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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在京都 第六十五章 夏至
袁宏道皺皺眉頭,又聽著宰相柔聲說道:「我在朝中太久,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膝下二子一女,原本指望著拱兒能夠成器,不料卻遭此橫禍,如今便只有大寶和晨兒……總得為他們安排一下才妥當。」
袁宏道再次皺眉:「只是如此轉變,似乎來的劇烈了一些。」
林若甫的眼光忽然溫柔了起來:「身為人父,不需要太過惜身。若說奪嫡之事,陛下正當壯年,只怕到時候你我早就死了,何必操心那麼多。」他接著問道。
「確認是四顧劍下的手?」
袁宏道點了點頭:「是的。」
林若甫深吸了一口冷氣:「有時候發現手中的權力並不能換來什麼……但既然范家和監察院暗中通了這麼多年氣,我想,如果加上老夫,他們應該也不會拒絕。」
袁宏道微笑道:「范侍郎依著與陛下情份,一力促成這門婚事,想來是對老大人早有所盼。」
林若甫微笑道:「過些日子,我要親眼看著那個叫范閒的,看他究竟配不配得上我的女兒。」
袁宏道又道:「那長公主那邊……」
明明知道宰相的二兒子非正常死亡,與長公主的計劃有不可推脫的關係,所以哀宏道很小心翼翼地提到了她的名字。
「李雲睿讓吳伯安籌措第一決的暗殺,乃是一舉三得之計,殺死范閒,她可以重奪內庫之權。說動拱兒,她可以此為繩,將我相府牢牢捆在她的身上。只是她沒有想到,范閒並不是這麼好殺,而吳伯安這個賤狗,卻和我那孩兒……死了。」林若甫眼中暴出兩道寒芒:「不過她依然還有最緊要的一環,便是她算準了陛下的心思,當初就算程巨樹一行人能逃出京都,只怕也會被她假傳我的命令,讓方休在滄州殺死。以此坐實北齊殺人。」
袁宏道皺眉道:「原來,長公主是猜準了陛下想要大動刀兵。」
林若甫搖搖頭:「陛下當年北伐,未競全功,一直耿耿於懷,長公主如今送給他如此好的一個借口。就算陛下不喜她自作主張,也要承她這分情。只不過當年和約之事太過複雜、陛下這次頂多也就是奪幾個小國。給北齊一點顏色看看。」
袁宏道歎息道:「長公主智計驚人,實在是難以對付。」
林若甫緩緩閉上眼睛,說道:「我從未想過對付她……留給晚輩們去做吧。」
「是,大人。」
正此時,書房外面傳來一陣吵鬧,值此深夜不知是何人竟敢如此喧嘩,但看宰相與袁宏道的神情,明顯知道外面是誰。門被推開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大胖子走了進來。後面的幾個老媽子和下人居然也沒有拖住。敢緊站在書房外面向宰相請罪。相府規矩大,沒有相爺允許。誰要是私進書房,那是會被嚴處的。林若甫揮揮手,示意知道了,然後滿臉溫柔地看著那個大胖子輕聲道:「大寶,怎麼又不乖了?」
被叫做大寶的這個大胖子,眉際之間很寬,雙眼有些直楞楞的,看上去似乎腦部發育有些問題。但聽到林若甫說話,卻馬上安靜了下來,羞羞說道:「大寶乖的,只是弟弟還沒回來。」
這是林若甫的大兒子,小時候生過一場病,結果就變成了如今的模樣,一直只有三四歲的智商,所以極少出門,京都眾人同情相府遭遇,也不怎麼提這件事情。大寶平素裡與林珙最為親近,結果這兩天一直沒有瞧見弟弟,所以變得煩燥了起來。
林若甫心中一慟,像絞似的痛了起來,捂著胸口,穩了半天才柔聲勸道:「二寶出門了,過些天就二回來,大寶乖,快去睡吧。」
大寶終於安靜了下來,臉上持著有些憨拙的笑容,被老媽子們領去後院睡覺了。
一陣沉默之後,林若甫冷冷說道:「我只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寶又是這個模樣,袁兄,你說我應該怎麼辦?」
