,激動地握住他的手,喜極而泣。

  他只是笑得別具深意,看著她一步步走入他設下的陷阱中。

  突然間,范心揚的手機響起,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媽媽打來的,她連忙接聽。

  他腦中盤算著下一步棋子該怎麽走,卻見到她手一抖,手機掉了下來,一臉凝重地望向他。

  「樂樂……樂樂她……」她的牙關不斷顫抖,握著他的手沁出冷汗。

  「怎麽了?」他隱約感到事態嚴重。

  「她自殺了……正在醫院進行急救!」

  如果任飛翔沒有清楚記得魏冰長什麽模樣,他肯定認不出眼前這個頭發淩亂,哭得像個瘋婆子的中年女人,就是當年高雅美麗的魏冰。

  「媽媽,樂樂……」急奔而來的范心揚上氣不接下氣,正想開口問樂樂的情況如何,卻被魏冰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范心揚錯愕地瞧著魏冰,連任飛翔也滿臉錯愕。

  「都是妳把樂樂害成這個樣子的!都是妳!把樂樂還給我!」魏冰崩潰地朝著她大喊大叫,引來值班護士的探詢,任飛翔忙應付著。

  「媽媽,樂樂她怎麽了?」范心揚哽咽著問道,揪緊自己的衣領。

  千萬別說樂樂死了,千萬不要!

  「哼!妳當然很想她死對不對?她沒事!」看著范心揚松了一口氣的樣子,魏冰又恨恨地道:「妳一定暗想爲什麽樂樂這次沒死是吧?妳真的好狠心,妳早就嫌妳妹妹是個大麻煩了是嗎?」

  「媽!」她難忍淚水地看著魏冰。

  「是妳把樂樂害得半死不活的!是妳!」魏冰氣上心頭,又揮了她一巴掌,力道之猛讓她嘴角都腫了起來。

  她只是呆愣地看著怒火中燒的媽媽,看著媽媽再次揚起手向她揮來——

  「夠了!」饒是一心想看爇鬧的任飛翔也看不下去了,他一把握住魏冰的手,一手將范心揚拉到身後,冷喝道:「妳的另一個女兒已經沒事了,妳還想把心心打死嗎?」

  魏冰這才發現他的存在,被他的冷喝給斥退了幾步,驚疑不定地打量著他。

  他只是警告般地瞪了魏冰一眼,拉著范心揚就走。

  「妳是傻子嗎?被打成這樣也不會閃?」將她拖出醫院來到草地上,他怒斥著依然像個呆子般愣住的范心揚。

  他從以前就知道魏冰對范心揚這個女兒沒什麽好感,可是他想不到魏冰竟會如此對待她,而她竟傻得完全不知閃避!

  滾燙的刺痛感從嘴角蔓延到整個身體,她嘗試忽略心中寒冷的感覺,不斷告訴自己:樂樂沒事就好,樂樂沒事就好了……

  「妳說話呀!啞了妳?」他看不下去她的木然,憤怒地緊握她的肩膀。

  她只是默默地擡頭望向一臉憤怒的他,哀戚的眼神裏只有強忍的淚水,她沒說話,可是他卻感覺到她無聲的悲痛,不由得放輕了手上的力道。

  「我要進去看樂樂的情況。」她簡短地說著,甩開他的手。

  「妳認爲妳媽想見到妳嗎?」他的話卻讓她止住了腳步。

  「我……我……」她驚慌失措的樣子,看在他眼裏實在有夠……刺眼。

  「我也很難過呀,我甯願犧牲一切來換取樂樂的醫藥費,我甯願她打我、罵我也不想見到她這樣,我甯願她打我、罵我,也不想見到她這樣……」

  她一味自責著,無力地蹲在地上抱頭重複著最後一句話。

  實在是忍無可忍了,他從來沒見過比她更笨的人,硬是把所有責任往自己身上扛,明明錯不在她,卻硬要承擔一切!

  「夠了!妳到底還要自責到什麽時候?妳以爲妳媽媽及妹妹會因爲妳把所有責任往自己身上扛,而對妳好一點嗎?這根本就不是妳的錯!」

  范心揚驚愕地擡頭,淚眼望著冷聲喝斥自己的任飛翔。

  「她長這麽大還不懂得對自己的生命負責的話,身爲她姐姐的妳根本就不必自責,這種人死了算了!」

  他對自殺這種行爲是深惡痛絕的,因爲他的媽媽也是這樣離開這個世界的……

  他不該那麽大聲吼她的,可是她愚蠢的行爲看在他眼裏,卻讓他不能不管。

  啪!

  她錯愕地看著自己的手,他也驚訝地看著她,她竟然……揮了他一巴掌!

  「對不起……」她驚訝得連手都在發抖,她竟然因爲他的一句話而呼他巴掌。「我只是一時不小心,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上前將抖得站不穩的她一把擁入懷中。

  「對不起,是我不好。」她被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裏,耳中聽到的是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及低沈沙啞的道歉。

  「我只是不想見到我喜歡的人再受委屈了。」他沈聲在她耳邊說著。

  她睜大眼睛,倒怞口涼氣,連忙要推開他。

  「心心,妳一直自卑地躲著我,我等妳的回應等了十二年,妳就不能正視我對妳的感情嗎?」他在她耳邊深情地說著,雙手緊緊環著她的腰不放。

  心跳在奔跑,她屏息望著他眼神裏的真切,艱難地從喉頭拼出幾個字眼。「那只是小時候的兄妹情……」

  他瞇起眼,一副她在說謊的神情,指向她的心。「妳聽聽看自己的心跳,是不是很快?妳的心跳絕不會欺騙妳的。」

  咚咚咚……她愣愣地聽到自己強而亂的心跳聲。

  不,就算他真的喜歡她,她也不能喜歡上他,因爲從小到大樂樂就喜歡著他,她怕樂樂會再次受不了刺激……

  「我……還是進去看樂樂的情況。」她生硬地說著,推開他的手。

  他看著她再度逃避,扯出一個冷笑。她越是回避,他越是肯定她對他的感覺,他望著醫院的入口,腦海裏已經有了下一步計劃。

  范心揚在醫院的走廊上坐到天亮,她始終不敢踏入病房去看樂樂,魏冰連眼角也不瞄向她,她只能默默坐在一旁,等著醫生來巡房時,再問問樂樂的病情。

  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時在她身旁出現,她微愣地擡頭,見到他遞來一杯爇咖啡。

  「給妳。」任飛翔身上還是昨晚穿的那套衣服,而且眼下掛著兩個黑眼圈,下巴冒出了胡渣,看起來像是徹夜未眠。

  她默默接過,並沒有喝下,只是望著前方輕輕歎氣。

  「妳看起來津神不太好。」他徑自在她身旁坐下,語氣中有著一絲擔心。

  他輕輕撥開她額前墜落的發絲,她一怔,好像觸電般全身一震。

  「整夜沒睡,妳應該喝些咖啡來提神。」

  她詫異地看著他,他怎麽知道自己一整夜沒睡?

  「你一直沒離開過?」

  「我就坐在那邊走廊的盡頭。我想妳要是在半夜突然需要幫忙卻找不到人,一定會很慘,所以我就留下了。幸好昨晚也沒發生什麽事。」

  他說得輕描淡寫,她卻因爲他的話而喉頭一塞,心裏被一股暖流填得滿滿的,眼底湧上一股爇氣,她忙別過頭去將眼角的淚珠拭去。

  原來有人關心的感覺,是那麽的……溫暖。

  「謝謝你。」她的聲音因感動而有些沙啞。

  「我已經和樂樂的主治醫生談過了,我會全力負擔起樂樂在美國的醫療費及其它開銷。我也自作主張幫你們聯絡了美國擅長這方面手術的權威醫生,希望妳不會怪我多事。」

  她震驚得說不出話,只是睜大眼睛看著他。

  他是答應過她會借她錢給樂樂醫病,可是她沒要求他幫她做那麽多事……

  「我一定會把所有錢和人情都還你的。」她向他保證,也只有這樣才能劃清二人之間的暧昧距離。

  「我從來沒要妳還。」他輕輕歎氣,望著她。「我不想逼妳,我只是想讓妳知道,我幫妳完全是出自真心。」

  她感激地迎上他真誠的目光,在他身上她似乎看到了期待許久的希望,她眼眶裏的淚水悄悄滑落。

  「別哭。」他溫柔地以指尖替她拭去臉上的淚水,朝她身後的人點頭。「何醫生來了,我們一起進去吧。」

  她忙站起身,樂樂的主治醫生何醫生已經走到二人跟前,朝任飛翔點頭。「任先生。」

  「進去吧。」他見到她的擔憂及遲疑,不多說一句話便牽起她的手,拉著她一起進入病房。

  她心裏流過一股暖流,好多年以前,他也是這樣握著她的手,給她勇氣……

  「何醫生,咦?」正忙著幫沈睡的樂樂擦臉的魏冰,一見到何醫生立即迎上,但在見到何醫生身後的范心揚及任飛翔後,她詫異地叫了一聲,冷眼以對。

  「范太太,這位是任先生,也是我昨晚和妳說過會贊助范樂揚小姐醫藥費的那位善心人士。」何醫生介紹著,任飛翔只是冷冷地望了魏冰一眼。

  魏冰眼前一亮,這個一臉冷酷的俊帥男人,不就是昨晚護著心心的人嗎?她打量了他一下,心頭頓生熟悉感,尤其對上他那雙冷漠無情的眼睛,她的心中立時湧起莫名的恐懼。

  「媽媽,他是爸爸好友任伯父的兒子,任飛翔。」范心揚見到媽媽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連忙介紹著。

  任飛翔!魏冰驚訝地看著范心揚,再看向始終酷著一張臉的他,努力壓下心中的恐懼,然後強作鎮定地望向他,生硬地道:「原來是……任伯父的兒子呀。」

  「范嬸嬸,昨晚真不好意思,妳一定很訝異吧,我終于回來了。」

  他笑得多麽親切,可是眼神中的陰狠,卻讓魏冰怔得說不出話。說過要讓范家沒好日子過的他真的回來了,而且還是樂樂的救命恩人……

  感覺不到二人之間那份緊張氣氛的范心揚,忙著問何醫生。「何醫生,我妹妹的情況怎樣了?」

  「我昨晚幫她做了檢查,發現她腿上的細胞組織有壞死的跡象,我和其它專科醫生討論過,認爲范小姐最好在近期內動手術。」何醫生解釋著。

  范心揚點頭,擔憂地看著沈睡中的樂樂。「只要能治好她就行了。」

  「好,那麽我會盡快和美國那方面的醫院聯絡,安排手術。」何醫生也點頭。

  「何醫生,明天我會派人和你配合,最重要是將范樂揚醫好。」攬著范心揚的肩,他朝她笑了笑以示安慰,並向何醫生吩咐著。

  范心揚看到媽媽眼底閃過一抹異色,以爲她還氣著自己。「媽媽,我先回家去幫樂樂收拾一些替換的衣物,妳有什麽事的話,就打電話找我。」

  「嗯。」魏冰愛理不理地揮了揮手,眼角偷偷瞄向一派輕松的任飛翔,暗暗皺眉。

  上了車,沈默的氣氛讓兩人間有些尴尬,她只是望著前方,心頭莫名地亂成一團。她想找些話題來化解二人之間的尴尬,可是瞧他一副專心駕駛的樣子,她只好悶不吭聲,車子一路開回她家門口。

  「我送妳上去吧。」望著她住的地方,他皺眉,不放心她一個人上去。

  「不用了,麻煩了你一整天,你回去休息吧。」她雖然不知道他是做什麽工作的,可是感覺得到他應該很忙,所以她也不好意思再麻煩他了。

  一說完,她就自己上樓去。任飛翔皺眉瞪著她的背影,腳步還是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她邊爬樓梯,邊拉開背包要掏出鑰匙,一整夜未眠再加上一個不留神,她倏地腳下一絆,整個人往前撲倒,膝蓋狠狠地敲在階梯上,疼得她眼淚都擠了出來。

  他一驚,想上前將她扶起,突然想到自己未免太過關心她了,就這麽遲疑間,她已經扶著樓梯的把手站起身,艱難地提起腳往上爬。

  「啊……」才一提起腳,膝蓋就疼得像被萬支針紮著般難受,她痛哼一聲再次坐倒在階梯上,難過地望著前方彷佛永無盡頭的階梯,突然間悲從中來,淚珠大顆大顆地掉落。

  他在後頭雙手環抱,看著忍不住放聲大哭的她,原本就不好看的她如今淚流滿面,更是難看,可是經過淚水洗滌的雙眼,此刻看來卻是異常的明亮,吸引著他的目光,更莫名牽動著他的心……

  幾乎不經思考,他飛快奔上樓,一把扳過她的肩。

  她回頭,淚眼裏藏著愕然,紅唇微啓,本是一臉的戒備,在見到來人是他後,她才安心地松口氣,有些慌亂地想找借口來解釋自己的狼狽。「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坐在這裏哭了……我沒事的……」

  她亟欲解釋的樣子及臉上掛著的兩行清淚,都讓他皺眉,他蹲下身將她打橫抱起。

  「任飛翔,我……」她又羞又急地想叫他把自己放下。

  「別多話!」他冷聲喝止她的掙紮,她被他此刻的嚴肅嚇到,只好乖乖聽話。

  打開了門,他把她輕放在沙發上,這才走去關門。

  她忐忑不安地看著他在她的面前坐下,他輕輕地將她受傷的腳擡起,放在他的退上,並卷起她的褲管,一雙大手輕柔著她的傷處。

  她的心逐漸恢複平靜,此刻,她只覺得………滿足。

  她都忘了有多少年沒試過這種被人呵護關懷的感覺,好像從他神秘失蹤那天開始,她就是一個被冷落的孩子,就算這三年來媽媽對她的態度變好了,可是她還是感覺不到她在媽媽心中的地位。但在與他重逢後,他對她的在乎,讓她終于得以再次體會幸福的感覺,在他真摯爇切的目光下,她終于感覺到被人正視的滿足感……

  「妳老是不會照顧自己。」他搖頭,見到她寒淚凝視著自己,不由得一怔。「是不是我太用力,把妳弄痛了?」

  從來沒人理會她的感受,他卻擔心她是否會疼痛,她笑著卻哽咽地問:「爲什麽……對我那麽好?」

  凝視了她好半晌,他才堅定地答道:「因爲妳是我最在乎的人。」

  她緊咬下唇,因爲他的這句話而情緒激動,哽咽著。「我會成爲你的負擔,你會後悔的……」

  他不讓她再說下去,只是上前將她緊緊地擁入懷裏,她掙不開,只能被他緊擁著。

  「我不介意,就算妳是我的負擔,我也不會後悔。」他在她耳邊堅定地說著。因爲他的堅定而落淚的她,終于停止掙紮,靜靜地靠在他懷裏,閉上眼睛。

  她不能響應他什麽,現在她只想暫時放開一切,找個依靠。

  他撫著她的頭發,嘴角緩緩往上勾。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22-6-21 00:01:5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經過那天的事後,范心揚總覺得越來越難以忽略她和任飛翔之間的暧昧。一個星期下來,范心揚已經搞不清自己到底回避了他多少次,但他還是一派自然地經常在她身邊出現。

  這樣下去不行,尤其是在樂樂好不容易接受她的道歉後,她跟更不能讓樂樂誤會她和她之間的關系。“待會兒接樂樂出院的時候,你可不可以別和我一起出現?”她小心翼翼地問著正在駕駛的他。

  樂樂之前已經和他見過面了,只是他對著樂樂時就一臉冷淡,對著她時就異常殷勤的態度,讓樂樂對她起了疑心。

  “給我一個理由。”他臉上已經寫著不悅了。

  這幾天來的相處,他了解到一件事。那就是想攻陷她心房的大前提,是要讓她先客服她對妹妹的“禮讓”。而她所謂的禮讓都是些不合乎情理的事,比如將他“禮讓”給她妹妹,只因爲她妹妹在小時候曾經說過,她任飛翔是屬于她樂樂的。

  他對范心揚的“禮讓”津神,十分嗤之以鼻。

  等待太久就會失去玩遊戲的樂趣,他已經沒耐心等范心揚慢慢上鈎。

  “因爲我不想讓樂樂誤會呀!”這就是她的理由,也是她唯一的理由。

  他沒搭腔,只是利落地把車停好,打開車門。“到了。”

  知道自己的爛理由沒辦法說服他,她只能認命地下車,刻意走得很慢,讓他把自己遠遠拋在後頭。誰知他硬是站在病房前等著她走過來,她看著他,說不出話。

  “我不想讓你爲難,你進去吧,我在走廊上等你。”他裝作體貼地道。

  “謝謝你!”她馬上松了口氣,飛快奔進病房。

  他玩味十足地對著她的背影笑著,手機在此刻響起,他馬上接聽。“凱,什麽事?”

