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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葉倪 -【調教壞公主(段氏家臣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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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 00:04:3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葉倪 - 調教壞公主(段氏家臣之二)

是,她就是愛纏著他,因為她喜歡他嘛!
難道他真的呆成這樣,不懂她的心意嗎?
還是他討厭她、嫌棄她,才故意想盡辦法躲開她?
但她不會輕易放棄他的,否則她就不叫三公主!
她每日打探他的行程,就是要逮到他,問他到底在ㄍㄧㄥ什麼?
問他為何小時候疼愛她,長大卻不理她?
他卻總是無情的漠視她的存在,最多擺張冷凍臭臉送給她……
人說女追男隔層紗,為何她追起這傢伙卻是這麼的辛苦?!
更教她傷痛欲絕的是,
他竟附和她的父王,要把她嫁到蒙古當蒙古媳婦!
好,既然他當真不愛她,這麼狠心,
那就親自把她送到蒙古,讓她徹底死了這條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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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 00:05:39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大理是一座美麗且頗富韻味的古城,位於風光綺麗的蒼山之麓、洱海之濱,古有「妙香佛國」之稱,境內有漢、白、回、彝等族,以白族人數最多。

  大理的美可以用四個字「風花雪月」來形容,即是著名的四大佳景——下關風、上關花、蒼山雪、洱海月。

  然而大理國王由段氏一脈相傳,至今乃傳位至第十一代君王興宗孝德帝段思廉。段氏之所以可以綿延至今,除了與生俱來的王者氣勢與理國的才能、頂尖的武功之外,最重要的一點則是段氏歷代均由「家臣」護衛。

  當家臣年邁時,便會舉薦接位者,由國王親自選定新一代家臣。

  如今四位家臣分別為褚丹青、段玥、傅邑弘與百里溯,為求辦事方便,對外他們只用代號「東日、西星、南電、北雨」,因此除了王室與他們彼此間,外界幾乎無人知曉他們的真實姓名。

  這四位家臣盡心盡力的負起護主的職責,然而在這過程當中,他們各自又會譜出什麼樣的戀情呢?

  在這處山水美如畫、風情濃似酒、美人多嬌媚的大理國境內,一段段故事既雋永又迷人,現在就揭開序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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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 00:05: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此時大理王宮內正瀰漫著一股非常緊繃的氣氛,尤其是三公主段爾雅的綾琁宮。

  宮女們各個噤若寒蟬、唯唯諾諾的站在一旁,聽著爾雅公主氣憤中帶著心碎的抱怨聲——

  「為什麼……秋菊你說,為什麼父王要將我嫁出去?」嫁人這檔事已經讓她非常難過了,竟然還要把她嫁到遙遠的大北方給蒙古人做媳婦。

  「三公主您別這樣,這些事小的也不懂,您不妨再去找大王問個清楚,搞不好是弄錯了。」秋菊明白三公主心底早已有了人,大王要將她就這麼嫁出去,她不鬧個雞飛狗跳豈肯罷休?

  「不可能,父王怎麼可能把這重要的事弄錯呢?」爾雅搖搖頭,「他老人家分明是不要我了。」

  說著,淚水已佔滿她細緻的雙腮,顆顆晶瑩剔透的自眼角滑落,一旁宮女見了真不敢相信眼前的淚人兒竟是一向心高氣傲的三公主。

  秋菊是三公主的貼身侍女,從不曾見她如此傷心過,看她哭得肝腸寸斷,她也無法控制的哭了!

  就在此時,外頭傳來內侍的聲音,「大王駕到。」

  爾雅一聽是父王來了,淚水更是止不住,待大理國王一入內,被她一張濕漉漉的淚容給嚇到!「小寶貝兒,你怎麼了?」

  爾雅公主轉開臉不想理會他。

  「爾雅,你這是什麼態度?」國王眉心深鎖,重重一歎。

  「我是態度不好,那您就罰我呀!把我關起來、綁起來都成,就是別把我嫁出去。」她咬咬下唇,仍做最後一絲掙扎。

  「此事已定,你再抗拒也沒用,別那麼不懂事。」大理國王板起了臉色,忍不住對她說教。

  「為什麼是我……為什麼?」她不懂,為何對方會指名要她?

  「因為他們看中了你,這是你的榮幸。」

  「看中我?」

  「還記得嗎?就在今年年初時,你又離宮跑到外地遊玩,就是那時候蒙古的大王子看中了你。」大理國王提醒她。

  「年初?」爾雅抿抿唇,似乎有點印象,那時候她是被傅邑弘的冷漠與無情給傷透了心,於是才逃出宮散散心,希望他會因此擔心她、尋找她,但是他卻讓她失望了。

  他非但對她不聞不問,還向父王提議暫時別找她,讓她吃點苦頭會比較好!就不知她為何會喜歡上這麼一個沒心沒肺的傢伙?只是……她真的沒料到會因為那次的出走給自己惹來這麼大的禍端!

  「對,就是那時候,況且你嫁過去可以讓蒙古與我大理化敵為友,避免發動戰爭、塗炭生靈,豈不值得?」

  大理國王清楚爾雅生性調皮,但是她心地善良,最不希望見到的就是兩國為利益而戰,帶給百姓苦痛。

  「父王,您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將這麼重的擔子加諸在女兒身上……」父王這些話讓她狠狠一愣。

  「爾雅呀!你可以氣我怪我,但你也必須做好心理準備,這已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大理國王不得不說了重話。

  爾雅閉上雙眼、垮下雙肩,無力的抬眼望著父王,「好,嫁就嫁吧!」

  聽她終於應允這件婚事,大理國王總算鬆了口氣,「那就好,你放心吧!聽說這位蒙古大王子不同於一般蒙古蠻人,相貌堂堂又念過書,他既然看中你就會善待你。」

  「別說了,我只想知道我哪時候得出發?」她哽咽地問。

  「再三天。」

  「那麼女兒有一事相求。」她抬眼說道。

  「什麼要求,你儘管說。」不過是一項要求,大理國王又疼愛這位三公主,自然會同意。

  「我希望由傅邑弘護送我前往蒙古。」她吸吸鼻子。

  「傅邑弘!」這下可麻煩了,雖然傅邑弘身為段氏家臣,但是他向來不會勉強他們做任何事,況且「南電」傅邑弘可說是四位家臣中個性最孤僻也最少言的;而他過去就被三公主給糾纏到煩,要他護送就不知他肯不肯?

  「父王連女兒這點要求都不肯答應?」她細長的眉微斂。

  「不,當然答應,父王會命令他這麼做。」

  「命令,這種事還得命令?!」她苦澀一笑,都愛了他這麼久,她知道他一直無動於衷,或許打從骨子裡就討厭她,但她就要嫁人了,往後他倆再難相見,難道他連送她一程都吝嗇?

  「不是的,你別……」

  「好吧!就算是命令,女兒也求您命令他一次,最後一次……」捂著臉,她終於承受不住這份焚心之痛,俯身緊揪著胸口,淚眼婆娑。

  「別哭了寶貝兒,就要當新嫁娘了,哭腫眼可不好,那你休息吧!」大理國王搖搖頭,歎了口氣便離開綾琁宮。

  ***

  秋末的大理王宮院落內落滿楓紅。

  小婢女們興奮的在紅葉上跳躍著,發出沙沙沙的聲響,銀鈴般的悅耳笑聲洋溢。

  西邊日陽斜照,霞影橘紅灑落在那些嬌小可愛的人影身上,形成一幅溫馨和樂的畫面。

  然而此刻坐在綾琁宮內的爾雅公主臉上卻沒有笑顏,猶似一尊木偶似的。

  秋菊見她悶不吭聲,桌上的膳食也沒碰,不禁擔心道:「三公主,您明天就要出嫁了,不能不吃點東西,聽說北方的食物都非常難以下嚥。」

  「我吃不下,端出去。」她閉上眼。

  「可是……大王倘若知道了,可饒不了我。」秋菊好話說盡,就是想勸她吃點東西。

  「才幾頓沒吃,不會死的。」爾雅閉上眼,「你走。」

  「是,那秋菊退下了。」朝她曲膝行個禮後,秋菊便無奈地離去。

  當屋內剩下自己一人時,這份寂寥讓爾雅難過得直想哭,就在這時候內侍來報,「三公主,傅公子來了。」

  「他來做什麼?」以往只要聽見傅邑弘三個字,她便興奮不已,可今天她並不想見他。

  「他說為了明日之行來與您商量。」內侍又道。

  「明日之行?」她苦澀一笑,明白他想要對她說什麼,肯定是要她打消要他護送的念頭。「好吧!讓他進來。」

  「是。」內侍頷首,出去傳令,「傅公子,三公主請您進去。」

  傅邑弘點點頭,踩著沉穩的步子入內。

  「三公主。」

  「有事嗎?」她表情淡漠。

  「我有一事相求,關於明日護送三公主出嫁之事,能否指派他人?」他萬萬沒想到大王昨日竟然對他下達此令。

  他非常清楚此趟路途遙遠,倘若要順順當當的將她送往漠北至少得花上一兩個月的時間,他無法確定與她朝夕相處那麼長的一段時日之後,是否還能繼續戴著這副冷硬的面具,對她漠不關心?

  「不行。」她抬起臉望著他,「我知道你討厭我,但是……就當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陪我,以後就算我想煩你都辦不到了。」

  爾雅露出一抹淒楚的笑,與她平日驕恣無理又急躁的模樣判若兩人。

  這樣的她,讓他心窩泛起一絲絲疼意。

  但是他知道自己絕不能心軟,否則這些年他好不容易在兩人之間築起的牆就會輕易崩塌。

  「怎麼這麼看我?是我沒跟你吵,讓你覺得奇怪?」其實她也不是個喜歡纏人的女人,唯一會讓她放下身段緊纏不放的男人就屬他一人,可他非但不珍惜反而嫌她、躲她,原以為纏久了他就會習慣她,甚至喜歡上她,可現在……

  「小的只是……」

  「在我面前別自稱小的,明天就拜託你了,你走吧!」如果她真的可以放下一切,就不會勉強他了。

  「這……是,我明日一早過來。」

  傅邑弘猛地一歎便離開了。

  來到外頭,他看見朝這裡走來的段玥,說起段玥,算是四位家臣中身份較為複雜的一位。他是眾人口中的「二手殿下」,在宮中頗被看輕,於是他自願放棄王室頭銜,成為家臣。

  段玥皺著雙眉,「你不是向來避她唯恐不及,怎麼會過來?」

  傅邑弘逸出苦笑,「大王下令讓我護送三公主前往蒙古。」

  段玥太瞭解他與爾雅之間難解的問題,妹有情、郎無意,這段情如何了結?「你不願意是嗎?」

  「我是不願意,但既已成定局,我也只好接受了。」

  「看來你不是這麼討厭我三妹。」段玥扯唇一笑,因為他鮮少見傅邑弘會屈就一件他根本不願意做的事,而且還是跟三妹有關。

  「呵!別這麼說,我沒討厭過任何人。」傅邑弘撇撇嘴,「明日還要早起,我先走了,在我離開的這段日子,王室的安全就全靠你們了。」

  「你放心,不會有問題的。」段玥拍拍他的肩,「路上小心。」

  傅邑弘朝他拱手道別。

  ***

  翌日一早,大理王宮熱鬧非常,所有嬪妃都聚集在綾琁宮為三公主爾雅送行。

  她們有的贈送錦鍛華疋、有的贈送珍珠瑪瑙,有的提供春宵妙招或馭夫術……倘若是嫁給自己心愛的男人,她一定會認真的聽著,但此刻低落的心情讓她壓根提不起勁。

  「各位娘娘,爾雅在這兒先謝過,我得準備更衣了。」週遭淨是女人吱吱喳喳的笑聲,更是惹得她心煩。

  「好吧!過會兒我們再過來看你,你母后已經不在了,別忘了我們就跟你親娘一樣。」眾妃開口道。

  「我知道。」她垂下臉,已無力與她們周旋。因為她清楚她們來此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嘲笑她。

  「那你慢慢更衣吧!蒙古可冷了,別讓自己受寒了。」她們暗地偷偷一笑後,便連袂走了出去。

  好不容易,這屋子清淨了,也讓她鬆口氣,「秋菊,伺候更衣。」

  「是的三公主。」

  秋菊上前為她更換新衣,由於此行遙遠,她並未著喜服,決定到了蒙古再行換裝。

  「好了,三公主您真美!」秋菊驚歎道,「這些珠花都是皇上親賜,插在您頭上還真是適合。」

  「美又如何?還不是嫁錯人。」斂下眸子,一顆淚就這麼落下。

  「三公主!」秋菊見了也跟著心傷落淚。

  「別哭,反正這都是命,我們出去吧!」她起身緩步朝外走去,心想至少她還可以讓他陪伴最後一程,這樣就夠了。

  來到大殿,見父王坐在上位,關懷的眼神並不假,但她知道身為女兒身,充其量不過是被利用的工具。

  要和親不能說不、要聯姻不能說不,即便想死都沒自由,這就是身為公主的裴哀。

  「父王,女兒要起程了。」她先向他老人家磕三個頭。

  「好好,快起快起,路上可得多多照顧自己,有事儘管對傅邑弘說,他一定會替你辦到。」大理國王小心翼翼的安撫她。

  「是,爾雅知道。」在宮女們的攙扶下,她緩緩站起,「我該出宮了。」

  在大理國王的目送下,她走出大殿,這才看見等在外面的傅邑弘。

  她停下腳步看看他,只見他眼簾低斂,不發一語,看來似乎仍對護送她一事感到不滿。

  對不起了傅邑弘,這是我離開前的唯一要求,請你原諒我的自私。

  「走吧!」她逸出一抹笑,希望留在他心裡的是自己的笑顏。

  由於在此之前爾雅曾向大理國王要求低調處理這件婚事,於是王宮並未發出公主出嫁的訊息,此外除了護送她的傅邑弘與秋菊之外,此行只帶了兩名侍官及三名隨護。

  一路上不見百姓們的歡呼聲,所有的一切就如往常般。

  爾雅公主未坐鳳鑾,只乘普通馬車,傅邑弘則騎著駿馬隨行在側保護她的安危,身負護送之職的他可說責任重大,絕不能有半點閃失。

  出了大理古城,行經白石村時,已一連好些天沒好好吃飯的爾雅聞到一股熟悉的香氣,肚子立即叫了起來。

  「停。」她探出頭來。

  「三公主,什麼事?」傅邑弘上前問道。

  「我好像聞到金蓮包子的香氣,附近是不是有人賣包子?」到了蒙古就再也吃不到那麼好吃的包子,光想到這點她就難過不已。

  傅邑弘往兩側看了看,果真看見一個包子攤,「想吃嗎?」

  「嗯。」她點點頭。

  傅邑弘來到包子攤前買了幾個包子,而後又返回爾雅身邊,「我買了三個,你慢吃。」

  「要不要我分你一個?」她拿出其中一個。

  「不必了。」他朝她恭敬的點點頭,隨即駕馬退到一旁。

  見他還是一如以往那般冷冽,爾雅忍不住垂首掉淚,拿起包子和著淚一口口吃著。她都已經要離開大理國,或許這輩子都不能再回來了,為何他還要對她這般冷漠?

  不一會兒她又打開窗,對他說:「有水嗎?」

  「這裡。」他將牛角壺遞給她。

  爾雅接過牛角壺,心想這是不是他喝過的?喝他喝過的牛角壺讓她有些害羞。

  拔起塞子,她喝了口,雖然只是水,但是喝進嘴裡卻其甜無比。

  傅邑弘,我只是想在最後的路上再黏你一回,即便仍無法博得你的歡心,我也已經很滿足了。

  ***

  自從離開大理國後已趕路了大半天,眼看離下一個村落還有好一段距離,傅邑弘開口道:「停,休息會兒。」

  車伕立刻停車,爾雅於是下車透透氣,正好看見他在喝水,但所用的牛角壺卻是另一個。

  原來這種小事他也顧慮到了,還和她分得這麼清楚?

  無奈一歎,她仰首看看旁邊那棵已掉落大半葉子的尤葵樹,有些禿、有些蒼冷、還有些孤單,就彷彿是此刻的自己。

  傅邑弘喝完水才放下牛角壺,正好看見她仰首看著樹梢的表情,是這般的凝神專注,彷若掉進自己的幻想裡。

  如此沉靜多愁的她,竟然讓他掛在臉上的假面具產生了裂痕!

  「要不要我叫秋菊過來伺候你?」他走上前問道。

  爾雅這才回神,搖搖頭說:「不必了,他們擠在馬車裡也累了,讓她休息吧!」

  「好吧!如果有什麼需要儘管告訴我。」傅邑弘看看四周,「我先牽馬去吃點兒草,請三公主跟我來。」

  「我想待在這兒,哪都不去。」既然這麼討厭她,又何必要她跟著?

  「為了你的安全著想,還是跟我來吧!」他往前走了幾步,卻見她一動也不動,只好皺著眉回頭抓起她的手腕,「走吧!」

  「你這是做什麼?」雖然她喜歡他,但現在她心底悶,不想再當跟屁蟲了。

  「此刻我身負你安危的重責,所以你必須寸步不離的跟著我。」他的臉上不帶一絲情緒,語氣強硬。

  「老天!」原來是這個原因!她逸出一絲苦笑,「就因為我的安危關係到你的腦袋,你才會這麼在乎我?」

  「這是在下的職責,與我的腦袋無關。」他隱隱一笑,絕魅的豐采依舊,勾攝她的心。

  如今,她不禁懷疑堅持要他護送自己前往漠北到底是對還是錯?就怕分開時她會更難過、更加離不開他。

  「算了,走吧!」她拉回視線,隨他的腳步前行。

  到了附近的草地,傅邑弘將馬兒拴在樹幹上,讓牠好好地吃吃草。

  爾雅則坐在一旁的大石上,看著他輕撫馬兒毛髮的動作,是這麼的溫柔,還不時與馬兒說話,讓她深感自己連匹馬都不如。

  想想也是,她即將遠嫁到蒙古,如果將來雙方仍免不了發生戰役,她便成了敵國之人,是不值得讓他重視。想著想著,她不禁淚流滿面……

  傅邑弘才剛回頭,看見的就是她低頭掉淚的情景,不禁歎口氣走近她,「為何哭呢?」

  聞聲,她抬起淚眸望著他。

  水亮雙瞳落入他眼裡,讓他感覺心窩彷似被重重一撞,一絲淺淺的澀意在胸臆間升起。

  他趕緊搖搖頭,甩掉這分他一直排拒於心門外的異樣感受,「既然決定嫁了就得做好心理準備,哭是沒用的。」

  「你以為是我決定的?」她是瘋了才會願意嫁到那種地方。

  「我只是……」

  「別說了,我知道我要遠嫁漠北,你一定很開心了?」她笑著搖搖頭,「我還以為可以纏著你一輩子,就算你不可能喜歡我,但只要能看著你我就覺得很幸福了,可現在……」

  「三公主!」他喝止她再說下去,「你現在的身份不適合說這些話。」

  她倒吸口氣,將淚水吞回腹中,「好……我不再說了,你就當我在發牢騷,別放心上。」她指著他的馬兒,「你的馬似乎不太舒服,是不是該給牠喝點兒水?」

  「你怎麼知道?」

  「我在宮內也養過一匹小馬,牠也曾和你的馬一樣沒胃口,你要讓牠多休息,多喝點兒水。」她走過去摸摸馬兒的頭,而後回頭對他說:「牠肯定是累了,馬身有點兒發燙。」

  聞言,他走過去摸摸馬兒下腹,果真馬的身子微燙,似乎真的病了。他從沒想過像她這樣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也會知道這些事。

  「對了,你之前不是出了趟遠門嗎?也是騎這匹馬兒?」她突然想起。

  「牠一向跟著我行遍天下,從來沒有——」

  「馬兒畢竟也是血肉之軀,和人一樣會生病。」爾雅想了想,「我們乾脆在附近找個落腳的地方好好休息,等馬兒的身子恢復再上路。」

  「不行,如此一來會延誤行程,我擔心無法準時抵達漠北。」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將我送到漠北,你也可以早點兒脫身,是不是?」她苦笑了聲。