袁宏道皺皺眉:「若為大公子著想,晨小姐嫁給范閒並不是很好的主意,畢竟范公子似乎很難逃脫政治上的傾軋,以後的生活極難安定,將來若將大公子托付給晨小姐,不是太方便。」
林若有搖搖頭,話語裡帶出一陣寒意:「只要他姓范,就注定逃不出這些網,所以我寧肯他是個心狠手辣之輩,如此才能護得晨兒和她大哥一世安全……」
說完這話,他馬上回復了平靜走到書索之後,拉開那層砂幕,看著幕後的天下大勢圖開始皺眉不語,目光偶爾掃過東夷城的方向,但更多的還是停留在慶國的北方,慶國與北齊之間那些錯綜複雜的小諸侯國。
良久之後,林若甫皺眉道:「得馬上拿出個方略來、雖然不見得是場大戰,雙方可能也不會直接接觸,但北方諸郡要往那些小國運糧運馬,都必須得提前準備好。」
袁宏道應了一聲,然後便聽著宰相大人開始咳了起來,咳得太急,似乎眼角掙出些水光來。宰相在地圖前面負手而立,皺眉籌劃,就好像他今天並沒有失去一位親生的兒子般,袁宏道看著他的背影,在心裡歎了口氣,略微有些感動與欠疚,想著若甫這生雖大富大貴,卻沒有什麼舒心的日子,真可謂是一見公主誤終生。
——————
所有的這些事情,都集中發生在一天的時間裡,沒有人知道這些暗流下的交易或是爭吵意味著什麼。司南伯范建與陳萍萍的會面,宰相大人與長公主私下會面,朝廷上下,知道這兩件事情的人,不會超過范閒的十根手指頭。
所以范閒不知道自己的將來已經被安排到了一條金光大道之上。
如果入京後這幾個月像黎明前的黑暗,濃黑如粘稠的墨汁糊住了他的五官,讓他備感壓力,無法放鬆。那麼後面的這些日子,卻忽然像是天神端了盆清水來,照著他的臉上一潑,即讓他感到無比清爽自在,也讓他變得無比清醒。
這些天裡,他一直催眠自己,二舅子的死和自己沒有一絲關係,唯有如此,才能面對自己此時最難面對的林婉兒。林婉兒自從知道二哥死後,精神有些低沉,雖然這對兄妹並沒有見過幾面,但骨血相連,終究有些難過。范閒將這些看在眼裡,心中也有些不好受,雖然那位二舅爺是想殺自己的幕後兇手——他有時候覺得自己有些冷血的病態,因為如果在澹州時聽說京都裡的范思轍死了,或許自己不會有一絲一毫的難過
當然,現在的情況又不一樣,柳氏似乎默認了目前的局面,京都柳家也嗅出了些許不平常的氣息,給予了柳氏足夠的信息以供參考,所以柳氏異常安份,也不再阻止范思轍跟著范閒在京都裡四處閒逛。
最讓范閒心安的是,似乎沒有人懷疑到宰相家二公子的死亡與自己有關係,包括宰相大人在內。其實這件事情是他與靖王有些多慮,當日吳伯安與林珙藏的如此隱蔽,連監察院一時間都查不出來,那除了天下四位宗師之外,還能有誰能找到?只要沒有人知道范閒與五竹的關係,就沒有人會想到范閒會與林珙之死有關聯。
更出乎范閒意料的是,經過多重傳話,隱約收到相府遞過來的消息,宰相大人對於十月份的婚事表達了某種程度的認可,正當范閒不停猜忖是不是老人家白髮人送黑髮人,真的已經心灰意冷時,老奸巨滑的司南伯范建卻比朝野上下任何人都搶先看明白了這事情背後的原因:宰相與東宮或者長公主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有了嫌隙,這是林若甫在尋找新的投資方向,也許正是相府的政治重心開始向二皇子轉移的一個跡象。
一前一後的兩次暗殺事件,就像兩道春雷般震響了京都的天空,但春雷過後卻無雨水余澤,漸漸的事情也淡了,只是宰相大人似乎心傷子逝,變得有些心灰意懶,托病極少上朝。那位跛子陳院長也不怎麼上朝,只是在院子裡呆著,偶爾發出幾條命令。想到此事,范閒總有些疑惑,為什麼陳萍萍回京之後,沒有召見自己,他此時還不知道在天牢之中,那位老跛子已經玩過偷窺。更疑惑的是,明明陳萍萍都回京了,費介又跑哪兒去了?