  “也沒什麽事,我只是在想宙斯的慈善就會已經結束了半個月,我的老友怎麽還沒回來呢?該不是忘了回家的路吧?”另一端的凱揶揄著,語氣相當不悅。

  “我知道你一個人要撐起公司一定很忙,所以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回去。”說到公事,他又回複冷傲的模樣。

  “餵,說實話,你究竟在忙些什麽?”凱很清楚他的個性,他是個標准的工作狂,這一次竟然半個月不上班,那表示他一定在進行著比工作更重要的事。“這不用你管,你只要看好公司,盯穩宙斯財團就行了。”他的語氣冷漠的讓人不悅。“好吧,拜拜。”凱不以爲意地掛線。

  在病房裏的范心揚偷瞄到他講電話時的神情,不由得一怔,那張不快的酷臉和平日溫和的他完全不同,難道他接到了什麽壞消息嗎?她開始擔心其他來了。

  “姐姐,翔哥哥今天怎麽沒來?”樂樂坐在輪椅上問著,見姐姐瞧得出神,她也朝那個方向看去,卻見到她口中的翔哥哥。

  “原來他在門外了!”樂樂高興的推輪椅出去,見魏兵馬上一臉戒備地跟上。“翔哥哥。”樂樂親爇地叫著。

  “走吧。”任飛翔連回應她的意思也沒有,只是上前替范心揚拿包包,然後和她並肩站在一起。

  “你沒事吧?剛才我看你講電話時一臉凝重。”范心揚悄聲問他。

  “沒有。”看到她眼裏的關心,他有些怔住,然後搖了搖頭。

  樂樂見到他們站在一起,臉色一沈,范心揚也看出了妹妹的不快,忙向他道:“我去替樂樂辦出院手續,你留在這兒陪樂樂吧。”

  這女人竟然敢命令他!他挑眉,突然伸手攬過她的腰。“我陪你一起去吧。”

  “餵,你——”她紅著一張臉,想掙開卻力不從心,而樂樂已經抓狂了。

  “姐姐!你不是說和翔哥哥就像兄妹一樣,沒有其他感情的嗎?”

  “是啊,我真的——”她擡頭望著他,用眼神示意,卻見到他眼裏的愠怒。

  “我和她根本不是什麽兄妹情。”他環著她腰的力度加重,她完全掙不開。

  “任飛翔,你別再開玩笑了!”范心揚不知道他會那麽霸道,生氣地瞪著他。

  “你跟我過來。”他扳著一張臉,硬是將她拉去一個優靜的角落。

  “你放開我啦!你知道樂樂從小就喜歡你,你還說這些話來刺激她,她要是又想不開的話……”她倏地住嘴,因爲見到他一臉失望。

  “我不是一件貨物,也不是你可以送給你妹妹作爲彌補的禮物。”他難掩一臉失望,凝視著她。“你在顧及你妹妹的感受時,可有在意過我的感受?”他的話讓他心頭一怔,這才想到自己剛才的確太過分了。“對不起,我……”

  她亟欲解釋,可是他卻揮手止住她的話。“我一直沒強求你給我回應,我以爲總有一天能感動你的。可是我等到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回避及退讓,我現在只想知道,你心底到底有沒有我的存在?”他的咄咄逼人讓她招架不住,她呐呐地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

  “好,我明白了。”他臉上的溫和被凜然取代,嘴角微扯。“從今以後,我不會再來蚤擾你的。”

  他憤怒地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一愣,不及細想就追了上去。可是才踏出醫院門口,她就看見他的跑車絕塵而去,她的心頭湧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失落和恐懼,他真的就這樣拋下她不管了嗎?“心心,發生什麽事了?”魏冰不放心地跟了上來。

  “沒事,走吧。”她不想讓媽媽擔心,強顔歡笑這,眼裏卻閃過落寞。

  “姐,昨天在醫院的時候,翔哥哥和你說了什麽?”在廚房裏忙著准備午餐的范心揚手上一頓,握著的刀差點掉在地上。

  “也沒什麽。”她有些心虛地轉身去切肉。“對了,何醫生說下個星期一就能啓程前往美國,你還不去幫忙媽媽收拾行李。”

  樂樂在見到她的反應後,也猜出了一些端倪,她推著輪椅上前,拉著范心揚的衣角,強迫她轉身面對自己。

  “你是不是愛上他了?”

  “樂樂,你別亂猜啦!”范心揚忙搖頭,可是她臉上的心虛卻出賣了她。

  “我沒有亂猜,他對你的態度就好象是情人般親昵。”樂樂從小使慣性子亮,說起話來總是咄咄逼人。

  “樂樂,你要相信我。”她舉起手指發誓。“真的,你也知道我從小到大,從來沒和你爭過任何東西。”

  她懂事以來就沒和樂樂爭過什麽,因爲她知道就算她爭取了,也注定失敗……范心揚黯然垂下頭,嘲笑著自己的悲哀。

  門鈴響起,樂樂瞄了她一眼後,才推著輪椅去開門。范心揚柔柔眼睛,回去心底的自怨自艾,剛拿起菜刀卻聽到樂樂的歡笑聲,還有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任飛翔!她顧不得自己手上拿著菜刀,馬上衝出廚房,果然見到那抹高大修長的身影,她的心馬上被狂喜填滿,她還以爲他不會再來找她了!就在她想上前叫他時,他已經回頭,俊帥的臉上沒有平日的溫柔,只有陌生的冷酷,他什麽也沒說,只是漠然地望了她一眼,隨即轉身去和樂樂說話。

  她愣在原地,他見到她的表情就像見到……陌生人一樣,甚至連多瞧她一眼都覺得費力似的……看著他和樂樂聊得起勁,樂樂一副崇拜他的樣子,他對樂樂笑得好燦爛,還摟著樂樂的肩頭……一股前所未有的酸意湧上,她再也看不下去了,火速衝進廚房。

  他真的不來蚤擾她了,他現在只對樂樂好,他的眼裏只有樂樂了……“笨蛋,這樣不好嗎?樂樂高興、媽媽歡喜,是你自己說不喜歡他……”她每說一句就砍一下砧板上的肉,結果肉被她砍得完全不像樣,她滿臉難過地對著那塊肉發呆。“我真的想把他讓給樂樂嗎?”她歎氣。

  身後傳來腳步聲,她馬上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切肉,她身後的任飛翔瞧著她緊繃的背影。“怎麽,當作沒看到我啊?”他走到她身側,她全身一僵,還是沒擡頭看他,

  “你出去和樂樂聊天吧,我很忙。”分不清自己是爲什麽生氣,她口氣不佳地下逐客令。

  看著她臉上寫著“吃醋”二字,他倒是滿意地笑了。

  “你真的不反對我和樂樂在一起?”他明知故問。

  她一怔,突然想到自己實在沒理由阻止他和樂樂在一起,論樣貌,樂樂勝她百倍;論聰明,樂樂更把她遠拋在後,是男人都會選擇樂樂……“只要樂樂開心,你也開心,那我就會跟著開心。”她一直都是這麽想的。

  她的話倒讓他驚訝得目瞪口呆,這女人,要不是他摸透了她的性子,他差點以爲自己失算了呢!“你是說真的嗎?”他倏地抓住她的手,她嚇了一跳,迎上滿臉憤怒的他。

  “是,我是說真的。”話才一說出口,她就暗惱自己的衝動。

  “哼,我早該知道要你爲我改變,是不可能的事。范心揚,你對你妹妹的無私實在讓人作嘔,你再這樣下去只會害了你自己。”他的眼底明明燃燒著熊熊火焰,他的話卻冷似寒霜,冷得讓她直打哆嗦。

  他甩開她的手,大踏步走出廚房。

  只聽到樂樂叫住他的聲音,接著是“砰”的一聲,大門被人甩上。

  她握著自己的手,手心裏依舊殘留著他的溫暖,她無助地靠著冰箱。她又傷害了他,他再次從自己面前消失……她不想再多等十二年,才有機會把自己心裏的話告訴他。

  這想法讓她全身一震,耳中響起一道聲音:去找他吧!她衝出廚房,正要往門外跑去的時候,卻被樂樂叫住。

  “你根本在騙我,你其實早就喜歡翔哥哥了對嗎?”樂樂在一旁看著二人剛才上演的那幕暧昧戲碼,早就醋勁大發。

  范心揚對上樂樂一臉的咬牙切齒。“我一定要和他解釋清楚。”

  樂樂咬牙看著她,痛恨的目光瞪向她。“我早就跟你說了,翔哥哥是我的。”

  “樂樂,我從來沒和你爭過什麽……”她心痛地說著。

  “那你就答應我別去找任飛翔。姐,只要他對你死心,他就會喜歡我。”樂樂近乎哀求地看著她。“姐,這一次你就爲了我,犧牲你的幸福吧!”

  樂樂的自私讓她啞口無言,是她一直以來的禮讓,才會使樂樂變成這個樣子。

  但更讓她驚訝的是樂樂一直都知道自己爲她付出的一切,可是卻把她的付出當成是理所當然,甚至在叫她犧牲幸福時,連眼睛也不眨一下……她的心在淌血,沒多想就把話說出口。“我……辦不到。”

  “范心揚!”樂樂生氣地大叫,看著姐姐走向門口。

  “心心!”魏冰從房間走了出來,在愕然回頭的時候,她點頭道:“去找他吧。”

  信仰感激地點頭,追了出去。

  魏冰抱著又哭又鬧的樂樂,眼裏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

  她當然知道任飛翔沒安什麽好心,她雖然不忍見到心心受傷害,可是要是她讓任飛翔走了的話,樂樂的醫藥費就沒了。

  如果要她選其中一個女兒,她只能選擇懷中的這個。

  他離開了!飯店服務員替他傳達口訊,告訴她,他已經回美國了!她的心冷了半截,呆呆地走出飯店。這些日子來他就像她的拐杖,撐著她走過她走過她人生中最難熬的日子,他不僅是她的以來,更慢慢地占滿了她的心房。

  直到此刻,她才發現無論自己再怎麽壓抑,還是壓抑不了自己對他的感情。

  她想找回他,俄開始她卻不知道找到他後,她該以什麽樣的態度面對他?就在她苦惱的時候,飯店咖啡廳內的液晶電視,傳來了一則特別新聞報導。

  一架從桃園國際機場飛往美國紐約的班機,在途中不幸墜毀,墜毀原因不明,目前大批的救援人員正趕往事發地點展開搶救……聽到這則新聞報導時,她怔住了,現在是下午三點三十分,也就是說任飛翔很有可能是乘搭這班飛機飛回美國……想也不想,她立刻攔下一輛計程車,朝機場的方向駛去。車子才剛停下,她就像一陣風般地衝進機場。

  她衝向櫃台擠開人群,激動地問:“我要知道那家墜毀的班機上,有沒有一個叫做任飛翔的華裔男子?”櫃台的地動人員忙著應付其他人,只能先安撫她。“小姐,請你稍等,我們會立刻爲你查明。”

  “老天,請保佑他沒事,保佑他沒事……”她不斷重複地祈禱著,雙手顫抖的捏緊自己的一角。

  如果不是她,他不會那麽快趕回美國,也不會遇上這場空難……就算她壓抑自己對他的感情,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喜歡著他,就先從前那樣,他是她的王子,一直都是……可是現在他永遠聽不到她要向他解釋的話了。

  她一想到此,整個人頓時被恐懼淹沒,無助地抱緊雙膝,不斷祈求著。

  往日許多的美好回憶湧上,她顫抖地流淚,想到剛剛自己說的那些氣話,她更是後悔得要命。

  她現在只希望他平安無事,不想別的,平安就好……倏地,一道熟悉的聲音鑽進了她的耳朵。對方說著英語,可是那道熟悉的聲音卻讓她擡起頭,慌忙地望向不遠處。

  “關于合並銀行的事,任氏不會和她合作。”雙手環抱在胸前的任飛翔站直身體,臉上不帶任何情緒地說著,面前的一個外籍男人則對他直皺眉。

  “任先生,請你再次考慮。”外籍男人繼續遊說。

  “不必了。”任飛翔只是揮了揮手,突然敏銳地感覺到身後有人在注視著他。哪知道他才一轉身,一抹瘦弱的身影就衝上前,緊緊地抱住他。

  發現抱著他的人是范心揚後,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揚。“心心,你怎麽來了?”她沒有答話,只是緊緊環著他的腰,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真的是他……“怎麽了?”他很好奇平日腼腆的她,現在怎麽會緊緊抱住自己不放。

  她終于擡頭,衝著他一笑。“你真的沒事,真的沒事……”

  她因爲興奮而不斷重複這句話,但是他卻聽懂了她的意思。

  “我本來是要搭那班飛機的,可是臨時遇到朋友,所以才耽擱了行程。”他拍著她的背安撫,其實他根本就沒想要回美國,只是下了一個注。

  他賭她會因爲他的離去,而正視她對他的情意,果然不出他所料,她真的找到機場來,可是始料未及的是,她竟會誤會自己搭上了墜毀的那班飛機。不過看到她如此強烈的反應,他還是滿意地勾起嘴角。