  「在下不是……」

  「如果你堅持要趕路,馬兒會撐不住的。」她指著那匹無精打采的馬兒。

  傅邑弘閉上眼,想著權宜之計,「我會把我的馬暫時托人照料,另外找來一匹馬上路。」

  「牠不過是病了,你就要遺棄牠?」爾雅眼眶含淚,「只為了送我走?」

  「這是兩國和親之事,疏忽不得,我不能因為一匹馬而誤了大事呀!」他試著和她講道理,「況且,我並沒有要遺棄牠,待回程時我就會領牠回去。」

  「你總是設想得這麼周全,好吧!為了不讓你掉腦袋,都依你。」她走向馬兒,輕聲對牠說:「對不起,你的主人不是不要你,而是不得不趕路離開這兒,你這幾天就待在這兒,我會請人好好照料你的……想喝水吧?我帶你去喝水。」

  發現馬兒的鼻唇有點兒脫皮,或許補充點兒水分對他而言是有好處的。

  「你要去哪兒?」傅邑弘追上她。

  「帶牠去喝點兒水,這點時間應該還有吧!」她回頭睨了他一眼。

  傅邑弘皺起雙眉不再說話,只好任由她了,再說,能讓她這麼任性也沒有多少時間了。

  到了不遠的溪邊,馬兒喝了一些水後果真精神好些,眼睛也亮了起來。

  「是不是很舒服呀?是你的主人太疏忽你了,你要好好養病喔!」她說著連嗓音都哽咽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對他說:「我們走吧!得趕緊到下一個村落找到可以照料馬兒的人。」

  傅邑弘走過去牽過馬匹,來到馬車旁。

  爾雅見秋菊已等候在那兒,便笑問道:「你怎麼來了?我只是到草地上稍作休息,你不必緊張。」

  「在馬車裡等得慌,想著要來看看三公主,才發現您不在車廂裡。」秋菊好奇問道:「您剛剛一個人去草地休息?」

  「不,有傅邑弘陪著我。」

  「真的嗎?那公主應該很開心才是,這不是您夢寐已求——」秋菊見爾雅眼底釀出淚來,才明白自己說錯話了,「對不起三公主,是秋菊不好,是秋菊說錯話。」

  爾雅閉上眼,仰起小臉,恰巧一陣午後微風拂面而過,好似要吹散她的淚一般,又好似對她輕聲安撫,要她學會放下。

  「不,你沒說錯,如果他是真心與我在一塊兒,那的確是我夢寐以求的,只可惜……並不是。」

  即便知道不是,但要放下又談何容易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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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 00:06:1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好不容易在天黑之前,傅邑弘找到一間落腳的客棧,也找到可以暫時安頓生病馬兒的店家。

  「老闆,這匹馬兒就交給你了,需要多少銀子?」他問店老闆。

  「這位公子,您這匹馬兒要放多久?」店老闆看看傅邑弘,瞧他濃眉大眼、儀表堂堂、身材挺拔,眉宇中帶著一絲不苟的正氣;再看看這匹馬,雖然病了,但雙眼仍炯炯有神,高大壯碩猶似它的主人。

  如此好馬,就不知他怎捨得放在這裡?

  「嗯……大約三個月。」來回腳程算來應當是綽綽有餘了。

  「這匹馬應該是病了。」店老闆觀察馬兒後道。

  「沒錯,它病了,而我又有急事得馬上趕路,所以才不得不留下它。」

  「如果我說我三天內可以醫好這匹馬兒呢?」店老闆又問。

  「你三天內可以醫好我的馬?」如果只是三天,稍稍停留一下也無妨,免得三公主又以為他巴不得快快將她送走。

  「我可以試試。」

  「好,那就麻煩你了。」傅邑弘先擱了錠銀子在桌案上。

  「公子,等我將馬治癒了再跟你討賞吧!」店老闆將銀子還給他。

  「老闆還真是性情中人,好,就依你了。」

  傅邑弘拿回銀兩,返回客棧。

  回到客棧,他先來到爾雅房間外輕叩房門,「三公主,我是傅邑弘。」

  爾雅聞聲立刻將門打開,傅邑弘入內後發現只有她一人在屋裡,隨即又退至屋外,「秋菊不在?」

  「秋菊去借用客棧的廚房煮湯給我喝。」瞧他對她總是止乎於禮,讓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嗯。我來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你說吧!」見他站在外面,她也只好陪站了。

  「收留馬兒的店老闆說他可以在三天內治好馬兒,所以我私自決定在這裡停留三日再啟程。」傅邑弘道。

  爾雅低首一笑,「我當然同意,我也不希望將馬兒獨自留下,昨天我見它哭了。」

  「你說誰哭了?」

  「你的馬……它哭了。」她很認真地說。

  「我的馬哭了?呵!」傅邑弘忍不住笑出聲,「這種話大概只有你說得出來。」

  「你不信?馬真的會哭。」爾雅睨著他,「知不知道你最大的缺點是什麼?就是沒感情。」

  「你錯了,我有感情,有兄弟情誼,也有所謂的義氣。」他從來都不想為自己辯解什麼,可今天不知怎麼搞的,他顯得話多。

  「但就是沒有愛情。」她一句話頂得他不知如何應對。

  「我已經向你稟報我該說的,那我走了。」他朝她恭敬的點頭,這才轉身離開。

  爾雅見了立即追過去,「為什麼刻意逃避?為什麼?」

  他定住身,沒有回頭,「因為我是個不該有愛情的男人。」

  說著,他便繼續往前走,直到進入他的房間。

  爾雅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淚水潸然落下。

  爾雅落腳的客棧附近有間矮房舍。

  裡頭有三個人點著燭火在桌邊討論事情,「真的嗎?爾雅公主真的住在那間客棧裡?」

  「錯不了,我已經盯了好久。」另一人說。

  「不過……她身邊那個護衛似乎不太好惹。」

  「不過是個護衛而已,沒什麼好怕的,咱們三個的功夫也不弱呀!」一個缺了門牙的男人大笑了聲。

  「只是咱們聯手綁走一個女人,會不會被江湖上的人笑話?」

  「你也不想想那個女人是誰的女兒?大理國王呀!因為他錯誤的指令,害得咱們三人的兒子全死在戰場上,而我們只不過是讓他女兒來償命罷了。」想起自己的兒子連個屍首都找不到,心中的悲憤更加難抑。

  「沒錯,不過是個驕縱的公主,死了活該!」

  「那麼該怎麼做?」另二人壓低音量。

  「反正那個護衛也不可能一直跟在她身邊,找機會把人給劫了。」為首者撇嘴一笑。

  「好,咱們準備準備,明天就行動,否則不知他們哪時候會離開這地方。」

  三人低聲盤算著。

  「瞧,天亮了,我先去客棧探查探查。」其中一名相貌斯文者站了起來。

  「我陪你去。」另一人也道。

  「好,那就一起去。」

  兩人走出房舍,先觀察是否有人注意他們,確定週遭無人時,便慢慢地走向客棧。

  「兩位客倌這邊請。」店小二立刻上前招呼。

  「不,我們要那個位子。」他們往角落一指。

  等了約莫半炷香的時間,他們終於見到三公主下樓來,瞧她還真不愧是一國的公主,模樣嬌羞、長相妍美,那水嫩的肌膚活像可以掐出水來。

  「小二,給我們兩碗清粥和幾盤小菜。」跟在爾雅身後的秋菊說道。

  店小二見她們步下樓來,立刻上前尷尬的抓抓後腦,「兩位姑娘呀!傅公子交代要我將膳食送進二位房裡,希望你們別出來。」

  「我都關在房裡兩天了,不想回房去。」爾雅公主賭氣地說。

  這兩天她活像坐牢似的,只能待在房裡連一步都不能踏出來。再說,房間又小,關得人都悶了,她好不容易趁傅邑弘外出時溜出來,才不想回去繼續被關呢!

  店小二為難地囁嚅道:「這……好吧!萬一傅公子怪罪下來,兩位姑娘可要自己承擔喲!你們停在後頭的那兩輛馬車這麼富麗堂皇,就算沒說,小的也清楚您必然是嬌貴之軀,小的就怕……」

  「你別怕,有事我來承擔。」爾雅對他柔柔一笑,真沒想到傅邑弘居然這麼嚇唬店小二。

  「好的,謝謝姑娘,我這就替兩位將早膳端來。」店小二這才鬆口氣,連忙到後頭端膳食。

  「秋菊,你也坐下。」爾雅將她按坐在椅子上。

  「可是三公主我……」

  「你就這麼站著,誰不懷疑我的身份呢?還有,在外頭不要動不動就把『公主』兩個字掛在嘴邊。」爾雅睨了她一眼。

  「對不起,我忘了。」秋菊縮著肩。

  不一會兒小二端來早膳,爾雅拿雙筷子給秋菊,「你也一起用吧!快吃。」

  「謝謝……小姐。」她趕緊接過筷子,主婢二人就這麼說說笑笑地吃著。

  爾雅的眼角餘光不經意瞟向角落,發覺有兩名鬼鬼祟祟的男人直往她這兒瞧,像是有什麼企圖。

  秋菊發現三公主眼神有異,順著她的視線往後望,也瞧見角落兩名詭怪的男人!

  「小姐,我看我們還是快點兒回房吧!」秋菊不放心地說:「傅公子不在,我真的好害怕。」

  「也是,我們這就回房。」

  爾雅拭了拭唇,隨即站起和秋菊上樓,回到二樓房裡。

  「秋菊,你記著,待會兒傅邑弘回來,千萬別告訴他這件事。」爾雅沉定地說。

  「為什麼?」

  「其實那兩個人只不過看了我們幾眼,我們也不確定人家的意圖,若告訴了他,他肯定會怪我大驚小怪!」她不要讓他看輕自己。

  房門傳來輕叩聲,兩人被嚇了一跳,接著便聽見傅邑弘的聲音,「是我,可以開個門嗎?」

  秋菊一聽是傅邑弘,立刻將門打開,「傅公子,您終於回來了!」

  「終於?什麼意思?」他聽出她話中有話。

  「沒什麼,因為你不在,秋菊這丫頭一直沒安全感。」爾雅走過來輕輕一笑,「對了,你出去辦些什麼事?」

  「請人送封信回王宮,好讓大王安心。」他遂道。

  「我父王哪會為我擔心?」她不悅地斂下眼,「以後這種事你就別做了。」

  傅邑弘搖搖頭,「你別這麼想,大王還是很關心你的。你休息,我這就退下。」

  他才準備離開,卻聽見一個熟悉的嗓音喚著他的名,「邑弘。」

  徐徐轉過身,當看見眼前的女人時,他爍亮的眸心赫然一緊。

  「果真是你,邑弘。」一位打扮艷美的女人朝他柔媚一笑,緩緩走近他。

  「玉媛,你怎麼會在這裡?」瞧她身邊還有數名保鑣護著,身份似有不同。

  玉媛!站在門邊的爾雅直望著關係似有曖昧的兩人,心裡也有點兒底了,原來他一直不肯接受她,是因為心底早有了人?

  還說他是個不該有愛情的男人,原來他的愛早就給了別人,光瞧他看那女人的眼神,爾雅已是心知肚明。

  「我有事要前往漠北。」玉媛對他嬌柔一笑,看著他的目光嫵媚多情極了!

  爾雅想想自己就是少了那股迷死男人的嬌媚。

  她自嘲地搖搖頭。算了,就算她現在從頭嫵媚到腳也已經來不及了!

  「漠北,你是要去……」發現爾雅還站在旁邊,他於是回頭對她說道:「三小姐,怎麼還不進屋?」

  「我就不能繼續待在這裡嗎?」爾雅緊抿雙唇,目光帶著妒意。

  「我們想談些私事,請你暫且迴避。」他索性直言。

  「哼!」爾雅走回房裡,用力關上門。

  「怎麼了小姐?」秋菊來到爾雅身旁,好奇地問:「那女人到底是誰呀?跟傅公子真是舊識嗎?」

  「應該是吧!」爾雅頹喪地歎口氣。

  「咦?他們要去哪兒?」秋菊敞開一道門縫,發現他們就要離開。

  「他說他們要談些私事,要我迴避。」爾雅拚命告訴自己他和誰見面談心都不關她的事,但為何一面對他的人,那種椎心的痛楚就這麼鑽進骨子裡,一再折磨著她。

  「這怎麼行?傅公子才剛回來又要出去,我去攔他。」秋菊衝出房間外。

  「秋菊,別去……」爾雅追到門外,只來得及瞧見秋菊奔下樓的身影。

  直到客棧外,秋菊攔住了傅邑弘,「傅公子,您怎麼可以又離開呢?您讓三公……三小姐一個人待在客棧,這不是很——」

  「危險」二字尚未出口,傅邑弘已先行開口,「我只是出去一會兒,馬上回來。」

  「可是今天——」

  「秋菊,讓他走,我不會有事的。」爾雅也趕來了,將秋菊給喚了回去,「我們回房去。」

  「三小姐,傅公子的職責是保護咱們,可他卻——」

  「咱們兩個待在屋裡不會有事的,總不能為了保護我,他就得寸步不離吧!」

  爾雅直視前方,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就怕自己的眼神會流露出眷戀。

  「我知道了,三小姐。」秋菊垂下臉,不情不願地說。

  「咱們走。」爾雅隨即旋身步回客棧,拾級而上,回到自己房間,拿出竹籃縫著東西。

  「三小姐,昨兒個開始您就不停縫著這玩意兒,這到底是什麼呀?」秋菊瞧不出所以然來。

  「沒什麼,只是無聊隨便縫縫打發時間……」她噤了聲,而後才又道:「對了,你如果無聊可以出去溜溜。」

  「才不要,我要留下陪您。」秋菊坐了下來,「剛才您也沒好好吃早膳,要不要吃點兒什麼,我去樓下端來。」

  「不必了。」她搖搖頭,「你回自己房裡歇會兒吧!」

  「這樣吧!我去端碗您最愛的熱湯上來。」秋菊就怕主子餓著,說著便走出房間。

  待在樓下的兩名鬼祟男子見秋菊一人下樓,立刻交換了個神色,隨即有默契地連袂往樓上衝。

  「爾雅公主到底住哪間房?」上了樓才發現樓上的房間很多,無法確定她到底住哪一間。

  「你問我我問誰?」

  「難道你沒有事先打探好?」斯文的男人瞪了同伴一眼。

  此時店小二送酒菜上來,他立即將他拉到角落,拿刀子架在店小二的脖子上,「我有話問你,你給我老實回答,這兩天有位富家小姐入住客棧,她身邊還有一位高大的護衛,她住在哪間房?」

  「你、你、你是誰……」店小二顫抖地說。

  「別廢話,快說!」將刀子抵上他的脖子。

  「那……那邊第二間……」店小二嚇得直發抖,伸出手指著前方。

  「呿!不早說。」他使勁推開店小二,直闖爾雅的房間——

  突見有人撞門而入,爾雅立刻站起,捧著竹籃直往後退,「你們是誰?」

  「別嚷嚷,只要你聽話,我們會給你個痛快!」兩人發出佞笑。

  「別過來,你們別過來……」爾雅緊張地瞪著他們,雙手牢牢抓著竹籃內的剪刀。

  而店小二逃下樓後,緊急通知在樓下看守的三位大理國手下上樓解救爾雅。

  雙方在爾雅房裡打鬥了好一會兒,兩個男人眼見居於下風,於是挾持爾雅往窗外一躍而下。

  就在這當口,爾雅揮出剪刀傷著其中一人。

  匡!端著熱湯來到房門外的秋菊正好看見這一幕,嚇得手一鬆,手裡的湯碗就這麼掉落地上。

  「公主!天!這裡是二樓呀!」

  她一邊大叫一邊往樓下跑,三名大理國手下也直追過去,但由於不熟悉環境,沒多久就被對方給甩開。

  「三公主,您在哪裡……三公主……」秋菊站在巷口焦急大喊。

  當傅邑弘回到客棧,卻見秋菊正等在門口,滿臉怒容的瞪著他。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他再往客棧裡望了眼,掌櫃與店小二的神情更是怪異,而三名手下則是憂心忡忡的模樣。

  「三公主……三公主被人給劫走了!」秋菊紅著眼眶說道,心裡對他有著極大的不滿。

  「三公主被劫了!」傅邑弘的表情赫然一沉,變得極為難看,「對方是誰?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秋菊難過地抽噎著,「就在您與舊識私下聊天敘舊的時候,其實早上我和公主就發現客棧裡有可疑之人,但是公主卻不讓我告訴您……」

  聞言,他的臉孔更黑了,「她為何不讓你說?」

  「她說不想讓您看輕,而您還為了舊識把公主撇下……」秋菊愈想愈難過,「算了,反正公主已經不見了,再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快告訴我,他們是怎麼將她劫走的?」傅邑弘心一抽,告訴自己千萬要冷靜。

  「他們闖入公主的房間……挾著公主從二樓往下跳!公主金枝玉葉,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會怎麼樣我完全不敢想。」

  傅邑弘眉頭緊皺,連忙奔上樓進入爾雅的房間查探線索,竟在窗口發現血跡!

  跟著來的秋菊一見到血,臉色都發白了,嘴裡喃喃念著,「公主……公主受傷了……」

  傅邑弘二話不說的從窗口躍下,仔細循著血跡追蹤,但在客棧附近血跡就消失不見,可見賊窩應該就在附近!

  他對手下說:「有和對方交手嗎?」

  「有,對方功夫不弱,咱們三人還沒辦法從他們手中救回公主。」三人慚愧的垂首站立一旁,「請傅公子賜罪。」

  「這事我也有錯,目前還是先找到公主為要,你們在這一帶仔細搜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肯定還在附近。」他判斷道。

  「是,傅公子。」

  分開之後,傅邑弘也向小販打聽近來是否有陌生人在此出沒。

  路邊賣菜的大嬸說:「這位公子,咱們這兒本就有許多外地人經過,有陌生人也不奇怪。」

  「那麼可有同樣的陌生人在這裡走動?」他繼續問道。

  「這……是有見過,他們一行人來這裡約莫五、六日,都在客棧周圍打轉,但我不知道他們是誰。」大嬸想了想說道。

  「他們只在客棧附近出現嗎?」

  「沒錯。」賣菜大嬸想了想答道。

  旁邊賣肉的小販也道:「對對,好像有三名男子直在客棧外兜轉。」

  「我知道了,謝謝二位。」傅邑弘眸子一緊,心下已有了主意。

  於是他開始調查這一帶的房子是否有外來客進駐,或是有可疑的空屋,直到掌握所有的訊息,便和手下分別行動,一一前去查探。

  「傅公子,咱們何不到鎮上向縣太爺請求調派人手幫忙找?否則時間拖久了怕公主會有危險。」手下建議。

  「不,盡可能別走漏風聲,否則反而會將公主推入危險之中。」傅邑弘否決。

  「是,小的這就去東街探訪。」手下立即領命。

  傅邑弘則前往西巷裡探,找到可疑的空屋後便潛入其中。沒想到才進屋就見爾雅公主被捆綁在角落,嘴裡還塞著布條!

  見他闖進來,爾雅含淚對他搖著腦袋,塞著布條的嘴裡發出唔唔的聲音,似乎在警告他別進來。

  「公主!」傅邑弘一見到她,直覺想救人。

  突然從上方掉下一張鐵網,將他整個人罩住,讓他難以掙脫!

