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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月嵐 -【蒼劍惹紅顏(蒼龍堡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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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5 09:49:4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月嵐 - 蒼劍惹紅顏(蒼龍堡之一)

唉,都怪他眼拙
對方明明是貨真價實的小佳人
他卻將她誤以為是清秀小少年
還對她又牽又拉又拍的
這下子豈不是壞了人家的清白?
雖然她大方的不計較,可他卻不能不當回事
畢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前車之鑒」仍歷歷在目,教他想忘也忘不掉
所以就算他救了她,帶她回蒼龍堡
他也盡可能的與她保持距離,嚴守「男女」分際
只不過越和她相處,他心中的疑惑也越來越多
過去他對女人可謂是避之唯恐不及
她卻讓他推翻了他跟全天下的女子都犯沖的想法
甚至還為他解開纏繞他心頭多年的死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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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5 09:50:11 |只看該作者
人生曲扣落  月嵐

  每回總說,新系列就是新開始。

  對我而言,蒼龍堡確實是讓自己的人生踏上新的階段。

  這是個打從在寫「雄霸天下」時,就開始考慮的故事,當時第一本尚未成形,最後一集的故事卻已呼之欲出。

  蒼劍之主這角色,沒有多寫,卻渾然成形,沒有多加思考,蒼劍便已浮現腦海。不過,倘若整本故事裡都是刀光劍影,難免佔去了感情戲的篇幅,所以這一套不同於俠義情誼濃厚的秋葉山莊,劇情著重在以兵器為名而銜接起來的愛意之上。

  這麼寫法,多少是蒙受各方面的自我啟發,不想再局限自己,不想再教自己無端自虐。

  人說近鄉情怯,我卻是近情而怯,就如同在《落難將軍》的書中所寫,我慣了叫自己在悲歎中感到甜蜜,又在溫柔中感到分離。

  這話,聽來沒什麼不好,甚至可以說是浪漫,對我而言卻是痛徹心扉的慣性。

  明明幸福擺在眼前,卻伸手將自己往不幸的坑底推去,還誤以為這才叫幸福,這樣的習慣,我再也不要。

  再痛,我都要爬過這一關,因為我不想與幸福錯身而過,不願再與幸福分離。

  與喜歡的人並肩而行、相視而笑,那才是人們應該享受的甜蜜。

  沒有悲歎、沒有分離,盡情享用人生裡的歡愉,讓笑容感染一切,那是我的權利、我的義務,也是我今後的抉擇。

  蒼龍堡,我願它成為人生裡新的里程碑,擁有無盡的歡笑、無盡的甜蜜、以及邁向快樂的美好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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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5 09:50: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秋風寂寥。

  黃橘色調滿空,西陽夕落,映得滿地亦是橙紅。

  商旅步伐匆匆,趕著漸顯疲憊的馬匹進城,大街上的鋪子攤販有些開始準備收攤,有的依然熱鬧地吆喝出聲,招攬著過往旅人。

  守城門的衛兵盡責地過濾往來的百姓,免得不小心放了盜匪入城,所以舉凡形跡可疑著,幾乎都無一例外地被攔下來問話——

  就像此刻披著一襲磨得有些破舊的黑斗篷,連面貌都讓人瞧不清楚的這個旅人。

  他個頭頗為高大,卻全給罩在斗篷裡,身後牽了匹不怎麼安分的黑色駿馬,一直發出嘶叫聲。

  「你是打哪來的?進城做什麼?」衛兵們一邊小心提防著旅人,一邊出聲查問。

  「我從京城回鄉。」低沉還有些沙啞的嗓音,自旅人的口中吐出。

  「回鄉的?你住哪條街上?」若是盜匪,肯定說不出正確的地名才是。

  「我不住街上。」旅人微抬起頭,沉聲迸露,「我住蒼龍堡。」

  衛兵們一愣,表情像是見了鬼。

  「蒼……蒼蒼蒼龍堡!」驚叫聲迸發,衛兵們突然一改態度,表情立時由懷疑轉為尊敬與畏懼。

  「鎮定,這是我的證明,你們儘管鑒定。」旅人稍稍將自己身上的黑斗篷掀開,側過身,讓衛兵看清他背於身後的一把巨劍。

  「啊……您是蒼劍之主冀桓城……唔!」年少的衛兵剛要迸開驚聲,嘴巴已被旅人伸手摀住。

  「噓!我不想張揚,儘管讓我過去就是。」被稱為蒼劍之主的冀桓城微彎下腰,對衛兵提醒道。

  「是是是,您請慢走。」其餘的衛兵們點頭如搗蒜,但目光裡卻是不約而同地流露出崇敬的光芒。

  畢竟蒼龍堡在他們這個商旅往來繁忙的城鎮裡,可是比天皇老子還要偉大啊!

  傳聞蒼龍堡裡住著許多能人異士,個個身懷絕技,是朝廷亟欲網羅的對象,但他們寧願過著雲淡風清的自由日子,所以便追隨堡主來此定居。

  沒錯,蒼龍堡不蓋在城外,而是城內,它的存在就宛如京城裡的皇宮一般,是所有百姓嚮往而敬重的地方。

  因為蒼龍堡代替勢力不振的朝廷給了他們安寧和樂的生活,甚至會替附近城鎮鏟奸除惡,使宵小不敢靠近,逢有天災人禍時更會出手相助。

  所以對於他們來說,蒼龍堡遠比天子更值得尊敬。

  也因此,地方官府幾乎是聽令蒼龍堡行事,若有盜匪想打劫此地,更會請動蒼龍堡出手擊退。

  在這樣充滿各種傳奇的情況下,百姓們對於蒼龍堡的人自然是懷抱著極度的傾慕與崇拜。

  「嗯!你們辛苦了。」

  冀桓城低調地牽緊自己的黑馬,轉頭往城門去,只是他才剛跨入城內,走了沒幾步,就有個疾奔的身影往他直衝而來。

  「啊!讓開!讓路啊!」

  尖叫聲混合著驚慌,一個身材瘦小的少年拚死地往前衝,沿路還撞到不少行人。

  「快把那小鬼抓住!」

  在少年的身後,兩個跑得氣喘如牛的中年男子努力地追趕著,還一邊沿街大吼。

  少年腳步急促,根本來不及繞路,眼看著就要與冀桓城撞上了,可就在此時,只見冀桓城突然自黑斗篷底下探出了長臂,輕鬆而準確地揪住少年背後衣領,將他整個身子提了起來。

  「放我下來!」少年被抓著衣服,懸空踩不著地,只能拚命地放聲大叫。

  「別放手!抓著他別放!」與少年截然不同反應的吼叫聲,伴隨著氣喘吁吁的聲調與匆忙的腳步聲而來。

  兩名中年男子又急又累地奔至冀桓城面前,指著少年嚷道:「你這臭小鬼!竟敢破壞老子生意,看我今天不剝了你的皮!」

  「幹得好,快把這死小鬼交給我們。」

  「別聽這兩個騙子的話!他們是奸商!」

  中年男子大聲叫囂,少年則是毫不客氣的指控,惹來路邊行人的注目眼光。

  「這是怎麼回事?」冀桓城沒把雙腳不著地、死命亂掙扎的少年放下,卻是逕自轉向中年男子問話。

  「他害我們損失了筆大生意!」中年男子不客氣地指責著。

  「騙子!你們做生意不老實!要是我沒拆穿,不知還有多少人要受騙!」少年毫不示弱地尖嚷起來。

  兩方人馬吵得冀桓城頭大,讓原本只想低調回堡的他成了引人側目的中心,沒奈何,他先是將少年放下,然後才轉向兩名中年男子探問。

  「兩位做何營生?」冀桓城沉聲道。

  「老子賣米的!」中年男子們神氣地應道:「快把臭小鬼交給我們處置,別胡亂插手。」

  「孩子,他們說了什麼謊?」只聽片面之詞當然做不得準,冀桓城沒搭理兩人的囂張氣焰,逕自低頭往少年打量。

  「他們在秤上動手腳,賣米時偷斤減兩!」少年指著中年男子嚷道。

  周圍的議論聲再度掀起,似乎是在等著看冀桓城想怎麼解決這件事。

  「誰偷斤減兩!信不信我抓你這死小鬼進官府!」中年男子們吼叫起來。

  「沒憑沒據不能誣告,所以兩位大叔若無心虛,就讓在下瞧瞧你們的秤,如何?」冀桓城轉向中年男子問道。

  「為啥要讓你瞧?你以為你是誰?是官爺還是天皇老子?」

  「就是說啊!瞧你髒不拉幾的,誰曉得你是不是跟這臭小鬼同一夥人!」

  兩個人張口閉口淨是瞧不起人的言語,讓冀桓城聽得有些不舒服,他伸手揭下斗篷,將其扔到馬背上擱著,這才居高臨下地打量兩人,沉聲反問道:「在下蒼龍堡冀桓城,這身份夠不夠格看兩位的秤?」

  「蒼龍堡……」

  「冀桓城……」

  兩個中年人嘴巴一張一闔的,幾乎無法再吐出別的字眼來。

  「他們的店在哪?」低頭瞧向同樣一臉訝異的少年,冀桓城問道。

  「我帶你去,他們外地來的,前頭轉角鋪子那邊擺著攤哪!」少年許是發現自己有了靠山,聲調拔尖了幾分,還滲透出一絲喜意。

  這蒼龍堡冀桓城,管他是不是當地居民都曉得,他隨身背著一把半人高的巨劍,聽說普通人還使不動,上邊鑲著蒼龍堡的紋樣,青藍的色調盤踞其上,形成天然龍紋,所以又有人給他個封號,稱他是「蒼劍之主」。