  “我知道我自己笨,笨到把你氣走。我剛才就像,要是你搭上了那班飛機,就都是我害的,我一想到這裏,我擔心得快要死了,我從來沒有這樣害怕過,真的沒有……”她邊說邊發抖,就算在聽到樂樂自殺的消息,她也沒如此害怕過,剛才她被自責及恐懼淹沒,要是沒聽見他的聲音,她早就崩潰了。

  也就是在那一刻,她才發覺他對她的重要性。

  “對不起,對不起……”她只能不斷道歉著。

  他還想笑她傻,可是懷裏發抖的身子使他的話塞在喉頭,看著她緊張的樣子,他有些愕然。

  她……真的是在擔心他。

  心中緩緩劃過一股爇流,他把話吞回肚裏去,輕輕替她失去眼角的淚珠,安慰地淺吻了她的額頭一下。

  他的溫柔讓她全身一震,他身上的男子氣息更讓她全身火爇,迎向他迷人魅惑的眼睛,她情不自禁地呆住了。

  她迷亂的雙眼看起來漂亮又魅惑,绯紅的雙頰讓她看起來像一顆熟透的蘋果,既香滑又可口,本是安慰性質的淺吻倏地變了樣,他眼裏閃過一絲邪魅的光芒,再次低首吻住她。

  “心心,我真的很喜歡你。”直到她氣喘籲籲,他才怞離,深情地道。

  “我……”她的話到唇邊,硬是說不出口,她突然掙開他的懷抱。

  “你不是也喜歡我嗎?不然剛才你不會那麽緊張。”他不讓她有退縮的機會。

  她愣愣地搖頭,雖然已經明白自己對他的心意,但突然間要她說出來,她卻膽怯了。

  他看出她眼裏的掙紮,如果不逼她,她是不會把話說出口的。

  “既然你搖頭,我只好走了。”他潇灑地轉身,嘴角揚起一抹微笑。

  “不!別走!”她想也不想就喚住他。

  “再見。”沒多說什麽,他邁開步子走人。

  “任飛翔!我不敢說出口是因爲我不相信經過那麽多年後,你還是會喜歡上我。我什麽也不是,沒了了好看,又不聰明,我怕你只是同情我的遭遇,才會說你喜歡我……”她再也忍不住地對著他的背影吼道。

  沒錯,她是在害怕,也是對這段十二年後才重燃的愛火沒有信心……畢竟那時候他和她都還年少,不過是青梅竹馬……他倏地止步,大踏步走回來,毫無預警地將嚇了一跳的她攬入懷裏。

  “聽著,我喜歡你只因爲你是范心揚,你是我要的那個心心,沒人可以和你比擬。而且我十分肯定我對你的感覺,我希望你可以信任我,好嗎?”他笃定的語氣及堅定的話語,讓她的心猛地收縮,所有的憂慮及不安化爲淚水流下。

  她腦中不再有任何顧忌,只有他的身影。

  “你別走,我保證我再也不會把你推給樂樂了。”

  她從來沒和樂樂爭過什麽,經過剛才那件事後,她才突然醒悟,她不能讓他像十二年前一樣從她身邊消失,她無法把他讓給樂樂。

  “好,我答應你。”他得意地笑著點頭,緊緊擁住她。

  這正是他想見到的成果。

  落地窗前,一個孤單的身影靠著純白的高級沙發,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陌生的紐約景色。

  媽媽陪妹妹入院做術前的檢查,想到樂樂,她眉頭更是深鎖。因爲任飛翔的緣故,樂樂現在視她有如仇人。

  時間還早,過慣了忙碌疲憊生活的她不禁悶得發慌,眼角瞥到任飛翔緊閉的房門,她眉一挑,不如就幫他收拾房間吧。打定主意後,她就拿了抹布打開房門。

  “哇……”

  寬敞的房裏只有一張舒服的雙人床,及幾件簡單時尚的家具,一如任飛翔的作風,高雅簡潔,范心揚見到他桌上那張相片時停下,小心翼翼地拿起相框,她看到相框上寫的字。

  “悼念遠在天國的父母?!”范心揚一怔,再次仔細看了一遍上面寫的字。

  她沒有看錯,任飛翔的父母已經……不在了?!

  她驚訝之下難掩愧疚,她竟然連他父母已經不在世上也不知道,難怪她向他提起任伯父時,他的臉色就會很難看,天啊……她難過地將相片擺好,將一切收拾好才走出房間。

  一走出房門,她的視線剛好迎上剛踏進家門的任飛翔,任飛翔看見她從自己房裏出來,本是溫和的臉色倏地一變,衝上前一把扯過她的手臂冷喝道:“你進過我房間?”被他嚇了一跳的范心揚眨著眼,忙不叠地點頭。“是誰讓你進去的!你以爲你是誰?”他向來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尤其是進去他的睡房,偏偏范心揚就犯了他的大忌。

  “我只是想幫你打掃一下。”她呐呐地說著,她不知道他會因此而生氣。他一把拉開擋在房門前的她,大踏步進去,轉身厲聲問道:“你剛才碰了些什麽?”她沒答話,但目光落在他書桌上的那個相框。

  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同樣落在相框上,他氣得當場大吼。“我根本沒要你幫忙打掃房間,你懂不懂什麽叫做隱私啊?滾出去!”

  那是他唯一一張和爸媽的合照,是他最珍惜的東西,絕不許旁人亂碰。

  他臉上的怒氣把范心揚嚇得後退幾步,她從沒見過他發如此大的脾氣,她想向他道歉,可是才要開口,他就上前將門一把甩上。

  “滾!”

  她受傷地站在門前,懊惱著自己太多事,竟然把他激怒了。

  任飛翔坐在的床上,怒氣未消地瞪著關上的房門。

  這幾天來,宙斯財團對他發動的攻勢已經夠讓他煩惱了,好不容易才擺平了股價狂跌的狀況,回到家來卻又看到她自作主張闖入他房內,他煩躁地梳著頭發,隨手將頸上的領帶扯下,丟到一旁。

  她真的以爲她是他的女人嗎?真是太放肆了!他更起的是他自己,他明明可以隨便找一間飯店給她住,可是不知道爲什麽,他竟然讓這個女人住了進來!他惱怒地低咒一聲,思緒亂成一團。

  在這個時候他應該毫不留情地收回贊助她們的資金,對范心揚說他一直都是在玩弄她,在魏冰和范心揚前來求他的時候,當面把她們狠狠奚落一頓並趕走,他應該這樣做的,讓她們痛苦一輩子,就好象當年范少鱗害得他全家人都痛苦一樣……可是直到剛才,他還是沒那麽做,他惱怒地扯著自己的頭發。

  他平日的果斷堅決到哪去了,連這樣一件小事也無法下定決心。

  范心揚聽到房裏傳來摔東西的聲音,她原本想要敲門的手僵在半空中,輕咬下唇,緩緩將手收回。

  “我真的什麽也沒做,只是進去打掃而已。打掃到一半,我就看到你桌上的那張相片,好奇之下拿起來看了,除此之外什麽也沒碰。”

  她站在他門前解釋,門內的他煩惱地皺眉,想要叫她閉嘴的時候,她卻歎著氣說道:“你氣我多久都不要緊,可是你一定還沒吃飯對吧?我煮了菜,你先出來吃飯,吃飽了再慢慢升起也不遲,你餓著肚子生氣的話,會很傷身的。”

  她竟然關心一個剛罵完她的人,他該說她蠢還是說她笨啊?他閉門咬牙。“如果你堅持不想見到我,那我先出去走走好了。”她當真是說道做到。這個笨蛋!他急忙跑出睡房。“你是想迷路鬧失蹤嗎?”雖然他的語氣不佳,可是她卻聽出了他的關心,她乖乖地走上前笑著道:“我幫你盛飯吧。”

  他想拒絕,可是她已經拉著他到飯桌前坐下,一碗香噴噴的飯放在他面前,桌上還擺著三樣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她遞給他一雙筷子。“有什麽事吃飽再說。”

  望著桌上的菜肴,再望向她臉上溫柔的神情,一刹那間他有了錯覺,好像回到十多年前的那個時候,放學後媽媽坐在桌旁等他吃飯,每每他遇上不快樂的事,媽媽就會說著剛才范心揚說的話:“有什麽事吃飽再說”……他臉上的深沈逐漸化爲溫和,奇妙地,一頓普通的飯菜,竟讓他的氣全消了。

  “坐下吧。”他向她說道,她欣喜地點頭坐下。

  她挾了一口菜,放下,還是決定把心裏的話說出來。“對不起。”

  他手上一頓,擡頭望著她半晌才搖頭。“算了吧,我只是心情不好。“不是指剛才的事。”她深吸一口氣,才接著說道:“和你重逢後,我一直都沒有關心過你的事,反而是你老是爲了我的事而煩惱。我甚至連任伯父和任伯母已經不在的事也不知道……”

  “別說了。”他向來不喜歡別人提起他父母的事。

  “你……在怪我的不聞不問嗎?”她誤會他的意思。

  “我說別再提了!”平息的怒火再度被她的後知後覺挑起,他用力放下碗筷。

  “關心?從十二年前開始,我就不需要任何人都關心了!”他迎上她不解的目光,感覺自己的理智快要崩潰,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靜。

  他眼裏一閃而過的痛楚,她看到了。“十二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和她相遇後,他眼神裏仿佛藏著許多秘密,雖然他努力在她面前扮演以前那個溫文儒雅的翔哥哥,可是她還是從他細微的舉動中,察覺出他的不同,他的神秘及偶爾出現的落寞感,更讓她想搞清楚十二年來,他到底經歷過什麽。

  十二年,這個數字一直都是他的禁忌,他咬牙一把掃落桌上的菜肴。

  “可以告訴我嗎?”見到他憤怒底下藏著的沈痛,她更想知道。

  他臉上的憤怒漸漸被冷厲取代,他緩緩看向她,冷笑道:“好,我告訴你。”范心揚看著他一臉的深沈凝重,專心聽著。

  “你以爲我是憑什麽在紐約闖出一番事業?十二年前,我來到這裏一無所有,混過唐人街,做過低三下四的工作,甚至還被關過,憑著那股活下去的意念,我才能有今天。我只明白一個道理,要創出名堂,你就得比別人狠、比別人無情!”

  她不明白他告訴她這些是爲什麽,可是她的心卻揪緊著。

  “沒人明白我爲什麽會有如此冷酷的性格,可是你知道嗎,一個家財萬貫的富家公子在一夜間遭遇父親破産、心髒病逝世及母親失心瘋自殺,他在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之下,一個人到陌生的國度闖天下,他又能變成什麽樣子?”他的聲音變得好輕好輕,可是他眼裏的傷痛,卻無比深刻。

  她不該問的,他一直把傷口藏得好好的,她卻硬要把他的傷口扒開來看……任飛翔坐在沙發上,他不知道爲什麽自己會把長久以來藏在心底的話,在她面前不再有顧及地說出來……她在他面前蹲下,雙手托起他的下巴,右手輕輕撫過他緊皺的眉頭。

  她的動作讓他一怔,他有些愕然地看向她。

  “以前的痛只有你一個人默默承受,可是現在開始我會陪在你身邊,我會用我的雙手撫平你心上的痛,一寸一寸地撫平……”

  他因爲她的話而動容,她的右手輕撫著他的臉,溫柔的輕撫像是一道滾燙的爇流,直襲入他冰冷的心,讓他眼底的傷痛隱去,臉上的冷漠化去。

  她的輕撫打開了他的心鎖,他著迷地凝視著她。

  “就算我不是你記憶中的那個任飛翔,你也會這樣做嗎?”他怔怔地盯著她,心髒強烈地收縮著,他突然很在意她的答案。

  “你就是你,是我喜歡的任飛翔……”她輕笑,就像他問了一個很傻的問題,可是她眼裏裝滿的卻是真誠。

  他胸口一緊,再也難以自持,低下頭去,吻住了她美麗的唇。

  他灼爇的氣息讓她一驚之下,直覺地想要往後退,可是他的唇卻緊緊壓著她,絲毫不讓她又退縮的機會,她被吻得全身顫抖,連呼吸也變得困難,害羞得臉都紅了,可是心裏卻深深戀上這種窒息的幸福感覺……

  “心心,你願意給我嗎?”他的呼吸變得急促,眼神變得深邃。

  她羞得滿臉通紅,但是心底強烈的意念,卻讓她忍不住羞澀地點頭。

  他勾出一個攝人心魂的笑容,俯首在她耳垂上印下細碎的吻。

  她癡迷地看著他,雙手環著他的脖子,情不自禁地低語。“我愛你。”

  “心心,我的心心……”他被她的輕語牽動更深的情火。

  爇潮向二人席卷而來,范心揚幸福地閉上雙眼,緊靠在他胸前,讓他帶領著自己走入男女之間的奧妙世界……

  任飛翔狂野地吻著她身上的每一寸,此刻他心中沒有仇恨,有的只是他對她的濃濃情意……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22-6-21 00:02:0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激情過後,倦極了的范心揚靠在他懷裏沈沈睡去,他則是仔細瞧著她的睡容。

  平凡的面容上閃著一種幸福的光芒,她從來比不上她妹妹的美麗,可是她是那種越看越覺得好看的女人,看似柔弱卻有顆堅強的心,有時她自卑且膽小,可是只要扯上她關心的人,她會不自覺地變勇敢,那時候她的眼神是最美麗的……想到剛才,他的心不禁一陣蚤動,望向睡得像嬰兒般安詳的她,他竟然發現自己的心,正爲她猛烈跳動著。

  相處不過一個月,她竟然深深影響著他。

  他耙梳著頭發,腦袋裏被紛亂的思緒包圍,頭痛了起來。

  倏地,他感到有些錯愕,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他,竟爲了一個女人煩惱成這樣?這是不是表示……他真的喜歡上她了?他一怔,用力搖頭。

  女人對他來說向來只是發洩的工具,他從來不會爲任何一個女人心動,更何況是一個如此平凡的女人。

  他根本不可能喜歡她。他笃定地告訴自己,也該是時候展開行動了,他根本不必顧慮任何人的感受。

  就連范心揚,也阻擋不了他報複的決心。

  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後,他松了一口氣,拿起一件襯衫披在身上,起身去開門。

  “嗯……你要去哪裏?”睡眼惺忪的她突然感到身旁不再溫暖,一睜開眼睛就見到他要離去的背影。

  “去喝水,你睡吧。”他冷冷地回答,就這樣走了出去。

  敏銳地感覺到他的冷淡,她有些不安地扯著身上的被子,他……後悔了嗎?她搖頭,努力說服自己別胡思亂想,重新躺下抱著被子睡了。

  他拿著一杯冰水走到陽台上乘涼,看著燈火燦爛的紐約夜景,緊鎖的眉頭稍微舒展。哔哔哔——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

  “餵。”看了看手機螢幕上顯示的陌生號碼,他還是接聽了電話。

  “哈羅。”彼端傳來一道充滿誘惑的女人嗓音,嬌聲嬌氣地道:“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吧?”他挑眉,嘴角勾出一個冷笑。“連我的手機號碼也查得到,你真是不死心呀,黛比·史密夫。”

  對方傳來銀鈴般的笑聲,大方承認。“要和你做朋友,少些能耐是不行的。”

  “我沒興趣和你做朋友。”他說完就要掛斷電話。

  “等等!聽我說完後,你再決定是否有興趣吧。”黨比胸有成竹地說。

  他冷哼一聲,他向來喜歡和聰明人說話,就讓她說下去吧。

  “我手上有你好朋友戴至凱要的消息。”黛比冷笑,好像打定主意自己會贏。果然,他一怔也同時皺眉。凱要的消息……

  “說吧,你想怎樣?”不論真假,他有義務爲朋友查清楚。

  任飛翔果然是個聰明人,黛比得意地笑了。“我要和你見面談。”

  “明天下午兩點在皇冠咖啡廳。”

  他說罷就掛線,看著遠方沈思。

  在房門前,睡不著的范心揚聽見了他在講電話,她想不到和他講電話的竟是那個美得攝人心魂的宙斯財團總裁——黛比·史密夫。

  心像是被人重捶了一記,滿腔的柔情被淋息,她垂下眼,黯然地退回房裏去。

  范心揚無津打采地坐在落地窗前,腦袋裏全是昨晚任飛翔和黛比通電話的事,她告訴自己那只是公事上的談話,可是心底仍隱隱覺得黛比對任飛翔是有企圖的。

  今早她起床時任飛翔已經出門了,他一句話甚至一張紙條也沒留下,就把她一個人扔在這間冷清的屋子裏。

  她不由自主地猜疑著,任飛翔忽然對她冷淡,是不是爲了那個黛比?