  「哈……你想救人嗎?論武功或許我們打不過你,但我爺爺是名鐵匠,這張鐵網是他特製的,普通兵器是破壞不了的。」

  「你——」傅邑弘咬牙切齒,「好,既然你們抓了我,那就把她給放了。」

  「呵!你算什麼東西?我們要的是她,不是你。」三人發出邪笑,「咱們乾脆就在你面前將她碎屍萬段,替咱們的兒子報仇!」

  「你們的兒子?」傅邑弘滿心不解,「你們的兒子干公主何事?」

  「大理國的國王輕易發動戰爭,置人民的性命於不顧,害得咱們三人的兒子全死在沙場上!」三人激憤難平道。

  「這是為大理國捐軀,大王也都予以厚葬,並盡力撫恤家屬,而你們卻因為個人的怨恨要加害公主,不覺得太過分了嗎?」傅邑弘在鐵網內掙扎道。

  「哈……那點銀子算什麼撫恤,況且看不見屍首的葬禮我們也不屑。總之,我們就是要殺了她!」三人將大刀高高舉起。

  「混帳東西!」傅邑弘伸手到腰際掏出數錠銀子朝他們的門面射出,就見他們往後一彈,整個人摔在地上。

  傅邑弘又射出一錠銀子,將爾雅嘴裡的布條彈開,就聽見她淌著淚說:「傅邑弘你別管我,快逃,快逃……」

  「我不會不管你的。」他一對利眸射出犀利如劍的光影,掃向那三名賊人。

  「你是想英雄救美嗎?哈……得看你有沒有本事逃出這張鐵網。」三人大笑出聲,「竟敢暗算我們,現在就給你好看!」

  其中一人拿出針筒,將餵了毒的銀針一支支往網裡吹,爾雅見了心焚不已,頓時淚流滿面,嘴裡直嚷著,「不要……求求你們不要再吹了。」

  傅邑弘一一俐落地閃過毒針,但是受限於鐵網內的空間,最終他還是中了一針!

  「不!」爾雅不停掙扎,既焦急又心慌,「想殺我就殺吧!你們快放了他……」

  「你這丫頭找死,好吧!我們就成全你。」

  「住手!」傅邑弘拔掉肩上的銀針,對著她沉聲喊道:「公主……你別胡來,萬萬別胡來。」

  「我可以拿我的命換你的。」

  「傻瓜,我這賤命不值得你這麼做!」傅邑弘赫然發現鐵網上面有個破洞,應該可以衝破而出。

  於是他不顧肩上還流著血,用力運氣朝洞口衝去,頓時鐵網裂開,他也衝了出來,身手俐落地拾起掉落四處的銀針朝那三人射出,在對方身中銀針之際,勾起公主的腰一躍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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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 00:06:3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回到客棧之後,傅邑弘立刻將公主交給秋菊,並命令手下好生守著。

  「三公主,您還好吧?」秋菊見爾雅回來,激動得握住她的手,「知道秋菊有多擔心嗎?我差點兒急死了。」

  「我沒事,但傅公子受傷了。」爾雅轉向傅邑弘,擔心地問:「你的傷還好吧?」

  「還好,你不用擔心,那些人應該不敢再來找你,不過凡事還是得多注意。」

  說著,他便要離開。

  「你要去哪兒?」爾雅急急拉住他,「瞧你的唇都發黑了,是不是受傷的關係?」

  「那銀針有毒,我得趕緊將毒逼出。」

  她嚇得定住動作,臉色發白。

  「我不會有事的,你千萬別進來,否則會擾亂我運氣。」傅邑弘推開她,直接衝出房間。

  「傅邑弘……」

  她不放心地想跟上,卻被秋菊給阻止,「三公主,您千萬別衝動,傅公子不是說了嗎?他得運氣療傷,不能受打擾。」

  「可是他是為了救我才受傷,我可以在一旁待著,看著,絕不會打擾他。」爾雅推開秋菊,快步來到傅邑弘的房間外,小心翼翼推開房門進入,淚眼婆娑地看著正坐在床上以真氣逼毒的傅邑弘。

  她安靜地坐在一旁等待,看著他的眉頭時而緊蹙、時而放鬆,她的心也跟著一陣陣抽疼。

  她錯了,她不該堅持要他護送,不該將他往死路裡推。對不起傅邑弘,真的對不起……

  就這麼她待在他房裡好久好久,等著他恢復。

  秋菊瞧公主不吃不喝,不管她如何勸慰都沒用,心裡可急了。

  「三公主,您先去吃點兒東西吧!」秋菊在她耳邊小聲說。

  「你出去,別在這兒說話。」爾雅閉上雙眼。

  「三公主……」秋菊還想說什麼,只見爾雅的雙眼緊緊閉上,像是不想再聽她說話,秋菊也只好作罷,緩緩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爾雅見傅邑弘終於有了動靜,可下一瞬間他卻吐了口鮮血,嚇得她趕緊上前扶住他,「你怎麼了?怎麼吐這麼多血?」

  傅邑弘撫著胸口,雖然臉色依然蒼白,但是唇色恢復了些,「沒關係,我已經好多了。」

  爾雅蹙著秀眉望著他,含淚道:「對不起,我不該堅持讓你護送我前往漠北,是我……是我太任性,過去你一直說我任性我還不願意承認,現在我承認了,你回去吧!」

  「你說什麼?」傅邑弘眉心狠狠鎖起。

  「你回去……等身體好了就回去,我一個人沒關係。」她閉上眼,緊咬著唇,不讓自己因為難過而抽噎出聲。

  他突然不懂她了,「你——」

  「如果怕我又遇到危險,你可以回去請我父王另外派人過來。」慢慢張開眸子,她強逸出一抹笑,「就這麼決定,我這就去讓秋菊請位大夫來為你看病,你好好休息。」

  爾雅站了起來,快步走出去。

  踏進自己房裡便對秋菊說:「快到鎮上請位大夫過來,傅公子已經醒了。」「是的,那三公主您要不要吃——」

  「我不餓。」坐在床畔,她凝神回想過去,決定要將那份一直深埋在心中的愛戀徹底的除去。

  「是。」秋菊見公主又陷入沉思,只好退出房間。

  爾雅歎口氣,走到窗邊望著後山樹影,突然想起傅邑弘生病的那匹馬,今天已是第三天,她差點兒忘了要去接它回來。

  她將傅邑弘的手下阿勇叫來,「阿勇,你知道傅公子的馬在哪兒醫治嗎?」

  「知道。」阿勇點點頭,「您是要?」

  「我想去把它帶回來,你能帶我去嗎?」爾雅彎起嘴角,「它是傅公子的寶貝馬,我希望能親眼看見它康復的樣子。」

  「可是之前才剛發生意外,傅公子命令我們要好好保護你。」阿勇面有難色。

  「不是說那三人中了銀針後就逃之夭夭了?」她搖搖頭,「我不會有事的,你快帶我去吧!」

  「是的。」阿勇無法違抗,只好領命。

  將馬兒帶回交給客棧小二照料後,爾雅便回到二樓房間,恰巧遇見正欲離去的大夫,立即問道:「大夫,請問傅邑弘的傷勢怎麼樣了?」

  「哦!幸虧傅公子功夫深厚,又自行將毒逼出來,現在已無大礙,只不過此刻又昏迷了……」

  「不是說已無大礙,為何又昏迷了?」爾雅緊張地問。

  「雖然他盡力將毒逼出來,但仍殘留少許在體內,才會又陷入昏迷,不過只要按時服藥,不多日就會清醒了,而清醒之時他體內的毒應該就完全祛除了。」大夫撚鬚道。

  「大概要多少時日?」

  「依我看,少說也要三到五日吧!我回去後會將藥製成小藥丸,以方便你們餵他服下,晚膳後到我藥鋪取吧!」

  「謝謝大夫,我會派人過去取藥的。」爾雅又對大夫說:「藥一定要用最好的,麻煩你了。」

  「救人本就是大夫的職責,姑娘不必客氣,那麼我先告辭了。」

  目送大夫離開後,爾雅快步來到傅邑弘的房間,看著他躺在床上那張虛弱的臉,她的心便泛起絲絲疼痛。

  以往他是多麼傲氣凌人,意氣風發,可現在呢?

  「是我害了你,我已經將你的馬兒帶回來,也會找人照顧你,等你傷好了就騎馬兒回宮吧!」她緊握住他的手,也唯有這時候她可以大膽的觸碰他,而他也不會推開她。

  抓起他的大手擱在胸口,她強忍住離別的酸楚,俯身在他的額頭上輕輕一吻,「再見了,你一定要多保重。」

  捂著嘴兒,她怕自己的嗚咽聲會無法控制的逸出唇,於是趕緊奔出屋外。

  背抵在門上,她的淚水直流個不停,秋菊見了問道:「三公主,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哭得這麼傷心?」

  「沒……」爾雅搖搖頭,抹去淚,「明早我們就出發,你馬上去準備。」

  「那傅公子怎麼辦?」

  「我會找人照顧他,讓他保護我只會讓他更危險,我不能再那麼自私了。」爾雅眨眨眼,企圖眨掉眼睫上的淚水。

  「可是少了傅公子,路途還這麼遙遠,萬一路上又遇到壞人怎麼辦?」秋菊可不希望三公主再一次深陷危險中。

  「你怕了?」爾雅挑眉望著她。

  「這……」秋菊頓時不知該怎麼說。

  「但我不怕,反正要命一條。」爾雅淡冷地說。

  「三公主,您怎麼可以說這種話,您的安危可要比什麼都重要。」秋菊趕緊安撫道:「您肯定是之前受了驚嚇,才會胡言亂語。」

  「我沒胡說,你快去準備。」多留一晚是想確定他一切沒問題,如此她才得以安心離開。

  「是。」秋菊噘起唇,不懂三公主在想什麼,「不過,您怎麼不等傅公子完全清醒再走?」

  「你怎麼又來了,我就是不希望讓他知道,既然要走我只想安靜的離開。」爾雅叫來阿勇,要他去找位可靠的大娘來照顧傅邑弘。

  而當晚,爾雅一直待在傅邑弘身側,親自餵他服用藥丸、餵他喝水,看著他的臉色愈來愈紅潤,她才真的安了心。

  「傅邑弘,醒來後不要來找我,千萬不要。」

  伸出纖纖長指,爾雅輕輕拂過他的臉頰,感受胡碴紮著手心的微癢觸感。

  突然,他的臉頰抽動了下,嚇得她趕緊抽回手,見他又回復平靜,這讓她苦笑了出來,「段爾雅,你真沒用,他醒的時候你怕被他罵,怎麼都不敢碰他,現在他可以隨你碰了,你卻戰戰兢兢的?」

  「還記得五年前你剛來王宮擔任家臣的那天,我第一眼見到你就喜歡上你了,雖然那時候我才十二歲,但我很確定的告訴自己這輩子只會喜歡你一個。」難過的吸吸鼻子,她繼續說:「小時候你還會陪我說說話,但是我及笄之後你就開始疏遠我,到最後甚至連理都不理我。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是因為太愛黏著你,讓你受不了嗎?」

  爾雅重重閉上眼,將酸澀的淚往腹裡吞,「你放心,不會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說著,她便趴在他胸口上,聽著他的心跳聲,「聽著你的心有力的跳動著,真好!以後我父王就靠你保護了,而你也要照顧好自己,一定要……」

  雞鳴打斷她的自言自語,她徐徐從他身上起來,含淚望著他絕魅深刻的五官,「我要走了,真的要走了……」

  她想走卻又捨不得,忍不住又趴在他身上低聲抽泣。

  秋菊走了進來,搖搖她的肩,「三公主,已經要出發了。」

  爾雅點點頭,多情的雙眸仍依依不捨的黏在他的俊臉上。

  見三公主這麼難受,秋菊也不好過,「要不咱們別走了,等傅公子的傷好了再一塊兒離開?」

  爾雅搖著腦袋,輕喟了聲,「不,我們這就走。準備好了是嗎?」

  「對,不過您得先吃點兒早膳。」

  「其他人吃過了嗎?」

  「正在吃。」

  「我不餓,你去吃吧!吃過早膳我們就出發,還有,照顧傅邑弘的大娘什麼時候會來?」爾雅邊走邊問。

  「已經在您房裡等著了。」秋菊回道。

  「好,我去交代她一些事。」爾雅回到房間,對著大娘說:「傅公子的傷已經好多了,但大夫說他還會昏迷一陣子,這段時間就請你好好照顧他。」

  「姑娘請放心,我會盡力照顧好傅公子的。」拿人錢財就要辦好事情,她絕對會做好的。

  「好,他若醒來,就告訴他他的馬在客棧的馬廄裡,有小二照料著。」爾雅細心地叮嚀每一件事。

  「是的,那姑娘您要離開嗎?」大娘看得出來她非常不放心傅邑弘。

  「對,我馬上就要離開,這位公子就麻煩你了。」爾雅隨即對秋菊說:「咱們這就上路吧!」

  數天之後,傅邑弘終於醒來,他睜開眼便瞧見一位陌生的大娘坐在床旁打著瞌睡,還連連打呼。

  他疑惑地坐直身子,低聲喚著,「大娘……大娘……」

  大娘立即驚醒,見他已坐了起來,不禁吃驚道:「公子,你怎麼起來了?」

  「你是誰?」

  「你終於醒了!我是三小姐請來照顧你的,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大娘見他睜開眼可歡喜了。

  他稍稍提了下氣,感覺呼吸順暢,可見體內的毒已經全部排出,「我好多了,我想見見三小姐。」說著就要下床。

  「她已經離開了。」大娘阻止他,「你才剛醒來,還是躺在床上多休息會兒。」

  「你說她走了?」傅邑弘緊盯著大娘問道:「能不能告訴我,她哪時候走的?」

  「已經有幾天了。」大娘算了算,「三天還是四天。」

  「老天,我居然昏迷這麼多天?」他懊惱地握緊拳頭。

  大娘突然想到什麼,趕緊從他枕邊拿了封信遞給他,「這是那位三小姐要給你的信。」

  傅邑弘接過手,打開一看——

  南電:

  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喊你了,還記得以前每當我想對你撒嬌或是生你氣的時候就會叫你「南電」。不過,我現在既不是撒嬌也沒有生你的氣,而是要向你道別。

  我收回要你護送我去漠北的話,過去的任性差點兒害你丟了命,真的很對不起!你回去吧!回王宮盡你家臣的本分,不用擔心我,我絕對可以平安抵達漠北的。

  唯一遺憾的是,在我的腦海裡竟然搜尋不到你對我笑的笑臉,若能擁有這記憶,余願足矣。

  還有,信封裡還有一封要給我父王的信柬,他看過後自會明白我的意思,絕不會責怪你失職。

  答應我,千萬別來找我……多多珍重。

  爾雅

  傅邑弘緊蹙眉心看著這封信,眼眶不由紅潤了。

  老天,不是我不肯對你笑,而是你是公主、我是臣,我怎麼匹配得上你?與其讓你懷抱幻想,還不如徹底斷了你的念。

  緊握拳頭,他將信揉爛。

  既然知道自己任性,為何還要這麼做,更沒想到她還真是說到做到!

  「我去找她。」他衝出房間。

  「傅公子——」大娘叫住他,「你的馬在馬廄。」

  「我的馬?好,我知道了。」他想或許是爾雅替他領回來了,於是快步下樓找到他的馬。

  回房收拾好簡單的包袱,付過帳後,他牽著馬兒離開客棧。

  每到一個城鎮他都會停留打聽她的下落,怕馬兒又累垮了,他不得不稍作休息,可心底又擔心爾雅會遇上心懷不軌之徒,一顆心總是懸在半空中,讓他食不下嚥、睡不安枕。

  就這麼走過好幾個城鎮,他終於打聽到爾雅的消息,「這位老爹,你真的看過我說的馬車?」

  「是,有兩輛馬車,一輛華麗、一輛大馬車,就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茶肆的老爹撚鬚說道。

  「沒錯,請問老爹,你是什麼時候看到的?」他急急又問。

  「就昨天,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謝謝,那我知道了。」喝了壺茶之後,傅邑弘又躍上馬背急起直追。

  秋葉愈來愈熾艷了!

  路經華慕山時,爾雅被眼前的片片艷紅攝了心。

  那紅,像不像她心上滴下的血,已渲染成一片,仍在持續擴散……不知何時才會停止。

  天黑了,爾雅一行人便在華慕山下的一間空屋內歇息。

  「公主,外頭風大,您坐了這麼久,還是快進屋裡歇著吧!」秋菊見三公主一個人坐在外頭的大石上發呆,一待就是一兩個時辰,她忍不住上前勸道。

  「外頭的風景好美,我想多欣賞一會兒,你先回屋裡去吧!」望著前面那條淺淺的小溪,兩側花木扶疏,偶有蜂蝶飛過,像極了綾旋宮內的小花園。

  「可是……」

  「這兒不會有人來,我不會有事的,你快進屋別打擾我。」爾雅睨了她一眼。

  「是,那小的先去張羅晚膳,您千萬別在這兒坐太久。」秋菊不忘叮嚀。

  爾雅又掉進自己的思緒中,並沒有回應她。

  秋菊搖搖頭,輕歎了口氣後便走進屋內。

  突然,爾雅像是看見什麼似的倉惶站起,眼帶疑惑的往花叢走去,停在白瓣黃蕊的小花叢前。

  「對,就是這花……」還記得傅邑弘進宮沒多久,她吵著要他帶她出去玩兒,於是他帶她到宮後騎馬,他坐在她身後護著她,騎著馬馳騁在山坡上。

  當時,她真的好開心,就在要回宮之際才發現一直戴在她頸上最愛的翡翠不見了!她因而哭鬧起來,體貼的傅邑弘便順手摘了一束花哄她。

  就是這花……

  之後,他卻開始慢慢疏遠她,漸漸地連理都懶得理她。

  摸著花瓣,她忍不住低首輕泣,說好不能再哭,說好要忘了他,可為何她就是辦不到?

  「沒用的人,段爾雅,你真的很沒用!」止不住淚,她只好拚命罵著自己。

  「你知不知道你很幼稚?」

  突然她像是聽見傅邑弘罵她的聲音,立即抬起臉四處張望,卻不見他的人!

  「天……我是不是得了什麼幻想的毛病?」她往後一退,直捧著自己的腦袋,「不能再想了,否則我絕對會生病,肯定會生重病!」

  「你看來症狀的確不輕,就不知道你已經幼稚到何種程度了?」傅邑弘的嗓音又冒了出來。

  「呃!」爾雅驚愕地又往後退,身後撞到了某個東西,令她驀然定住身,彷彿知道是誰站在她身後,她眼底的淚更是止不住的滑落……

  「怎麼又哭了,你到底幾歲了?」轉過她的身子,望著她的淚眼,他的心窩又一次抽疼著。

  但他心裡明白,再過不久她便是蒙古太子妃,而他已沒有資格為她心痛,就連再次拒絕她的機會都沒有了。

  「你怎麼來了?」她仔細瞧著他,並伸手摸摸他的身子,瞠大水眸問道:「已經痊癒了嗎?」

  「對,已經完全好了,但可苦了我的馬。」傅邑弘想起什麼似的,瞇起眸冷冷開口,「你當我是那種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嗎?」

  「我沒這個意思,而是不希望你再跟著我了,從小我就只會帶給你麻煩,所以你還是離我遠一點兒得好。」她轉過身,不敢再看向他那雙深邃幽然、足以勾攝人心的眼眸,就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會猛然瓦解。

  「既然接下了護送你的任務,我就不會半途而廢。」他收回凝注在她臉上的視線,「所以你別再做這種傻事,不過,除此之外你至少做對了一件事。」

  「什麼?」她不懂他的意思。

  「你先出發是對的,否則我還真怕無法準時抵達漠北。」他看看這裡的環境,「這地方是阿勇找的?」

  「嗯。」她點點頭。

  「那傢伙算是有點兒長進了。」他眉心微鎖地又問:「其他人現在在哪兒?」

  看他一板一眼的態度,爾雅不禁心擰,「你追到這裡就只是為了像問犯人一樣拷問我這些問題嗎?」

  「這是我的職責。」他瞇起眸,努力要自己不能軟化,尤其是那顆塵封已久的心,絕不能為她而悸動。

  「又是職責,我看只要是我父王吩咐的事,就算上刀山、下油鍋你也在所不惜吧!」她揪著心說。她寧可他不理她,也不希望他是因為父王的命令才緊跟著她。

  傅邑弘深瞇起雙眸,「沒錯,你可以這麼想。」

  爾雅倒抽口氣,沒想到他竟然老實的承認,難道她在他心中就只是個甩不開的麻煩或累贅?