  據說冀桓城能以一擋百,徒手都能打退整個山賊窩,身手俐落得不像人,可平日行事低調不愛張揚,所以識得他那把蒼劍的人,比認得他臉的人還要多上幾十倍。

  少年的眼光不住地往冀桓城身上那把巨劍打量,瞧著那青紋,他臉上的笑容益發擴大。

  相反地,兩個原本還氣焰高張的中年男子倒是半聲笑不出來,他們的目光裡流露出心虛的神情,接下來連話都不多說,轉身就開溜。

  「啊!他們要跑了!」少年高聲嚷嚷起來。

  冀桓城倒沒什麼緊張,平時他向來不愛插手管事,今天算他倒霉,一進城就被撞個正著,讓他想不管都不成。

  彎下腰拾起兩塊碎石,他輕輕一扔,一邊一個,打中兩人的腰身,頓時逼得他們整個人往前僕倒。

  「哎喲!跌死人了!」

  「媽呀!痛死我啦!」

  幾乎是同時迸發的慘叫聲,教四周圍看熱鬧的人群開始爆出了笑音。

  有人直叫著活該,也有人喊著要去官府叫捕快來抓騙子,更有人為冀桓城叫好。

  「你好厲害啊!一次打中兩個人。」少年面露崇拜眼光地仰臉瞧向冀桓城。

  冀桓城回轉身,往城門邊打手勢,示意剛才放他入城的衛兵過來抓人進官府,接著才轉向了少年。

  「你也不簡單,怎看出他們偷斤減兩?」冀桓城瞧這少年身形不高,看來頂多十四來歲的年紀,卻能拆穿騙子陰謀,反倒意外許多。

  一般市井小民,應該不會練就這種眼力吧?

  尤其少年衣著普通,還帶點補丁,著實不像好人家受過教育出身的……

  「我爹開米店的。」少年雙手交握,搭在後頸上,神情顯得相當愉快,「我爹是老實人,他教我做生意得誠實,絕不能對不起客人,所以也教我一些看穿騙子伎倆的訣竅,說是讓我別給人唬了。」

  「你爹會以你為傲。」冀桓城往少年頭上拍了拍。

  少年點點頭,笑道:「嗯!他老人家地下有知,應該會很樂吧!」

  瞧他語氣裡沒什麼悲傷之意,倒教冀桓城愣住了。

  「你爹過世了?」那這少年是跟著娘親過日子吧?所以才一身清苦的打扮……

  「是呀!先前村裡蝗害,我爹跟我娘帶我逃難到這裡謀生,結果身子虛了,沒撐過冷冬,兩人一塊兒走了,我想路上應該挺有伴的。」少年泰然自若地應聲。

  「你……」雙親皆亡?冀桓城先是一愣,接著才低了音調探問道:「那麼你一個人過活?」

  「是呀!打點零工,因為人總要吃飯嘛!」少年如實應道。

  「這……」冀桓城不由得繃起了眉心。

  明明是個心地純良的少年,似乎又挺聰明的,就這樣辛苦過日子,豈不是有些浪費了?

  「唉!你別一臉擔心吧!我自個兒活了大半年,也沒什麼問題嘛!」少年瞧冀桓城突地蹙眉,僅是迸出笑聲。

  「不是那問題。」冀桓城搖頭,他將馬牽近,拍拍等得有些不耐煩的馬兒,順了順它的馬鬃毛,才往少年問道:「你若有興趣,就跟我上蒼龍堡。」

  「嗄?」少年錯愕地瞪大眼,「上蒼龍堡做啥?」

  「給你安排個合適的工作,找人教你讀書識字。」有才能就不許被埋沒,這是蒼龍堡堡主訂下的鐵則,所以他們堡內的人也都很習慣四處見了人才就拉攏,因此蒼龍堡的能人異士才會與日俱增。

  「咦?真的嗎?」少年吃驚地瞧著冀桓城,沒想到自己會有這等好運氣。

  進蒼龍堡工作,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機會哪!

  「真的。」冀桓城瞧身旁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開始覺得有些不堪其擾了,他拍拍馬背,再度問道:「就一句話,去,或不去。」

  他做事奉行乾脆俐落,不喜歡拖泥帶水,少年若要猶豫,請恕他無法相陪,因為閒雜人太多,會鬧得性好僻靜的他不舒服。

  「去!」少年也沒拖延,僅是使勁點頭,迸出燦亮笑容。

  「好,上馬。」

  冀桓城跨上馬背,又拉著少年上來,兩人一馬隨即飛奔向前,很快地便將看熱鬧的路人全都甩在身後,隨著風聲呼嘯而去……

  ***

  蒼龍堡,有一說它的堡壘建於天賜之地,鎮壓於龍穴之上,所以氣勢迫人,就連天皇老子也得對它退讓三分。

  傳聞蒼龍堡堡主出身成謎,來歷不明,但學識豐富,多才多藝,不過知道他身份的人少之又少,而蒼龍堡內,人人都敬重他,願意為他賣命。

  一層層的神秘面紗,將蒼龍堡蒙上了神奇的色彩,是以至今仍然沒有人知道,蒼龍堡究竟為何能夠雄霸一方……

  「嘩!好高的房子!」

  少年跟著冀桓城下馬,踏進蒼龍堡內,面對堡內與外邊市街截然不同的屋宇建築,他看得傻眼了。

  整齊劃一的屋舍分列高牆內,放眼望去極為寬敞,不像街道上的房子有高有低,還有那麼點狹窄,堡內的路鋪著切成方塊的白石,走起來相當平坦舒適,不似外邊泥地,一下雨就又濕又濘的難以行走。

  「這裡真漂亮。」少年驚喜地東張西望,偶爾停步觀看,一發現冀桓城回頭瞧他,立刻又匆匆跟上前去。

  「好好跟著我走,不然走丟了,很有可能被趕出去。」冀桓城吐出警告。

  「嗯!」少年順從地點頭,只是眼角餘光還是免不了往一旁多瞄幾眼。

  「我先帶你去見個人,讓他看看你適合學些什麼,再給你做安排……」冀桓城邊說,邊替少年指點著堡內的方向,「蒼龍堡內的路都是筆直一條到底,中央的直通堡主住的地方,沒人傳喚,絕不可靠近,左右兩邊除了大伙的院落,還有練功房、藏書庫、工坊……」

  他簡略地做著介紹,少年也認真地一一記下。

  就在兩人即將走到白石磚路的末端時,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爽朗的聲調。

  「喂!桓城,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大掌越過少年的頭頂,直往冀桓城身上拍去。

  「隸滿?」冀桓城停下腳步,看見叫住自己的男子,他僅是點頭示意,「剛回堡,好久不見了。」

  「真是很久沒看見你了,害我找不到人練身手。」名叫隸滿的男子露出帶幾分燦亮的笑容,跟冀桓城打過招呼後,視線便往下移去,停在少年身上,「對了,這位是?」

  「街上帶回來的。」冀桓城沒多做說明,僅是輕描淡寫地帶過。

  「我叫花里。」少年睜著眼,視線在冀桓城與隸滿之間來回梭巡,接著吐出自我介紹。

  「花里啊……」隸滿上下打量了一回,帶笑的眸光微瞇,吐出了令冀桓城錯愕的招呼,「你好,花姑娘,在下天城隸滿。」

  「咦?」花裡微愕,黑瞳瞪大,說不出半句話來。

  冀桓城率先回神,他板起面孔,往天城隸滿瞪了眼,斥道:「隸滿,別拿孩子開玩笑,他好歹也是個半大人,你這樣會不會太失禮了?」

  好端端的拿人家的性別做文章,當心傷人自尊,哪天走在路上被人暗算,連怎麼死的都不曉得。

  「誰開玩笑了?」天城隸滿反過來睨了冀桓城一眼,「花里明明就是個嬌俏姑娘,你不會沒看出來吧?」

  「什……」聽天城隸滿說得信誓旦旦,一副不容懷疑的態度,冀桓城的視線不由得跟著往花裡轉去。

  初見時,他只覺得少年個頭小,後來知道他的身世,就認定他是家境不好,沒能多吃兩口飯才長不高,但現在讓天城隸滿這麼一說,他才發覺花裡根本沒有喉結,胸前的平坦似乎也比尋常少年再浮凸了些……

  「花里,你真是女人?」冀桓城怎麼也沒想到,這樣一個瘦弱少年,居然會是個姑娘家。

  雖然說,花里的相貌確實是清秀了點,但是長相秀氣的少年並不少,這年紀的孩子性別看來模糊的也常見,可是……

  「我……」花里尷尬地抓了抓臉龐,乾笑了兩聲,才咕噥著應道:「我是女的沒錯,不過這有什麼關係嗎?」

  「這……」冀桓城的表情瞬間僵住。

  她真是個小姑娘?

  那他剛才對她又牽又拉又拍的,豈不是太過踰矩了!