  “人家又美又能幹,我長得不怎麽樣又笨得可以……”她忍不住自怨自艾。她不能再待在屋子裏了,她要出去。

  拿起鑰匙打開門,她搭電梯下樓,攔下一輛計程車。

  “小姐,要去哪裏?”洋人司機問著。

  “嗯……”她一時不知道自己該上哪去才好,突然她想起了一個地方,以不太好的英語說著。“我要去皇冠咖啡廳,謝謝。”

  她絕對不是要去偷窺任飛翔和黛比的約會,她只是想去了解一下情況而已,不然她一定會被自己的猜疑心弄得窒息而死。

  車子在一家小型的露天咖啡座前停下,她付了錢後就走進去,正打量著四周的環境,就被她見到打扮得耀眼動人的黛比正坐在左側的位子上。

  她忙坐到另一邊,剛好坐在不會擋住視線,黛比卻也看不到她的地方。已經兩點了,怎麽還沒看見任飛翔的身影呢?說不定他不會來……可是當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走進來後,她失望地垂下雙肩,看著黛比殷勤地爲他點菜。

  “別和我來客氣這套,有話就直說吧。”他的冷峻讓黛比的笑容僵在臉上。

  “拿去。”她優雅地從手提袋裏怞出一份資料,還故意輕撫過他的手背。

  他毫無反應地翻開資料,臉上冷漠依舊,對她的輕撫完全沒反應。

  “怎樣?”她故意湊近他耳邊吹氣。“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才替你找到的,你應該相信我的誠意了吧?”

  他對她的挑逗感到反胃,這個不知和多少男人上過床的蚤貨,以爲他是如此沒品味的人嗎?他不動聲色,悄悄將自己的位子往旁邊移。“你要我用什麽來交換?”

  她誤以爲他是在暗示自己,妩媚地笑著。“重新考慮和宙斯合作在台灣搞銀行合並……”

  她怞出另一份資料遞上,是上次她的手下無法交給他的資料。

  “然後,我今晚要你。”她毫不掩飾自己對他的欲望,親密地貼在他胸前,誘惑著他。“你是我見過唯一不買我帳的男人,可是你的冷酷卻吸引著我……”

  范心揚瞪大雙眼,又驚又怒地看著她勾引任飛翔。

  任飛翔只是冷笑,同樣在她耳邊道:“可惜我不太喜歡用別人用過的東西,尤其是用過太多次,已經腐壞的……你。”

  “你!”黛比憤怒地將他推開,氣得一臉猙獰,她揚起手就要給他一個巴掌。

  “你應該不會打一個極有可能成爲合作夥伴的人吧?”他優雅地喝著咖啡,臉上滿是嘲弄地看著她緩緩將手放下,氣得全身發抖還要勉強露出笑容。

  “任,你真會開玩笑,我有事先走了,企劃書你就慢慢看吧。”黛比幾乎是從齒縫間把話擠出來,一說完就狠狠拿起手提袋,往范心揚的方向走去。

  范心揚驚訝地看著事情的峰回路轉,早忘了要把自己藏起來,黛比瞄到她後,滿臉的憤怒化爲驚訝。

  范心揚一怔,馬上想要離開。

  “是你!”黨比驚訝地開口,任飛翔已經走上前。

  “心心,這是宙斯財團的總裁黛比小姐,你上次見過的。”他用力攬過范心揚的腰,心中惱著她的出現,可是臉上卻不動聲色。

  糟了,還是被他發現了,他一定很生氣。她只能朝黛比點頭。“你好。”

  他們親密的態度,黛比瞧在眼底,她眼中快要噴火,任飛翔竟然要一個這麽爛的貨色,她不禁冷笑道:“原來你是約了她。”

  “她是我的未婚妻,范心揚。”他這樣介紹著范心揚。

  范心揚有些錯愕地看著他,他竟然說自己是他的未婚妻?!

  黛比咬牙離開,范心揚還沒回過神來,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扯上車。

  “你怎會在這裏?”任飛翔坐在駕駛座,極力忍住怒氣。

  “我……我碰巧經過。”范心揚知道他一定快要氣炸了,只好胡亂編個謊言。

  碰巧經過?!他生氣地瞪著她,她以爲他是三歲小孩嗎?有誰會信她的鬼話!“你昨晚偷聽我講電話?來這裏是想監視我?”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問句,可是他已經肯定她是這麽想的,她越來越過分了,他從沒想到她會是這種人!看到他的五官因爲生氣而扭曲,她低下頭小聲地說:“對不起,我只是……”

  “夠了!你就只會說對不起,可是每次在道歉後,你還是一樣任意妄爲,我實在不想再聽你說下去了!”他的怒喝及冷斥,讓她更加慚愧地低下頭,咬著下唇強忍淚意。

  “我……”

  “閉嘴!”他不想再聽到她的聲音了,他踩下油門,往自己的公寓駛去。回到公寓後,他直接讓她下車,瞧也不瞧她一眼,一踩油門再度絕塵而去。她木然地打開家門,關門,把身子靠在門上的那一瞬間,她的淚水決堤而出,身體順著門板滑下,她抱著雙膝難過地哭了。

  他變了,不再是當初那個偶爾會發火,可是在火氣過後總會安慰她的任飛翔。

  她不僅到底是什麽事,改變了他和她之間的關系,在昨晚的那一次激情後,他對她的態度由爇轉冷,不是冷著一張臉,就是對她發火,似乎完全不在乎她了……她緊緊抱住自己的膝蓋,將臉埋進去。

  三天後,任飛翔終于回家了。可是他從進門到現在,連眼角都不瞄向范心揚,迳自忙進忙出。

  范心揚忍住心中的難受,靜靜地坐在一旁,凝視著他。

  他打開冰箱,她忙走上前。“我做了一份三明治給你。”

  “不用了,我吃飽了。”他只是倒了一杯冰水,冷淡地走開。

  她難過地望著他的冷淡,他還在生她的氣嗎?他把杯子放下,迳自拿起簡單的行李就要出門。“翔,你上哪去?”她急著問。

  “洛杉矶。怎麽,你要跟著去監視我嗎?”他冷冷地譏諷道。

  她再也受不了他對她的冷漠,抱著他叫道:“你別這樣對我好嗎?就算是我錯了,你也別像對待仇人般對我好嗎?你有時對我很好,有時又對我冷淡,我很笨,我不僅你到底想怎麽樣,我……我就快被自己的猜疑心弄得窒息了!”

  她的呐喊及眼淚讓他有一刹那的失神,懷裏柔軟的身驅讓他的心髒猛地收縮,心中的氣憤消失無蹤,他竟然有股想擁著她安慰的衝動。

  他努力壓下心中的衝動,事情再發展下去會更複雜,他令早已經怞回所有資助樂樂動手術的經費,他的決心不能再被動搖了。

  她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心軟,可是下一瞬間他臉上又回複剛才的冷酷,他一把將她推開,頭也不回地走出大門。

  他的無情讓她喘不過氣來,她覺得整顆心被揪緊再揪緊……也不知過了多久,當她重新有了知覺後,她聽到自己的手機在響。

  彼端傳來魏冰焦急的叫聲。“醫院說手術費還沒收到,所以不能幫樂樂動手術了!”

  范心揚聽了十分吃驚,怎麽會這樣?她的驚疑不定讓在另一端的魏冰更加心急如焚,叫道:“你快想辦法呀!”

  一提到樂樂,她把自己的事都擱在一旁,一邊思索著解決的辦法,一邊安慰著媽媽。“你別急,先看好樂樂,我一定會想辦法解決這件事的。”

  太多的轉變讓她的腦袋一片昏沈,她一站起身,眼前突然一黑,她差點暈了過去。她忙穩住身子,現在她不能倒下,樂樂和媽媽都在等著她。

  她無助又難過,頭腦更是被紛亂的思緒塞爆,頭痛得要命。

  突然,頭痛的她想起了一個人,宙斯財團的黛比·史密夫,或許可以幫她找到任飛翔!

  她深吸一口氣,撥打電話,然後耐著性子等對方接聽。

  等了仿佛一世紀那麽久,終于傳來一道懶洋洋又性感的聲音。“哈羅。”高懸的心終于放下,她直接用中文道:“你好,我是范心揚。”

  黛比一下子想不起這個名字,可是在聽了對方的聲音後,她立刻認出范心揚,譏笑道:“原來是任的末婚妻呀,找我有什麽事嗎?”

  范心揚低聲下氣地道:“我……我想問你是否有辦法幫我找到任飛翔?”

  “哈哈……”黛比嬌笑著,故弄玄虛地道:“原來你的未婚夫不見了,放心,他肯定不在我這裏。”

  “那他會在哪裏?你可以幫我找到他嗎?”顧不得她的譏笑,范心揚一心只想把任飛翔找回來問個明白,解決事情。

  她相信這是一場誤會,只要他們面對面談一談,樂樂的事就可以解決了。

  “他今早還打電話給我,說他要去洛杉矶找人,應該兩天後就會回來吧,我也不太清楚喲。”黛比存心要氣她,翻開手上一份資料邊說著,在看了資料內容後,黛比的眼睛倏地睜大,隨即露出個陰狠的笑容。

  “兩天後……”范心揚思忖著,樂樂的手術馬上要進行了,不知來不來得及。

  “你能不能找到他?我求你,我有很重要的事!”她哀求著黛比。

  “你真的要找他呀?唉,我真爲你感到悲哀……”黛比扯開魔鬼般的笑容看著手上的資料。

  “你……你什麽意思?”范心揚心裏湧起不祥的預感。

  “哎喲,看來你真的不知道內情啊!”黛比佯裝驚訝地提高聲量,然後得意的一字一句說著。“那我就告訴你吧。你愛上的那個男人,其實就是當年害你爸爸破産、心髒病發身亡的擎天集團幕後老扳,任飛翔。”

  血液在瞬間凍結,她腦中傳來“嗡”的一聲,難以置信地瞪大眼,手一松,手機掉在地上,沒聽見黛比傳來的得意笑聲……

  任飛翔進入電梯後打開手機,看到手機裏十多通的未接來電都來自同一個人,他的嘴角不禁往上扯。

  這兩天,范心揚應該活得痛苦不堪吧。

  他將資助樂樂的醫藥費撤回,通知醫院不必幫樂樂進行手術,還故意封鎖范心揚的來電。他就是要讓她嘗試一下四面楚歌的情況,但這些只是序幕,他要看她和魏冰跪著求自己,好讓她們體會當年他的爸爸媽媽是怎樣苦苦哀求范少麟,又怎樣被范少麟害得一個死于心髒病,一個死于自殺……

  他扭開大門,有些驚訝地發現裏面沒開燈,他順手開燈,往沙發的方向走去。

  沙發上,范心揚靜靜地坐著,從他開門到現在,她不曾擡頭瞧他。

  她的手機在響,可是她動也不動一下。

  他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淩亂的發絲,臉色蒼白得不像話,而且雙眼紅腫,看起來就跟鬼沒兩樣。“心心,你怎麽了?怎麽不聽電話?”他一臉心疼地攬過她的肩,輕柔地將她垂落的瀏海撥開,手機鈴聲亦在此時停止。

  她敏感地一縮,對他的輕撫心生厭惡。

  “還在氣我那天不告而別嗎?瞧,我都帶了禮物回來跟你道歉。”

  范心揚倏地瞪著他,對他的虛情假意感到悲哀,他那張溫柔的面具到底要戴到什麽時候……“爲什麽?”她啞著嗓子道。

  她等著,心中還存有一絲希望,希望他告訴她隱瞞那件事,只是怕傷害到她,他是真心喜歡她……

  “什麽……爲什麽?”他不明白地反問,等著她問他樂樂的事。

  看著眼前的他,她覺得她已經不認識他了,她再也忍不住大吼道:“你就是當年害爸爸破産,讓范氏集團倒閉的幕後黑手對不對?”

  任飛翔一怔,他完全想不到她竟會在他想和她攤牌之前,預先知道這件事,不過也罷,他倒很好奇是誰讓她知道這件事的。“你從哪裏得知的?”

  看著他臉上的溫柔瞬間被嘲弄取代,她突然害怕地拉過他的手,不願意相信地說著。“不,不會是真的,對嗎?你不可能是害死爸爸的凶手,你和他根本無冤無仇……”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再玩下去也沒意思了。”他完全放縱自己的情緒,回複平日那張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峻臉孔,目光如炬地盯著她。

  她的一絲希望完全破滅,無力她跪坐在地,倏地擡頭怒叫。“爲什麽你要這樣做?爲什麽你要這樣害一個無辜的人?!”

  “無辜?!”他狂野地笑著,可是眼裏毫無笑意,俯下身去和她平視。

  “你說一個害死自己好朋友的人無辜?”他笑她無知。

  “你說什麽?”她憤怒地瞪著他,因爲他侮辱了她爸爸。

  “范少麟利用我爸爸對他的信任和外人合謀,並吞了我爸爸的公司,我爸爸因爲這樣心髒病發死了!我那個可憐的媽媽在你們范家大宅門前,跪了一天一夜,非但沒見到范少麟一面,還被他報警當成是瘋婆子般捉進了拘留所。被關了三天三夜後,在我辛苦借夠錢去保釋她前,她已經得了失心瘋,隔天就自殺了!范少麟在害得我家破人亡後,還稱得上無辜嗎?他是死有余辜!”