  望著他的眼睛倏然斂下,隨著天色漸漸轉暗,她的心也已蒙上一層晦澀。

  「他們在那間屋子。」撂下這話,她快步朝前走,告訴自己或許她連留下回憶的奢求都不該有。

  秋菊見傅邑弘終於趕來,心裡懸著的大石這才落下,也終於展露笑容。「傅公子,您終於來了。」

  他朝秋菊點點頭,「這幾天辛苦你們了。」

  「你沒來我也不會有事,別說得好像非你不可。」坐在一旁的爾雅拿起茶杯喝了口,嘴裡不忘碎念著。

  傅邑弘看她一眼,眉心蹙起,隨即又問:「阿勇呢?」

  「他帶幾個人去山上砍些柴火,」秋菊續道:「加上這附近沒有吃的店家,就順便抓些雞、捕些魚回來果腹。」

  「是這樣嗎?好,我去幫忙。」

  他才要離開,秋菊便喚住他,「傅公子請留步,阿勇他們會抓回來的,您別擔心。我還要去外頭生火,三公主需要您的保護。」她說著便一溜煙跑了。

  「秋菊……」爾雅想把秋菊叫回來,可那丫頭卻溜得比鱔魚還快。她尷尬的看向他,「我可以一個人,你去吧!」

  「還在生我的氣?」他瞇起深眸勾視著她。

  「沒錯,我是生氣,真不懂你為何要來,不是讓你回宮了?何況我也留了書信給我父王,說是我後悔了,不想讓你保護了,這樣還不夠嗎?」她握緊小手,淚眸中滿是不解。

  「既然來了,我是不會離開的。」他的表情一如語氣般冰冷。

  情不自禁地,爾雅又望向他絕俊的臉龐,氣自己為何就不能完完整整的收拾起自己的愛戀?

  「那就隨便你了,反正我是不會再理你的。」她氣呼呼地走到角落,拿起竹籃繼續縫製手上的東西,而傅邑弘則盤腿坐在一旁運氣調息。

  爾雅偷偷看他運氣調息的樣子,控制不住內心的擔憂,「你是不是毒傷還沒好?」

  他張開眸子,搖頭輕笑,「不是不理我了?」

  「你——」她咬咬下唇,「你為什麼就要這麼可惡?不說算了。」

  傅邑弘瞇起狹眸,瞧她微噘紅唇的俏模樣,平靜的心湖捲起一縷溫柔。

  小時他是個流落街頭的孤兒,被大理國南奇王收留成為他的義子,經過他的教導與傳授武功才造就了今日的他。

  雖然義父待他不薄,甚至勝過親兒,但是義母卻非常看不起他,不時提醒他他卑賤的出身,就算已成為南奇王的義子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明知這是義母對他的惡意打擊,但他就是無法不在意。

  之所以入宮成為家臣,也是南奇王請求上一代家臣舉薦,對此他極為感恩,卻不敢或忘自己的身份。

  三公主嬌美如花、性情可愛,雖然有些驕縱卻不失善良純真,然而她的愛慕卻讓他既受寵若驚又倍感壓力。

  尤其見她一日日出落得更加美麗動人,他也彷若中了魔咒般為她傾倒不已。

  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絕不敢對三公主有非分之想,為了不讓她繼續黏著自己,也為免自己繼續陷入掙扎中,他才決定以冷酷來面對她的多情。

  就這樣……三年來他一直對她冷言冷語,殊不知這就好像將自己推入冰崖、被冰刃深深劃上好幾刀一樣痛楚。

  「我的毒傷已經完全好了,只是躺了幾天又趕路數日,氣息有些紊亂。」他說道。

  「好,那你慢慢調息,我不吵你了。」就怕他舊傷未癒又傷了身,就算她不滿他的冷漠,可也不希望他受苦。

  瞧她背對著他的負氣模樣,他忍不住勾起唇角,輕笑出聲。

  聽見他的笑聲,她驚愕的回過頭望著他,「你笑了?」

  他輕勾嘴角,眸光難掩癡迷的望著她,「你不是說沒看見我的笑容非常遺憾,那麼現在呢?這樣夠了吧?」

  「你……」她的肩膀一陣抖動,淚水不由落下,「不……你不該對我笑,你不該現在對我笑……你要我以後想著你的笑……要怎麼活?」

  「三公主?」他的心狠狠一抽。

  「為什麼非要我嫁去蒙古不可?」她抽噎著問,「我父王拿我當交換條件也就算了,可你也是……你就這麼希望把我趕出大理嗎?」

  「你怎麼這麼說!」

  「不是嗎?我知道你並不喜歡我,當然希望我可以盡早遠離你的視線。」她抹去淚水,「就算如此,你也不該……你也不該贊同我嫁到蒙古,他們是什麼樣的狂人你難道不知道?」

  「我過去出戰時曾經會過蒙古大王子,他不同於他父親,是個知書達理的年輕人,絕不會虧待你的。」倘若不是熟知對方的人品,他或許會忘了自己的身份,做出連自己都無法想像的事來。

  「哈……」她忍不住笑了,眼角卻是濕潤的,「算了,你很會說,什麼話都可以說得出口。」

  「我說的是事實。」

  「好吧!那我知道了,為了讓我甘願嫁過去,你可以做任何保證。」她現在一點兒都不願意去相信他所說的話,管那人是粗暴無理還是知書達禮,她的心早已裝不下另一個男人。

  深吸口氣,她難過的抹去淚,「你坐會兒,我去幫秋菊。」

  「等等,你堂堂一位公主,下灶的事就別做了,只怕愈幫愈忙。」傅邑弘知道她還在氣他,「那我離開好了。」

  「在你眼底,我只是如此而已嗎?」聽他這麼說,爾雅氣得一跺腳,立即奪門而出。

  「三公主——」傅邑弘眉頭緊蹙,不知她到底怎麼了,為何一見到他火氣就這麼旺?

  「您知道三公主為何生氣嗎?」正好進屋的秋菊聽見了他們之間的談話。

  「我就是搞不懂,她幾乎無時無刻不怨我惱我。」他無奈地撇嘴。

  「你以為公主不擅廚藝?」這個誤會讓秋菊都替爾雅感到傷心,「為了您,三公主從十五歲起就請人進宮專門教她烹煮的技巧,我敢說就連宮內廚子的手藝都沒她好。每次見您執行任務回來讓我端去給您吃的點心都是她親手做的,難道您真的一點兒都不明白三公主對您的心意?」

  「你說什麼?她為我學廚藝?」這倒是大意外。

  「真要算的話,她為您做的可多著,只是三公主不讓我說而已。」秋菊睨著他,搖了搖頭,「我去看看三公主。」

  看著秋菊離開,傅邑弘揉揉眉心。

  唉!她真該對我死心,一定要死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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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 00:06:5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晚膳做好,眾人聚在屋子前吃飯。

  秋菊盛了碗飯菜塞到傅邑弘手裡,「這魚和糖醋肉、辣炒野菇是出自三公主之手,你嘗嘗看。」

  傅邑弘接過吃了口,意外的看向坐在角落的爾雅,見她只是靜默的坐著,連一口飯也不吃。

  「三公主怎麼不吃?」傅邑弘疑惑地鎖起眉頭。

  「她說吃不下,這陣子都是這樣,我的話她是不會聽的。」秋菊歎口氣,「你一定不知道自從我們先行出發後,三公主就不曾好好吃過一頓飯,真讓人擔心。」

  「就算吃不下也得吃呀!」傅邑弘看向秋菊,「公主的飯呢?我拿去給她。」

  「在這兒。」秋菊將一碗飯菜拿給他,「您說的話三公主或許會聽。」

  傅邑弘接過碗,直接走向爾雅,「三公主,吃飯吧!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不吃東西怎麼受得了?」

  她抬頭看著他,嫩紅的唇輕抿,「到了蒙古我仍不吃飯的話,你還會留下來勸我嗎?」

  「你是什麼意思?該不會打算永不進食?」傅邑弘心一提,「拜託你,可萬萬別做傻事兒。」

  「放心,我不會尋死。」她露出一排貝齒,淡淡一笑,「死了不就壞了我父王利用我的好事?」

  「你為什麼總要這麼想?」

  「難道不是?你不用安慰我了,其實我早已經想開了,只是有時候心裡悶,所以不太想吃東西,但我不會餓死自己的,把飯拿走吧!」她怎會不知道他的想法,不就和父王一樣怕她死在聯姻之前。

  「不行,快吃。」這丫頭說的話他完全聽不懂,「再悶也得吃,否則我就親自餵你。」

  「你這人還真有意思,我不吃你要餵我,怎麼喂?把我綁起來嗎?」她對他哼了聲,站起來走向小房間。

  令她意外的是,他居然跟著進來,還真是破天荒頭一遭呢!

  「你幹嘛跟過來?」她回頭冷冷地道。

  傅邑弘斂下眸子後退幾步,直到門外才對她說:「公主還是吃飯吧!」

  「你這人怎麼這麼煩,我說不吃就不吃。」她皺著雙眉。

  「瞧,被人煩的感覺是不是很糟?」傅邑弘意有所指的望著她。

  「什麼意思?」爾雅擰起一對秀眉,「你是在暗示我,我過去就是這麼煩你的是嗎?」

  「很抱歉,我只是——」

  「你什麼都不必說了,我也不想聽,你快走吧!」壞傢伙!怎麼可以這麼說呢?既然這麼怕她煩,讓她餓死豈不更好?

  「我也很不想管你,但你現在仍是我的責任,我不能任由你糟蹋自己的身子,秋菊告訴我你已經好幾天沒好好吃飯了。」傅邑弘瞪著她固執的小臉,「飯菜都涼了,聽話點好不好?」

  爾雅閉上眼,淡淡地吐了口氣,走過去拿過他手上的碗往案上一擱,「好了,我答應你吃飯,這下總成了吧?你走吧!」

  「我不走。」他半瞇起雙眸,「我得站在這裡看著你吃。」

  「我不要,你快走。」她怒視著他。

  他深提口氣,再也顧不得禮節,走進去抓住她的手腕,將她限制在椅子上,「我餵你。」

  「傅邑弘,你不要以下犯上。」她驚愕地瞠大眼。

  「你現在知道用『以下犯上』來壓我了?」輕扯笑痕,他不吃她這套,「要不要我犯得更大些,乾脆真的把你綁起來喂呢?」

  「你敢?」她震驚地瞠大眼。

  「那就試試。」傅邑弘從身上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繩索,將她綁了起來。

  「你不要胡來,快放開我!」爾雅拚命掙扎,「傅邑弘,你就算綁了我,我也不吃,咱們就試試吧!」

  「你可以再使勁兒點兒,到時候沒了力氣,看你還怎麼掙扎?」他蹙起眉望著她蒼白的臉,「知不知道你現在是副什麼模樣?憔悴、難看,像極了一朵枯萎的花朵。」

  「對,枯掉得好,我就是想枯掉,當整個凋零後,看那個什麼蒙古王子還會要我嗎?而你也可卸下重擔去找你那位美麗的舊識。」她雙肩一垮,將臉撇開,冷冷地開口。

  「你怎麼扯到那裡去?」

  「心疼她了?對,我就是幼稚,我就是不吃飯……」或許是多日未進食,加上氣憤,她的腦子開始暈眩,身子也搖搖晃晃的。

  「你怎麼了?」傅邑弘趕緊扶住她,「你別掙扎,快吃點兒東西。」

  「不……我才不吃……」現在想想,死了其實也挺好。

  「你還真是!」

  不得已之下,他只好拿過案上的飯碗,扒一口飯入嘴裡,然後扣住她的後腦,在她震愕的眼神下封住她的唇哺度給她。

  「嗯……」爾雅驚慌地拚命搖頭,但他卻牢牢銜著她的小嘴兒,硬是逼她嚥下。

  「大膽!」直到他得逞後放開她,她立即怒斥道。

  「要不要再來一次?」傅邑弘拿起碗做勢要再扒一口。

  「不要,我自己吃。」她衝口而出。

  老天……這男人到底怎麼了?怎麼敢對她做出這種事,而且是這麼大膽無禮又……又親密的事?

  「很好,正合我意。」他這才解開縛住她的雙手,「吃吧!」

  「你得把我全解開了。」爾雅不停扭動著被捆住的腰與雙腿。

  「等你乖乖吃完飯後,我會立刻為你鬆綁,所以你現在還是別亂動,否則只會扯疼自己。」這丫頭從小就固執,如果不用激烈一點兒手段對付她,她根本就不會聽話。

  爾雅瞠亮一雙火眼,狠狠瞪著他,恨不得在他身上燒出幾個窟窿。

  「別這麼看著我,快吃。」傅邑弘雙手抱胸,閒逸地說道。

  她咬咬唇,心不甘情不願的拿起飯碗,一口口吃著。

  討厭的是……他剛剛強勢餵食她的親密行為竟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在她腦海,讓她渾身泛熱,連心跳都亂了!

  抿抿唇,她似乎還能感受到他雄性的氣味兒仍殘留在她唇齒間,雙頰已然潮紅!

  「你臉紅了。」他火亮的眼直凝注著她的紼紅小臉。

  「你——」她小臉一皺,趕緊轉過身背對著他吃飯,免得又被他嘲弄。她愈來愈不懂他了,更不明白他為何要這麼對她?

  「別想偏了,我這麼做不過是想讓你吃飯,沒別的意思。」見她吃了好久,好不容易碗才見底,他又為她倒了杯熱茶。

  「你以為我會因為剛剛……剛剛你胡來的那件事就死賴著你嗎?」可惡的臭男人,居然可以撇得這麼乾淨!「放心吧!我已經戒掉你了。」

  「如果這樣就太好了。」他的表情一變,回復往常的淡漠,拿著空碗走了出去。

  瞧著他緩緩走出去的身影,爾雅心底的愁緒更濃了,她到底是怎麼了?難道還想騙自己他是因為喜歡她才這麼做嗎?

  醒醒吧!否則只會傷得更重!

  然而,屋外的傅邑弘卻是回憶著方纔她柔軟的唇、香滑的舌,體內漸漸起了燥熱……

  「傅邑弘,我看瘋了的人是你才對吧!」

  -----------------------------------------

  在華慕山腳休息一夜之後,隔日一早一行人又開始趕路。

  如果中途不再發生意外,應當再一個月就可以抵達漠北了。

  然而愈是接近漠北,再加上時序已入冬,那股刺骨的寒意也愈來愈明顯,讓非常怕冷的爾雅凍得直打哆嗦。

  中途休息時,秋菊立即遞上裝在牛皮壺內的熱茶,「三公主,快喝點兒熱茶,可以暖暖身子、祛祛寒。」

  她知道爾雅一入冬就會手腳冰冷,大夫說過她的體質虛寒,所以每到這時節得特別留意。

  「謝謝你,秋菊。」爾雅趕緊喝了口,頓覺身心都溫暖了,但想起不確定的未來,她不禁說道:「我真的好害怕……」

  「怕什麼?」秋菊關心地問。

  「怕那兒的冬天,我不知道熬不熬得過。」以往在宮中有醫官照料,可是到了那裡,她又該如何自處?

  「不會有事的,有秋菊陪著您,我一定會照顧您的。」秋菊趕緊安慰她。

  「秋菊……還是你對我最好。」爾雅拉起她的手,「不過,到了蒙古你就跟著傅公子一塊兒回去吧!」

  「不行的三公主,我是您的侍女,就得一輩子侍奉您。」秋菊直搖著腦袋。

  「不要,這種苦我一個人承受即可,我不想讓你也跟著吃苦。」爾雅真心說道,「聽我的話。」

  「您不要為我操心,只要留意自己的身子就行了。」秋菊想想便道:「這麼好了,等會兒經過鎮上,我去藥鋪平抓點兒補藥給您補補。」

  「我又沒病,吃什麼藥?」

  「是補藥,您一入冬手腳就冰冷,那是體質虛寒的關係,得幫您補補才行。」

  「你這丫頭,自以為是大夫嗎?」爾雅好笑地點點她的額頭。

  「我雖然不是丈夫,但過去在宮裡,內醫官可都是這麼說的,您以為秋菊都沒注意嗎?」秋菊鼓著腮幫子。

  「好,謝謝我的好秋菊,那就麻煩你了。」爾雅搖頭笑笑。

  「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您。」秋菊見公主的笑容如此晦澀,不禁鼻頭泛酸。

  「不過,這事別張揚,更別讓傅公子知道。」她不希望讓他認為她是個弱不禁風的女子。

  「我知道,您從以前就這樣,只想在他面前表現出最好的。可是他呢?總是這麼無情冷漠,連給您一點兒關心都沒有。」秋菊氣呼呼地說道。

  「別提了,這不是你我早知道的嗎?」對他,她已不抱任何希望。

  「對了,傅公子呢?」從休息之後秋菊就一直沒看見傅邑弘。

  「到附近取水吧!」才剛說著,爾雅便看見他遠遠走來,「瞧,這不是來了嗎?」

  「傅公子。」秋菊旋身朝他行個禮,「是不是該出發了?」

  「沒錯,是該出發了。」他點點頭,目光又轉向靜默捧著茶水喝的爾雅,「三公主,你的身子還撐得住吧?」


  「我沒關係,既然你連一天都不想浪費,那就早日到漠北也可了卻你一樁心事。」爾雅隨即回頭進入馬車內。

  看她似乎對他依舊心存不滿,傅邑弘也只能搖搖頭輕歎了聲。他將盛來的泉水分給每個人,而後躍上馬背,繼續帶隊北行。

  經過鎮上時,秋菊突然要求停車,「傅公子,我得去買樣東西。」

  「什麼東西,很重要嗎?」他雙眸微瞇。

  「是很重要,絕不會耽誤太多時間,您放心吧!」她得為三公主去藥鋪抓藥。

  「好,去吧!我們在前頭等你。」

  「謝謝傅公子。」秋菊朝他點點頭,而後快步離開。

  傅邑弘雙眸緊蹙,對她怪異的行徑產生懷疑。

  秋菊在鎮上抓了藥,約莫一盞茶的工夫便回到集合處,對傅邑弘說:「我已經買好了,可以上路了。」

  「為何去藥鋪抓藥,三公主怎麼了嗎?」他的眸心一湛。

  「您……您怎麼知道?」秋菊脖子一縮,「派人跟蹤我?」

  「你鬼鬼崇崇的,我不能不注意。快說,三公主怎麼了?」他再問一次。

  「公主體寒,每當入冬她的身子骨就會受不了,以往在宮中有內醫官照料,可現在出門在外……」

  「你怎麼不早說?」傅邑弘喝道。

  「是三公主不讓我說的。」

  「她到底瞞著我多少事?」他握緊拳頭,立即做出決定,「你先去附近人家借灶,先煎好藥給三公主服用。」

  秋菊點點頭,「是,我這就去。」

  傅邑弘則走向爾雅的馬車,「三公主,我有話對你說。」

  「什麼事?」在裡頭裹著兔毛毯的爾雅還是覺得非常冷,抖著說:「要說什麼就在外頭說,別進來。」

  「不,我就要進來了。」他掀開布簾進入馬車裡,見她裹著毛毯、唇色泛紫。

  瞧他怔怔看著自己,她立刻將毛毯掀開,擱在一旁,「有事嗎?」

  「你明明入冬身子就會不適,怎麼不說?」他內心擔憂不已。

  「說了又如何?你會可憐我嗎?」她輕輕一笑,「我沒事,你別為我擔心,奇怪……為什麼還不上路?」

  「我讓秋菊去借灶煎藥給你喝,你這身子要如何待在漠北那各極寒之地呢?」

  現在他才發現所有的事都不對了!

  「到了那兒自然會有人照顧我,你就別擔這種心。」她抖著唇道。

  傅邑弘見狀立即拿起毛毯圍住她的身子,「這樣好些沒?」

  「我……我沒事,你別多事了……」她雖然很冷卻仍拒絕他的好意。

  「別逞強了!你真是想氣死我嗎?」他就是不肯鬆開手。

  「我……我只是……」爾雅還想說些什麼,但是牙齒直打顫,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他深吸口氣,坐在她身側,將她緊緊鎖在懷裡,「來,抱緊我,借我的身子取暖。」

  「不,才不要……」她抱著自己,「就不知道你又要怎麼欺負我了。」

  「我何時欺負你了?」傅邑弘將她摟得更緊,不管她是否願意,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

  「那晚你逼我用飯,還……」

  「我是為你好,如果你不用飯的話怎麼有體力對抗寒冬?」老天,這丫頭到底要氣他到幾時?