無論如何,朝中的各方勢力在這一次短促卻慘烈的交鋒之後,付出了幾條生命的代價,重新構築起了一種有些脆弱的平衡。有的人接受了不得不接受的改變,比如內庫掌控權在幾年後的易手,有人開始尋找另一條保全自己以及家族的道路,比如宰相。這些變化,對於范閒而言,無疑都是極為有利的,至少他不用過於太多的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到此時,他才給遠在澹州的奶奶寫了一封信,告訴老人家,自己在京都過的挺好的,請她不要太牽掛。
春天之後是夏天,這雖然是一句廢話,但對於千辛萬苦終於在京都立住腳的范閒而言,他的生活中終於少了些淫雨綿綿,多了些明朗睛天,幸福的日子,似乎開始在那邊向自己緩緩招手。
夏天來了,秋天大婚的日子還會遠嗎?
第三卷 蒼山雪 第一章 田莊
朝廷的詔書早已經發到了東夷城,但是東夷城只是卑辭媚語地回了國書,奉上大把金銀,卻死不肯承認自己與蒼山下莊園之事有任何關係——這是用屁股都能想得到的應對,而孤守東夷城劍居的那位大宗師卻保持著自己的驕傲,同時不想為東夷城四周的百萬子民帶來兵刀之災,所以只好沉默。
而北面的局勢有些緊張,北齊陰亂慶國內政是罪證俱在的事實,由不得對方辯解。所以雙方邊境線上厲兵秣馬,被各自控制的那些小諸侯國間時有小型衝突發生,似乎一場戰爭即將爆發。
烏雲在慶國北面飄著,京都卻是盛夏時節,人們自在遊走,一片安樂,享受著盛世所帶來的平安與富庶。范閒也是其中的一員,雖然那次牛欄街的事兒最後不算自己出手了結的,但也算是對自己,對那些死去的人有了一個交待。而在處理這件事情的過程之中,他學習到了許多東西,雖然自己走的每一步,其實都是依托著監察院的力量,不過瞭解了許多監察院的辦事流程,除了費介老師當年說過的之外,多了許多最直接的認識。
夏日難挨,范家與郭家的官司終於了斷了,在許多人眼裡,這已經是件小事,既然范閒已經成了太常寺協律郎,那將來自然是要尚宮中哪位公主的貴人,區區郭家對著宮裡,哪裡還敢多事,所以早就撤了狀紙,范閒也終於得到了可以離京的許可。
發生了那樣恐怖的事情之後。范閒馬上就敢出京,不能不說是個很大膽的舉動。不過如今他的身邊總是會跟著許多保護自己的人,有范宅的舊人,也有監察院的人手,如今范閒擁有一個暗中的身份——監察院提司,除了王啟年之外,又從四處各路裡招了些新面孔補充到他手下。
這天清晨。趁著毒辣辣的太陽沒有出來,范府三位小主子鑽進了馬車,在護衛與啟年小隊的保護下,駛出了京都,來到了離京不遠的范族莊園。此行並不是來避暑。而是來祭拜。
在墓地裡早有護衛擺好瓜果香燭祭品之類,范閒沉默看著還很新的幾塊墓碑,心裡的感受很複雜,重生之後一直稟持的心念在這一刻裡,竟然變得有些恍惚了。
紙錢燃起的火中煙霧極重,范思轍早受不得這薰退到馬車上去,而范若若卻是強忍著煙薰,半瞇著眼睛,牽著兄長的衣袖站在墓前,她知道眼前長眠於此的三名家中護衛是為了哥哥死的。所以心頭也是一片感激。而且她從小接受范閒書信中關於這方面的教育,所以也不認為祭拜下人是不合規矩的事情。
煙霧中,幾名新來的護衛一聲不吭地站在范閒的身後。不知道是被煙薰著還是火嗆著。幾個大漢的眼裡都有些泛紅,望著少爺背影的眼神,卻是實實在在的有些不一樣。過了會兒,一名護衛好心勸道:「少爺,您來看這幾位兄弟,心意到了便成,這裡煙大,還是先回莊子吧。」