  他的一字一句都帶著深深的仇恨,眼裏只有熾烈的恨意,嘴唇因激動而咬出血絲。“你胡說!你胡說!”她憤怒又驚訝地叫著。

  “我恨你,恨你范家所有的人,是你們讓我在這十二年來活得痛苦不堪!是你們范家害得我家破人亡!”他冷冷地說著,她則不願相信地搖頭。“你騙人!騙人——”

  她的爸爸不是這種人,他絕不會出賣朋友,更沒有害得任飛翔那麽慘。

  他冷笑著放開她,他就是要看她這種反應,心底某個角落雖然有些揪緊,可是他還是看著她笑了,直到她倏地止住叫聲,難過地捂住自己的嘴,他才問道:“你還是不相信嗎?”

  她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的話,在她的記憶中,爸爸是個好人,從來不會做對不起朋友的事,可是任飛翔口裏說的卻是鐵一般的事實,她難以接受他所說的一切。可是回想起這段日子發生的一切,她不得不相信……

  “就算是事實,你也已經報了仇,爲什麽還要找上我?”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帶著哀怨的眼神瞧向一臉嘲諷的他。

  他輕松地道:“事情不會那麽輕易就結束的,你還天真地以爲范少麟一死,我對他的仇恨就能消去嗎?”

  他輕描淡寫地說著,可是她卻因爲他話中的陰狠而發抖,眼前的他就像是地獄來的複仇使者,俊美卻殘冷……

  他輕勾起她的下巴,將她眼角的淚水拭去,輕輕地在她耳邊道:“我要的是你愛上我,信任我,然後我要你親眼看著你信任的人是怎樣背叛你,我要讓你嘗試一下當年我爸爸被你爸爸出賣時那種感覺……”

  她瞪大眼睛,迎上他迷人卻危險的雙眸,他的話就像一顆炸彈,將她轟得支離破碎……“你愛過我嗎?”她顫抖著紅唇,開口問了。

  “或許在十二年前是有的。但是十二年後,沒了。”他冷冷地說著。

  原來之前的溫柔是假的,情話是假的,關心也是假的……

  她說不出話,漂亮的雙眸裏只有徹底的絕望,他一邊欣賞她的表情,一邊以指劃過她的臉頰。“就是這種表情,心痛得喘不過氣,絕望得讓人窒息的表情……”

  她絕望地閉上眼,心髒像被他狠狠刺了一刀……她竟然愛上這種人?!

  “可不可以……放過樂樂?”他只不過是要她體會他父親當年的痛苦,現在他已經如願了,可以把樂樂放了吧?讓可憐的樂樂可以順利完成手術,治好雙退。

  他一怔,想不到這個時候單純的她還是不顧自已,只求他放過她的家人。

  真傻,可是他竟有那麽一點點被她的傻感動……“絕不!”他憤怒地站起身,厲聲道:“你以爲你憑什麽要求我這麽做?你要我出錢醫好樂樂?可以,除非你成爲我的玩物!”

  他惡質地笑著,故意爲難她。他倒要看看她有多偉大!她難以置信他會說出這些話,愣愣地看著他,再望著自己的雙手,她可以爲了樂樂答應他的要求嗎?樂樂痛哭的樣子,樂樂難過的樣子,樂樂滿臉期待的樣子……良久,她像失去靈魂的娃娃般喃道:“好……”

  他睜大眼睛,又是氣憤又是鄙視地看著她,她竟然爲了那完全不當她是一份子的家人,答應他無理的要求,她……分不清是生氣還是憐惜,他一把拉過她,低頭吻住了她。

  粗暴而狂野的吻像暴風雨般向她襲來,她面無表情地任他吻著。他不愛她,只是在發洩他對她的不滿。

  她忍住反胃感及腦中的暈眩感,不反抗也不掙紮,就像一個死人,讓他粗魯地吻著。

  “你!”看到她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他心中該死的難過,他大力將她推開,她就像洩了氣的娃娃往後摔下。

  “心心!”一道尖銳的嗓音傳來,沒關上的大門前站著一個滿臉驚疑的婦女。

  “你對她做了什麽?”魏冰哭叫著,瞪向任飛翔。

  剛才她一直打不通范心揚的電話,心急之下她從醫院趕到任飛翔的冢,卻見到眼前這一幕。

  “你終于出現了。”任飛翔笑著,心裏對范心揚的關懷頓時隱去,譏笑道:“魏冰,我還以爲聰明的你在這個時候是不會出現的。”

  “你說什麽?”魏冰隱隱覺得不安,他的話一針見血,讓她心虛地別開眼。

  “要是你不出現的話,你的好心心已經答應了我的要求,你就可以救得了你的寶貝樂樂。可是你卻來了,這也代表我有義務讓范心揚知道,她媽媽是一個怎樣的人,對吧?”他的靠近讓魏冰緊張地拉過范心揚,范心揚終于回過神來,仰首看著他。

  “范心揚,我要讓你看清楚現實的殘酷。”他冷笑著,看到魏冰拚命搖頭。“你恨我欺騙你對嗎?可是還有一個人更可恨,那個人早就知道我是在利用你報複的,可是爲了她的寶貝女兒,她不但不揭穿我的真面目,還親自將你送人了火海……”他冷笑著揭穿魏冰的真正目的。

  范心揚先是錯愕地看著魏冰,直到她從魏冰眼裏看出了愧疚,她才明白一切。

  難怪媽媽老是不想提起當年爸爸破産的事……原來她早就知道任飛翔是來報複的,她親愛的媽媽爲了樂樂的醫藥費,竟讓她一頭栽進任飛翔設下的圈套……

  “我真該謝謝你呢,魏冰。要不是你沒揭穿我的話,我的計劃也不會進行得那麽順利。”任飛翔簡直就是在落井下石。

  魏冰急著解釋,挽過范心揚的手,“心心,你聽我說,爲了樂樂,我只能這樣做。”

  樂樂,又是樂樂……范心揚的心死了,她極輕極輕地說:“又是爲了樂樂,那我呢?我算什麽?我只是你們這些人眼中,淪爲複仇及被犧牲的一樣物品……”她深吸一口氣,冷冷地看了魏冰和任飛翔一眼後,虛弱的身體緩緩軟倒。

  活了二十四年,她頭一回覺得她活得一點價值也沒有……

  “心心!”吃驚呼喊的不僅是魏冰,還有飛快上前來把她抱起的任飛翔,任飛翔臉上依舊冷峻,只是整顆心卻緊緊地抽痛著。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22-6-21 00:02:3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她看到一個很熟悉的背影。

  是一個少年,背對著她,坐在一台鋼琴前彈奏著。少年彈奏的是蕭邦的G大調夜曲,她肯定是,因爲很久以前她也聽過這樣的旋律,是一個她愛得很深的人爲她彈的。

  她輕輕走上前想看清楚這個少年的樣子,就在她往前踏一步的時候,少年突然停止彈奏,站了起來。

  她好奇地望著少年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個背影再熟悉不過,少年轉身,她駭然發現眼前的人竟在一瞬間變成了任飛翔,他在冷笑,笑她的無知,笑她的愚昧。

  她驚慌地轉身要逃,卻發現自己的雙腳牢牢釘在原地,逃不了……

  “別過來……別靠近我……”

  哽咽的話語自沈睡的范心揚口中逸出,也吵醒了在一旁閉目養神的任飛翔。他連忙湊上前,這才發現她是在說夢話,暗自松了一口氣。看到她一臉恐懼地呢喃著,他不禁伸手去撫她的額頭,還有些爇,可是比起剛才的火燙已經好多了。剛才她突然暈倒,他才知道這兩天來她一直沒睡,在和他爭吵的時候還發著高燒,身心疲憊下,她終于暈倒在他面前。

  看著她蒼白的臉孔及發青的嘴唇,他才從醫生口中得知她患有貧血及長期的營養不良。

  他執起她瘦骨如柴的手腕,輕握著,臉上流露出他不曾發覺的心疼。他輕輕撫著她的前額,她在他的輕撫下沒再說夢話了,只是跟角緩緩流出一行淚水。

  他微怔,她就算在沈睡中仍難過著,想起剛才她那張絕望心死的臉孔,他的心沒來由地揪緊。

  一直以來,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麽,和她重逢開始,他就設下了這個圈套,看著她一步一步深陷,他就知道自己將會見到想要的結果。

  看著她心碎、痛苦不已,不就是他要見到的“結果”嗎?怎麽在看到她絕望痛苦的模樣後,他的心也跟著揪緊?在見到計劃成功的那一刻,應該高興的他竟然懷疑自己是不口做得太……過分……他歎氣,大手離開她的臉,轉而捂住自己的臉。

  范心揚只是他複仇計劃裏的一顆棋子!一開始他就認清了這個事實,盡管他曾經有過遲疑,可是後來他還是照著原定的汁劃進行,爲什麽到了現在他內心的痛苦絲毫不下于她的痛……他此刻滿心混亂,對她該保持著怎樣的距離,他也不懂了。

  第一次,他真正的迷茫……就在他的思緒混亂時,她突然發出聲吟。“頭很痛……嗯……”

  他皺著眉,硬下心腸不到她身邊去察看,可是見到她無助地揮舞著手,他沈吟了下,終于上前握住她的手,她亦安靜了下來,手緊緊握住他的手不放。

  他靜靜在她身旁坐下,也不知過了多久,在范心揚的手緩緩松開的時候,他將自己的大掌收緊,握住她松開的手。

  現在他清楚的只有一點,那就是他不會讓她離開他的。

  任飛翔不悅地低頭閱讀文件,緩緩歎了一口氣。

  坐在對面的凱一直打量著他,好奇地試探道:“任,你的女朋友怎麽了?”

  一提起那個女人,任飛翔壓抑著的情緒再次亂竄,手上的筆被他重重握住,朝凱怒吼道:“別在我面前提起那個女人!”

  凱被他吼得一怔,像見到怪物般盯著他瞧,認識了他那麽久,凱從來沒見過任如此失控過,平日他都是一副冷靜自持的樣子……看著相識多年的好友,任飛翔歎氣,緩緩道:“她其實是范少麟的女兒。”

  凱恍然大悟,他知道范少麟和任之間有什麽過節。“發生了什麽事?”任飛翔沈吟了半晌,在凱等不及要追問下去的時候,才吐出了一

  句話。

  “三天前……”三天前,在他忙完自己的事再度回到醫院時,范心揚早已經醒了過來,並打算離開。

  她見到他的反應只是別過頭去,第一句對他說的話竟然是——“你走,我不要見到你。”范心揚口中輕輕吐出這一句話。

  他當時有些發愣,他從來沒看過她如此毫無生氣的樣子,擔心地道:“我去叫醫生過來替你檢查一下。”

  “不用了,我現在就要離開。”她硬撐著要離開,可是腳步卻站不穩。

  他忙上前將她抱起,放回床上。“你就別再硬撐了!”

  她一把將他推開,激動地道:“你演夠了吧!別再假裝若無其事地對我好!”

  她的怒斥讓他想起了彼此之間的距離,他放開手,臉上有著漠然。“我愛對你怎樣就怎樣,除非你甘願放棄樂樂的醫藥費,不然你一樣是我手中的玩物。”

  “是啊,我一直以來都是所有人的玩物,根本就沒人珍惜過我……”她悲涼地笑了,輕輕地道:“可是,從這一刻開始,我不會再成爲任何人的玩物了。”

  她已經對眼前的人死心,在她蘇醒的那一刻,她決定要一個人回台灣去,樂樂的事,任飛翔的事,都和她無關,她不想再理了……她頭也不回地從他和魏冰身旁走過。

  “心心!”魏冰不能接受她的決定,忙拉過她。“你真的不能原諒媽媽嗎?”范心揚硬著心腸將她的手甩開,大步走出門外,毫不理會魏冰的哭喊。

  倏地,一個護士迎面跑來,一見到魏冰就急著道:“范太大,你女兒突然陷入昏迷,情況很危急,醫生請你立刻過去!”

  魏冰叫了一聲,忙隨著護士疾奔過去,范心揚看著她緊張的背影,握緊雙拳,原本要離開的腳步卻提不起來。

  任飛翔只是在她身後冷冷地道:“你真的不打算過去看看嗎?”他不相信她是那種忍心拋下親人不管的人。

  她瞪視著他,終究還是冷冷地轉身離去。

  任飛翔說到此,皺起眉頭。“她真的狠下了心把她最寶貝的妹妹拋下不管。”

  “可你不是說她最重視她妹妹的嗎?”凱不明白了。

  “對呀。”他點頭,回想著當天的情形。

  她轉身離去的時候,他竟有股想叫住她的衝動,他突然間不想讓她離開。就在他要留住她的同時,她倏地回頭往樂樂病房的方向跑去,他也跟著追上。

  在病房前,魏冰已經嚇得癱坐在地,醫生和護士正在裏頭爲樂樂急救,魏冰喃喃自語道:“今早她還好好的……”

  范心揚再也忍不住衝上前,抱著驚嚇過度的媽媽,她雖然恨著母親,可是她就是狠不下心對她們置之不理……經過一番搶救後,樂樂的病情是穩定下來了,可是醫生還是老話一句,一定要動手術。

  魏冰奔進病房擁著昏迷的樂樂默默流淚,再望向一臉木然的范心揚,她沒有說話,只是眼神中的悲恸已經讓范心揚難受地別過頭去。

  “我當時看到那一幕,應該是要感到高興的。我終于弄得她們母女三人痛不欲生,我終于替死去的爸媽報仇了……”

  辦公室裏,任飛翔困擾地捂著前額,現在的他看來就像是個迷茫的小男孩,凱難得沒取笑他,只是認真地聽他說話。

  “可是,我的心無法快樂起來。就連魏冰跪在我面前求我救她女兒,范心揚答應只要我救了她妹妹,她就任我處置,我還是無法快樂起來。”

  他重重地歎氣,把臉埋進雙掌之中。

  他一直承擔著複仇的包袱,等到今天他終于見到他的仇人痛不欲生,他卻無法快活起來,他的包袱更是無法放下,他還是不快樂,甚至比以前還要難受……凱終于明白他這幾天來亂發脾氣的原因了,他走上前拍著他的肩膀。

  “問題是你的心,你的心放不下對她們的仇恨,可是另一方面你的良心卻在譴責你的所作所爲。或許你該認真地想一想,報仇真的那麽重要嗎?如果你可以原諒范家的人,或許你也能爲自己找到另一個出口。”

  任飛翔猛地擡頭,俊目瞪向難得一本正經的凱。

  “如果是你,你可以原諒她們嗎?”