  「我是死是活都與你無關,再說等秋菊煎好湯藥我服不就沒事了。」她直扭動身子,「放開我。」

  「不行。」好不容易見她臉上恢復血色,他怎能在這時候鬆開她?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我不想再接受你的好意,是福是禍我可以自己承擔,再說再過一個月就會抵達漠北,你又能照顧我到幾時?」她眉心輕鎖,幽幽地望著他,多希望他這麼做是因為喜歡她,而非只是職責或是可憐她。

  「能到幾時就幾時。」他冰冷卻不失溫柔的眸子緊鎖著她。

  他的目光是蠱毒,而她也真的累了,不再做無謂的抗拒。爾雅徐徐閉上雙眼,決定讓自己放鬆一次,不再強硬的推開他,而是虛軟地靠在他肩上。

  他的肩膀好寬闊結實,好舒服,明知不該眷戀這份不屬於她的溫柔,但是她還是沉淪了,沉淪於他溫暖的擁抱中。

  就這樣過了好久好久,她好像沉入夢中,原本冰冷的心窩突然像小暖爐般暖和起來,令她舒服不少。

  「暖了?」傅邑弘低頭看了看她。

  他的嗓音赫然喚醒她,讓她想起目前的狀況,猛地推開他,「我沒事了,你可以走了。」

  就在這時候,外頭傳來秋菊的聲音,「三公主,湯藥已經煎好了,可以服用了。」

  「拿進來。」傅邑弘掀開布簾。

  「傅公子,您也在這兒?」秋菊目睹他正摟著三公主,心知肚明的問道:「是不是公主的身子又泛涼了。」

  「沒錯。」他接過她手中的湯藥,轉向爾雅,「這是秋菊的心意,快喝下吧!」

  爾雅拿過湯藥慢慢喝著,直到喝完後便將空碗交給秋菊,「謝謝你,秋菊。」

  「你就留在馬車內照顧公主吧!該出發了。」傅邑弘隨即下了馬車讓秋菊上來。

  「可是三公主比較需要你……」秋菊半開著玩笑。

  「你怎麼胡說呢?臭秋菊。」爾雅被她這一說,可是難為情極了。

  傅邑弘沒說什麼,下了馬車後便騎上自己的馬兒,跟隨在馬車旁邊繼續朝北而行。

  一路上爾雅緊抱著自己,企圖留住方纔他摟著她時所感受到的體溫,不想讓它太快消失。

  「三公主,喝了湯藥可暖和些了?」秋菊又問:「要不要我幫您搓搓手?」

  「不必了,我好多了。」爾雅柔沁一笑,「秋菊,我告訴你,其實這趟北行我沒有遺憾,一切都值得了。」

  「值得?什麼意思?」

  「從前不管我怎麼纏著他,他始終不肯理會我,可現在至少他對我還算好。」

  「還算好?那不過是他的職責,因為他得將您安全的送到蒙古才成。」秋菊自認很瞭解傅邑弘心底的想法。

  「別說了。」爾雅捂著耳,「我心底知道,只不過是想安慰一下自己,你這丫頭幹嘛點破呢?」

  「對不起,三公主。」秋菊噘起小嘴兒,「我只是怕您欺騙自己太深,到時候會更難受。」

  「所有的事我都設想好了,不會太難過的,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定要跟著傅公子回去。」漠北這一帶太冷了,不是普通姑娘家能待的地方。她身負兩國和平之重責不得不嫁過去,但是秋菊沒必要陪她受苦。

  「不,三公主您不要勸我,我一定要陪著您。」

  「你倘若再不聽話,我就再也不喝湯藥了,你自己看著辦吧!」為了她好,爾雅不惜做個壞主子。

  「三公主!」秋菊的臉垮下來,「您不能逼我呀!」

  「不管了,就這麼說定,我累了,想休息會兒。」爾雅索性閉上雙目,不再理會秋菊的抗議。只要秋菊能過得好,就算恨她這個主子也沒關係。

  「三公……」秋菊還想爭論,但見公主已經閉上雙眼,她也只好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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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傅邑弘一行人也接近漠北了。

  放眼望去一片雪白,山頂是白的,兩側大樹是白的,石頭也是白的,就連爾雅也覺得自己的心是空白一片。

  夜裡,他們在遊牧族所挖的冰窖中休息,原以為會更冷,沒想到冰層完全隔絕了外頭的冷空氣,待在裡頭竟然沒這麼冷了!

  用過晚膳之後,爾雅拉緊身上的大氅走出冰窖,走向站在雪地上看著雪景的傅邑弘。

  「不是怕冷嗎?怎麼出來了?」傅邑弘一看見她就抓住她手臂,「回冰窖去。」

  「不,這陣子我天天喝湯藥,身子骨都暖了,我來只是想請求你一件事,希望你能答應我。」爾雅認真的對他說。

  「好,你說說看。」

  「將秋菊帶回去,我不要她留在這裡犧牲她的大好人生。」她斂下眼,「如果要受苦,我一人就行了。」

  「不會受苦的,我說過他——」

  「他相貌堂堂、知書達禮,不會像蒙古蠻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是不是?」她不是想跟他爭辯,但她就是不相信真有不吃肉的蠻人。

  「你萬萬別對他產生偏見。」他希望她能心平氣和的看待這些事。

  「我能對他有什麼偏見,都快要成為他的新娘了,除了接受之外我還能怎麼樣呢?」她勾唇一笑,笑中帶苦。

  「爾雅!」他心一擰。

  「好了,這就是我要拜託你的事,看在我們認識多年的份上,就幫幫我吧!到時候就算她不走,也要強行帶她走。」說完,爾雅便旋身回冰窖。

  這樣的氣候、這樣的景色,望著想愛卻愛不到的人,那抹心酸更增添幾許愁悵。就怕自己一顆脆弱的心會像雪花一樣,慢慢凝結成冰,稍碰一下就會粉身碎骨。

  「等一下。」他叫住她,「我不能答應你。」

  「為什麼?」她轉過身。

  「因為……因為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待在這裡,秋菊留下我才能安心。」他吐露心聲。

  「你為我擔心?真希罕。」她壓根不相信。

  「爾雅,你為什麼不肯接受我的善意?也不願意相信我所說的話?」傅邑弘緊盯著她的眼,「知不知道你這副樣子讓我非常難受!」

  「你難受?」她揚起苦笑,「別說笑了,我知道自己在你心裡到底算什麼。」「好,你說,你在我心裡到底算什麼?」這丫頭怎麼淨說些他聽不懂的話?

  「我是風、是凋零的葉、是枯萎的花,在你心裡只是可有可無的,所以你不必難受。」

  爾雅說著,聽見馬蹄聲靠近,循聲望去,就見兩輛套著雪鏈的馬車緩慢地駛來。

  不一會兒馬車停下,從馬車裡走出來的女子正是傅邑弘的舊識章玉媛。

  「咦,真巧,邑弘你也在這裡呀!」章玉媛一瞧見他,立即笑開嘴。

  「我們有點兒事耽擱了些時間,沒想到你也來晚了。」傅邑弘客氣道。

  「我半路去看一位朋友,住了兩天,今兒個剛好經過這兒。」章玉媛嫵媚一笑,光是笑容都足以生出花來。

  看她依然嬌艷動人,讓身為公主的爾雅不禁自慚形穢。

  儘管大家都說她是位漂亮的公主,但卻少了男人所喜歡的嫵媚女人味兒。既然如此,她還待在這兒做什麼,應該在未被趕之前識相的退下才對。

  「你們聊,我回冰窖了。」朝他們點點頭,爾雅踩著無力的腳步往回走。

  「請問你是?」章玉媛擋住她,她一直對爾雅的身份感到好奇。

  傅邑弘立刻過來阻止,「你還是不要知道得好。」

  身為護衛,他該以三公主的安全為要,說與不說,他自有考量。

  「沒關係,反正都到這裡了,告訴她也無妨。」爾雅對玉媛揚起微笑,「我是大理國三公主爾雅,傅公子是護送我到蒙古去的,你千萬別誤會。」

  「啊!你是三公主?」章玉媛趕緊向她行禮,「小女子章玉媛拜見——」

  「不必多禮。」爾雅上前扶她起身,「不知姑娘要去哪兒?因為再過去不遠就是漠北了。」

  「我也要前往蒙古。」章玉媛笑說。

  「什麼?」爾雅蹙起眉,「你為何要去蒙古呢?還挑這麼冷的季節去?」

  「聽說蒙古的王子就要成親,我是受邀前往觀禮的。」章玉媛瞧了瞧她,「天,該不會你就是……」

  爾雅並沒回答她,而是對傅邑弘說道:「我突然覺得有點兒累,先回去了。」

  「你哪兒不舒服?」傅邑弘見她突轉靜默,不放心的上前追問。

  「我沒事,你們慢聊。」朝他們點點頭之後,爾雅快步回到冰窖裡。一入內,她強忍的情緒終於潰散!

  「原來是觀禮的……」她眼中盈淚,「為什麼是這樣?為何是來看我的糗事?」

  傅邑弘,你為何要這麼對我?又為何對她這麼熟悉?你們到底認識多久了?

  你這沒良心的傢伙……為什麼就是不肯接受我的愛?是因為章玉媛的關係嗎?

  因為你心底一直有她?

  就這麼,她一直躲在冰窖內,不敢再去看他和她親熱在一塊兒的情景,就怕自己會更加受不了!

  隔日一早,東邊意外露出曙光,暖和了冰冷的大地。

  爾雅站在冰窖外頭,驚奇地看著出現在天邊的冬鳥!聽說冬鳥總會在有陽光的日子裡出現,沒想到竟讓她給遇見了。

  青綠色的身子、紅紅的小嘴兒、藍色的大眼睛,還真是可愛得緊!見鳥兒停在樹梢上,調皮的轉著圈,非常的逗趣。

  「三公主,你聽見鳥叫聲沒?是我的幻覺嗎?」被冬鳥的叫聲吵醒的章玉媛走了出來,而冬鳥一見她的身影便躲藏起來。

  瞧鳥兒藏得這麼快,可見不想讓人發現,爾雅也就隱瞞道:「可能是你作夢吧!」

  「哈……我想也是。」章玉媛嬌媚一笑。

  「昨晚你不是和傅邑弘聊到很晚,為何這麼早起?」爾雅真的好想知道他們為何總是有這麼多話可說。

  偏偏他只要一遇到她,總是迫不及待的躲起來。

  「您怎麼了?」章玉媛觀察著她的表情,須臾竟笑出聲來,「哦!我懂了,三公主喜歡傅邑弘是嗎?」

  「你——」爾雅皺起柳眉,「是傅邑弘告訴你的?」

  「你也太不瞭解他了,他不是那種多嘴的男人。」她彎起美麗的嘴角。

  「是嗎?這麼說來你似乎很瞭解他?而他好像也是如此,除了你之外,他對別的女子完全封閉自己的心與感情。」爾雅苦笑道。

  「是這樣嗎?」聞言,章玉媛只是望著遠山,喃喃道:「這麼久了,他怎麼還沒釋懷?沒錯,過去是我負了他,我也以為他早已從這段感情中走出來了。」

  「你負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強求了數年都求不到他一絲一毫的情感,而章玉媛居然將他的愛踐踏在腳底,她能不怨嗎?

  「因為我有更大的目標,如此而已。」章玉媛嬌媚的笑了,「你或許不會懂,因為你向來高高在上,不懂我們這種女人的需要。」

  「我是不懂,但我懂得既然愛他就要珍惜他。」這女人為何老要在她面前說這些討厭的話?

  有什麼事會比傅邑弘更重要?

  「三公主,你太單純可愛了,更或者我應該說,許多辛苦不是你這種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公主可以瞭解的。」章玉媛勾起唇角,那眼神就好像爾雅是不懂事的孩子似的。

  「你怎麼可以——」爾雅正想替自己辯駁,就見傅邑弘朝她們走來。

  「你們怎麼起得這麼早?」

  「我睡不著。」爾雅氣呼呼地衝口而出。

  章玉媛則是朝他嫵媚一笑,隨即以慵懶的嗓音懶洋洋地說:「因為頭一次睡在冰窖裡,怎麼都睡不安穩。」

  爾雅瞇起眸子,還真佩服她的演技,更難以想像她居然可以用這麼軟的語調對男人說話!

  看來她不得不甘拜下風了。

  「我們什麼時候出發?」爾雅插了話。

  「馬上就走。」傅邑弘回道。

  「對了,有件事我很疑惑,既然玉媛姑娘之前提及受邀前往蒙古參加婚宴,這麼說你和蒙古人在以前就有往來了?」爾雅不滿地問道。

  「沒錯,已有年餘了。」

  「可是之前咱們大理國和蒙古還是敵對的關係,而你這麼做算不算對大理國有違逆之心呢?」爾雅朝她走近一步。

  「三公主,你怎能這麼武斷呢?」章玉媛還沒開口,倒是傅邑弘替她辯駁了,「再說,玉媛不過是平民百姓,就算她與蒙古人有來往,也不能斷言她有違逆之心,再走入罪名之前是不是該找出證據?」

  爾雅微怔了下,偏著腦袋望著他深刻且醒目的五官,那是她癡迷了一輩子的臉孔呀!可就在她與玉媛姑娘有所爭論時,他護著的不是她這個為他心碎的三公主,而是那位讓他心痛,但他卻仍深愛的女人……

  不管章玉媛是不是曾經負過他,最終他愛的人還是她……

  倘若她不是公主,而他也沒有護送她的責任,他或許連一句話都不會對她說吧!

  「沒事了,出發吧!」輕輕掩下雙目,她徐徐轉過身,從認識他到現在她從不曾感受到如此的空洞寂寥、黯然神傷。

  見她徐步走向冰窖,章玉媛低聲對傅邑弘說:「我剛才真的是嚇到了,謝謝你替我解圍。」

  傅邑弘不安的目光卻仍膠著在爾雅的背影上,即使她的身影消失後,他的雙眸仍瞬也不瞬的凝視著。

  「邑弘,你怎麼了?」章玉媛起向他。

  「她是故意的,而我卻上當了。」緩緩閉上雙目,他重重一歎。

  「什麼意思?」章玉媛不解地問。

  「三公主請留步。」他快步追上爾雅,沉下嗓音問道:「你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試探我?」

  「你知道我在試探你?」她苦澀一笑,「沒想到沒一會兒工夫,你就揭露出心底所想的。」

  「我心底所想?哈……」他突然仰首大笑。

  「你笑什麼?我說錯了嗎?你一直不肯接受我,就是因為喜歡章玉媛不是嗎?」她強忍住心裡的痛,開口又道:「那好,我也放心了,本以為你不喜歡女人,如今看來是我錯了,我也不必擔心你會孤獨一生了。」

  「爾雅!」

  「你別再說了,不是要出發了,秋菊去哪兒了?」她從剛才就一直找不著她。

  「她和阿勇到附近取冰泉水,聽說那冰泉水對身體很好,她想取些水讓你在路上喝。」傅邑弘想起一早秋菊曾來向他提及這事,他便派阿勇護送她過去。

  「那丫頭就是說不聽。」怎麼老是為她做些危險的事兒呢?

  「冰泉在哪兒?我過去瞧瞧。」她才要過去就見秋菊已經回來了。

  「三公主,瞧我取了什麼來?」秋菊拎著冰泉水過來,「聽說這水煮過後會產生一種養分,對身子極有幫助。」

  「你還真是,這麼冷幹嘛到處亂跑?」爾雅摸摸她冰冷的身子,「可有冷到?」

  「沒有,秋菊身子骨好得很,如果可以我還真希望跟公主您交換呢!」她又對傅邑弘說:「傅公子,我先去將水煮滾後再出發好嗎?」

  「好,快去。」傅邑弘點點頭。

  「我馬上回來。」

  看著秋菊興匆匆的離開後,爾雅向傅邑弘問道:「玉媛姑娘是否與咱們同行?」

  「同行與否我都無所謂。」他說的是真心話。

  「我看還是邀她同行吧!這樣你也能放心。」她從他那雙灼熱的眼眸抽離而出,故作無所謂的走出冰窖,步入馬車。

  如今,她也只能裝作無所謂,否則還能怎麼辦?

  一個即將成為蒙古太子妃的女子,與他已注定是無緣。

  爾雅清楚的知道她會永遠想著他、念著他,走到她斷氣的那天為止,或許走上黃泉路,她仍不捨喝下孟婆湯,只為了可以生生世世記得他這個男人。

  傅邑弘看她就這麼坐上馬車,還真是傷透腦筋。過去,他從不在乎她的誤解,可如今他卻無法忍受她誤會他在意的是玉媛,而不是她。

  「你這傻丫頭!我不放心的人是你,不是別人,剛剛為玉媛說話也只是出於常理,不希望你遷怒他人啊!」他感歎不已,但這些話又怎能對她說呢?

  這一路非常平靜的度過,也因此日子過得很快。

  一晃眼便到臘月,也是最冷的時候。不知是否天候太冰旱,開口呵出的熱氣都會凝結成霜,讓爾雅愈不願意開口了。

  「三公主,再過兩天就要到漠北,蒙古已在眼前了。」秋菊為三公主將雪帽拉好,「天呀!我真怕您待在這兒會吃不消呀!」

  「我早有心理準備,你別為我擔心。」爾雅早有一死的打算,既然逃不過這宿命,就將漠北當成她的葬身之處吧!

  「我怎能不擔心呢?」秋菊又看看外頭,瞧見並行的馬車,「哼,那個叫章玉媛的女人也真是的,不過是平民百姓,也敢與三公主同行!」

  「算了吧!這段路途格外艱辛,就別計較了。」爾雅苦澀一笑,「再說我這算什麼公主……充其量只是個落難公主。」

  「不過,傅公子這兩天倒是比以往更靜默了,常見他坐在馬背上發呆,就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秋菊往窗外看了眼,突然馬車停下,她疑惑的掀起布簾問道:「前面怎麼了?」

  「這裡之前發生雪崩,路都被雪給淹沒了。」車伕皺眉道。

  「天,雪積得還真厚呢!」秋菊引頸望了望。

  爾雅與秋菊一塊兒下了馬車,眼看前方足足有一人高的雪堆,這要如何過去呢?

  傅邑弘半晌沒開口。

  阿勇走過來,「傅公子,要不要我們幾個動手將雪給鏟了?」

  「不必,這麼做太慢了。」傅邑弘瞇起眸,沉聲道:「保護公主退到後面。」

  「傅公子,您要做什麼?」

  「照做就對了。」

  「是。」阿勇聽令將馬車和所有人帶往後退。

  只見傅邑弘閉上雙目,提功運氣,整個人飄浮在半空中,而後運足內力往雪堆一擊——剎那間迸射出如雷電般的光影,雪堆頓時被炸開,開了一條路出來。

  「大家快走吧!」傅邑弘收了氣,回頭對眾人說:「動作要快,剛剛震動到旁邊的山,就不知何時又要雪崩了。」

  爾雅和其他人看得目瞪口呆,傻傻地瞪大眼,半天沒有動作。

  「快呀!」傅邑弘又催促道。

  「是。」眾人點點頭,立即上了馬車,快速通過這條路。

  馬車裡,秋菊搖著爾雅的手,「三公主,我從不知道傅公子的武功這麼高強,剛剛那一幕就好像天上雷電都聽命於他呢!」

  「若非如此,又怎能被選為家臣,為我父王效力呢?『南電』之稱可不是浪得虛名。」爾雅理解道。

  「說的是。」秋菊點頭笑了,「如果他能一直在公主身邊保護您該有多好?」

  「你又多話了。」爾雅睨了她一眼。

  「好嘛!我不說就是。」秋菊噘著嘴兒,看著車窗外咕噥,「我就不信您不這麼想,瞧,那位玉媛姑娘又從馬車出來走在他身邊,還真討厭。」

  「別這麼說,如果他能找到真心喜愛的女人共度一生,這也挺好的呀!」她的未來已無希望,如今只有真心祝福他了。

  「三公主,您對他死心了?」

  「能不死心嗎?已經到了這地步,我心已死,不再有任何妄想。」爾雅也轉向窗外,望著外頭那對儷人,說心死倒不如說是愛得太深,心已墜入深淵再也救不回了。

  「想想真不服氣,三公主嫁給蒙古人,根本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還真讓人氣憤。」秋菊一張小嘴兒直抱怨著,她曾想過像三公主這麼美麗善良的人,這世上到底有誰配得過,沒想到居然落入那蠻人手中。

  「這都是命!」爾雅淒惻一笑,閉眼靠著車廂休息,「我想歇會兒。」

  「是。」秋菊趕緊說:「我拿件毛氅給您披上。」

  日出日落,又一天過去,一行人終於到達蒙古。

  爾雅已經過特別的打扮,身著蒙古的喜服、喜帽,小臉上卻沒有半點兒喜色。

  經人帶路,來到蒙古大汗所在的穹廬內,只見大汗坐在主位上,不時摸著身旁美女章玉媛的小手,臉上淨是滿足的笑容。

  此時,傅邑弘才知道原來章玉媛來這裡不是做客、更不是觀禮,而是來這兒陪酒、陪笑的,何時開始她竟然變得這麼多?