范閒的眼也被煙薰得厲害,笑著揉了揉,聽他的話上了馬車。車上范思轍正在看最近一個月澹泊書局的帳冊,看見兄姐二人上來,挪了挪位置,忽然壓低了聲音說道:「大哥,這是不是收買人心的一招?」
范閒心情有些灰暗,微微一笑不去理他,只拿手將他大腦袋上的頭髮揉亂,說道:「你呀,總得相信這個人世間總是有些事情是真的,無情未必真豪傑……」范若若輕聲接道:「憐子如何不丈夫。」
范閒有些意外地看了妹妹一眼:「你……」范若若低頭解釋道:「哥哥前些天說過一次,我就記了下來。」發現妹妹如此用心聰慧,范閒很高興,輕聲說道:「記住了,這是位姓周的人說的。」
范思轍看了一眼,咕噥道:「喲,又換筆名了?石頭記後十幾回什麼時候拿出來。」
范閒現如今哪還有精神整那些,但聽著筆名二字,卻是無來由一窘,心想自己老解釋是誰寫的,確實有些多餘。
他此時有些微微惱羞,於是繼續教訓范思轍道:「人心也許可以收買,但感情這種東西是自然而成,人要是沒了感情,那不就成了怪物?活在世界上什麼都不在乎,六親不認,生死無情,就算成了神仙,又有什麼意思?」范思轍搖頭反駁道:「你不是神仙,怎麼知道神仙的感覺好不好。」范閒應得極快:「我不是神仙,是人,所以知道做人做成神仙那樣,又不能真的長生不老,感覺一定會很糟糕。」
說到這裡,忽然范閒就想到了五竹叔,心裡湧起一股強烈地不安和自責,他很擔心五竹叔將來真的老了後,會真的變成一個不會說話的孤老頭子——只是五竹堅持著遁於黑夜之中,范閒根本沒有辦法主動找到他。
馬車離開了族裡的墓地,沿著田莊之間最寬的那道田壟,有些困難地往莊子裡駛去。馬車剛到田莊外圍一個大坡下面,早就莊子裡的人前來迎著了。這裡不僅僅住著佃農,還有范氏大族裡的一些潦倒家庭,在京都這樣繁且貴的地兒呆不下去了,只好往邊上的農莊裡走,只不過他們沒有田,又放不下面子與佃農一般種地交租,司南伯范建雖不是一個捨得花血本照顧窮親戚的主兒,但也總不能看這些人餓死,所以目前這些范氏族人只是幫著范府照看一下農莊,打理一下這裡的事務,每月有些進項養家。
說來奇怪,范建始終沒有提讓范閒祭祖歸宗的事情,范閒也當作忘記了,本來他心裡就還有些疑問無法解釋。只不過如今的京都,早已經沒有人將范閒看作私生子那般蔑視,范氏族中,更是知道范族日後的富貴恐怕就是要靠這位漂亮的大少爺,所以格外恭謹。
接過長者遞過來的茶水,一飲而盡,向四周點點頭,范閒便在家中護衛的帶領下,走到西邊林邊的一個小院子裡。這是籐子京的院子,一入院後,發現籐子京早就已經爬了起來,規規矩矩地站院中等著。籐子京看著范閒為難說道:「少爺,我要出去迎,可侯三兒硬是不讓。」
范閒不和他客氣,攙著他便進了堂屋,解釋道:「別怪侯三兒,這是我說的。」侯三兒是新近歸到范閒手下的一個護衛,先前入田莊打的前站。范閒看著籐子京略顯富態的臉問道:「最近腿怎麼樣?」
籐子京呵呵笑了一下:「沒事兒,已經能動動了,大概過些日子,就能回京。」
「要是覺著在這裡養傷不容易,乾脆還是回京養去。」正說話間,籐子京的媳婦兒閨女進來拜見主人,范若若在旁打發了賞錢,又拉著騰子京五歲大的閨女問了幾句,便抱著孩子出去了,將男人們留在了屋裡。