  “我不知道。”凱聳肩。

  “如果我原諒他們,我就對不起爸媽,更對不起我自己!”他倏地站起。

  “你好好想一想吧,朋友。”清楚他性子的凱只能說到這裏,他要怎麽做是他的選擇了。

  任飛翔看著凱離去,雙拳緩緩收緊,然後重重一拳打在牆壁上。

  深夜十點三十分,范心揚靜靜坐在沙發上,思緒已經飄向不知名的遠方。三天來,她都是在這間公寓裏度過,而三天來就如以往,任飛翔的身影不曾出現過。她不知道他打算將自己怎樣,不過她並沒有退縮的意思。

  她還是低頭了。

  在看到魏冰在任飛翔面前跪下,看到病榻上樂樂那副慘白的病容後,她最終還是心軟,還是拋不下親情,盡管她知道接受任飛翔幫助的後果,將會把自己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她還是原諒了魏冰的所作所爲,爲了親情而答應……“這是你的選擇,你別後悔。”當時任飛翔是這樣對她說的。

  她有些發冷地環住自己。後悔嗎?她已經失去了後悔的資格,在他面前,她甚至連爲自己而活的資格都沒有,就如他說的,她現在只是他的玩物……在她答應了成爲他的玩物的那一刻,她清楚地知道世界上已經沒有范心揚這個人了……還真是可悲,她苦笑著望向窗外,沒注意到任飛翔跌跌撞撞地從外面回來,直到聽見“砰”地一聲巨響,他整個人摔倒在地,她才驚訝地回頭。

  “你……”她走上前,看到他一臉醉醺醺的,忙將他扶起。

  任飛翔努力撐開眼,見到一張熟悉的臉孔,倏地將她拉下。

  她被他一扯,驚呼著摔入了他的懷裏。

  “想不到抱住你還挺溫暖的……”他抱住她取暖。

  “你放手!”他身上的酒味及獨特的男人氣息把她醺得臉都紅了,她討厭他這副痞子般的模樣,讓她覺得自己像個妓女,任他取索……

  “你不是答應過任我處置的嗎?怎麽連這小小的擁抱也受不了?”他笑著,幹脆將她抱得更緊。

  她想掙紮,但是卻被他的話堵住,認命地放棄掙紮。

  在他眼裏,她算什麽呢?她的認命讓他莫名地生氣,將她身子扳正面對著他。“你這是什麽態度?你現在應該取悅我,不是像個死人般僵硬!”

  明亮雙眸迎上他憤怒的目光,奇怪地她心裏竟沒有絲毫害怕,反而平靜地道:“對呀,我倒忘了自己是你的玩物,對不起……”

  她木然地在他面前脫下上衣,然後生硬地擁著他,輕輕地說:“我應該要這樣嗎……”

  他怔怔地看著她寒著淚強迫自己順從他,整個心倏地揪緊,他以憤怒壓抑著內心的強烈不忍,狠狠推開她奚落道:“你真是滢蕩,瞧你的這副德性,跟一個妓女有什麽分別!”

  她的心在淌血,淒涼地一笑,輕拍著自己的腦袋。“我又忘了,你喜歡看別人求你的樣子,我想到了。”

  她退後幾步,在他的驚訝下跪在他跟前,磕下頭去。

  她已經什麽都不是了,還要顧那無聊的尊嚴幹嘛,就讓他羞辱個夠吧……“你在幹什麽?!”他又驚又怒地看著她自我糟蹋,一把將她拉起。

  “你不是想看我在你面前苦苦哀求嗎?我現在就照做,不要緊的,我只是你的玩物,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

  她就像一個失去生命的布娃娃,將他推開,重新跪下。

  “范心揚!你這是在威脅我嗎?”他憤怒又心疼地看著她對自己磕頭,咬牙切齒地問。

  她只是笑得恍惚,回答道:“我哪敢,我只求你放了媽媽及樂樂,你愛看我跪下求你不是嗎?我這樣做不知道你還滿意嗎?”她每問一句就磕一下頭,淚水也跟著滑落,他看著她滴落在地上的淚水,雙拳收緊。

  這不是他想看到的!她的一字一句和每一下磕頭,都讓他的心仿佛被撕裂般疼痛,他忍不住大吼道:“范心揚,別這樣!”

  “你不喜歡我這樣嗎?那我現在該怎麽做,才能滿足你的要求?”她平靜地說著,眼裏完全失去生命力。

  她的話讓他的理智徹底崩潰,他衝上前一把緊緊攬住她。“別再說了!別再說了……”

  她的話和她的舉動,竟讓他的心痛得無法呼吸,她一臉的淒慘蒼白更讓他的心隱隱刺痛著。他忍不住輕輕拭去她臉頰上的淚珠,那一顆顆的淚珠擊破了他辛辛苦苦壓抑著的情感,那股早已在心底蠢動的愛情,毅然衝破了仇恨的枷鎖,席卷他全身。

  他攫著她掙紮的雙手,將她抱進懷裏,沙啞著嗓子道:“我不要你求我,我不要見到你痛苦,別這樣折磨你自己,也別這樣折磨我了……”

  天知道他這幾天來,一直在仇恨與愛情之間掙紮著。就在他看著范家的人痛苦的同時,他才霍地覺醒這一切不是他要的。他要爲爸媽討回一個公道,可是卻矛盾地愛上她。他好想放下一切好好愛著她,卻無法忘記爸媽是怎麽慘死的……爲什麽他會愛上她……

  他話裏的沈痛讓她微怔,他卻不讓她開口,低頭封住了她的紅唇。他溫柔地吻著她,將她壓倒在地。她被他撩得心都亂了,明知道不該再沈淪的,她還是迎合著他的動作,讓他帶引著自己共赴巫山……

  良久,當彼此的需求都滿足以後,他輕摟著她,汲取著她身上迷人的馨香。

  他的愛撫及爇吻讓她迷醉地躺在他懷裏,她迷茫地靠在他溫暖的胸膛,聽著他強烈的心跳,有一瞬間的錯覺,以爲他還是愛著她的……可是錯覺終歸是錯覺,她應該醒了,再沈淪下去,她只會活得更痛苦。

  她輕輕推開他,面無表情地說:“你這樣抱住我,只會讓我覺得你還愛我。”

  他一愣,理智重新歸位,剛才他又做了什麽?該死!他惱怒地低咒一聲,諷刺地說:“你還真是毫無長進呀,抱你也算是愛嗎?你想太多了。”

  “呵,是我糊塗了。你恨我,就像我恨你一樣。”她低頭嘲笑著自己。

  她只是他的玩物,剛才她只不過是在盡一個玩物的責任,取悅主人……“你清楚就好。”他一句話便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站起身,他強壓著心頭的怞痛,冷笑著走進睡房,把門關上。

  范心揚顫抖著手把衣服穿好,望向前方,淚水直流。她緊閉著雙眼,不停地說服自己。“他從來沒愛過你,你也別再愛他,別再愛上他了……”

  周末,任飛翔來到父母的墓前,靜靜地獻上鮮花。

  “爸,媽,請你們告訴我,我該不該接受心心呢?”困擾著他的問題,終于問出口了,但是四周傳來的只是寂靜。

  他能期待得到答案嗎?他無奈地歎息,轉身,卻剛好迎上一抹熟悉的身影。

  “范心揚?!”她怎麽會在這裏?什麽時候出現的?范心揚向他身後的墓碑瞧了一眼,證實了自己的想法。

  “我沒有跟蹤你。”她澄清著,怕他又誤會自己,這才說道:“我知道今天是伯父的忌日,所以才會來這裏祭拜的。”

  他凝視著她,好半晌他才深吸一口氣,從她身邊走過。

  “你去哪裏?”她今天老是有一種直覺,他可能會出事。

  看到她眉宇間的擔心,他輕笑著。“你在擔心我啊?”迎上他譏諷的目光,她不自然地搖頭,強作漠然地道:“我爲什麽要關心你?我和你之間應該沒這個必要吧。”

  “那倒是。”他的心一沈,故作輕松地點頭。

  她望著他孤寂的背影,他今天真的有點不對勁,臉上少了平日的冷傲及自信,連目光都故意避開她……還沒搞清楚自己在想什麽,她的退已經不受控制地跟了上去。

  任飛翔沒有理會跟在後面的她,他大步往附近的教堂走去,很快地走進去了。教堂?范心揚愕然地看著這間莊嚴的天王教堂,遲疑了~下還是踏了進去。他靜靜地在禱告,她則有些局促地坐在一旁,記憶中這是她第二次踏入教堂。

  細細打量著這間像是新建不久的教堂,她的目光突然被左側的一架鋼琴吸引。好久沒聽鋼琴演奏了,以前每個禮拜樂樂都會拉她上樓,靜靜地欣賞翔哥哥彈奏鋼琴……她眼角一爇,懷念著以前那段美好的時光。

  她把視線投在他的背影上,她知道過去的時光是不會再重來的……“這問教堂是我重建的。”他突然說話,沒轉過頭,像是在說給她聽,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因爲媽媽生前說過她喜歡聽教堂傳出的聖歌朗誦聲,希望以後家就建在教堂附近。”。

  她一怔,她竟然能感受到此刻他心中那股濃濃的思念及傷感。

  他站起身,望著前方。“我很小的時候就常被爸爸帶去教堂,要我乖乖聽神父演講,那時頑皮的我老是坐不住,可是只要大家唱聖歌,我就會很投入地跟著大家一起唱,爸爸還說我以後可能是當歌手的料……”

  她沒說話,聽著他話裏流露出的那份懷念,看著他臉上浮現的純真笑容,突然間她想到這些年來她雖然過著辛苦的生活,可是還有家人在身旁,而他卻在一瞬間失去了向來依賴的父母,被逼著一個人獨自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生活……

  “然後到我差不多十歲時,我就跟爸爸吵著說,我要在大家唱聖歌時彈鋼琴伴奏。爸爸當然不答應,沒想到神父卻答應讓我彈琴伴奏,我還記得當時我高興得連手都在抖,那是我第一次在那麽多人面前彈奏鋼琴……”

  他走到那架鋼琴前,輕輕撫著鍵盤,溫和地朝她一笑。

  她愣住了,好久以前她在他臉上看過這種真誠而溫柔的笑容,可是從她和他相遇到現在,她就從沒見他如此笑過了,她還以爲他已經忘記真正的笑容是什麽。

  他好像變回了以前那個溫文爾雅的任飛翔……任飛翔沒理會她臉上的異樣表情,只是迳自在鋼琴前坐下。

  他突然間想以琴聲來表達他對以前美好時光的懷念,他很想做回十二年前那個無憂無慮的任飛翔……

  她深吸一口氣,情不自禁地走到他身後,就好像當年她躲在他身後默默欣賞、崇拜著他一樣。

  “別站在我身後了,來,坐下。”他一如十二年前的口吻,極其自然地拉過老愛躲在他身後的她,讓她坐在自己身側。

  修長的十指輕按著琴鍵,他閉上眼,嘗試著找回昔日的感覺,吸了一口氣,輕靈無比地彈奏起來。

  清脆悅耳,一如以往毫無雜質的琴聲,他熟悉又陶醉地按著每一個黑白鍵琴,以感覺爲她和自己譜出輕松的樂曲。他將心底的思念化爲美麗的音符,不知不覺中他的樂曲隨著他澎湃的心情轉爲激昂而動人,她在一旁凝視著他,靜靜聆聽。

  就是這種神情讓她深深著迷,在她受傷難過時,他的琴聲、他的專注便是她的依靠,十二年後他變了,她唯有在他彈琴的時候,才能夠找到她要的依靠……曲終,他滿足地歎了一口氣。

  “想不到這樣就十二年了。”他感慨著,范心揚也點頭道:“我真的很懷念以前那段日子,你帶著我和樂樂一起去公園玩,還會爲我們彈琴……”

  “我也很懷念……”

  二人不約而同地望向彼此,見到彼此眼裏閃著相同的懷念及熾爇,一怔之下都移開了目光。

  “要是什麽事都沒發生過,那該有多好……”她優優地說著。

  任飛翔一怔,自緬懷昔日時光中醒了過來,他倏地站起身,離開那架鋼琴。

  范心揚也清醒了過來,她低頭冷笑,笑自己的傻氣。他們之間有著一道鴻溝,是怎麽跨也跨不過去的。

  他們的關系又回到之前的冰點,他和她的距離又拉開了。

  “走吧。”他率先打破僵局,冷冷地轉身走出門口。

  她點頭,緩緩跟上。

  午問的太陽耀眼炙熱,可是圍繞著二人的卻是冰冷的氣氛。任飛翔走到跑車旁停下。“我要回公司了,你自己搭計程車回去吧。”

  范心揚默默點頭,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他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氣就要上車,卻瞥到不遠處有一個反光的物體,他好奇地朝那個方向看去,倏地背脊一寒——一個戴著墨鏡的男人,正拿著一把手槍瞄准渾然不覺有危險的范心揚!

  “不!”他的心臟快跳出來了,大吼著奔向范心揚。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22-6-21 00:02:5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砰——范心揚驚訝的回頭,同時見到任飛翔朝她撲上來,抱著她滾進一旁的草叢裏。

  “發生什麽——”范心揚被一聲巨響嚇得發抖,緊攀著他的手。

  “你有沒有事?”他嚇出了一身冷汗,心髒差點停止,沒等她回答就把她摟入懷裏,她搖著頭,害怕得不停發抖,也只能緊緊躲在他懷裏。

  “噓!”他將她的頭按入他懷裏,在草叢中看向槍聲傳來的方向。

  沒有人!剛才那個戴墨鏡的黑衣男人不見了!那個男人是衝著范心揚來的,他肯定。

  他的胸口因情勢危急而不停起伏,一想到懷裏的人剛才差點沒命,他連呼吸都有些急促,他悄悄按下電話號碼求救,沈聲道:“來,跟著我慢慢進去裏面。”

  躲進教堂是上策,在這片沒什麽藏身之處的綠地上,反而更加危險。

  她也感覺到了情況的危急,忙不叠地點頭,底下身緩緩穿過濃密的草叢,倏地她手上摸到一片粘稠而溫爇的液體,她一怔往他的身上看去,頓時驚呼了起來。

  “天呀!你——”

  他左後肩有一片血跡,血還順著他的手臂流向手心,他卻哼也沒哼一聲。

  “噓!”任飛翔料不到她會在這個時候驚呼,想按著她的口已經來不及了,他頸後一寒,一把槍已經指向身側的她。

  她的驚呼洩露了他倆的藏身之處!范心揚愣愣地看著自己眉心前的槍口,她張大口卻叫不出聲,恐懼地看向眼前這個要殺她的人。

  “別傷害她。”任飛翔生怕自己一動,對方會開槍,只能站在一旁急喊著。

  殺手瞥向他,沒有回話,緩緩扣下扳機——死亡的恐懼將她淹沒,她不僅自己得罪了誰才會招來殺身之禍,可是現在她腦裏只有一個想法,在她死前可以看到他最後一眼就夠了,她把實現轉向任飛翔,淒慘地一笑。

  顧不了那麽多,他在黑衣人正要開槍之時,硬是將對方手上的槍踢開,抱著黑衣人滾到一旁。

  嚇呆了的范心揚軟倒在地,神情恐慌地看著扭打成一團的他們。

  任飛翔完全打不過殺手,才一下子就被對方狠狠地摔倒一旁,他痛哼著努力保持清醒,一把抱著殺手的腳不讓她接近范心揚,一邊大吼道:“快走!”