  「喲呵!問題大羅!」天城隸滿吹了聲口哨,低頭對花裡笑道:「我們家桓城向來很守禮教的,別看他對待兄弟時一副豪氣萬千的態度,遇上姑娘家,那可是半點情面不留,無論如何都要離得遠遠地,免得壞了姑娘家名聲,或是無端跟人牽扯不清。」

  「所以?」就算如此,剛才冀桓城又不曉得她是女孩子,所以……這不知者無罪,應該不用這麼緊張吧?

  「剛才多有冒犯。」冀桓城突然拱手往花裡一敬,「還請花姑娘原諒在下無心之過。」

  不管他有沒有看出花里的性別,拿她當男人看待,牽了摸著了那都是他做出來的事,不能就這樣當成沒有。

  「可是你幫了我耶!咱們能不能就當這件事扯平了?」花里實在不懂,這男人怎會外表雄壯威武,內心跟行為舉止卻這麼婆婆媽媽啊?

  只是……冀桓城的考慮也確實沒錯,尤其他還是揚名天下的蒼劍之主、蒼龍堡的名人,當心點好,免得哪個姑娘家主動黏上來,還嚷著說是冀桓城這老實人壞了姑娘的清白。

  不過她不想這樣被他排拒在外,更不想見他對自己避而遠之,可以的話,她寧願他繼續用剛才那種哥兒們的態度來面對她。

  「花姑娘真大方,我欣賞你這乾脆性子,日後你就叫我一聲兄長,這蒼龍堡外誰不長眼地想欺負你,儘管報上我的名字嚇唬對方。」天城隸滿指指自己的笑臉,續道:「記得啊!我是邪刀鬼見愁——天城隸滿,這名字你好好記住。」

  「鬼見愁?」花里認真地打量起天城隸滿,覺得他那張有些玩世不恭的笑臉實在不適合這封號。

  反倒是一臉正派,看來剛正不阿的冀桓城還比較適合這名號呢!

  「別瞧他笑得像個傻子,隸滿的長刀能一揮去掉三個人的腦袋。」冀桓城總算回過神來,他將天城隸滿挨近花里的身軀往後推遠了些,這才應聲續道:「所以日後真在堡外遇上什麼問題,你儘管報上他的名字沒關係。」

  「只有堡外?堡內呢?」花里好奇道。

  就聽他們倆都說堡外出事可以找他們扛,這意思是蒼龍堡內沒危險是嗎?

  雖然她也覺得,依蒼龍堡的名聲,才不會有那種不長眼的混蛋進得了堡內……

  「這裡是蒼龍堡,花姑娘。」冀桓城搖搖頭,「會鬧事的人,連蒼龍堡的大門都踏不進來。」

  言下之意,就是他們審核人很嚴格的,可不會隨便放些沒品沒德的小混混進堡。

  「我想也是。」相同的心思,讓花里迸開了燦笑,仰起臉蛋,她往天城隸滿點頭應聲,「那就謝謝你了,天城大哥。」

  冀桓城瞧著花里與天城隸滿有說有笑的自然表情,忍不住憶起她同意入蒼龍堡時的笑容來。

  當時他完全把她當成個少年在看待,只覺得她相當有精神,也有毅力,才能在雙親亡故後依然保持快樂的心情過日子,卻不被生活的困苦打敗,變得意氣消沉,或就此淪入盜匪一流,所以才興起帶她回來的念頭。

  可現在……在知道她是個地道姑娘家的時候,那燦爛的笑臉,看來卻不免因為心境的轉變,所以摻入了幾分微甜與輕柔。

  一個小姑娘嗎?

  但願這個帶她入堡的決定,不會為不想與女人太過親近的他引起什麼波瀾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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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5 09:50:5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我讓人給你備了客房跟衣物,你先梳洗休息。」冀桓城拿著一套輕便的女用衣物,帶了花里踏進房內。

  「謝謝。」花里四下打量著房間,烏溜溜的黑瞳驚喜地四處打轉。

  自從爹娘逝世,她有一餐沒一頓地過了好些日子,沒想到今天卻能進入蒼龍堡……

  「還有缺什麼,晚點讓人給你送來。」冀桓城說罷,轉身便退出了房門口,「剛才我帶你走過一圈,要找我該在哪裡找,應該知道吧?」

  跟天城隸滿聊過後,冀桓城才知道副堡主外出辦事,若想給花里安排堡內工作或讓她跟著學課,只好等到副堡主回來再打點,於是他索性先為花里找了間客房棲身。

  「知道,不過……」花里抱著新衣裳,定定地瞧著冀桓城同樣認真謹慎,卻又少了些親切味兒的模樣,突然很想向天城隸滿抱怨幾句了。

  如果冀桓城不知道她是姑娘家,會不會依然像先前見面那樣,偶爾拍拍她的頭或肩,對她讚美兩句?

  雖然她也不是一定要人誇獎,不過一個人獨自生活久了,多少會寂寞,所以冀桓城的親切,著實在那一刻暖了她的心,讓她不由得貪圖起更多……

  「不過?」冀桓城停住欲離的腳步,「有什麼不懂的?」

  蒼龍堡內不成文的規矩很多,其中還有一條是「個人造業個人擔」,雖然堡主這話說得沒錯,但用在照顧人身上,偶爾也是會造成困擾的。

  就像現在,他明明不想跟女人多接近,偏偏花里是他帶回堡的,所以他想換人照顧花里都不成。

  這是在警告他,今後還想欣賞哪個聰明孩子的時候,最好先問一下對方的性別嗎——

  「桓城大哥,你為什麼要這樣照顧我啊?」花里出聲,打斷了冀桓城的思緒。

  「我覺得你聰明、正直,好好照顧,應該能成大器。」坊間多得是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與只能服從命運的小姑娘,相較之下,花里自然顯得特別。

  「我聽說蒼龍堡內,不問性別,只問才德,真有這回事嗎?」花里眨眨眼,繼續吐露著心裡的疑問。

  「確實有。」冀桓城淡聲應道:「堡主規定,蒼龍堡內,不問性別,都得公平對待,而且不只如此,倘若一個人有才無德,任憑那人再怎麼優秀,一樣都會被趕出去。」

  「既然是這樣,那桓城大哥能不能別刻意疏遠我?」花里認真地注視著冀桓城。

  「男女有別,我沒有疏遠,只是覺得該保持一定的禮貌。」冀桓城沒想到花里開口就提這事,倒教他愣住了。

  尋常姑娘家不會當面問這樣的話吧?

  「恆城大哥帶我入堡,我很感激,但你自己明白的,你確定我是女的後,就不再像初時那樣親切對待我了。」花里堅持地迸聲,「可我還是我,該守的分際,我也贊同要守,但如果僅僅因為我是個姑娘,桓城大哥就對我客氣三分,那豈不違反了蒼龍堡內不論性別都得公平對待的規矩?」

  這真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冀恆城萬萬沒想到花里會靈敏到馬上拿堡主的規矩來堵死他。

  確實,他是不想因為帶花里回來就跟她牽扯太深,所以盡可能與她保持些距離,以免惹來閒話,只是沒料到花里會直截了當地跟他談論起這件事。

  這該說花里是大方,或是不知避嫌?

  「教我再像初時那樣對待你是不成的。」又拍又摸又同騎,這樣的事萬萬不能再有。

  「都讓我喊你一聲桓城大哥了,就把我當小妹不行嗎,」視作手足,總能避開他重視的男女關係吧?

  「這……」冀桓城為她的堅持到底而不解,卻又不得不否認,這是能讓她退讓,也讓自己有好理由不再迴避她的好主意。

  略微沉思了會兒,冀桓城才點頭應道:「就當你是妹子,這成,可我話說在前頭……」

  「什麼事?」

  「只要一出了蒼龍堡,你還是離我遠些好。」

  花里雖然很想問他為何有此限制,但想想兩人才剛認識,追問太多私事似乎也不太妥當,所以還是把話吞回肚裡去。

  「好,那麼在蒼龍堡裡,花里就是桓城大哥的小妹,你就像我爹娘那樣,喊我一聲里兒,這樣好嗎?」難得的,她又遇上看來像是可以疼愛自己的人,甚至願意視她若手足,這樣的機會,她不想錯過。

  畢竟,一個人實在是太寂寞了……

  「就這麼說定。」冀桓城點頭,隨即又補上叮囑,「你好好休息,要用晚膳時,我再來喚你,不過在那之前,你可以先點菜。」

  「點菜?」怎麼這蒼龍堡內有飯館嗎?

  用膳前還能點菜?會不會太誇張了?

  「蒼龍堡的廚子手藝是天下一絕,什麼菜都變得出來,所以你想吃什麼儘管點。」冀桓城點頭應道。

  「可我沒有特別想吃什麼……跟著大家一起吃就好,不用為了我特別煮的。」也許蒼龍堡內的人習慣了這樣吃飯,可她這個初來乍到的小姑娘,哪好意思這麼做?