范思轍依然在算帳,就連騰子京的請安也只是嗯了一下。范閒無可奈何地看了這弟弟一眼,聽著騰子京解釋:「先在莊子裡呆著,畢竟老婆兒子都在這裡,傷好了,自然回京為少爺效力。」
這兩人如今也算是同經歷了生死的人,所以說話就顯得直接了許多,范閒點點頭,讚賞說道:「老婆孩子熱炕頭,你也倒是會享受。」籐子京呵呵笑道:「如今天熱,炕頭再熱的話,可是會上火的。」
澹州氣侯極好,冬暖夏涼,所以沒有人用炕,入京之後,卻恰逢春夏二時,所以范閒倒沒有機會睡睡大炕,此時聽著這話,按了一下身下塵的炕,發現涼沁沁的挺舒服,眼珠子一轉,就想著婚後如果要在蒼山腰間住一段日子,似乎一定要想辦法盤個炕才行。
籐子京哪裡知道大少爺的腦子一下子就溜到了十月之後的寒冬雪山,說道:「少爺,呆會兒吃些果子就回府吧,這莊子裡也沒什麼好吃食,再說如果再耽擱些時辰,回京太晚,怕進不了城門。」
范閒笑著擺擺手:「來前就和父親報備過了,今天我們三人就在這莊子裡住一宵,明天再回。前幾個月一直在京裡勞心勞神,難得有個機會清靜一下,雖不敢住久,但一個晚上你總該招待下才是。」籐子京這才知道他準備過夜,趕緊將媳婦兒喊進來,讓她準備客房熱水之類的東西,田莊生活雖然並不富裕,但勝在人多,一聽說范府大少爺今天要在這裡過夜,十幾房中年媳婦兒就張羅了起來,不多時便準備妥當。范閒眼珠子一轉,湊到籐子京耳邊說道:「跟著我的這些人,你安排近些的地方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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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蒼山雪 第二章 山裡的月光
騰子京看了一眼一直安靜站在范閒身後的王啟年,察覺到對方身上的氣味似乎與府中的護衛不大一樣,低聲應了聲。范閒著著他的眼光,低聲交待道:「這是王啟年。我如今在監察院裡兼著個職,別和旁人說去。」籐子京神色一凜,再看著范閒的眼光就有了些變化,畢竟他想不到自己當初偶動心思跟著的少爺,竟然入京沒幾個月,就能混到那個鬼神辟易的院子裡去。
范閒又叫過王啟年,介紹道:「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時,我曾經提過的籐子京,你們兩個人以後多親近,要知道他可救過我的命。」籐子京聽著這話,黑黑的臉上浮出一層紅色,連連擺手道:「少爺話重了,其實那天是少爺救了我的性命才對。」
王啟年一抱手,笑了一笑,沒有說什麼。他和籐子京一樣,對於目前的局面都很滿意,不僅成功地回到了監察院,關鍵是月俸如今也漲了不少,院長大人還親自接見了自己一次,自從許多年前轉成文職之後,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待遇了。雖然范大人只是個八品的太常寺協律郎,但身上卻有塊提可的腰牌——這個提司除了自己小隊以外,監察院裡只有牢頭和沐鐵知道,別的人都不是很清楚。這種有點兒神秘感的小權在握,讓他很舒服,