  坐在一旁的爾雅不時望著傅邑弘的表情,發現他的目光直望著章玉媛,對她的關心溢於言表。

  他現在應該很痛苦吧?喜歡的女人居然和蒙古大汗在一塊兒,而他又得親眼見他們親熱,哪個男人受得了呢?

  不一會兒,蒙古大汗開口道:「好,好,貴國信守承諾將公主帶了來,我們也會實現對貴國的承諾。來人啦!將休戰書拿來!」

  「是。」嘍囉拿來休戰書。

  大汗對傅邑弘揚聲大笑,「那這封休戰書就交給傅公子帶回了!」

  傅公子起身接過,「謝大汗,我定會將它帶回去交給我們大王,只不過……」

  「只不過何事?」大汗問道。

  「為何不見大王子?」

  「哦……他呀!應該馬上過來了。」大汗臉色一變,對身旁的手下說:「去把王子請來。」

  嘍囉離開半響,接著一名體格肥碩、長相醜惡的男人走了進來,「爹,您找我啊?到底要幹嘛呀?我正在忙呢!」

  爾雅見到此人差點兒暈過去,沒想到傅邑弘口中那位知書達理、相貌堂堂的王子就是他!

  傅邑弘眸心瞇細,「大汗,你是不是在開玩笑,據我所知貴國的大王子並非此人。」

  「他是我的義子巴塔,就跟我的兒子是一樣的。」

  「不一樣。」傅邑弘堅決的表示,「我要見大王子。」

  「他早在一個月就因意外死了,就算我想讓你見他也辦不到。」大汗歎了口氣,「其實我也很不捨呀!既然王子已不在,就只好由我義子來代替了。」

  傅邑弘握緊拳頭,憤而站起,「這可不成,當初說好是大王子,怎能用替換的?」

  「要不然你還想怎樣?」大汗也板起臉,「休戰書你已經拿到手了,難不成就因為新郎換個人,你就要逼咱們蒙古大軍開戰?」

  「大汗,你這是在威脅我?」

  「你們大理國若要毀約,就是這個結果!」大汗用力拍桌道。

  爾雅見狀,怕傅邑弘觸怒對方而丟了性命,立刻對他說道:「我無所謂,你就別再提了。」反正她早就沒有活下去的打算,絕對要讓他和其他人活著回去。

  「可是……」傅邑弘瞇起眸。

  章玉媛眼看情況不對,也跟著開口,「大汗,不要這樣嘛!咱們千里迢迢好不容易才趕過來,雙方才剛見面,說這件事多不愉快啊!」

  「哈……對對……」見佳人出面緩頰,大汗笑著附和道:「這件事就暫且擱下,我讓人帶你們去氈帳休息,晚上再來暢飲一番。」

  說著,他便摟著章玉媛往後面走去,臨走前章玉媛還不忘回頭看了傅邑弘一眼,可他卻只是凝眸望著爾雅,眼底似乎藏著千言萬語。

  而後傅邑弘一行人也走出穹廬外,巴塔眼巴巴的望著美麗動人的爾雅,忍不住湊上前,「爾雅公主,你真的好美呀!」

  爾雅別開臉,沒有理會他。

  「再過不久就是我的老婆了,還故作姿態?」巴塔粗魯的抓住她的手腕。

  「你這人怎麼搞的,怎麼可以亂抓我們公主的手。」秋菊見了立即上前推開他。

  「你這臭丫頭,居然敢推我。」巴塔踢了她一腳,又抓住爾雅粗暴的說:「跟我回帳裡!」

  「住手!」傅邑弘上前隔開他們。

  「我看你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居然敢這麼對我……哼!反正再過幾天她就是我的人了,看你到時候還怎麼攔阻!」畏懼傅邑弘炯利的眼神,巴塔只能撂下狠話離開。

  眼看他走遠後,爾雅扶住秋菊,「你沒事吧?」

  「我沒事。」秋菊這下更緊張了,「那人會動粗,三公主您以後怎麼辦呀?」

  「我沒關係,咱們東西多,你替我去帳裡看一看,把東西整理好。」

  「是,我這就去。」秋菊領命離開。

  爾雅望著傅邑弘板著的一張臉,關心地上前問道:「你好像不開心是嗎?為玉媛姑娘難過?」

  他重重閉上眼,「不是。」

  「走的時候,你就偷偷將她帶走,以後別再孤獨的過日子,既然找到了真愛就要好好的——」

  「別說了!」他用力吼道。

  「你……你怎麼了?」爾雅嚇了一大跳,過去他就算嫌她煩,也從沒這麼吼過她,「好了,我不說就是,以後你的事我不會再過問。」紅著眼眶,她捂著唇回頭就跑。

  傅邑弘呆站在原地,望著她離去的身影,無奈的深歎口氣。

  他後悔了,他不該將她送來這裡,更不能讓她嫁給那個叫巴塔的男人,只是兩國之間已有約定,他又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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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 00:07:2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蒙古的黃昏不見晚霞,映入眼簾的是縷縷白色煙嵐。

  傅邑弘站在嶺上往南方大理國的方向遙望,片刻後閉上雙眼,內心陷入掙扎與煎熬。

  「邑弘。」章玉媛在不遠處喚著他的名字。

  他張開眸子,轉向她,「有事嗎?」

  「你怎麼這麼冷淡?我以為你會問我關於我和大汗之間的事。」她緩步走進他,「其實我是……」

  「你不必對我解釋什麼,五年前你不告而別就代表日後無論做什麼,你都會對自己負責,不是嗎?」

  「原來你還恨我?」她苦澀一笑。

  「早就忘了,五年的時間不算短。」他面無表情道。

  「但是今天在大汗穹廬內,我怎麼從你的眼神中看見你對我的失望?」章玉媛想從他身上尋求一絲安慰。

  「對,我的確很失望,沒想到你選擇的路竟是這一條。」他微斂下眼,「不過我尊重你的選擇。」

  「什麼?」章玉媛萬萬沒想到他竟然回她這句話!

  「但我還是要奉勸你一句,該回頭的時候就回頭,不要一直沉溺下去,因為這並不是條適合你的路。」他語重心長的勸道。

  「我可以為你回頭,只要你一句話。」

  他苦澀一笑,「你知道我是何時進大理王宮效命的?」

  「這個我哪知道。」她撅起唇,似乎不滿他的漠不關心。

  「就在五年前你離開之後,那時我的確消沉了好一陣子,正好義父對我提及這件事,所以我便入宮了。」

  章玉媛並不笨,自然聽出他話中有話,「意思是從那時起你已經喜歡上爾雅三公主?」

  傅邑弘輕輕合上眼睫,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她赫然大笑,「好有意思,我知道她喜歡你,可沒想到你也喜歡她,既然兩情相悅,又為何要將她送到這裡?」

  「她是公主,就算我喜歡她,但也非常清楚我們並不適合,送她過來只是希望她可以嫁給足以匹配她的男人。」傅邑弘鎖起眉頭,心裡有著苦澀。

  「但是卻料想不到大王子已經死了,這等便宜落到那個粗膽好色的巴塔身上對吧?」章玉媛勾起嘴角說:「這下怎麼辦呢?這要將一顆珍珠給毀了嗎?」

  傅邑弘望著她的目光瞬間轉冷,「你怎麼這麼說?以前我所認識的章玉媛不會這麼尖酸刻薄。」

  「時間會改變一個人,也會改變一切。」章玉媛自嘲道。

  想她打從五年前決定離開他的那一刻起,就把自己的自尊、愛情全給拋棄了,為的只是想出人頭地:她努力的逼自己改變,向環境低頭,而他現在才來檢討她是否和以前一樣豈不是可笑?

  「但我希望你的改變是往好多的一面。」

  「不要對我說教,我不是以前的章玉媛,不會再聽你的話。」她煩躁的頂回。

  「就算是過去,你也不曾聽過我任何一句話。」否則她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或許這是她喜歡的生活,他只是為此感到惋惜。

  「傅邑弘,那時候你只是人家的義子,尤其你義母根本不把你當人看,而我不知道跟著你有沒有前途——」章玉媛被他這幾句話給激得吼了出來。「那麼現在呢?我沒看見你的前途在哪兒,如果你所謂的出人頭地是靠男人的話,我也無話可說。」

  丟下這話,傅邑弘轉身便走。

  他現在正為爾雅的事煩躁,著實沒精力再與她辯駁所謂的前途或過去。

  章玉媛氣得追過去,「傅邑弘,你看不起我是不是?」

  「是你自己看不起自己。」他定住腳步。

  「你……你……討厭討厭……」

  她氣得衝過去,伏在他肩頭大哭出聲,而傅邑弘只是靜靜地站著,沒有任何的表情動作。

  他知道她肯定是後悔了,但目前能救她的,也只有她自己了。

  爾雅怎麼也睡不著。

  站在氈帳外,她看著天空飄落的白雪,如此純淨的雪卻落在蒙古這粗鄙之地,簡直被徹底玷污了!

  而她又何嘗不是如此,等黃道吉日一到,她就要成為那個粗蠻的巴塔的妻子,她前輩子是造了什麼孽,老天爺要用這種方式懲罰她?

  走著走著,她慢慢遠離氈帳,此時雪也停了,由於近夜,氣溫驟降,受不住刺骨的寒風,她裹緊毛氅準備回帳,才轉身就見章玉媛與傅邑弘站在遠處。

  章玉媛趴在他肩頭哭著,雖然她看不見傅邑弘的表情,也聽不見他們之間的談話,但她可以看出他倆感情依舊。

  她的眉心輕鎖,轉身打算繞路而行,但雙腳卻像灌了鉛般沉重,拖得她好累好累。

  忽地,又起了一道狂風,那風就像利劍般直刺她細嫩的臉龐,好痛好痛……

  她忍不住蹲了下來,蜷縮著身子喘氣。

  蜷著身子顫抖許久,突然一件溫暖的輕裘披在她身上,她回頭一看竟是傅邑弘!

  「你怎麼了?手這麼冰!」他觸了下她的小手,被那比冰雪還凍的觸感給嚇到,一張俊臉也跟著變了色。

  「我沒事。」她輕輕搖頭。

  「還要逞強嗎?」他瞇起眸子。「看來你的老毛病又犯了,快回帳內,我讓秋菊再為你煎碗湯藥。」

  「藥已經沒了。」爾雅不想騙他,「我終究要適應這裡的氣候不是嗎?」

  「藥沒了?我會派人去買藥材。」他先將她送回帳內,卻不見秋菊的人影,「秋菊去哪兒了?」

  「我不知道,可能待會兒就來了。」爾雅向來不會約束秋菊,對待她就像親姐妹一樣。

  傅邑弘吐口氣,「那你坐在炕上,我來幫你燒炕。」

  見他就蹲在炕上,幽幽地望著他為她加柴火的模樣,不禁又想起方纔他與章玉媛相擁的同一面……

  雖然難過,心痛,但她還是努力隱藏住糾結的心情。

  「有點兒暖了。」她感謝地道。

  「以後別再到帳外亂晃,這麼冷的天如果迷了路怎麼辦?」她就這麼喜歡讓他操心嗎?

  「迷路正好,我真的很希望迷路,那就永遠不必回來了。」爾雅輕輕一笑。

  「公主!」他不想見她這般消極的模樣。

  「好,我不說就是。」瞧他略顯憔悴的臉孔,應該是為了章玉媛才變得如此吧?

  真不敢想像,像他這種看似無情的男人也會用情至深。

  「對了,你喝的藥方子是什麼,我這就派人去採買藥材。」久等不到秋菊,他只好先問她了。

  「我也不知道,等秋菊回來我會讓她寫下,我已經沒事了,你可以走了。」他根本不必浪費時間陪她,該去好好想想怎麼救出他的玉媛姑娘才是。

  「等秋菊回來我就走。」他得繼續留下,看顧著炕。

  「你何必如此呢?」她轉過臉,「傅邑弘,如果你不想讓我更煎熬,還是趕快離開吧!」她著實不願見他掛心著別的女人,人卻不得不待在這裡陪她。

  「爾雅!」他輕呼。

  「走吧!我累了,想睡會兒,你一個男人留在這兒可不好。」她別開臉,不得不這麼說。

  他斂下眸子站起,「好,我這就離開,秋菊回來的話,讓她來找我。」交待之後便走出爾雅的氈帳。

  不一會兒,秋菊回來了,然而眼眶卻紅紅的。

  爾雅不禁擔憂起來,「秋菊你怎麼哭了?」

  「三公主……」秋菊一見公主哭得更厲害了,「嗚……我本來告訴自己不能哭、不要哭,也以為自己忍得住才回來的,可是一看見可憐的公主,我又……」

  「我可憐?」爾雅不解地問。

  「怎不可憐,公主嫁到這種地方已經夠委屈的了,結果竟然還要嫁給像巴塔那樣的粗魯男子,這教我怎能不傷心?」秋菊哭得連鼻根都紅了。

  「原來……原來你是為了我偷偷跑去哭!」爾雅強忍許久的淚終於潰堤,她緊抱住秋菊,「不哭不哭,咱們都不哭……」

  站在帳外的傅邑弘耳聞她們主僕來年個人的哭聲,心也跟著亂了!

  爾雅坐在帳內,打開她珍藏的首飾盒,瞧著裡頭一枚金簪,這是她十三歲生日時傅邑弘送給她的禮物。

  也是他唯一贈與她的禮物,更是她唯一珍藏的首飾。

  原想留下睹物思人,可如今只要看見它就會令她心痛不已。既然如此,倒不如物歸原主吧!還了金簪也等於還了心底尚存的一絲情意。

  「秋菊。」爾雅喚來秋菊。

  「三公主,什麼事?」秋菊擱下手上的東西走過來。

  「你幫我帶話給傅公子,跟他說晚膳後我會在帳後等他。」她將金簪放進衣襟內。

  「公主約他做啥?」難道公主不怕愈見愈傷心呀?

  「我只是要將他曾送給我的東西還給他而已,拜託你了,秋菊。」爾雅勾起傷心的唇角。

  「好,既然是公主的命令,秋菊照辦就是了。」秋菊朝她點點頭,立刻前往傅邑弘的氈帳。

  到了帳外,她揚聲喊道:「傅公子,您在裡面嗎?我是秋菊。」

  「進來。」正坐在案前看書的傅邑弘抬頭道。

  秋菊進入帳內,先對他行了禮,「傅公子,三公主想見您一面。」

  「她要見我?」傅邑弘挑起眉,心想她這兩天直躲著他,又為何突然要見他呢?

  「對,晚膳過後,公主會在帳子後面等您,不知傅公子是否願意赴約?」秋菊問道。

  「好,我會去,你可以回去告訴三公主。」剛好他也有話要對她說,是他這兩天來思考過後的結果。

  「是。」秋菊朝他點點頭,安靜地退了出去,沒察覺章玉媛待在帳外偷聽他們說話。

  傅邑弘輕喟口氣,正欲去用晚膳,卻見章玉媛走進帳裡。

  「玉媛,有事嗎?」他望著她拿哭哭啼啼的模樣。

  「邑弘……」她用力撲進他懷裡,「大汗……大汗他欺負我,還對我動粗。」

  邊說邊瞅著他,佯裝傷心。

  「大汗為何要這麼做?」傅邑弘推開了她。

  見他又拒絕自己,章玉媛臉色一變,「你為何這麼怕我靠近,就因為我是大汗的女人嗎?」

  「你何必這麼想,坦白說,你與他的事我並不想過問。」傅邑弘不想再聽她說下去,「我還有事,咱們晚點兒再談。」

  「等一下。」她拉住他,「我跟大汗鬧翻了,他說要殺我,我好怕。」

  「你說什麼?大汗要殺你!」他濃眉攏起,「這不可能。」

  「為何不可能。」

  「晌午我還見他對你百般寵溺,怎可能突然要殺你?」沒想到她也會說這種話欺騙他,果真她已變得連他都不認識了。

  「那是晌午,我是下午才與他扯破臉的。」她撅著嘴兒,「還聽說他已下令讓所有人見我就殺,你保護我吧!」

  「這……」他猶豫著,再過不久就到了與爾雅相約的時間了。

  「拜託,今晚陪我好嗎?等子時一過我就找機會逃跑,求求你傅邑弘。」她直掉淚水,還不停發著抖,演技精湛得連傅邑弘都沒能識破她的謊言。

  看她哭成這副模樣,他如果現在去見爾雅卻讓她遇害,也不是他所樂見的。

  「好吧!我留下陪你,你別再哭了。」他坐回椅中繼續看著書冊。

  章玉媛暗地裡偷笑,瞧他中了她的計,可是樂得緊。

  只不過他那副心神不寧的模樣還真是讓她氣結,那位小公主有什麼好,雖然美得不可方物,但終究是別人的,他為何這般死心眼呢?

  轉眼間亥時已至,傅邑弘清楚自己食言了,心中的歎息也更深了。

  章玉媛見他連句話都不肯說,於是先上前搭話:「邑弘,你為何都不跟我說話?」

  「你想說什麼?」

  「難道......難道你就沒話對我說嗎?」章玉媛可不悅了。「你恨不得我被殺,對不對?」

  「別胡說。」他用力合上書冊,「等會兒我會為你準備快馬與糧食,你找機會就離開這裡。」

  「你要我一人離開,不跟我一起走?」

  「我沒說過要和你一起離開。」

  「可是......既然已將三公主平安送達,你就沒有留下的必要了,不是嗎?」章玉媛不懂他繼續留在這裡還想做什麼。

  「我只有留下的理由。」雖然早已過了約定的時間,但讓仍覺得忐忑不安,就怕爾雅還等在那兒。

  「哼!」章玉媛懂得女人心,她想傅邑弘一直未去赴約,爾雅肯定會來這兒瞧瞧。於是她說:「我到帳外看看有沒有人來這兒找我......」

  他沒抬頭也沒理她,隨她要去哪兒。

  章玉媛咬了咬唇後步出帳外,等會兒果真看見爾雅遠遠地走了過來,她靈機一動,故意不將帳門拉攏,回到帳內大喊了聲:「哎呀!」

  「你怎麼了?」傅邑弘走向她,「哪兒不舒服?」

  她吸吸鼻子,哭著說:「你還說大汗寵我,可我一說要離開,他就在我的肩頭打了一掌,到現在都還疼著呢!」

  「你怎不早說,我看看。」他蹙起眉頭。

  「不必了,你不用看。」她故作矜持。

  「我只是看看你的傷,如果嚴重的話可要及時治療才行。」傅邑弘擰起眉,「到底要不要讓我看看,不願意我就不勉強了。」

  他不過是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關心她,並沒有其他意思。

  「好,就讓你看一眼。」

  她暗暗一笑地別開臉兒,就在他解開她襟口微微拉下的瞬間,爾雅正好走至帳門外,瞧見了這一幕!