  「不點菜的話,就怕你淨是吃到些不敢吃的。」冀桓城搖頭,「用不著客氣,像隸滿老愛點些魚翅膀蟹羹、梨片伴蒸鯽魚之類的稀有菜……」

  「不、不用啦!那些都太貴了,不然……給我包子吧!對,包子就好。」花里聽得眼珠子差點滾出眼眶外,連忙揮手替自己爭取些樸實的菜包。

  「包子?」冀桓城點點頭,似乎也很能理解花里緊張的原因,「那麼,你想包什麼餡?」

  「都好,我其實不太挑食的,只是娘之前常蒸包子給我吃,總覺得軟膨膨的包子皮裡包什麼都好吃的感覺。」基本上,要她跟著天城隸滿吃那些一聽就貴到嚇死人的東西,她肯定不習慣,所以不如入境隨俗,挑個自己喜歡的好。

  「你娘嗎?」冀機城認真地問道:「你說過會來這裡是避蝗害吧?之前住哪裡?」

  「順城。」不懂為什麼冀桓城的問題會從菜色跳到她的來歷上頭,但花里還是如實回應。

  「那好,你休息吧!」冀桓城說罷,便旋身離開。

  花里目送著冀桓城離去,這才關上房門,重新看清這一方空間。

  雖說是間簡便客房而已,但床鋪桌椅一應俱全,對外一扇小窗推開來,還能瞧見蒼綠的院子。

  這是老天爺給她的新機會嗎?

  從此,她不必再獨自思念父母,因為她有了新的棲身之所……

  ***

  「桓城,你要去打獵啊?」見冀桓城背著長弓與箭袋,天城隸滿忍不住出聲詢問,「就快要吃晚飯了,你現在才出門會不會太晚?」

  「我去獵山雞。」冀桓城往天空瞧了眼,「再一個時辰才西落,應該來得及。」

  「獵山雞?為什麼?」

  「我想里兒剛入堡,應該很不習慣,所以想弄點道地的順城包子給她吃,廚子說順城包子向來用野山雞肉做的,但平時蒼龍堡沒人點這類野味,因此要做包子就得去獵兩隻回來。」冀桓城說著,快步往馬廄趕去。

  「喲!你還對她真好。」天城隸滿心想,怎麼才入堡不到一天,稱呼就從花姑娘變成里兒了?

  「我認她當妹子。」冀桓城連問都沒問,就知道天城隸滿的腦袋裡應該沒裝多少正經事,索性丟出一句足以堵住他嘴的反駁。

  「喔!那我也去。」天城隸滿往冀桓城肩頭一拍。

  「獵山雞用不著兩個人。」冀桓城真不懂,天城隸滿幹嘛什麼事都想插上一腳?

  對於冀桓城的拒絕,天城隸滿僅是露出狡猾的笑容,「可是論先來後到,我在一開始就認她當妹子了,所以我這個兄長也該多照顧她一點啊!」

  冀桓城瞟了天城隸滿一眼,很清楚他應該只是想胡鬧。

  「不必了,里兒是我帶回來的人,由我照顧也是理所當然。」冀桓城搖頭,逕自往前走去。

  雖然他也明白,不管自己拒絕幾次,天城隸滿若真想跟來胡鬧,誰來阻止都沒用的。

  所以就隨天城隸滿高興吧!跟他費唇舌只是白花力氣。

  「喂!我說你呀!會不會太負責任了?」就像冀桓城猜的,天城隸滿也就真把他的話當耳邊風,繼續跟在他旁邊碎碎念,「我還以為照顧小姑娘對你來說,是件苦差事。」

  「沒這回事。」冀桓城連頭也不回地迸聲,「倒是你,別見了每個姑娘都想招惹。」

  「聽你把我說成什麼樣的下流胚子了?」天城隸滿面色不改,一樣笑得很賊,「我是很有分寸的,倒是你,別濫好人當過頭。」

  「你想說什麼?」冀桓城頓了腳步,往天城隸滿瞧去。

  「沒什麼,你自己心裡明白。」天城隸滿說著,一把拽了他的臂膀往前拉去,「快走吧!不然別說山雞,晚了你什麼都獵不著了。」

  冀恆城蹙了下眉頭,復又跟上,「隸滿,我不會再重蹈覆轍。」

  「最好是。」天城隸滿斂了笑容,往冀桓城瞧去,「我知道那段傷痛讓你感到很自責,但我只能說,那並不全都是你的責任。」

  「就算是這樣,但她還是因我而死。」冀桓城擰起了眉心,臉色一沉,「她的命就是掛在我身上了,這事我很難忘掉。」

  「你這死腦筋。」天城隸滿瞪了他一眼,低聲斥道:「對別人好,那是因為你心地軟又體貼,旁人要怎麼想,那是他們自個兒的事,跟你有啥關係?那個女人認定你待人好就是對她有意思,最後走上絕路,這是她自己選的,關你啥事?」

  「如果我早點注意到她的不對勁,早點聽懂她的暗示,我就會早點隔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教她死心。」冀桓城搖頭,「追根究柢,我還是有些責任的,不是嗎?」

  「你又不是她,怎麼知道她在想什麼?況且你已經明白拒絕過她對你的情意,是她自己不肯放棄你,這事你又想怪誰?」天城隸滿啐了聲,「所以說來說去,這件事是你自己困住了自己。」

  「就算是這樣……」冀桓城眼神微黯,「好歹……在那之後,我沒再傷過任何人。」

  「你是把自己關起來,不讓自己跟任何女人太接近吧?」天城隸滿不怎麼贊同地搖頭,「這種太刻意限制自己的方法,一點也不妥當,只會害得你這輩子都掛著傷痛,找不到幸幅。你要知道,這世上可不是每個姑娘都跟那女人一樣的。」

  「你就當我是在贖罪吧!」冀桓城搖頭,「再說,我有蒼龍堡為家,手足這麼多,我沒有必要再替自己找家人。」

  「你根本沒罪,贖什麼罪!再說,這不只是要不要成家的問題!」見他死腦筋,天城隸滿真想給他一記拳頭,看能不能打醒他,「有個喜歡的女人陪在身邊,跟有兄弟相伴,那可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我知道你關心我,希望我不再記著她。」冀桓城蹙眉道,「但是……看著一個無辜的女人在自己眼前死去,而且你很清楚她是為自己而死的時候,那種感覺……很難忘掉,也不想再有。」

  「她以死要脅你得一輩子只記得她,所以你就真的這麼做?」天城隸滿瞪了冀桓城一眼,「你這樣只是中了她的詭計。」

  「她沒那種心眼,她就只是……」冀桓城抿抿嘴,沒再吭聲。

  「她有沒有那種心眼,我這個局外人沒資格插嘴說話,不過我要告訴你,這件事不只掛在你的心裡,也掛在我們這群兄弟的心裡,沒人見你成天悶著想這件事會覺得好過的。」天城隸滿輕哼一聲。

  「我知道。」冀桓城歎了口氣,「總之,你先去取弓箭,我們馬廄會合。」

  再不找個藉口打住天城隸滿的訓話,冀桓城知道,自己肯定會被他抱怨上一整天。

  天城隸滿聳聳肩,知道他只是想調開話題,也就不再多言。

  轉過身,他飛快往自己的院落奔去,身影很快地消失在冀桓城的視線裡。

  冀桓城皺了皺眉,默默地往馬廄走去,心裡還惦著天城隸滿的話,抹消不去。

  說起來,那件事過去多久了?

  有兩年半了吧?

  那個叫桂蘭芊的女子——

  當年,他因故曾寄居桂家一陣子,而桂蘭芊則是那戶人家的女兒。

  他向來待人親切,覺得多個朋友就是少個敵人,因此對於桂蘭芊和善的親近,他並沒有多加提防。

  可他萬萬沒料到,後來桂蘭芊竟愛上他……

  倘若他能夠說服自己接納桂蘭芊的情意,或許事情還不會太糟,但偏偏他根本對她無意。

  他以為明白地拒絕她的心意,對兩邊都好,但沒想到……佳蘭芊為此自盡身亡,揚言要教他一輩子後悔。

  他忘不了桂蘭芊斥他無情的眼神。

  不管如何,她的死,終究是因他而起,不是嗎?

  在那一瞬間,他突然有了種懊悔的念頭。

  男女終究有別,他不該待任何人都如此親切,因為即使他出自於善意,女方也有可能誤解他的心情。

  聽以他從此變得極為謹慎,對於任何女人的靠近,他堅決嚴守分際,不多言,不多熟識,為的就是避開第二個桂蘭芊的出現。

  只是他沒想到……花里竟又突然地闖進他的生命裡,而且來得令他措手不受。

  這是老天爺在整他嗎?

  還是說……就像天城隸滿勸告他的話一樣,老天爺僅是想讓他明白——

  不是每個女人,都像桂蘭芊那般……

  ***

  蒼龍堡的晚膳時間,讓花里見識到另一番不可思議的情景。

  本以為可以讓人任意點菜吃,已是一絕,誰曉得這堡內的飯廳,更是別具特色。

  有別於一般大戶人家,吃飯時圍著圓桌用膳,蒼龍堡的眾人是坐在同一張長桌旁,一塊兒吃飯。

  沒什麼誰是老大誰坐上座的規矩,大夥兒愛坐哪個位子都成。

  在冀桓城帶著梳洗過後、換了衣裳的她踏入飯廳時,天城隸滿早替他們佔了位子,還朝他們猛揮手。

  「來來來,花裡坐中間,我正跟大夥兒提到你呢!」拍拍椅子,天城隸滿示意花裡快點坐下。

  「謝謝你,天城大哥。」花裡瞧著對座一夥人好奇地打量著自己,於是禮貌地點頭打了招呼,「各位好,我是花里。」

  「怎麼樣?是可愛的小姑娘,對吧?」天城隸滿露出一臉的得意。

  「你在驕傲什麼?」冀桓城對於天城隸滿完全把花裡視作妹妹的反應感到有些哭笑不得,「里兒,這幾位是蒼龍堡裡的同伴……」

  他一個個為花里做了簡單的介紹,讓他們互相打過招呼,只是人實在太多,讓她記得有些頭暈眼花的。

  「蒼龍堡裡人真多。」末了,花里只能乾笑兩聲,「入堡以後要先學好的,大概是記住每個人的長相跟名字吧!」

  「慢慢來,用不著急。」冀桓城說罷,把剛上桌的熱騰騰包子推到她面前,「喏!吃吃看合不合胃口。」

  「包子!」花里看得懷念,連忙伸手取了一個。

  過熱的感覺讓她直呼燙手,好不容易吹涼了點,她迫不及待地咬了口。

  多汁的口感在嘴裡逸散開來,花裡咬了一口又一口,臉蛋上淨是欣喜的眼神。

  「好吃,這跟娘做的包子好像啊!」蒼龍堡的廚子真是厲害呢!