晚飯吃的是野味兒,雖然籐子京一再說田莊裡沒有什麼好吃食,但流著肥油的肉在鍋裡滾著,再配上滑嫩的青片蕩菜。真是無比鮮美,就連范思轍也開動了胃口,旁若無人地搶著肉吃。范閒好笑地望了他一眼,夾了塊肉送進唇裡,發現這肉極嫩,但是絲皮之間層次分明,極耐咀嚼。不由大讚,問道:「這是麂子還是什麼?」
籐子京的媳婦兒在一旁招呼著,聽著少爺發問,趕緊回答道:「這是白麂子肉。」
聽到白麂子三個字,范閒卻愣了起來,筷子擱在身前似乎忘記了動作,在這一瞬間,他想起了許多年前,甚至比澹州還要更久的那個時間。當時的自己在病床上躺著,念念不忘要吃白麂子肉。那位俏護士還打趣自己意想天開——前世的范慎也沒有吃過白麂子肉,只知道是家鄉人最愛吃的野味——這些回憶似乎都已經淡了起來,范閒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前世的事情,不料今天的白麂子勾動了隱藏許久的情緒。
范若若在一旁小口吃著,看著兄長的臉色似乎有些異樣,小心問道:「怎麼呢?」
范閒馬上醒了過來。微微一笑說道:「沒什麼。」轉頭詢問籐子京,這些山貨野味有沒有臘制的,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之後,他有些高興地讓對方幫自己包個幾十斤,準備帶回京都去。籐子京沒有想到今天準備的事物竟然如此合少爺的心意,也是十分高興。
范閒端起酒杯與桌上幾個人喝了一巡,笑著說道:「籐大你傷還沒全好,就少喝點。」旁邊范若若望著兄長微微笑著,似乎是在羞他,范閒知道妹妹猜中了自己的心意。帶回京的臘野味,除了自己想吃以外,主要的目的還是為了讓貪吃的婉兒享享口福。
用過晚飯范思轍極為變態地繼續鑽到自己的房間裡去算帳,范閒是真不知道,算帳這種事情有什麼好玩的,更何況一個十二三歲的小霸王,居然能耐住性子陶醉在枯燥的數字之中,只好歎聲一樣米養百樣人,便由著他去。
拒絕了籐子京拄著拐仗相陪的要求,他領著范若若來到院外的田壟上,看著對面幾座青山坳裡仿若靜浮著的那輪圓月,頭頂是不知名的樹木在夜風裡沙沙作響,很美的一個畫面。
「夢還身前疑入夢,幾人憔悴幾人歸。」范閒想到先前自己回憶起前世的事情,偶有感慨,隨口念出了兩個句子,「夫光陰者,百代之過客,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人生便是一場大夢,有時候我真懷疑自己是不是還躺在那張床上,只是在作著一個長到沒有醒來時的夢。」
他隨便感慨著,知道妹妹大概不能明白自己在說什麼,但卻忘記了李白大人字句裡隱著的瀟灑意,對於一位少女有怎樣的殺傷力,果然……范若若的眼睛開始發亮。
范閒馬上知道自己犯錯了,愁苦著臉,正準備解釋除了頭兩句,後面都是一叫李白的牛人寫的,但忽然想到白天思轍嘲諷自己,他暗歎了一口氣,停止了這個別人看著或許矯情,自己看卻很自然的舉動。他也適合即便自己說妹妹也不會相信,畢竟監察院當年抓了好幾個辛棄疾,卻沒有一個是會寫詞的私鹽販子,所以乾脆將若若摟在懷裡,一起看月亮去。
范閒雖然在這個世界上已經生活了十幾年,但依然保留著一些獨特的稟性,這些稟性與這個世界是不相符,但對於他而言是有極大的好處,比如男女之防,比如身體接觸。當他抱著妹妹的時候,當然沒有一絲一毫男女間的想法,只是很純粹的兄妹之情。反是范若若被他摟進懷裡,感覺一片溫暖和微微羞意,自然忘記了再去追問那些東西。