  她倒吸口氣,捂著嘴兒迭退幾步,憋著就要溢出喉嚨的嗚咽聲,趕緊逃開了!

  傅邑弘檢查了會兒,卻不見章玉媛肩頭有任何異狀,霎時明白了,憤恨的推開她,「你......你騙我!」

  「我騙你又如何?難不成你真以為可以當駙馬爺嗎?」章玉媛冷睇他,「還不知道她離不離得開蒙古呢!」

  「玉媛!」他深吸口氣,「沒想到你不但人變了。就連心也變得邪惡,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單純的章玉媛。」

  「邑弘,我只是——」

  「你別說了。」他瞇起眸子,冷著嗓說道:「你看見爾雅來找我,才故意要弄那樣的計謀,是嗎?」

  「沒錯,我是騙了你,三公主現在肯定傷心欲絕,肝腸寸斷了,我是女人,看得出來她有多麼愛你,那種心痛是無藥可解的。」章玉媛心懷不滿,一直以為就算到死,他愛的依然是她,就算不是她,她也不允許他愛上大理的公主!

  「這麼說,你說大汗要殺你也是假的了?」他氣得咬牙。

  「沒錯。」她也不否認了。

  「很好,那你就好自為之吧!」丟下這句話,他立刻甩身走出帳外,留下章玉媛怨惱的直跺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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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 00:07:4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爾雅奔回帳內,心痛如絞地坐在炕上,想著剛剛親眼目睹的情景,心想他們原本是彼此相愛,會有親密的行為也是正常的,她有何必難過呢?

  深吸口氣,她逼自己強顏歡笑,就算再見到他,也要給予祝福,笑得開心。

  只不過……他既然沒空赴她的約,有為何答應她呢?讓她在帳後站那麼久,冷得心臟都快麻痺了。

  好不容易撫平心情,她走向桌案為自己倒杯水喝了幾口。才轉身,卻驚見傅邑弘就站在她身後。

  「天!嚇我一跳。」爾雅撫著胸,質疑地問:「時間都過了,為什麼還來?」

  「對不起,我臨時有點兒事,來遲了。」

  傅邑弘向她道歉,「公主找我是……」

  他來了也好,東西本就要還給他的。她從衣襟掏出那支金簪。「我是要還你這個。」

  他低頭一見是那支金簪,臉色驀然黯下,「為何要還我?」

  「我不想帶著你的記憶嫁人。」她斂下雙目,綻出一絲笑容,「還給你,你可以丟了它或是送給別人,我都無所謂。」

  「你何苦這麼做?這是我對你的的一份心意呀!」這金簪他是絕對不會收回的。

  還記得她在收到這金簪時臉上燦爛的笑容,是這麼的美麗可人,而這樣的回憶也是支撐他到現在的力量,要他如何將這份回憶從腦海裡抹去?

  「但是我……」

  她話還沒說出口,卻發現他的表情有點兒難看,「你怎麼了?不是和玉媛姑娘在一起,發生什麼事了嗎?」

  博邑弘緊蹙眉心,心想她果真看見了,難怪會對他說出這些斷情斷義的話。

  「你怎麼不說話呢?」她注意著他的表情變化。

  「我們回大理吧!」

  「什麼?」她心一驚,「你別胡說了,人都到了這裡,怎能回去?」

  「是他們失信在先。」他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嫁給巴塔那種人。

  她苦笑的搖搖頭,「算了吧!若真這麼做,萬一蒙古大軍真的攻打咱們大理國呢?」

  她不要他承擔那樣的責任,背負那樣的罪名。

  「我會想辦法解決的,你現在就跟我走。」他拉起她的手。

  「放開我,為何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才要帶我走?好,就算你能承擔一切,那其他人的安危怎麼辦?」爾雅使勁兒抽回自己的手,淚眼婆娑地望著他,「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那就讓我當犧牲品吧!這樣你會可以和玉媛姑娘在一起。」

  「你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早打算走上死路?」瞧見她嚴重決絕的光影,博邑弘驀然明白了!

  「我打算怎麼做都與你無關,今晚一過,你明早就帶著他們離開,一個都別留。」丟下這話後,她便指著帳門,「出去吧!」

  博邑弘緊蹙雙眉,突地一個箭步來到她面前,一手掐住她的下巴,狠狠吮住她的小嘴兒……

  他全身充斥一股狂野的男人味兒縈繞著她,令她心跳如脫韁野馬般。

  但是爾雅隨即清醒過來,想問他既然有了玉媛姑娘,為何還要這麼對她?是因為可憐她,所以給她最後一點兒施捨?

  因為憤怒,她使盡吃奶的力氣推開他,「不要這樣!」

  「爾雅!」他緊蹙雙眉望著她被淚水染濕的雙頰。

  「你這麼做是在可憐我嗎?」爾雅捂著臉,一雙水眸直睇著他,「不要碰我,我不需要你施捨的吻 。」

  「你為何這麼說?如果我說這不是施捨,而是真心的呢?」天,好不容易他才打開心房,打算接受她的愛,而她卻不願意相信他是真心的。

  「是因為蒙古太子不是你當初所想的那人,才覺得對我抱歉是嗎?」她的嗓音顯得破碎。

  「不是的!」他握緊拳頭。

  爾雅搖搖頭,「你不用解釋,也不用感到愧疚,其實我早有心理準備,來到這裡就是要任人擺佈,嫁誰不都一樣?」

  「不,我絕不會讓你嫁給巴塔!」他眼底寫著懊悔,吐露真心話,「我不會再繼續錯下去。」

  「如今已沒有反悔的餘地。」她搖搖頭,隨即衝出帳外。

  夜深沉,在稀淡月華的照映下,她那張含淚的小臉楚楚可憐,帶著一份教人心疼的脆弱。

  「爾雅……」他追上她,轉過她的身子,「就聽我一次,算我拜託你。」

  「如果早一個月你這麼對我說,我會欣然接受你的建議,但現在已經不可能了。」他有了心儀的女人,而她注定孤苦一生,既然命該如此,她又何須違逆?

  「你——」他緊握拳頭,指甲刺入掌心,鮮血一滴滴淌落雪地,在月光下更是觸目驚心。

  爾雅見狀,驚愕的抓住他手,「放開拳頭,快放開!」

  眼看他的掌心仍不停滴著血,爾雅的心都碎了,拼了命打開他的手掌,拿出身上的手絹幫助他的手止血,「你這是何苦?」

  「我想問你,你還愛我嗎?」他一直知道她有多愛他,只是始終逃避不敢接受。

  「我……」她抬頭望著他,在他那對似子夜的黑瞳注視下,輕輕搖了搖頭,「不愛了。」

  他的銳目一凜,所住她的表情。

  「已經不愛了,我早對你死了心。」爾雅的眼簾低垂,故意冷淡以對,唯有如此才能逼他走。

  「你說謊!」他半瞇著眼,眼神銳利且深沉。

  「你真以為我可以一直愛著一個漠視我的男人嗎?所以你別理會我,還是趕快走吧!帶著所有人離開。」說完這話,她便背轉過身。

  博邑弘的臉孔板起,眼中透著凌厲,「轉過身來,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

  他不相信這是她的真心話。

  「不……我幹嗎要這麼做?」她沒自信在看著他的眼神時也可以把持得很好。「你不這麼做我就不信。」他的黑瞳閃爍暗芒,「我太瞭解你了。」

  「呵!你太自大了,以為你永遠可以佔據我的心嗎?我是人,是有感覺的,在被你長久的冷落之後,我早就捨棄你了,如果你還妄想我還愛著你,就太自以為是了。」她雖然說得強硬,但眼底負載的傷痛卻無比沉重。

  「是嗎?那就看著我將這些話再說一遍。」

  他憤而轉過她的身子,抓住她的下顎直勾勾盯著她瞧。

  「我說我不愛你,一點兒也不喜歡你……」她的嗓音突然瘖啞,連她都認不得自己的聲音了。

  「看著我!」他緊鎖著她的下顎。

  爾雅的身子在發抖,無奈之下只好抬眼看向他,瞧她雙手扭絞著,雙眸瞪得大大的,儘管將剛剛的話重述一遍,但好幾次哽咽得快說不出話來。

  「我已經說了,相不相信都隨你。」丟下這話,爾雅便走進帳內。

  只見她的表情滿是傷痛,淚水像斷線的珍珠般紛紛墜落。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博邑弘英挺的眉緊蹙,逸出苦笑,「傻丫頭,你的表情已洩露出一切,你知道嗎?」

  他湛黑的眸心倏然緊縮,迸射出一抹透著凌厲令人不寒而慄的光芒……

  漠北的夜似乎這般寒冷,即便帳內聚滿了人,笑聲歌聲不斷,仍是驅不走這股寒意。

  爾雅坐在穹廬內望著岸上搖曳的燭火,瞧蠟淚一滴滴落下,就宛似她欣賞淌的血。

  偌大的帳子內有十來位女子表演歌舞,兩排座椅坐滿賓客,場面熱鬧非凡。

  除了博邑弘以及爾雅,秋菊各懷心事之外,其他人都入境隨俗的盡情高歌,喝酒吃肉,歡喜不已。

  爾雅看看在座者獨缺章玉媛,心想博邑弘肯定也擔心,於是幫他問道:「大汗,玉媛姑娘怎沒過來一起同樂?」

  「她呀!一早就給我喊頭疼,不來就算了。」大汗搖搖手。

  「她病了?」爾雅蹙眉,「怎麼會這樣?」

  「誰知道呢?不管她,咱們說說開心的事。」大汗扯開嘴角,「昨日我昨日已命人看了吉日,五日之後就要為你和巴塔舉行大婚,你們一行人乾脆全留下觀禮如何?」

  「不!」爾雅現行開口,「不需要他們留下,還是讓他們先回去吧!」

  「怎麼?留下你的同鄉為你慶賀不是很好嗎?」大汗不解地問。

  「不是不好,而是他們留下來愈久,當要離開時我就會愈難過,倒不如讓他們早點兒回去,我也可以早些習慣。」爾雅垂著腦袋,彎彎的眼兒微斂。

  「這倒也是。」大汗點點頭。

  「爹,我也覺得讓他們早些離開得好,省得看了礙眼。」巴塔狠狠瞪著博邑弘。

  「巴塔,別胡說,這麼做豈是咱們蒙古人的待客之道?」大汗斥責道。

  「我只是……」

  「既然大汗如此能個盛情邀請,那麼我就留下了。」傅邑弘揚起笑,「都已護送公主來此,怎能不觀禮後才離去,這樣回去是無法對咱們大理國王交代的。」

  「那就太好了……哈哈!本王也喜歡熱鬧,你們留下來我再高興不過了。」大汗一樂,又喚來下人送上馬奶,面酒,羊肉。「來,這可是咱們最大的禮數,可得全部吃光喝盡呀!」

  「是,在下領了這杯水酒。」他立即舉杯,仰首一飲而盡。

  「傅公子真是豪爽呀!」大汗驀然一歎,「如果沒有一堆惱人的事煩著本王,這幾杯酒我會喝得更暢意。」

  「究竟是何事困擾大王?」眼看爾雅只是靜默的坐在一旁發呆,其他人又將注意力全放在歌舞伎上,傅邑弘見機問道。

  「此事說來話長。」

  「夜還很長,您慢說無妨。」


  「既然兩國已聯姻,我便不相瞞了,咱們蒙古國除了大理國之外,還有宋,西夏與我為敵,而這些憑我們的兵力都還能應付,只不過……」他又歎了口氣。

  「只不過何事?」

  「傳說蒙古國運即將開始衰敗,讓我實在無法安心啊!」幾碗黃酒下肚,大汗便將心事說出口。

  「爹,您對他說這些幹嘛?」巴塔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無妨無妨,等你娶了爾雅公主,咱麼就是自己人了。」大汗對巴塔說:「你去我帳裡將最好的酒拿來,別在這裡打岔。」

  「是的,爹。」巴塔總認為傅邑弘有意阻擾他與公主的婚事,因此非常排斥他,離開時還瞪了他一眼。

  「傅公子別在意,巴塔就是這樣的個性。」

  傅邑弘勾起嘴角,隨即又問:「大汗,蒙古國運即將開始衰敗,為何會有那樣的傳聞,能否告訴在下?」

  「這……可否到後面一談?」這件事他可不想讓其他人聽見。

  「當然可以。」傅邑弘立即站起,隨他來到後面。

  這時大汗才道:「大多數的人都知道,咱們蒙古國的後方有座皇明山,山頂那終年紅火狂燒,而它就是咱們蒙古國的命脈,不過近來發現那團火愈來愈小了。」

  「山頂的紅火?」傅邑弘瞇起眸,心生一計,「如果我說我有辦法讓那紅火燃燒旺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什麼事?」

  「放棄與大理國聯姻。」傅邑弘直言道。

  「這……為什麼?」

  「因為巴塔並非真正的大王子,這是我心底最大的疙瘩,更擔心回大理後無法向大王交待,所以……」

  「行,我懂你的意思,巴塔是個粗人,公主嫁給他的確是委屈了些,不過他並不是個壞人。」

  是嗎?他可不相信巴塔會是個好人。

  「但就算我答應你的條件,你又要怎麼幫我,而我又該如何相信你確實可以辦到?」大汗可不希望被騙呀!

  「您有所不知,在下在大理有個稱號叫『南電』,利用天上的雷電是我的專長。」傅邑弘拱手說明。

  「這麼說此乃天意了?是天意讓你護送爾雅公主來此!」大汗臉上出現喜悅。

  「或許吧!」傅邑弘笑了笑。

  「那你說你打算怎麼做?」大汗急問道。

  「請你附耳過來。」傅邑弘在大汗耳畔說了幾句話,只見大汗瞪大眸子,半信半疑的。

  傅邑弘看出他的疑惑,於是補上一句,「你若不信,可以拭目以待,這個月底是個引雷電的好時機。」

  「這麼一來,巴塔與爾雅公主的婚期不就得延期了?」大汗瞅著他,「這可是拖延戰術?」

  「就算是,你何下賭賭看?只不過到月底罷了。」傅邑弘冷然一笑。

  大汗考慮了會兒,隨即朗聲大笑,「好,我就信你議會,不過倘若你沒辦法做到,我除了要讓巴塔娶公主之外,還會要了你的命。」

  「一言為定。」說完,傅邑弘便回到前面大帳內,目光直盯著處於發呆中的爾雅。

  爾雅仿若與他心有靈犀,徐徐抬起眼,望向他帶笑的俊容,也跟著笑了。

  這抹笑對他而言已是最大的禮物,不管未來如何,他都要平安帶她回大理。

  當晚幾乎所有人都喝醉了,每個人回到帳裡都是東倒西歪的。

  唯獨秋菊一回帳內就開始收拾東西,「快,公主,我們這就逃……趁大伙都醉了,趕緊逃回大理去。」

  「你要我逃回大理?」爾雅望著秋菊忙著收拾行囊的模樣,「別忙了,我是不會走的。」

  「為什麼?」秋菊難以相信,「難道您真的要價格那個叫巴塔的假王子?連我看到他都覺得噁心,又怎能讓您委屈嫁給他?」

  「不管真假王子我都無所謂。」既然來了,她也沒什麼好怕的了。

  「三公主!」秋菊聽她這麼說,忍不住哭了,「您為何要如此消極認命,這不像公主您呀!」

  「是不像了,這是我這些日子裡磨出來的個性。」爾雅回頭對她一笑,「所以別為我擔心,我很好。」

  「我真不懂,您好什麼?」秋菊直為公主感到心疼。

  「反正還有幾日才成親,剩下的日子就當玩樂吧!不過你和其他人還是早點兒回去得好。」能讓其他人安然無恙的回到大理是她唯一的心願。

  「三公主,我是不懂,也不想懂了,您真的讓我好難過……」秋菊被三公主這種認命的心態弄得氣悶不已,索性出去散散心。

  不久,傅邑弘走入爾雅的氈帳,「三公主,請出來一下。」

  瞧他說完便逕自走了出去,爾雅也只好趕緊跟上,「有事嗎?」

  「大王已將你和巴塔的婚期延至月底了。」他直接說道:「我也會待到那時候再回大理。」

  「為何要延期?你又為何要留下?」她蹙起眉,「你就不要管我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笨主意,別傻了!」她就是這這麼不聽話,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我打什麼主意不用你管,你現在該傷腦筋的是要如何將玉媛姑娘帶走,她病了不是嗎?你該找時間去探探她。」

  「她的事我不管。」對她他已是仁至義盡。

  「那你又何苦管我這個廢人?」爾雅苦澀地說。

  「你是廢人嗎?」他被她氣得渾身顫抖,「你一位堂堂公主,怎麼會是廢人呢?」

  「也是,可以被拿來作為兩國休戰的棋子,倒是還有一點兒價值。」她睨了他一眼,「你要對我說的就是這些話嗎?如果還是千篇一律的東西,我可不想聽了。」

  見她想走,傅邑弘再也忍不住地拽住她的手臂,「你是想激怒我是不是?」

  「你可是我父王看重的家臣,我怎麼可能激怒你呢?」她笑出一抹淡漠的笑痕,「我的事以後你就別管了。」

  「我怎能坐視不管?」她怎麼可以說得這麼輕鬆?

  「我說了,我不愛你了,所以你不必心懷愧疚。」蒙古是什麼地方,在這裡全是些彪悍的勇士,他的武功是很高強,但是他一個人能抵擋蒙古大局嗎?

  她不要他為了她陷入危險之中。

  「你不愛我沒關係,我愛你就行了。」傅邑弘鎖起眉心,決定就算她不再愛他,他也不想再繼續深埋這份感情。

  「你——」她心一悸,忍不住笑了,「傅邑弘,你來到漠北之後變了好多,會說貼心話了,不過我現在不想聽了。」

  「那你說,我要怎麼說,怎麼做,你才願意相信?」他難得出現激動的表情。

  被他這一吼,爾雅還真是嚇住了,怔怔地望著他,「一個過去連句話都不願意對我說的男人突然說愛我,你說我怎能相信?」

  「那是因為我們兩人身份懸殊,讓我不敢有非分之想。」他發自肺腑地道:「但你不知道,很多東西愈是抗拒它就會像繩索般牢牢捆住你的身,你的心,讓你揮之不去。」

  「我就是那繩索嗎?」她紅著眼眶,癟著唇問。

  「對。」他用力地將她扣進懷裡,緊閉著雙眼,五官罩上一抹想愛卻不敢愛的痛楚,「你就是那繩索,捆著我的靈魂,捆著我的心,讓我不能不去想你。偏偏每當我看見你時,我又只能故作無情與冷漠,這種煎熬你又知道嗎?」

  傅邑弘這番話讓爾雅完全傻住了!

  明知不該相信,但聽他這番吐露,她好不容易割捨掉的希望又重新萌芽了!

  望著他菱角分明的臉龐,還有澄澈的眼眸,她的心又一次顫抖,「不要這樣……求你不要……我真的已經收回我的心了,再說玉媛姑娘呢?你明明是愛她的,又為何還要愛我?」

  「我承認過去我愛過她,但現在我只拿她當故友。」見她有絲軟化,他的眸心也融化了,「剛剛你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實的,你願意相信嗎?」

  「這……」爾雅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如今她已沒有勇氣再愛他,就怕又會落得遍體鱗傷!