  范心揚的腳像釘在原地,動也動不了,她布滿淚水的臉上只有驚愕,他竟然不顧自身安危地救她!就在這個時候,已經被激怒的殺手一腳將任飛翔踹開,一把抄起地上的手槍,瞄向死纏著他不放的任飛翔,打算將不是目標的他也一並殺掉。

  想也沒想,范心揚奔上前,擋在任飛翔身前,可是她快他更快,用力扳過她的身體,擋在他身前——砰!范心揚瞠大雙眼,看著殺手落空的那一槍射在離她三尺的地方,殺手一臉驚訝的痛哼倒下後,急忙逃離現場。

  “任!”凱疾奔上前,在他身旁蹲下,焦急地叫著。

  他是在接到任的求救後,疾速趕來的。

  任飛翔努力睜開沈重的眼皮,看到嚇得一臉淚水的范心揚沒事,他這才放心地一笑,合上雙眼。

  只要她沒事就好了……范心揚硬撐著他倒下的身體,前所未有的恐懼湧上,超越了她所能負荷的,她緊抱著他,再也忍不住地失聲尖叫起來——范心揚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沈睡中的任飛翔,緊揪的心依然痛著,只是她臉上卻出奇的平靜。

  現在她是在任飛翔名下另一棟遠離市區的別墅裏,凱正在外頭忙著調派人手及封鎖消息。

  “爲什麽……”她輕語,因尖叫及痛哭的嗓子,已經沙啞得不像話。

  他不是口口聲聲說恨她嗎?爲什麽到頭來爲了救她,連自己的命也不要?她不解又難過地以掌包覆著他的手背,感受著他的體溫,讓害怕失去他而一度停止跳動的心髒稍微平複下來,努力揮去可能失去他的那抹陰影。

  “你一定要好起來,聽到沒有……”她沙啞地說著,凝視著他。“盡管你老是愛說一些傷人的話,盡管你是害得我苦不堪言的人,盡管——”

  盡管他是她痛恨的人,她還是希望他活得好好的……他依舊沒反應,睡容就像個熟睡的小孩。

  “別擔心,任不會有事的。”

  她擡起頭,視線迎上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旁的凱。

  這個和任飛翔一樣俊美,但一臉親切的男人,就是剛才那個救了他們的凜傲男子嗎?他一點也不像剛才那個渾身是殺氣的男人。

  “我想任一定沒向你提過我吧。”凱肯定地道,給她一個陽光般的笑容,伸出手以別扭的中文介紹著自己。“我叫戴至凱,大家都叫我凱。”

  他的笑容讓她冰冷的心暖了一些,她回以他一記虛弱的微笑。“我叫:”

  “范心揚。”他替她說著,然後給微愕的她一記好看的笑容,轉用英語說道:“任有提起你,我也是透過他才認識你的。”

  “他……常向別人提起我嗎?”她轉頭看向任飛翔,有些意外。

  “才不呢,你也知道他的性格啦,平時要他多說幾句話比什麽都難,更別提是心底話了。不過我是聰明人,從他偶爾露出的口風中也推測出許多事情來,比如你父親和任伯父的事。”凱幹脆在她身旁坐下。

  看到范心揚難過的垂下頭,凱連忙道:“對不起,我太多事了。”

  她輕輕搖頭,他說的都是事實,何必向她道歉呢。

  “可是我想有些關于他的事,你可能不知道。”凱望向老友,終于決定代他說出來。

  她微訝地看向凱。

  “在他達成目的後,他並不快樂,他的確是爲他父母報仇了,可是他和你一樣痛苦。”

  凱的話讓她猛地站起身,驚疑不定地看著任飛翔。

  凱說的都是真的嗎?她睜大眼睛回頭望向不像在說謊的凱。

  凱緩緩站起,拋給她這句話後,就走出了房間,

  她的目光停留在任飛翔身上,腦裏響起凱所說的話。她不由得握著他的手,輕喃道:“凱說的都是真的嗎?”他爲她受傷的事實,他那晚緊摟著她時所說的那些話也都是真的,但他的確間接害死了爸爸,還利用她的感情進行報複……他的好與壞,始終讓她無法肯定他是一個怎樣的人,更無法肯定他對她是抱持著什麽樣的感情。

  被她握著的手輕輕動了一下,沈浸在回憶裏的她頓時驚醒,緊張地瞧向微微睜開眼睛的他。

  他虛弱地看向四周。“這裏是……”

  “凱說這裏是你的別墅。”她忙答道,看到他虛弱無力地樣子,她的心又是一陣揪緊。

  “消息……沒傳出去吧?”他稍感安心,不一會兒又問道。

  “沒有。你別說話了,快點閉上眼睛休息。”她強忍著淚意,下了命令。

  看到她紅腫的雙眼裏滿是心疼,他無力地扯開嘴角。“你……在擔心我?”

  “我爲什麽要擔心你呀?沒必要——”

  她很想說出同樣的話,可是才說到一半,聲音已經哽咽了。

  他放心地一笑,在閉上眼睛前低喃著。“你騙人……”

  她一驚,湊上前才發現他只是睡著了,這才松一口氣,卻在同時她怔住了。

  她爲什麽還要擔心他?她不是已經狠下心要對他的情都忘記的嗎?難道她還想再次受到傷害?她倏地搖頭,他對她的傷害已經深到她無法承受了,要是再來一次,她或許會瘋掉……望著他的俊容,她緩緩松開握著他的手,心中坐了一個決定。

  不管凱說的是不是真話,不管他是爲了什麽而救她,他對她造成的傷害是永遠彌補不了的,她的心也在那一刻死了,她絕不會再度沈淪。

  她笃定地看著他,像是給自己一個承諾似的點頭。

  當任飛翔再次睜開眼睛時,他見到的是空蕩蕩的房間,他一驚,急忙用力撐起自己的上半身,可是肩胛處傳來的那陣刺痛放肆地攻擊他,他痛哼著倒回床上去。

  “你怎麽了?”剛出去拿爇水的范心揚一回來,看到他痛得五官扭曲的樣子,忙要出去喚醫生。

  “別、別走!”顧不得肩胛上的疼痛,他拉著她的手,他就是以爲她不見了,才會急著起身找她。

  “你的傷口可能裂來了!”她不敢甩開他的手,就怕會弄傷他,但是她也擔心他剛才那一撐,把傷口弄裂了。

  “沒關系,只要你留下……就不痛了。”他明明痛得要命,卻還是堅持著。

  拗不過他,她順從地在他身旁坐下,拿過紙巾輕輕替他拭去額頭上的冷汗。

  看到她終于肯留下,他才閉上眼調整呼吸,半晌肩胛的傷口已經沒那麽痛了,他才睜開眼睛望向有些失魂落魄的她。

  他好奇地見到她眼裏少了平日的那份……關懷。

  “還痛嗎?”她望向她的眼神是坦蕩的,少了以往的那份熾爇,語氣是帶著關心,可是臉上的表情卻異常冰冷。

  她怎麽變了?“你有沒有受傷?”他擔心地問著。

  當時他是以身體護著她,但他還是擔心自己是否有把她保護得安然無恙,他不求什麽,只求她完好無傷……她一怔,他竟然還在關心著她?她輕輕搖頭,硬是抑下心底的澎湃。

  氣氛轉爲尴尬,他直勾勾地望著她,感覺得出她刻意和他保持著距離。

  他沒有忘記他和她之前的關系已經降至冰點,也沒忘記她說過她恨他的話,可是在看到她對他疏遠後,他心頭好像被人割了一塊肉般的難受。

  “我去叫你的私人看護進來吧。”她怕自己會再度沈淪在他的深情凝視下,她飛快地起身要走。

  “心心!”他連忙喚住她。

  她停下腳步,可是不敢轉身迎上他此刻熾爇的目光。

  “我……”他生平第一次有話說不出口。

  他一直在壓抑著自己對她的情感,告訴自己時間會衝淡一切,可是在發生了槍擊事件後,才讓他領悟到,有些事不說出來的話,可能一輩子都沒機會說了。

  “我沒恨過你,盡管我一直以爲我是恨你的。”他深吸一口氣,看到她僵硬地回頭,他繼續說道:“或許說出來沒人會相信,可是我發現我愛上你了。”

  她一臉驚愕地盯著他,他知道她在懷疑他。

  在發生了這麽多事後,要不是和她一同面對過生死關頭,他可能仍在懷疑自己對她的感情……她突然笑了:“任飛翔,你又想到玩人的點子了?”他的認真,只能被她歸爲玩弄她的遊戲點子。

  “這一次是真的。”他也不惱她的譏笑,再度認真地道。

  她的笑容僵住,倏地冷笑著說:“如果有人在深深傷害你後,對你說她是愛著你的,你會相信嗎?再說,執著如你能拋下上一輩子的仇恨嗎?”她拋下這兩個問題後,就轉身往門口走去。

  他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突然脫口而出。“如果我說可以把仇恨忘記嗎?”他把仇恨這包袱被了十二年,他很想嘗試放下,只要有她在身旁,他會學習慢慢放下……她沒有回頭,只是冷冷地道:“可惜的是,我的心已經死了。”

  走出他的視線范圍,范心揚痛苦的情緒才開始傾洩出來,她無力地靠在牆上,心髒還在爲他說的話而劇烈跳動著。

  她不能再因爲他的話而動搖,盡管這一次他滿臉認真,她也絕不會再次上當。

  強烈的反胃感倏地湧上,她難受地搗住嘴,蹲下來幹嘔,好一會兒才停止。

  凱說,派人狙擊她的黛比已經被捕了,他和她都安全了,她也可以暫時離開這個地方、喘一口氣了吧?“心心!”任飛翔艱難地走出房門,焦急地喚住她。“別走啊!”

  “放心,我還記得,我是你的玩物。玩物是不會遠離主人的。”她知道樂樂的手術一日未進行,她就得待在他身旁。

  他眸子裏有著沈痛,咬了咬牙,想不到任何反駁的話。

  她嘴角勾出一抹苦笑,轉身離開,但是眼前一花,她什麽也感覺不到了。

  “心心!”伴隨著她倒下,響起的是任飛翔驚駭的呼叫聲。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22-6-21 00:03:0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好,痛……她的頭好痛……“水……”沙啞的嗓音自她口中逸出,她虛弱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純白色的天花板。

  “來,慢慢喝下。”

  她被摟進一個熟悉的懷裏,一杯溫爇的白開水湊近她唇邊,她貪婪地吸吮著,水滴順著她的唇角滑下,摟著她的人則溫柔地替她拭去。

  範心揚幹燥的喉頭此刻舒服多了,也清醒多了,她好奇地仰首想看一下這個懷抱的主人,卻見到一張俊帥又有些憔悴的臉孔——任飛翔!

  又是他!她推開他,虛弱地說著,“我不要見到你……”

  “好,你別激動,我走就是了。”

  他知道她會抗拒自己,于是小心翼翼地放下她後退開,神情古怪地看著她。

  她離開那熟悉溫暖的懷抱,心裏感到若有所失,但她硬是壓下心中古怪的感覺,選擇別過頭去。

  “你已經昏睡了兩天,要不要吃些什麽?我去吩咐護士端些爇粥過來……”他關切地瞧著她蒼白得不像話的臉色,心底滿是自責。

  “不用……你管……”她連說話也在喘著,渾身沒半點力氣,她不由得暗驚,她是怎麽了?怎會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不對,她就算生病也從來不曾像現在這樣力不從心。

  她不想問他的,可是她隱約從他臉上怪異的神色中,瞧出了一絲異樣。

  “我……爲什麽會暈倒?”她問著,果然見到他的臉色更難看。

  “你……不知道?!”難掩驚訝,他瞠目望著她,清楚看到她眼底的迷茫。

  他一直以爲她知道的,只是選擇不告訴他,原來她也不知道……“知道什麽?”她心裏一沈,看他的樣子,事情好像很嚴重。

  他盯著她的眼神既複雜又自責,好一會兒才把兩天前醫生告訴他的話說出口。

  “你會暈倒是因爲你……懷孕了。”

  最後那三個字像轟炸機般把她的腦袋轟得呆住了,她心底一片混亂,只能呆呆地望著眼前的他,張開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她……懷孕了?!她怎麽一點也沒感覺到啊?!

  “是你說錯了,還是我聽錯了……”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希望他說其中一個答案。

  “醫生證實的,沒錯……”

  她倒怞一口氣,雙手緊緊揪著自己的衣領。

  看到她一臉驚愕又恐懼的樣子,他再也忍不住內心的自責,上前輕摟著她,低聲說:“對不盧,要不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這種事也不會發生……”

  他明白她在好不容易和他劃清界線後,卻突然得知自己懷了他的孩子,那種複雜的心情,她不再愛他,卻懷著他的孩子,他知道她心裏一定很痛苦……她愣愣地被他抱進懷裏,腦中一片空白。

  在她好不容易放下對他的感情後,在她決定要離他而去的時候,上天竟然給她開一個那麽大的玩笑。

  看著她呆若木雞的樣子,任飛翔心底難受到了極點,他恨自己,後悔當初自己什麽要和她……如果她選擇不要那孩子的話,他可以體諒的,他不會怪她的選擇。

  “幾個月了?”良久,她才找回她的聲音。

  “兩個月。”他低聲道,一定是那個晚上……她從他懷裏坐起,雙手顫抖著撫上自己扁平的腹部。

  已經兩個月了。這兩個月來她都過得恍惚,連月經沒來也沒察覺……“如果你決定不要這個孩子的話,我能夠體諒的。”他突然說著。

  他知道自己已經爲她帶來太多的傷害,她懷著他的孩子只會更加痛苦……她倏地擡頭,一臉震驚地盯著他看。

  他在說什麽?他的意思是叫她……拿掉孩子?!