  「我們家廚子的技藝一絕,大江南北沒有他們做不出來的菜。」天城隸滿誇張地露出自負的表情,「況且,這餡料可是特地去獵來的,新鮮得很!」

  「咦?特地去獵的?」花里啃著包子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難道,是為了想做這包子給我吃,所以……」

  「對啊!桓城怕你不習慣,因此問清楚該獵什麼野味後,就拿弓去獵了山雞回來給你做包子。」天城隸滿指指一旁沒帶表情的冀桓城說道。

  「桓城大哥……」花里有些錯愕,雖然她看得出來冀桓城人好,但是……

  這男人會不會太體貼了點?

  他分明可以不用替她打點一切,甚至,他還有些排斥女人接近,可他依舊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

  「都認你當妹子了,這是應該的,再說……隸滿也去了。」雖然只是跟去胡鬧外帶在他耳邊囉唆,不過天城隸滿確實是花了時間跟著他跑這一趟。

  「也謝謝你喔!天城大哥。」花里笑道:「一進堡就有你們這麼親切的照顧我,我看遲早遭天妒。」

  「說什麼傻話?照顧妹子是應該的啊!」天城隸滿說著,又往花里挨近了點,「說真的,下回還想吃什麼的話,不用客氣,儘管開口,這樣你的大哥們才有快會好好表現。」

  「那太麻煩你們了啦!」花里搖頭,「而且老讓你們這樣寵著怎麼行?」

  「哥哥寵妹妹也是天經地義啊!不服氣的,叫他來跟我說。」天城隸滿很快地打斷花里的客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

  「不怕把我寵壞了?」花里被天城隸滿的歪理逗得直笑。

  「不怕把你寵壞,就怕你不給我寵。」天城隸滿話中有話地迸開笑音。

  在他看來,就算他想照顧花里,說不定冀桓城還會搶在他前頭,或覺得他這傢伙名聲不夠好而阻止自己。

  「怎麼會?」花里自然聽不懂天城隸滿的弦外之音,她僅是聽得納悶。

  有人想疼自己,誰會拒絕?

  那除非是她討厭這兩個認她當妹子的大哥了。

  不過,他們都很親切啊!所以她沒理由排斥他們的。

  尤其是冀桓城,他不僅幫了自己,還設想周到地替她準備習慣的晚膳……

  像這樣體貼的冀桓城,為什麼對待男女的態度,差別那麼大?究竟是有什麼原因呢……

  花里的思緒飛遠,不時地咬著包子,偶爾應兩聲天城隸滿的招呼。

  而冀桓城坐在一旁,靜靜地瞧著她若有所思的表情,再看看天城隸滿侍她熱絡的態度,僅是同樣靜默地逕自用起晚膳。

  他不知道天城隸滿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不過……

  總之,花里是他的妹妹,就像他跟堡裡的這群人,熟若家人一般,她……能只是當他的妹子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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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5 09:51:0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看來我不在堡內的時候,似乎發生不少事?」

  充滿青綠色調的院落裡,一名斯文男子在草地上鋪著方巾,席地而坐,身邊堆著成疊書冊,見到冀桓城帶著個小姑娘踏進院落,他不由得揚起帶些詭異的笑容。

  「隸滿跟你嚼舌根了?」冀桓城沒多大反應,僅是舉步往男子走近,而後跟著坐下。

  「說過幾句。」男子點頭,算是應了冀桓城的話,然後又仰起臉往花里瞧了眼,露出了輕笑聲,「隸滿說,桓城不長眼,把俏姑娘誤認成小少年了。

  「他八成想拿這事笑我一輩子。」冀桓城沒奈何地搖頭。

  「小誤會而已,若你不在意,也就不會覺得自己被人嘲笑了。」男子微一聳肩,對於冀桓城的抱怨感到不以為然,「再說,你這麼在意隸滿說的話,是因為自己心裡有鬼吧?」

  聽見男子的回答,冀桓城不由得輕蹙眉頭。

  「沒這回事。」冀桓城並沒有多想什麼,只是不喜歡天城隸滿把任何事都誇大的態度。

  花里在旁,聽著兩人對談,禁不住好奇地往冀桓城瞟去。

  心裡有鬼?

  見冀桓城突地臉色一沉,聲調跟著壓低幾分,她忍不住在心裡偷偷猜測起來。

  這話聽來的感覺……好像有什麼她不知道,或說她不該知道的秘密藏於其中似的。

  「總之,我覺得花里是可造之材,所以想替她安排夫子跟著上課。」冀桓城調開話題,直接挑明了來意。

  「這事該由花里自己選擇吧?」男子笑笑,逕自轉向花里說道:「我是蒼龍堡的副堡主黎子敘,堡主不在蒼龍堡時由我當家,不過堡主在家時,人事一樣由我作主。」

  一番話聽來有些矛盾,卻又昭顯了男子的身份與權力,讓花里不由得微微一愣。

  剛才瞧他一副斯文長袍的打扮,還當他是個文弱書生,可聽這話……

  他肯定是表面裝乖,實則骨子裡狡詐、吃人不吐骨頭那一型的傢伙。

  「你好,我叫花里。」花里點點頭,應道:「有幸讓桓城大哥帶我回堡,但我沒打算白吃白住,桓城大哥又說我可以在堡內學習,所以若有我能做的工作,請副堡主儘管吩咐。」

  黎子敘挑了下眉梢,露出興味盎然的眸光,淡笑一聲,他擱下手邊翻到一半的書冊,往前略微傾身,上下重新打量花里一回。

  「挺不錯的,確實……是可造之材。」深邃黑瞳梭巡過花里的臉龐,黎子敘瞧瞧花里沒有特別反應的眸光,突地迸出幾聲聽來像是刻意忍耐的悶笑聲,「能在蒼龍堡平安來去、不常昏倒的姑娘,委實不多見。」

  「咦?」花里聽著納悶,忍不住迸出疑惑,「昏倒?」

  蒼龍堡裡很危險嗎?還是養了什麼怪物?不然黎子敘怎會說,能在堡內平安來去不昏到的姑娘不多見?

  「雖然這樣很不錯,卻教人忍不住要懷疑起自己是否魅力減退了。」黎子敘朝花里眨了下眼,笑道:「你是沒聽過傳言,或是眼光與眾不同?」

  說實在話,不是他這個副堡主好自誇,而是蒼龍堡內除了臥虎藏龍之外,擁有俊秀容貌的男子亦不在少數,偶爾同行外出時,總迷倒不少外頭的單純小姑娘,再加上外邊四處流傳著蒼龍堡的英雄事績,因此他們幾乎個個都成了姑娘們心里許婚的好對象。

  在這種情況下,一般姑娘見了堡裡的人,難免感到心花怒放、心頭小鹿亂撞的,動不動就是一臉羞怯、含情脈脈的往他們瞧。

  所以他們總是笑說,尋常姑娘家要能在蒼龍堡內保持鎮定,不為他們這群特異出眾的男人們昏倒,那著實是太難了。

  可他瞧這位花姑娘,見他刻意貼近,表情卻沒半點反應?

  許是見過太多姑娘家對自己露出癡迷的神情了,所以黎子敘覺得那種態度不夠莊重。

  因此,像花里這般,不先因他們的外貌俊俏就看飛了魂魄,而是平心靜氣,將他們視為一般人,僅僅以尋常之禮互相對待的小姑娘,著實令他興起幾分欣賞之意……

  「咦?傳言?眼光?請問副堡主是在跟我打什麼啞謎嗎?」花里認真地聽著黎子敘的話,卻是越聽越不懂。

  看花里被搞得一頭霧水,冀桓城索性出聲解釋,「副堡主的意思是,很少有姑娘家見到蒼龍堡的人不尖叫,然後昏倒的。」

  他說得含蓄,花里卻對此一聽就懂。

  「啊……」她恍然大悟地點頭,「原來是指這個啊!我還以為是蒼龍堡裡養了什麼嚇人的東西。」

  確實,她入堡後,不管左看右看,總覺得堡內到處都是魅力獨到的男子在四處晃來晃去,雖不知道他們的來歷,光論外貌的話,蒼龍堡內確實有不少俊逸男子。

  不過,她沒那種非分之想,也不怎麼想找個男人嫁了過一輩子,或許正因如此,這些男人生得再俊秀,她也不會多妄想什麼。

  只是……雖然原本她並不在意這些,但讓副堡主這麼一提,她卻不由得把眼光往冀桓城栘去。

  這個主動與她牽上了關係的男人,有張看來剛正不阿、謹慎中帶著沉穩的面龐,梳理整齊的長髮束於腦後,一絲凌亂也無,黑瞳深邃鑲在他的臉孔上,猶如燦空的星子,薄唇不吐廢話,說的正事居多,彷彿是在昭顯他的個性。

  那把他幾乎不離身的青紋蒼劍,對於一般的斯文書生或許顯得過大,但背在冀桓城寬闊的雙肩後,看來卻如此協調。

  偉岸而令人安心,感覺相當值得依靠的正直男人,這就是冀桓城帶給她的感覺。

  所以若要問她嘛……嗯!她不得不說,冀桓城真是個好對象。

  怪不得冀桓城對女人退避三舍,想來他也明白自己的魅力獨到吧!如果不想讓女人糾纏,確實冷漠點對待女人比較好,省得一天到晚惹得姑娘家心花怒放的起遐想。

  相較之下,天城隸滿就顯得開朗、外放許多,不管是誰,都能跟他稱兄道弟似的,就連待她都一副熟絡的表現。

  雖然感覺起來,似乎是天城隸滿比較好相處,可是她的眼光,卻總離不開冀桓城。

  想來,她應該比較欣賞冀桓城吧!儘管他沉默了點,可事實上卻貼心得不得了,而且做事又細心,除了對待女人這件事,他行事也挺乾脆俐落,毫不拖泥帶水。

  不過……欣賞歸欣賞,就不知冀桓城是怎麼看待她的?