  「你可以不接受我,不相信我,但我不會放棄挽回你的心。」他瞇起眸望著她說:「我會陪著你,一直。」

  「就算我嫁給巴塔了?」她難以相信地問。

  「我不會讓你嫁給他。」

  「別太執意了,這是不可能的。」她從沒想過這次前來還可以全身而退。

  「相信我,瞧我不是讓大王就將婚期延至月底了?」他給予她信心。

  爾雅按著心口,感受自己的心跳,好證明這一切都不是假的,「你是真的愛我?」

  他真誠的看著她道:「當然!這些年我為了抗拒這份愛,都快把自己給逼瘋了!」

  「你真的好傻,我是公主又如何?跟你在一起我從沒想過我們之間身份的差異……」她忍不住伸出手碰觸他俊挺的五官,「傅邑弘,你知道嗎?我從不曾像這一刻這麼幸福過。」

  「是嗎?你還真容易滿足。」傅邑弘看著她的笑,心口不捨地抽疼。

  捧著她的小臉,傅邑弘忍不住想一親芳澤的衝動,於是低頭含住她的小嘴兒,盡情擁吻,像是要將壓抑已久的感情全部宣洩出來。

  只有她的美與愁可以撥動他的心弦,他發誓絕不會再讓她受半點兒委屈,曾經帶給她的痛苦,他會好好的彌補她,給她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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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秋菊,還生氣嗎?」

  瞧秋菊這兩天都悶不吭聲的,爾雅於是放下身段逗逗她。

  「秋菊哪敢生三公主的氣,我只是氣我自己。」她撅著唇,顯然還是在生悶氣,「氣自己沒能好好保護您,氣自己一路上還抱著樂觀的心情,沒想到到了這兒才發現什麼都不對勁,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我的好秋菊,你就別難過了,沒事的。」爾雅被她的表情給逗笑了,「傅邑弘說會帶我回大理。」

  「您說誰?」秋菊瞪大眼,「傅公子?」

  「沒錯,就是傅公子。」爾雅抿唇一笑,「既然他這麼說,我就相信他。」

  「就不知道他會用什麼法子帶您回大理?」秋菊這才發現爾雅臉上有著異樣的光彩,「咦,三公主今兒個的神情不太一樣囉?」

  「你是什麼意思?」爾雅摸摸自己的臉。

  「您說我是什麼意思呢?」秋菊掩著嘴兒偷笑,「有種甜甜的幸福,真的很不一樣,我不會說啦!」

  「你又在鬼扯了。」爾雅的小臉驀然紅了。

  「我終於安心了,有福公子護著您,還有什麼好擔心的?」秋菊揚起微笑,「現在我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

  「難道你這陣子都沒睡好?」爾雅關心地問。

  「是呀!自從見了那個叫巴塔的男人之後,我只要睡覺都會做噩夢,心想公主這麼可憐,我又怎麼睡得著?」秋菊趕緊在暖坑中又加點兒柴火。「三公主,今兒個還是好冷,您這陣子沒吃補藥,身子骨還行吧?」

  「除了早晚手腳涼些外,其他都還好。」爾雅笑望著秋菊,「我真的要感謝你才是。」

  「我只是盡我的本分。」

  「你這丫頭!」爾雅笑睨秋菊一眼,「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了?」

  「您還真會挖苦我。」秋菊嘟嘴,而後真心地說道:「只要能看見三公主健健康康,開開心心的,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秋菊!」因為她這句話,爾雅感動得眼眶又紅了。

  「真希望咱們能趕緊回大理,就不知道傅公子要怎麼做?這裡可是蒙古,到處都是他們的人,應該不容易辦到吧?」

  經秋菊一提,爾雅才發覺自己好像想得太簡單了,她不是沒問過傅邑弘打算怎麼做,但他總是避而不答,該不會真有事瞞著她?

  「公主您怎麼了?」秋菊望著她陡變的表情。

  「沒……沒事……」爾雅搖搖頭,「時候不早了,你也去睡吧!」

  「是,我知道。」

  秋菊對她行個禮,旋即離開爾雅的房間。

  爾雅徐徐坐下,燭光下,看著帳上自己身影,影子隱隱晃動著,就好像她此刻凌亂的心情。

  翌日,爾雅一直注意著傅邑弘是否有所行動,可是他每天不是與大汗在帳內喝酒,就是到後山走動,一點兒也瞧不出他的想法。

  這情況讓憂慮的爾雅更加不安了,但是她知道依傅邑弘的個性,他若不打算告訴她,就算她再問千百遍結果還是一樣的。

  「秋菊,你能不能替我做件事?」或許秋菊可以幫她一個忙。

  「三公主,什麼事您儘管說。」在這地方哪兒都不能去,她也悶得慌呢!

  「我想知道傅公子究竟想怎麼做?但他始終不說,讓我有種不好的預感。」爾雅咬著下唇。

  「那您的意思是……」

  「跟著他,不管去哪兒都跟著,知道嗎?」爾雅囑咐著。

  「好,我一定會緊跟著傅公子,還不能被發現對吧?」秋菊拍拍胸脯,「您放心,這種事我最在行了。」

  秋菊離開之後,爾雅一個人待在房裡,雖然她很想跟去瞧瞧,但以她未來太子妃的身份,不論去哪兒都很引人注目,很容易被傅邑弘發現。

  拿出前來蒙古時一路上縫製的東西,一開始她並沒有設想要縫製什麼,只是隨意的縫,如今看來已有香囊的形狀了。

  送給誰好呢?

  傅邑弘的身影浮現在眼前。

  爾雅垂首一笑,心想傅邑弘不喜歡複雜的花樣,所以她單純的只用黃綠色滾邊,上頭再繡一朵雅致的荷,和兩隻鴛鴦,正好搭配他今天身上那件衣裳,「就不知他會不會喜歡這只香囊?」

  今生若無緣與他結為夫妻,但求這香囊的鴛鴦可以為她一償宿願。

  大半天過去,她不時往外張望,疑惑秋菊為何還沒回來,難道傅邑弘又跑到後山去?

  突然,她聽見腳步聲,心中一喜,連忙轉身,「是秋菊嗎?」

  當她看清楚對方是誰時,胸口驀地一震,她緩緩地站起,提防地問道:「巴塔,你來做什麼?」

  「我來見見我的新娘子,這也不行嗎?」巴塔露出淫笑,直垂涎著爾雅的美色。

  爾雅放下手中的東西往後退了步,「我們的婚期還沒到,你這時候過來是想說什麼嗎?」

  「別跟我提婚期一事,你以為我不知道是誰搞的鬼?」巴塔惱火地往桌案上用力一拍,「就是傅邑弘那可惡的傢伙!」

  瞧桌子就這麼被他擊出一個窟窿,嚇得她心口一彈,「你這是做什麼,這又關傅邑弘什麼事?」

  「他只會對我爹進讒言,而我爹竟像是著了他的道,將咱們的婚期給延了!」

  巴塔突然仰首大笑,「不過我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咱們就先洞房吧!」

  「洞房?」爾雅這才明白他想做什麼,整張小臉嚇得慘白,「來人哪……快來人哪……」

  「別喊了!外頭的人都被我給支開了。」巴塔赫然狂笑,直盯著她的眼,「你這回是逃不掉的。」

  「巴塔,你別以為我會怕你。」眼看這情況是逃不了了,她決定誓死扞衛貞操!「你敢過來,我就死給你看!」

  瞧她從腰間拿出一把匕首,擱在自己的頸子上,巴塔瞪大雙眼,「你這是做什麼,別鬧事了。」

  「我沒鬧事,我只是在維護自己的清白而已。」她深提口氣,「你只要再往前一步,我就會血濺你身。」

  巴塔想了想突然又笑了,心想她肯定是嚇唬他的,「哈……那你就死吧!否則我就要動手了!」

  她看看帳外,臉上揚起一抹空茫的笑,「你真以為我不敢死嗎?我只是捨不得一個人而已……看來這一生我和他是注定無緣了。」

  閉上眼,她拿刀用力往頸間一劃,突然她的手被異物一彈,痛得她鬆開了手!

  「你這是做什麼?」傅邑弘及時趕到,見她要尋死,心差點兒跳出喉嚨。

  就差一步,只差一步就來不及了!

  「他……他想要凌辱我……」見到傅邑弘出現,爾雅這才鬆懈緊繃的神經,一對淚眸直瞪著巴塔。

  「巴塔,你居然動這種歪腦筋,還算是個人嗎?」傅邑弘差點兒沒一掌劈了他。

  「她本就是我的女人,我為何不能這麼做?」巴塔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倒是你,究竟在打什麼主意,竟大膽的延後我的婚期!」

  「此乃大汗所允,你憑什麼在這兒叫囂!」傅邑弘怒喝,「走,跟我到大汗面前認罪,我倒要看看大汗要給我什麼樣的交代。」

  「不可!」義父對他一向嚴厲,肯定會重罰他的。

  「那你還不快滾,下次再讓我遇到這種事,肯定要你好看!」若非現在時機不對,他肯定要了這混蛋的命。

  「你……你……好個傅邑弘,我總有機會報復的。」撂下狠話,巴塔便惱羞成怒地離開了。

  傅邑弘轉向爾雅,看著她頸上被自己劃傷的痕跡,「你竟對自己下這麼重的手?真傻!」

  「剛剛我根本沒打算活,自然是真心求死。」她癟著嘴兒,委屈的說道。

  「說你傻,你還真傻。」他深吸口氣,用力將她摟進懷中,縮緊雙臂。

  「我不傻,其實我早有準備。」

  看著地上的匕首,他揪著心,哽咽地問:「難不成這就是你的準備?」

  既然已經被他知道了,她也不再隱瞞,「沒錯,如果真的到了成親之日,無計可施下我會這麼做。所以我要你帶著所有人離開,你們一走,我若死在這裡便與大理無關。」

  「我不准你這麼做,你更不能有這種傻念頭,知道嗎?」他拾起匕首,看著上頭的圖形,此乃大理國市集販售的傳統紋路,「難不成你在大理時就已打定主意,準備妥當了?」

  「對。」她垂下臉,無奈一笑。

  傅邑弘直接將匕首沒收,「放心吧!下次不會讓你再遇上這種事。」他捧著她的臉,拂去她的淚說道:「月底就快到了,七日後你就帶著秋菊悄悄離開。」

  「為何要悄悄的?」她不懂。

  「雖然我已有法子讓大汗放棄聯姻之事,但就怕大汗不肯讓你離開,所以你還是暗地裡先走。」他安撫一笑,那笑看似輕鬆,可是與他認識多年的爾雅又怎看不出他眼底的沉重。

  「好,到時候我就離開。」為了讓他安心,她只好這麼說了。

  「這才聽話。」傅邑弘逸出溫柔的笑容,見她不再追問,他終於鬆口氣。

  「對了,過去因為氣你不搭理我,我才喊你全名或喊你南電,但現在我想擁有一個專屬於我對你的稱呼。」她突然想起此事。

  傅邑弘笑望她那含羞帶怯的容顏,「可以呀!你想怎麼喊我?」

  「你說……傅哥哥好不好?」她想了想道。

  「好,我喜歡你這麼喊我。」傅邑弘寵溺地點點頭,「就這樣決定了。」

  爾雅綻放出動人的微笑,「真的喜歡?傅哥哥!」

  「只要是你喊我,我都喜歡。」他認真的表示。

  「傅哥哥……」他這番話讓她動容的紅了雙眼。

  傅邑弘握住她冰冷的小手,「真的很慶幸當初你要大王讓我護送你來漠北,否則你若是有個萬一,我肯定會心痛自責一輩子。」

  「可是你當時還千百個不願呢!」她噘唇睨著他。

  「你不懂嗎?我怕……我怕親自護送你過來,會捨不得讓你嫁給任何人,我心中的百般煎熬又有誰能瞭解?」他輕撫她的臉,眼眶同樣濕濡。

  「我知道,我現在瞭解了。」她望著他俊魅多情的臉龐,理解地笑了,「如果可以和你一塊兒離開蒙古,我一定要和你長相廝守。」

  「好,我們永遠在一起。」傅邑弘喟歎了聲,緊攬住她的纖腰,「而且我們要永生永世相愛。」

  「嗯。」爾雅貼在他胸前,感受他溫暖的體溫。

  此時此刻,雖然外頭風雪不斷,但是她心底卻異常溫暖,但願可以一輩子和他這樣相依偎。

  很快地,七日已到,爾雅暗中準備要離開這裡回大理。

  但是她一直無法瞭解傅邑弘的想法,也不清楚他到底要做什麼,就連秋菊連續跟了他好幾日也沒看出任何端倪。

  「三公主……三公主……」

  秋菊奔進帳內,急急抓住爾雅的手臂,急促道:「我查到了,我終於查到了。」

  「真的嗎?到底是怎麼回事?」爾雅緊急問道。

  「聽說傅公子答應要幫蒙古大汗到後面的什麼皇明山讓快要熄滅的紅火重新燃燒旺盛,如果成功了,大汗就願意取消婚事讓你回大理。」秋菊將打聽來的消息告訴爾雅。

  「皇明山的紅火……」

  爾雅仔細想了想,「我曾經聽父王提過,傳聞蒙古的國脈的確是一簇紅火,只不過那紅火,只不過那紅火乃是自然生成,如何靠人力使它旺盛?」

  「這……我還聽到電這個字。」秋菊又道。

  「電……南電,莫非他是想引電入山穴中?」爾雅捂著唇,倉惶地說:「不行,那可是得耗費非常多的真氣,如果他硬要這麼做,說不定會傷及性命,我不能讓他去做這種傻事。」

  「既然如此,傅公子為何還要答應呢?」

  「他是為了救我才這麼做的,但又怕失敗了無法再保護我,才要我們提前起程回大理。」她不安地渾身發著抖。

  「可是,若真的辦到了,豈不很好?」

  「倘若真辦到了,他的真氣也將用盡,肯定會出事。」爾雅深吸口氣,「我不會走,絕不丟下他自己離開。」

  「但您若不走,豈不辜負了傅公子的一番心意?」秋菊搖著腦袋,「不,您一定要回去才成。」

  「秋菊,你別逼我,要回去你先回去,我一個人留下,如果真要逼我,我就死給你看。」爾雅不得不對秋菊說重話。

  秋菊心一震,哭著問道:「您怎麼這麼傻?愛他那麼久,為何到現在還放不下他?」

  「不是我放不下他,而是他沒有放下我。」爾雅很認真地說:「記住,這件事絕不能告訴傅公子,他若問起就說我已準備起程了。

  「是的,三公主。」就算不苟同公主的做法,但秋菊知道自己是勸不動她了,「可是既然說走總得做做樣子,我們要往哪去呢?」

  「都可以,只要有個藏身之處便可。」

  「外頭天氣冷,三公主真的沒問題嗎?」秋菊怎能拿她的性命開玩笑。

  「我不會有問題的,就這麼決定了。秋菊,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如果他發生了什麼事,我也絕對不會苟活的。」爾雅知道秋菊還在猶豫,於是加重了語氣。

  「是,我會幫您的。」秋菊瞭解三公主的心思全放在傅公子身上,若要公主平安,傅公子就絕對不能有事。

  「那真的謝謝你。」爾雅逸出虛弱的笑。

  「既然明天就要離開,我們得先去找找有什麼地方可以藏身。」

  「好,快去!」

  看著秋菊快速走出帳外,爾雅不禁在心底祈禱,希望傅邑弘能懂得照顧自己,萬萬別逞強呀!

  眼看爾雅與秋菊已趁夜離開,傅邑弘這才稍稍安下心。

  如此一來他便可以為三日後點燃皇明山紅火一事做準備。即使失敗了也不用擔心大汗會逼著爾雅嫁給巴塔。

  準備了兩天,就在進行計劃的前一日,大汗將傅邑弘喚來他的穹廬內,「傅公子,你準備的如何了?你真的可以引來閃電打開皇明山的穴脈,讓紅火繼續燃燒?」

  「沒錯,我有絕對的把握。」他撇撇嘴角。

  「爹,您別信他的,他根本就是騙您的。」巴塔突然闖了進來。

  「什麼意思?」大汗皺起一對老眉。

  「爾雅公主不見了!」巴塔氣呼呼地說道:「一定是他暗中把她給送走了。」

  「是這樣嗎?」大汗憤怒地望著傅邑弘,「在我正為皇明山的紅火擔心時,你卻偷偷把公主送走了?」

  「哼!你們父子倆想聯手巫賴我嗎?我最近壓根沒去見過公主,公主不見與我何干?公主該不會是被巴塔兄的惡行給嚇跑了?」

  「你--我有什麼惡行?」巴塔倒吸口氣。

  「真要我說嗎?」傅邑弘轉向大汗,「他,竟然想非禮爾雅公主,若非我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即便巴塔兄與公主有婚約,但未到婚期就想亂來,這傳出去的話有損蒙古的名譽吧!而大汗你又要為他這等行徑負起什麼樣的責任呢?」

  「真是這樣嗎?巴塔。」大汗惱火地望著惹禍人。

  「我……我只是生氣,氣爹為了這小子的渾話將我的婚期延後,再說,爾雅公主遲早是我的女人,我只是提前--」

  「住口!」大汗直覺丟臉,「你這混帳東西,竟然有這種可惡的念頭,現在我有急事要去辦,先不找你算帳,等我回來再好好懲罰你!傅公子,時辰就要到了,我們得馬上走。」

  「是,大汗放心,我一定會盡力而為。」

  於是大汗便與傅邑弘一塊來到皇明山,眼看那團愈來愈渺小的紅火,坦白說傅邑弘並沒多少把握可以完成這件事。

  但是只要爾雅是平安的,他就算犧牲性命也無所謂。

  他緩步來到山穴邊,仰首看著漸暗的天色,隨即伸長右臂以內力對著天空引電,只見天之一角頓時發出霹靂,不一會兒就有道閃電劈下,直入紅火穴中。

  他持續運氣引電,然而天候並不適宜,陰氣不夠,得耗費掉他更多的真氣。

  明知自己力有未逮,但為了兩國和平還有爾雅的幸福,就算他會因此變成一具枯槁的死屍,他也甘之如飴。

  就在此時,爾雅悄悄趕來這兒,躲在一旁偷偷觀察著他。

  見他的臉色愈來愈蒼白,爾雅的心也跟著吊了起來,「秋菊,怎麼辦?他可能會撐不下去。」

  「如果撐不下,他該收手才是呀!」秋菊也跟著心急。

  「他是為了大理,就怕沒法達成任務,大汗一怒之下會對大理發兵。」爾雅太瞭解他的想法了。

  見他這麼辛苦、這麼累,爾雅不忍地站起,決定現身告訴大汗她絕對會嫁給巴塔,不會逃走,要他放過傅邑弘!

  但是她還沒付諸行動就驚見巴塔從另一頭跑出來,似乎想暗算傅邑弘!

  爾雅不做多想的衝了過去,「傅哥哥……小心……啊!」

  她擋在他兩人中間,挨了巴塔一記毒掌,整個人飛到老遠--

  傅邑弘聞聲抬頭,還來不及收氣便拔高身子,一個旋身接住爾雅下墜的身子,在落地的剎那間赫然噴出一口鮮血,「呃!」

  他用大拇指抹去唇畔的血,眼看爾雅中了掌風昏迷過去,於是回頭狠厲地瞪著巴塔,「你到底在做什麼?」

  「我要殺了你,看你還能囂張到什麼時候!」巴塔還不知道自己錯了。

  傅邑弘撫著疼痛的胸口對大汗說:「對不起大汗,我已傷及肺腑,無法再運氣了,這個任務恕我無法達成,罪魁禍首就是您的義子巴塔。」

  大汗聞言,氣得衝過去一把抓住巴塔的衣襟,「你這傢伙,我真後悔收你做義子,瞧你幹了什麼好事!」

  「巴塔,你到底施的是什麼毒掌?」傅邑弘發現爾雅的臉色有異,朝巴塔大聲問:「快把解藥拿來。」

  「我只會施毒掌,可我不會解毒也沒解藥。」巴塔是個粗人,什麼狠招他都學,卻不求甚解。

  「該死的……你這個該死的混帳……」自己受了內傷,氣急攻心之下又嘔出一攤血,「你是說……沒有解藥嗎?」

  「我沒必要騙你,若真有解藥我會不救公主嗎?」巴塔強辯。

  「該死……你真該死……」傅邑弘皺著一對眉頭直搖著腦袋,隨即抱起爾雅狂奔下山。

  來到一處空地,他試圖將她體內的毒逼出來,無奈內腑受了重傷,根本沒辦法為她治療,他絕望得仰起臉朝天淒厲的吼喊道:「啊--」低頭再看看她蒼白的小臉,直喊著,「爾雅你醒醒……你不能死……絕不能死!」

  直到嗓音都喊啞了,她依然沒有醒來,傅邑弘心痛難抑渾身發著抖,眼底釀出了淚霧。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不該死的,要死也該是他死啊!

  老天,如果真能交換生命,他願意拿他的換回她的,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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