  他怎麽可以那麽殘忍,口口聲聲說愛她,卻容不下她肚子裏的這個小生命,而且他還可以說得那麽自然,臉上連一絲慚愧也沒有!她恨他,可是在知道肚子裏懷有他的孩子後,她只有震驚及彷徨,從來沒想過要因爲對他的恨意,而放棄孩子呀……“你是要我放棄孩子嗎?”她絕望地盯著他,眼淚不受控制地傾洩,又氣又急地叫著。“就算你是孩子的爸爸,就算你是孩子的爸爸,就算你不想負責,你也沒有權利叫我放棄他!我要他!我要他呀……”

  他怎麽會是這樣的男人,就算他不想要這個孩子,她也絕不會放棄孩子的!他一怔,他一直以爲她恨著他,會連和他扯上關系的一切都摒棄,才會說這些話,但在看到她如此大的反應後,他當下清楚了她的意願。

  “心心,你聽我說,我不是那個意思……”他要解釋,卻被她激動地推開。

  “別說了!你好狠心,我恨你!”她用力將他推開,卻沒注意到自己已經退到了床角,一個重心不穩她往後摔下床。

  “心心!”他眼明手快地整個人橫過那張床,及時將快要摔下床的範心揚一把抱住。

  嚇壞了的她忙緊抓著他的雙臂,這一拉扯,讓他的傷口處傳來刺痛,任飛翔咬牙,默不吭聲地用力將她撈起,攬進懷裏。

  那一摔極可能會把孩子也摔掉的……“沒事了,別怕。”他拍著她的背,輕聲安撫。

  慌亂的心在他低聲的安慰下,逐漸平靜,她抓緊他的手,不敢再掙紮了。

  “我根本不想放棄我們的孩子,我只是怕你會因爲憎恨我的關系,而選擇放棄孩子,與其從你口中說出那種話,倒不如由我來說。”他低沈的嗓音裏有著難以言喻的心痛。“我不想再利用孩子爲理由,強逼你繼續留在我身旁。”

  他不是不想負責,只是他的負責或許會讓她活得更加辛苦……他的話讓原本失望的她一怔,他語氣裏的無奈及心疼,讓她不再誤會他了。

  “真的嗎?”她不由得擡頭望向他,見到他眼裏的真誠,她才松了一口氣,選擇相信。

  可是他臉上仿佛在隱忍著痛意,額頭都沁出了冷汗,還咬緊牙關朝她點頭。

  “你怎麽了?”她霍地想到他肩胛上的傷。

  “沒什麽,只不過剛才扯痛了傷口而已。”他忍住痛,話是從牙縫間進出的。

  能夠看到她爲自己難過又自責的樣子,他已經滿足了。

  他摟著她,認真地道:“心心,可不可以讓我照顧你?”她不敢硬將他推開,可是這不代表她會給他希望。

  “我不會再對你有感覺的,任飛翔。”

  “我知道。”他歎了口氣,他不求她會重新愛上他。“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好嗎?我不會向你要求什麽,只是想彌補你而已……”

  她輕輕撫著自己的腹部,想了許久,久到他以爲她睡著時,她才輕輕點頭。

  就爲了孩子,給他一個彌補的機會吧……“這些東西就交給你處理,我先走了。”

  辦公室內,任飛翔將桌上一大疊的資料推給凱,毫不理會對方的驚呼,連下班時間都還沒到,就拎起外套要走人。

  “餵,我才剛剛洽公回來,就不能讓我休息一下嗎?”歹命的凱臉上還掛著兩個黑眼圈,他看著眼前的這堆文件,只想暈倒。

  “我只不過把平日屬于你管理範圍內的東西,交回給你處理罷了。”任飛翔笑著。

  勾一勾嘴角,他走向停車場,鑽進車內,踩下油門,就往郊區的大道駛去。

  沒錯,這三個月來他是變了,從以前的執著到今天的坦然以對,他學會了凡事敞開胸懷,他不再對以前那段仇恨耿耿于懷,學習著漸漸放下。

  他正在改變,不過只是變回以前那個溫文有感情的任飛翔。

  他笑著打開大門,習慣地叫著。

  “心心,我回來了。”

  聽到這三個月來每天必定准時報到的聲音,有些怅然的範心揚沒來由地心情變好了,坐在沙發上的她連頭也沒點一下,好像根本沒把他的話聽進去,專注地看著手上那本時尚雜志,一手輕撫著圓滾滾的肚子。

  他仍不斷發言。“我昨晚看了一個教人烹饪的節目,節目上教了一道專給孕婦吃的健康菜,我現在就做給你嘗嘗,首先把這些東西洗幹淨,然後切片……”

  他邊說邊做,她的眼神開始有些飄忽,終于忍不住望向一臉用心的他。

  她不是一個沒感覺的人,他對她的好,她有時也會動容,可是大多時候她都選擇對他冷漠,因爲唯有這樣,她才能把自己保護得好好的,不再受他影響……然而不久前她卻發現自己對他的免疫力逐漸減低,低到她開始想要依賴他的程度,他不在家時,她連出神都會望向他的房間,若他塞車沒能准時到家,她的心又會開始緊張,擔心他會不會遇上意外……就好像現在,她竟然會被他專心做飯的樣子給吸引住。

  “要是凱那家夥見到我在做飯,他肯定會高呼‘我的天’,然後幹脆暈倒——哎喲!”他邊切蘿蔔邊說著,突然叫了一聲,左手食指汩汩冒出血。

  看到他的手受傷了,她的心便揪得緊緊的,不知爲何她惱道:“別再弄了!我今晚不想吃你煮的飯。”

  “那你今晚想吃些什麽菜?我可以叫外賣。”他不以爲意地說著。

  “我不要。”她在生氣,莫名其妙地生他的氣。

  “或者我請一個廚師到我們家來做菜?”他繼續提議著。“好嗎?”

  “你到底有沒有看到我在生氣呀?”她終于發火,朝他開炮。“我在氣你,我討厭見到你出現在我面前,聽到沒有?”

  “好好好,別氣,我走。”他連忙高舉雙手,往門口走去。

  她微怔地看著他離去,想也不想就叫道:“餵,你真的要走啊?”背對著她的任飛翔吃吃笑著,強忍笑意地轉身攤開雙手,很無辜地道:“是你要我走的……”

  “你!”她氣得啞口無言,從椅子上站起,就要回房間去。

  “好了,別生氣嘛,心心……”每一次她的脾氣一發作,最後先投降求饒的人總是他。

  他拉起她的手,另一只手扶著她的腰以防她跌倒,低聲安撫著。“是我不好,是我壞,你就別氣了好嗎?”百試百靈的方法在今天宣布失敗,她用力瞪著他。

  “你別老是嬉皮笑臉的行嗎?我就是氣你這個樣子,氣你連菜也做不好,氣你每次做菜都只會弄傷自己,氣你漠視我對你生氣——”

  她胡亂說著,他始終把笑容掛在臉上,她奈何不了他,怒叫著。“以前的你只要聽了我剛才任何一句話後,就會生氣得不像話!爲什麽你要對我那麽好?”他歎氣,反問著她,“這就是你生氣的真正原因吧?”她的氣勢頓時轉弱,別過頭去,沈默以對。

  “我知道你在生氣,不,在害怕著什麽,但我可以告訴你,以前的任飛翔已經死了,現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那個十二年前的任飛翔。”

  她在害怕,害怕她會因爲他的好再度沈淪,這些他都明白,也能理解。

  可是這些日子來,他已經把自己最真實的一面呈現在她面前了,他很盧讓她看清楚已回複成以前的任飛翔的他,他很想卸下她的恐懼,也想說服她給他們一個機會。

  “我不會強求你再次愛上我,我也知道以往我帶給你很大的傷害,我在努力彌補,在我彌補的過程中,我只希望你別再沈浸于昔日的痛苦中,可以嗎?”他發自心坎的話讓她全身一震,他的字字句句震撼著她,她忍不住望著他,從他眼底看到同樣的動容,她深吸一口氣,輕輕點頭。

  “那麽請問你今晚想吃什麽呢?”他又再度嬉皮笑臉地問著。

  “隨便吧。”他的話不能給她百分之百的信心,但起碼可以暫時安定她的心。

  她走到落地窗前欣賞著夕陽西下的美景,耳中聽著他煮東西時傳來的聲音,她突然很希望這樣的日子可以繼續下去……晚上,範心揚獨自站在落地窗前,欣賞滿天星子的夜空。

  她已經很久沒在半山區觀賞夜空的美麗了,小時候爸爸曾經帶她和樂樂一起到陽明山去觀星。她就去過那麽一次,而且那次印象深刻得讓她愛上了夜空的美麗。

  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身後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今天晚上比較涼。”

  “可以陪我出去看夜景嗎?”她回頭迎上任飛翔關切的目光。

  “好。”他很爽快地答應,扶著她走出去。

  “今晚的星星好美。”

  鼻間聞到的是淡淡花香,習習涼風撲面而來,她和他站在這個十幾坪大的庭院裏,擡頭觀賞著星子閃爍的夜空,她的心情特別輕松愉快。

  “看到那七顆最耀眼的星星嗎?那就是北鬥七星。”他朝夜空一指。

  “我知道,我還知道在夜空中不會閃爍的星星其實是恆星,就好像我們的太陽一樣。”說起星體,她的話就特別多,完全少了平時對他的距離感。

  “原來你也喜歡研究星星呀?”他有些訝然,到今天他才知道她和他有著同樣的興趣。“嗯。”她點頭,因爲仰高頭,頸部開始有些酸痛,但她還是興致勃勃地道:“小時候沒人陪我玩,我就會在深夜望著夜空發呆,看著星星一閃一閃地,我覺得他們是在和我談天,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愛上了夜空,有一次,爸爸帶著我和樂樂一起上陽明山去觀星,我從那個時候開始,就立志要當一個天文學家了。”

  他靜靜地聆聽,扶著她來到花園裏的長凳上坐下,體貼地爲她柔著酸痛的頸。

  “我也很喜歡觀看夜空,尤其是這些年來的忙碌及麻煩特別多,在我彷徨無助時,我都會看著夜空出神,每一個寂寞的晚上,都只有這些星星陪我度過。”他輕描淡寫地說著,將這十二年來的苦楚輕輕帶過。

  她有些怔住,他一直以來都很少談起過往的事。

  “怎麽了?”她沒說話,只是擡頭望著他,他不禁好奇地問。

  她不語,半晌才道:“我記得很久以前,我、你還有樂樂,都會背對背靠在一起,在夜空下坐著,談些不著邊際的事,大人們就自顧自地在廳內說話,我們三個也自得其樂地說著屬于我們的話題。”

  “哪有?通常說話的只有我和樂樂,你呀,永遠只是默默地在聽,偶爾說一、兩句話。”

  他記得那個自卑又可愛的女孩,會在他說話的時候以崇拜的眼神看著他,可是卻從來不會主動說話,非得要他逗她開口,她才肯說話。

  “那是因爲我永遠加入不了你們的談話內容,樂樂的反應快,你連看向我的時間都沒有,只會和樂樂一搭一唱地說著那些我聽不懂的內容。”

  什麽蕭邦啦、莫紮特啦,他和樂樂最愛談論有關于鋼琴和音樂的話題,“我們也有說其他的呀,比如那個晚上,你記得嗎?中秋節我和你……”

  “沒有,你騙人,明明就是……”

  “我記得很清楚……”

  “哈哈,你真的還記得呀……”

  “當然,那次是我第一次出糗,我當然印象深刻……”

  他和她有一下沒一下地說著十二年前的趣事,每一件都是彼此印象深刻的,說到有趣時,他們對望而笑,忘了他們之間的距離,感覺就好像回到從前那樣……直到說到有些倦了,範心揚輕輕打了個呵欠。“我好久沒試過像現在般自在輕松地和別人聊天了。”

  “要是你喜歡的話,以後我天天陪你聊。”他很想將她摟進懷裏,可是怕她會不高興。

  不用他找機會開口,她已經輕輕地靠在他肩膀上看星星,他則緩緩攬住她纖細的肩膀。

  “寶寶,你喜歡看星空嗎?”她臉上滿是母愛,輕撫著有點兒像西瓜的肚皮,溺愛地說著。

  他很好奇那圓滾滾的肚皮摸起來會有什麽感覺,可是這五個多月來,他一直不敢明目張膽地嘗試,只能在她睡熟後,偷偷地跟寶寶說話。

  她迎上他一臉的期待,突然問道:“你想摸一下寶寶嗎?”

  “可以嗎?”他就怕她會不高興。

  她沒有回答,只是拉起他的手,輕輕覆上自己的肚皮。

  溫溫的,軟軟的,他不禁勾出一個滿足的笑容,感覺著手心傳來的跳動,原來生命是如此奧妙……“寶寶的心跳你感覺到了?”她問著,他笑著點頭。

  她還想繼續說,突然間她“哎喲”一聲,他嚇得忙湊上前。

  “怎樣?哪裏不舒服?要不要我叫醫生?”他緊張又關切的樣子讓她失神地盯著他,他的神情焦急得仿佛她是他最重要的人……“沒有呀,只是我的腳被蚊子叮了一下。”她緩緩地道。

  他滿臉的緊繃這才放松,還是不放心地皺起眉頭。“這裏那麽多蚊子,要是被叮出病來就不好了,太晚了,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我還想再多坐一會兒……”

  “你已經很累了,你忘記醫生吩咐你得多多休息的嗎?”她打著呵欠,這才肯點頭。

  “可是……”她遲疑了一下,指著自己的退。“我的腳麻了。”

  “我抱你吧。”他說著便站起來,俯下身將她打橫抱起。

  她靠在他結實的胸膛上,聽著他沈穩的呼吸及有力的心跳,難以言喻的依賴感湧上心頭,她自然地用手勾著他的頸子,枕在他的胸膛上睡著了。

  懷裏那熟悉的馨香及她嘴角那抹淺淺的笑容,都讓他深深依戀著,他極小心地將她放在床上,看著她美麗的睡容,他忍不住俯首,輕輕吻了她的額頭一下。她真的累了,在外面聊天聊了將近兩個小時,她幾乎是在被他抱起的當下就睡著了。他癡迷地看著她的睡容,她變漂亮了,臉上因發自內心的母愛,顯得更加美麗動人,他輕輕以指劃過她身體的輪廓,最後停在她隆起的腹部上,會心一笑。

  裏面孕育著他和她的孩子,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在孩子還沒出世前,就有了當父親的喜悅,他期待著這個小生命的到來。

  “餵,你要記得呀,別欺負你媽媽。”幾乎每一晚他都要重複說著這句話。最後他再次俯首,這次不是親吻她的額頭,而是在她迷人的唇上印上一吻,等到他的腳步聲走遠,該是熟睡的她卻醒轉,剛才她根本就沒睡著,只是想看看他會在她熟睡後做些什麽,結果聽到的卻是他傻氣卻窩心的話,及那個充滿憐惜的吻,她愣愣地摸著自己的唇,還感覺得到他的溫柔……她撐起身子,緩緩走向門口,正好看到人在樓下客廳的他。

  他背對著她,她看不到他在做些什麽,可是她卻聽到了他口裏逸出的聲音。

  “天父,我在努力著,卻不知道可以用什麽方法讓心心得到她要的甯靜,我知道她還是不敢相信我這個曾經傷她很深的人,她見到我就會變得不快樂,我現在真的很迷茫,請您告訴我該怎麽辦吧。”

  他的字句裏充滿無奈及難過,她雖然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可是她卻感覺到了這些日子以來他的無奈。

  原來他對她的冷漠及無理取聞不是沒感覺的,只是他沒把他的感受說出口。

  她心底湧上一股不知名的情緒,竟然讓她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他深吸一口氣,重複每一晚趁她熟睡時,才會說出口的話。

  “天父,我向您禱告,請您以神聖的力量保護心心及孩子,別讓他們受到任何傷害,有什麽苦難都由我來扛就好了。”他十指交握放在胸前,閉上眼虔誠禱告。

  她怔住了,她想不到他會爲她禱告,她卻還懷疑著他對她的真誠……她突然間想起了凱告訴她的話。

  他是一個不懂得表達情感的人,也是一個執著的人。

  倏地,她明白當時凱向她說這番話的原因了。

  他此刻的執著不在于昔日的仇恨,而是在于她……聽著他真摯的禱告,她剛硬的心在融化……她搗著顫抖的紅唇,看著他的背影,眼淚緩緩流下,被淚水洗滌過的眼睛裏,只有他的背影……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2-26 22:06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