  對於她這個身材不怎麼明顯,外貌也沒什麼特別出色的小姑娘……

  嗯……至少,願意收留她當妹子,就表示冀桓城不排斥她吧?

  沒管她思緒亂亂飄,黎子敘逕自應著她的猜測說道:「你用不著擔心,蒼龍堡內養的都是尋常動物,真正最嚇人的,其實是堡內的兄弟們,比如說……帶你回堡的桓城。」

  「桓城大哥會嚇人嗎?」花里疑惑地往冀桓城看了看,只見他臉上透露出一絲無法反駁的苦笑。

  「你不覺得他臉上沒表情,老擺一副冷冰的臉孔,再加上身形高挺,背後又一把常人難揮動的巨劍,很容易讓不知情的人誤認他是冷面殺手,還以為一不小心惹他生氣,就會被他那把劍砍掉腦袋,因此顯得很嚇人?」黎子敘說著,突然爆出一連串的評語。

  這一番話,聽來像在詢問花里的意見,可冀桓城聽了只是覺得哭笑不得。

  敢情黎子敘不滿他這態度很久了,所以才藉機抱怨?

  不過,這確實是他刻意表露於外的,為的自然是讓對他有遐想的人主動遠離他……

  「會嗎?」花里眨了眨眼,「我不覺得呢!因為桓城大哥很貼心,又很細心,就算臉上沒表情,光看他的眼神也知道他不是什麼奸詐小人啊!而且長得高壯一點,不是給人比較安心、值得信賴的感覺嗎?」

  她令人出乎意料之外的相反評語,讓黎子敘不由得吐出帶些讚賞的笑意,「是嗎?所以你覺得他看來不像殺手了?」

  「一點也不像,他……桓城大哥就只是個好大哥而已,能讓他認為妹子,我覺得很開心。」雖然她也覺得,冀桓城同時是個很好的丈夫人選,若有姑娘家為他癡迷也是應該,不過……

  她聽得出來,不管是冀桓城或黎子敘,都不喜歡小姑娘們看他們看到昏倒的反應,所以這番話她也就不多提了。

  她對冀桓城,確實是很欣賞的,所以若多話會破壞冀桓城心裡對她的印象,她寧願少說兩句,讓兩人維持在良好的兄妹關係。

  「你覺得桓城就只是個好大哥?」黎子敘瞧瞧冀桓城那張八風吹不動,向來沒太多反應的表情,忍不住迸出狂肆笑音。

  「呃?」花里微愣。她可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笑話……

  「外邊的人,總說桓城看來可怕,高壯的身形給人壓迫感,可你卻完全相反哪!」黎子敘笑得有些失去形象,心裡卻是為這小姑娘異於常人的看法感到欣賞。

  挺好的,這年頭,不看外貌只看心的人,可是少之又少。

  「副堡主……」冀桓城還真沒見黎子敘笑得這麼誇張過。

  怎麼?有女人覺得他體貼又細心,是這麼可笑的事?

  「桓城,覺不覺得自己在白費力氣?再怎麼樣假裝,還是有人能看透你的真性情。」黎子敘轉向冀桓城,稍稍斂起笑聲,淡著聲調問道。

  「副堡主,我們現在應該不是在談論我的問題。」雖然有些徒勞無功,但冀桓城還是試著匆略黎子敘的問話。

  「好吧!」黎子敘也沒堅持,僅是轉向花里問道:「那我換個問題吧!請教一下花姑娘,今年幾歲了?」

  如果對方還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尚未到達情竇初開的年紀,那麼她漠視他們這些男子的魅力也不足為奇,對於冀桓城給她的感覺是個好大哥這點,更是不奇怪,畢竟孩子的想法總與成年人不太一樣。

  「我今年十五歲,就快滿十六歲了。」花里扳指數了數,朗聲應道。

  「十六歲?」冀桓城在旁迸出訝音,「我以為你才十三、四歲……」

  老天,真給他遇上大麻煩了……

  十六歲?這年紀的姑娘家都能嫁為人婦了,他卻對她動手動腳的!

  要不是兩人目前的關係算是義兄義妹,否則他豈不毀人清白了?

  也不知道花里怎麼想的?為何不告訴他?

  是因為獨自生活,覺得讓人誤會是個少年,遠比當個姑娘來得安全些嗎?

  「我家人個頭都小。」搖搖頭,花里應道:「但其實再過兩個月,我就滿十六歲了。」

  「原來不是個小妹子,而是大姑娘了。」黎子敘瞟了冀桓城一眼,很清楚他在介意什麼,畢竟蒼龍堡內大半的人都曉得桂蘭芊與他的過去。

  搖搖頭,清清嗓子,黎子敘往花里笑問道:「不過,不管幾歲,都能當妹子的,是吧?」

  「是啊!」花里聽出黎子敘似是有意替自己說話,連忙點頭附和。

  「所謂清者自清,只要你沒什麼非分之想,就不必刻意疏遠了,不是嗎?」黎子敘這話雖是說給冀桓城聽的,可眼光卻不由得往花里打量而去。

  瞧花里點頭如搗蒜,而且眼角餘光還不時地偷瞄冀桓城,一副擔心的模樣,他想,也許花里並不是真的對冀桓城毫無意思也說不定。

  畢竟是個辛苦獨自生活的小姑娘,突然讓冀桓城出手相救,帶回堡內,在這種情況下,誰不會芳心大動?

  不過,瞧花里反應算是靈敏,想來她也是聽出冀桓城對女人有所排斥,才會配合著以妹子身份自居吧!

  「嗯!我們沒什麼能讓旁人說閒話的啊!」花里眼睛一亮,跟著笑應。

  黎子敘會意地點頭,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去,看他們倆一個沉穩謹慎,一個開朗大方,真要相配,也沒什麼不妥的。

  至少花里不像一般姑娘家,見著蒼龍堡的人就顯得扭捏造作,卻依然以平常心對待,所以像這樣的小姑娘,配上有傷痛的冀桓城,應是剛好。

  因為像這樣的姑娘,絕不會做出一些勉強冀桓城的事情,反倒能讓冀桓城明白,世上不是每個姑娘都像桂蘭芊一樣,他那矯枉過正的作法,實在是該摒棄不用了。

  堡內多數兄弟,都暗地底希望能教冀桓城放下那段傷痛,說不定就是因為如此,老天爺才送了花裡這個性情自然大方、個性直率的小姑娘上門,好帶冀桓城從幽暗的過去中走出來。

  既然難得出現如此合適的人選,那他多推一把也無可厚非。

  再怎麼樣,至少得讓冀桓城明白,姑娘家的心思千百種,不單只像桂蘭芊那樣偏激啊!

  「好,花姑娘就留下吧!蒼龍堡願意收她,不過,因為人是桓城你帶回來的,所以你得盡責照顧。」黎子敘對冀桓城說道:「我會替她找夫子上課,至於你嘛……既然她要成為蒼劍之主的妹子,總不能什麼也不會,所以閒暇之餘,你就先教她點簡單的防身功夫。」

  「這……」冀桓城擰起了眉心。他原本是希望黎子敘把花里的日常安排妥當,那麼等花里習慣堡內的生活,日後她自然會在堡裡找到適合的對象,成親成家,但是這樣安排,簡直是刻意把他與花里的關係拉近。

  可若他不同意,卻又顯得自己真是心裡有鬼……

  「花姑娘,這樣如何?」黎子敘也沒等冀桓城回答,直接對花里開口。

  「恆城大哥,就這樣吧?我也想學點功夫防身的。」見冀桓城不吭聲好陣子,花里還當他是覺得她個子小,看來彷彿是弱不禁風還劍都拿不穩的樣子,連忙出聲搭腔。

  畢竟,能跟冀桓城多相處一點,也是她的希望啊!