遠處,監察院的兩名隊員像兩根鐵釬子一樣站在另一棵樹下,保護著他們的安全。
「明天早些起來,我要進城去辦事。」范閒嗅了嗅妹妹的頭髮,發現是淡淡的蘭花香,好奇問道:「這用的是什麼法子?」
范若若微羞,不知道到底是該回兄長哪句話:「泡的木梨花水,這麼急做什麼?」
這個世界上的女孩子們其實極少洗頭,所以嗅著實在不咋嘀,包括當初范閒與司理理在一個被窩裡翻滾時,也是如此,全靠濃重的香味掩著。自從范閒入京之後,便死皮賴臉地要求范若若與林婉兒經常洗頭,還免費贈送了自己在澹州做的淋浴噴頭和高懸木桶設計方案。若若與婉兒拗不過他,只好照做,不曾想效果明顯,竟馬上傳遍了范府和皇家別院,如今甚至連柳氏洗頭的次數都勤了起來。
「父親應該很高興。」這是范閒的潛台詞,接著回答若若的話:「平晨京都清靜些,我要去個地方,你陪我去,其他的人就不要跟著了。」
知道兄長信任自己,范若若好生感動。
范閒又說道:「明兒還得去慶余堂看看,那位葉掌櫃與我說好了,京都最近又比較平靜,正好是去瞧瞧的時候。」慶余堂的掌櫃果然名不虛傳,范思轍主營帳目籌劃,葉掌櫃專司實施,竟是將澹泊書局的生意越做越好,仗著自家本錢厚,又有官面背景,竟是在兩個月內吃掉了鄰街的所有同行,最近更是慢慢地將觸角延伸到了鄰近的州郡。
「那豆腐鋪子還開不開了?」范若若忽然想到一件小事兒,問道:「世子被你天天送到府裡的豆漿勾起了興趣,生怕哪天沒得喝,不是常勸你開嗎?」
范閒微微笑道:「你哥哥我如今馬上就要變成一天幾十萬銀子上下的人,還理那豆腐做甚?」當然,這只是一句玩笑話,他接著說道:「什麼時候空了就弄一弄吧,反正你如今也沒什麼事兒,整點兒事情做。」在他的心裡,可沒有什麼大家小姐不能拋頭露面,更甭提打理豆腐攤子的概念,只是覺著若若天天讀書做詩,將來別讀傻了。
范若若有些為難,但還是應了下來。
范閒想到一椿重要事情,皺了皺眉,雙手握著妹妹的肩膀,正色道:「若若,雖然在我看來,你不過十五六歲的丫頭,離嫁人還早著,不過這京都風氣實在不大好,連我這個少男都被逼娶媳婦了,你也得留些心,挑就得挑個順眼的,像那天天來府上的賀宗偉,我三掃帚就趕了出去,可是萬一將來被指婚給個不成器的怎麼辦?」
他很認真地說道:「既然要嫁,就得自己挑好,嫁就嫁個好的,自己喜歡的,還得早些出手,趕在指婚之前。指婚這種事情風險太大,畢竟這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有你哥哥我和婉兒一樣的好運氣。父母之命倒也罷了,我有足夠的信心可以頂住,可萬一……萬一是宮裡的旨意怎麼辦?以范家的位置,這種事情不得不防。」
范若若聽著兄長的話,先是略感羞意,待聽到他自吹自擂又覺好笑,只是最後聽到宮裡二字,才真正的有了一些憂愁,她何嘗不知道一般的官宦人家,在自己這個年齡,確實就要定婚事了,只是……天天與兄長呆在一處,再看這世上男子便總覺乏味,讓自己又如何尋到自己的意中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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