  說罷,花里又對黎子敘說道:「不過,雖然謝謝副堡主的安排,但可以的話,還是給我點工作吧!」

  教她吃白食?她對當乞丐可沒興趣。

  要討飯,用不著討到蒼龍堡來,外頭善心人士還是挺多的。

  「我會先交代給你一些輕鬆點的工作,讓你看看自己適合、喜歡哪一個,等你決定想在哪邊當幫手,再告訴我。」揮揮手,黎子敘示意候在院外的堡內總管踏進。

  低聲對總管吩咐了幾句,黎子敘對花里笑道:「就這樣了,你跟著他去瞧瞧,我還有話跟桓城談。」

  花里順從地點頭,便跟著總管離去,只是臨走前,她還是忍不住往冀桓城多瞧了眼。

  嗯……雖然表面上看來,是桓城大哥比較強,不過其實黎副堡主,才是真正掌握情況的人呢……

  ***

  黎子敘給花里排定的工作裡,多半還是一些姑娘家的體力能負荷的輕鬆差事,像是洗衣燒飯,給藥草園澆水,幫忙製藥看爐火,或是掃地種花,整理書庫之類的,其實都不是什麼太困難的事。

  最後她選擇幫忙打掃書庫,收納書冊,倒不是因為好學,想趁空暇時間多看書,而是因為……

  她發現書庫附近,竟然就是冀恆城居住的院落。

  所以她在二樓打掃走廊時,只要冀桓城沒離開蒼龍堡,她總能看見冀桓城在院落走動的身影。

  雖然覺得自己這樣做,似乎反而是讓旁人更容易拿她跟冀桓城的關係大作文章,來取笑冀桓城,可是她就想賴定在冀桓城身邊。

  這個明明不怎麼喜歡近女色,卻願意把她當妹子的男人……

  也許,正是因為他有這樣的矛盾舉動,才讓她對他更有依賴感吧!

  即使知道蒼龍堡內,多數人都是正派人士,不會對她這小姑娘動手腳,使什麼壞念頭,可冀桓城畢竟是她頭一個認識,而且還主動對她伸手,說要照顧她的人,所以她也就自然而然地興起了想黏著他不放的念頭。

  這樣,應該是被允許的吧?

  畢竟她只是想尋求一份宛如重新到手的親情、友情,還有些許的溫暖罷了……

  「里兒?」

  呼喚聲傳來,拉回了花里的神智,她往聲源傳來的地方瞧去,這才發現冀桓城站在一樓喊她。

  匆匆擱下掃把走近二樓欄桿旁,花里有些訝異地問道,「桓城大哥?你今天不是外出辦事嗎?」

  「提早回堡了,我瞧今天天氣好,你要是工作做完了,我教你騎馬。」冀桓城說道。

  如果一開始就教她練劍,肯定惹來一堆人圍觀,聽著旁人七嘴八舌的,他實在受不了。

  所以讓堡內的大夥兒先習慣有花里在堡內,等時間久了,大夥兒懶得在他們身上作文章了,到時候他想教花里練劍,就不會有人旁觀了。

  因此,他才想到先教花里騎馬,畢竟要外出,就不是人人會想跟上來看好戲了。

  「騎馬?我要!我要!我要學!」花里雙眼一亮,「我把掃把收拾好就來。」

  幸虧她沒偷懶的習慣,這書庫平日保持得乾淨,所以她頂多每天掃一次地,兩天抹一次地板,偶爾把亂掉的書冊歸回原位,就沒事了。

  這個工作輕鬆到她有時候會靠在欄邊往冀桓城的院落瞧,一望就是半天,所幸冀桓城似乎沒發現,不然她還真不曉得該怎麼向他說明原由。

  連奔帶跳地衝下一樓,花里有些喘不過氣地笑道:「我從沒騎過馬呢!等一下我一定會好好學的!」

  冀桓城瞧著她開朗雀躍的表情,那跑得有些紅撲撲的頰色,讓他心裡頭有些發愣。

  從前桂蘭芊也曾說過,想向他學馬術,所以他也就教了,只是桂蘭芊的脾氣挺陰晴不定,一下子說馬太高上不去,等他扶了她,她又喊著好高想下馬,讓他總是被搞得一頭霧水。

  可花里卻是率直得很,臉上的表情永遠與她的言語相符合,說開心就笑,說難過就皺眉。

  究竟是姑娘家太多變?還是說一切都只是因為,他與桂蘭芊性情合不來,才會惹出那許多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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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5 09:51:2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蒼山綠,朗空晴。

  黑馬與棕馬在草原上奔馳,風聲在耳畔呼嘯而過,還混合著無比愉快的驚喜笑聲。

  「桓城大哥,你瞧,我會騎了!」花里騎著馬躍過小水窪,成功的跳躍令她興奮不已,尖叫連連。

  「別騎得那麼快!前邊還有橋……」冀桓城沒想到花里學騎馬能夠進步得這麼快速,原本還預計著得讓她先熟悉馬匹性情,怎麼上馬背,結果那些預想都沒能派上用場。

  他說什麼,花里就照做,對於他的教導信賴至極,根本沒半點質疑。

  沒有掙扎或害怕,也沒有因偶爾的不順心所以鬧起脾氣來,花里就只是跟著他一起學,半句抱怨都沒有。

  瞧她連小橋都能駕馭著馬匹順利行走而過,冀桓城在佩服之餘,思緒也不由得跟著飛轉……

  兩年多了,他依舊沒能忘記桂蘭芊的事,尤其是她死前瞪大眼,憤恨望著他的表情。

  初認識時,桂蘭芊是個看起來賢靜又乖巧的姑娘,雖出身俠客世家,卻是偏好一般姑娘家的女紅、彈奏詞曲。

  他入住桂家後沒多久,桂蘭芊便不時地繞著他打轉,說是家人都身懷好功夫,就她一個老學不起來,問他能否教她。

  他自是慷慨答應,卻沒想到惹來後頭的風波。

  老實說,他至今依然分不清楚桂蘭芊的用意,到底她為什麼喜歡他?又為何非纏著他不可?

  他自認除了待她親切,並沒做出任何踰矩或表示心意的舉動,但很顯然地,桂蘭芊並不這麼想。

  學劍、學騎馬、學射箭,他無一不是親自指導,桂蘭芊的心思卻從來沒用在這些事上頭。

  練個半刻鐘不到,才剛暖了身子,她就招來傭人,又是拉著他喝茶用點心,又是膩著他說些江湖趣聞給她開眼界。

  可不論他說了些什麼,桂蘭芊卻彷彿從來沒把他的話聽入耳,僅是瞧著他,就這樣發愣一天,或是說著她身邊的大小事要他陪著聽。

  他不認為自己這張過於嚴肅的臉能惹來桂蘭芊的注意與愛慕,但聽過花里對自己的評語後,他卻不由得想歎息。

  姑娘家的心思,真的很難捉摸。

  還以為自己這樣子、這態度,該是夠教姑娘們退避三舍,哪曉得會遇上花裡……

  花里推翻了他對女人的看法。

  她沒有花街女子的狐媚,沒有俠女的豪氣,也沒有小家碧玉的羞澀,或是大家閨秀的文靜。

  花里有的,就是她開朗的表情,以及直率的個性。

  即使讓她換上了女裝,不再打扮成少年樣子,但她依舊沒變。

  從頭到尾,他初認識花里至今,雖也不過數日罷了,但是花里還是花里。

  沒有因為他幫著她、照顧她的一切,所以格外糾纏,也沒有見了他便親熱地黏上前來,或是刻意區隔他與堡裡的兄弟們,想要獨佔他的時間。

  花里跟誰都好相處,有話直說的個性,連黎子敘都多有讚美,天城隸滿更是一天到晚花里長、花里短,嚷著要帶她上街逛,給她買幾件漂亮新衣裳跟姑娘家的小飾品,打扮一下。

  看著這樣的花里,再想想桂蘭芊,讓冀桓城不由得有些混亂起來。

  過去,他對女人避之唯恐不及,是因為不希望遇上第二個桂蘭芊,但這個意外闖入他生活裡的花里,卻自然得像是吹拂在他臉上的微風,總是隨意飄動,卻又不留下任何痕跡。

  沒有打擾,沒有妨礙,就跟他平時的生活沒什麼兩樣,就像他身邊僅是多了個蒼龍堡內的家人。

  花里,真的就像他的妹子……

  「桓城大哥?」一束黃芒色調的蘆葦在眼前擺盪,遮去了冀桓城的視線,也拉回他的思緒。

  「什麼事?」冀桓城回過神,這才發現花里正握著一束淺褐的蘆葦,一臉擔心地瞧著自己。

  「我瞧你發愣呢!該不是太累了?」花里問道:「今天不是出堡去辦事了?一回來就教我學騎馬,肯定累著了吧?」

  她是不懂男女的體力差別有多大,但換成是她一整天四處跑,肯定累到骨頭都散掉吧!

  「我不累,倒是你……蘆葦哪來的?」冀桓城瞧她手裡握著一束,馬背上還掛著一大束,忍不住微愣。

  「剛才你發愣的時候,我去河邊摘來的。」花里笑道,「很漂亮吧?看起來有點像色調暗一點的稻穗呢!」

  「我以為姑娘家喜歡花或衣裳、胭脂……」瞧花里拿著蘆葦在面前晃了又晃,那興奮的笑容,讓冀桓城幾乎要被感染了笑意。

  「我不是不喜歡那些,但是相較鮮花或胭脂之類的,我覺得蘆葦又輕又柔,還能擺上很久的時間,比較實際嘛!至於衣裳啊……穿得太漂亮,騎馬、打掃都不方便啊!所以普通點好。」搖搖頭,花里將蘆葦束湊近自己的臉頰搔了搔,酥癢感令她毫不遮掩地迸露欣喜之意。

  花里的笑容,讓冀桓城看得有些出神了。

  其實仔細回想起來,他似乎還沒好好看過花里的模樣。

  一開始,他當她是少年,自然不會多打量她的長相,只記得她長得清秀,略微瘦小。

  後來,他知道她是姑娘家,當下立刻想離她遠遠的,最好別靠近,免得舊事重演。

  但現在,一切的情況,似乎都有所不同了……

  不過幾天光景,他已經習慣了花里這性情,或許也可以說,他根本沒費力去適應她。

  因為花里自然得不需要他多花心思。

  在她身邊,什麼都是輕鬆自在的,她不多求,活得踏實,彷彿這些旁人眼裡的小事,就是她生命裡全部的幸福。

  她總笑得開懷,瞇起的黑瞳閃爍著燦光,明亮有神,絲毫不帶羞怯,原本看來有些削瘦的臉形,在蒼龍堡待的這幾天,似乎養了些肉出來,變得軟綿綿的還帶點柔軟。

  她從不用什麼胭脂水粉,皮膚卻透出一股紅潤色調,因為嫌綁辮子或盤發太麻煩,所以她老札了馬尾到處跑。

  湖綠的衫裙將她嬌小的身形裹了起來,襯出她柔嫩的肌膚,也烘托著她薄粉的唇瓣,高束的腰身與垂著穗結的腰帶,更讓她看來多幾分纖細感,以及些許女性的柔媚。

  明明一樣都是個姑娘,但花里與桂蘭芊為何完全相反呢?

  她們倆究竟不同在哪裡?就只是因為出身不同?或是個性使然?

  所以……他是真與桂蘭芊不合適,卻能與花里搭在一塊兒,而不是因為己身的脾性跟全天下的女子都犯沖嗎……

  「嘿!桓城大哥,你又發愣了呢!真的不休息一下,我瞧前面河邊啊!就是我採蘆葦那裡,風吹來挺舒服的,去哪邊坐坐吧?」花里猜不透他心裡究竟在想什麼,只好再度出聲招呼。

  「嗯……也好,不然散步過去吧!我想下馬走走。」冀桓城晃了晃腦袋,為著自己的迷惘而不解。

  他越想越遠了,不過……似乎也因為花里的出現,他有許多心結正在解開當中。

  那感覺,就像是束縛身軀的沉重感被解放了一般。

  他從來就不是個軟弱的男人,卻在這種時候,受一個看來如此柔弱的小姑娘聽影響。

  也許……人與人的相處,正是如此的不可思議。

  冀桓城一邊想著,忍不住在心裡悄聲歎息。

  他翻身下馬,正想轉頭對花里交代,要她先別急著下馬,免得跌傷,卻沒料到花里已經學著他的姿勢想爬下馬背。

  「里兒!」她實在太亂來了!

  冀桓城快步上前,想替她穩住身子,因為剛才她學得快,他只教了她如何跨上馬背,卻還沒教她該怎麼下來啊!

  「放心,我可以啦!」花里伸長腳,正以為能平安帥氣地落地,沒想到此時馬卻突然不安地亂竄起來,連帶地讓她也慌了。

  「里兒……」

  冀桓城還來不及扶住她,只見她嬌小的身子已被發起脾氣的棕馬給甩飛出去,然後重重地落在地上。

  「啊!好痛!」花里沒料到剛才還跟自己相處融洽的馬兒,一下子就翻臉不認人,在身子被拋上半空的一瞬間,她還以為自己下一刻就要去見閻王了!

  所幸棕馬還算客氣,甩掉她之後僅是在原地吐出嘶聲,用力跺了跺哪,並沒住她多踢幾下。

  花里感覺到右小腿一陣刺痛,疼得她幾乎站不起來。

  「里兒,你沒事吧?」事情發生得太快,讓冀桓城這個高手一下子反應不及,他匆匆上前,半跪在花里身邊,緊張地檢視起她的傷勢。

  「好痛……」花里哀叫起來,「腳好痛啊!」

  「我瞧瞧。」冀桓城想也沒想地撩起她的裙擺,將她的褲管往上推高,露出一截柔嫩小腿。

  左看、右瞧,腿像是沒事,可花里卻叫個不停,冀桓城將視線移往下方,小心地將她的鞋襪脫掉。

  「啊啊!好痛!」花里痛得眼眶一紅,幾乎往後仰躺在地上。

  「你的腳踝脫臼了,忍耐點。」冀桓城瞧著她的腳,眉心忍不住皺緊。

  他將花里抱了起來,輕功一使,飛身至不遠處的樹木旁,然後將她輕放於草地上,又以隨身的小刀削了數根樹枝。

  「恆城大哥,你在幹嘛?」花里瞧他重新回到身邊,一臉認真地握住自己痛得要死的腳,不由得納悶起來。

  「這樣會很痛,但是你得忍一忍。」冀桓城說著,也沒給花里回神的時間,他雙手緊握,迅速一轉,便將她脫臼的腳骨硬是扭回正確位置。

  「呀!不要碰我啊!痛死了!」花里沒料到冀桓城居然是直接替她將脫臼的腳骨扳正,一瞬間痛得差點昏過去,慘叫聲連連吐出,眼淚都快飆出來了。

  冀桓城沒吭聲,僅是拾起剛削下的樹枝,他快速地削去表皮,扯下自己的髮帶,將它們捆綁在花里的傷處上固定。

  「盡量別動到傷處,我已經替你綁著了,可以稍微保護一下你的腳。」冀恆城綁緊了髮帶,一邊叮囑著。

  「好像真的沒那麼痛了……」花里摸著自己被五花大綁的腳,發現疼痛感確實正在逐漸消退。

  鬆了口氣後,她回頭往馬匹們瞪了一眼,瞧它們在原地吃草、休息,一副悠哉的樣子,心裡越想越不平衡。

  「它們真是太過分了,摔我下來還假裝沒事……」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她乖乖等著冀桓城扶地下馬就好了。

  「你剛才的姿勢不正確,應該是惹馬不高興了,才把你摔下來。」冀桓城瞧她眼眶透紅,只差沒把眼淚擠出來,於是下意識地將她攬進懷裡,輕拍著哄道:「事了,堡內有好大夫,回頭讓他幫你弄些藥草敷上,很快就好了。」

  沉聲透入耳畔,哄得花里反而是淚珠直落。

  「可是很痛啊……」花里聽話地不敢移動傷著的腳,上半身卻是賴在冀桓城的懷裡,緊緊地揪住他的衣襟哭了起來。

  「剛才不馬上處理的話,遲了會更痛的。」冀桓城苦笑著輕撫她的長髮,任憑她挨在自己的胸前哭泣,一邊勸道:「晚點回堡,我讓廚子給你煮上你喜歡的東西,好好吃一頓?」

  「嗚……那我要甜糕……」花里邊哭邊點頭,手還是緊抓著冀桓城不放。

  幼時她偶爾跌倒,爹娘也會這麼抱著她安慰,現在她有冀桓城了,他也這麼照顧自己,感覺讓她安心好多。

  「好,我讓廚子替你做一整盤,你可以在房裡好好養傷,慢慢享用。」冀桓城覺得有些哭笑不得,可對於她的率真卻又興起了股憐惜之意。

  即便是在這種時刻,她都一樣,僅是表露著自己的情緒,沒有遮掩,沒有忍耐。

  她沒有怪他,為何明明會輕功,卻來不及扶她,為何會功夫,卻來不及救她。

  可他,曾讓桂蘭芊這麼責問過。

  儘管桂蘭芊跌倒時,他並不是在她身旁,僅是正巧路過,可她卻是對他萬分指責。

  唉……那果然儘是一段不該發生的孽緣嗎?

  「桓城大哥,謝謝你喔!」吸吸鼻子,花里哭了好半晌後,感覺舒暢多了,她稍稍在兩人之間隔開距離,仰起哭紅的臉往冀桓城瞧去,「要不是你,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僅是略懂皮毛。」冀桓城提起衣袖,替她抹了抹臉,「好多了?」

  「嗯!」用力點點頭,花里看向自己光溜溜地被綁在樹枝裡的腳,忍不住四下張望起來,「不過,我的鞋襪不知掉哪去了。」

  剛才痛得要死,根本沒精神去思考其他的事,現在回頭一瞧,才發現自己光著腳丫哪!

  「我擱在剛才那裡……」冀桓城順著她的視線往她的腳望去,在瞥見她露出的一截白皙之際,他不由得語音微頓,接著表情一僵。

  「桓城大哥?」瞧他突然沉默下來,臉色不好,花里忍不住跟著緊張起來,「怎麼了?」

  「不,我……」冀桓城小心翼翼地鬆手,確定花里能平穩地坐在草地上,不會動到傷處之後,才退開身子,向她致歉,「剛才一時情急,所以踰矩了,抱歉。」

  「啊?」花里眨眨眼,一時之間有點消化不了這句話。

  他們剛才是在討論鞋子去了哪吧?怎麼問題一下子跳到這裡來了?

  「我是為了檢查你傷著哪裡,才擅自動手的。」冀桓城不禁在心裡暗自咒罵起自己來。

  一開始他擺明著要跟花里劃清界線,現在可好,最先犯著規矩的卻是他。

  可剛才,他一心只顧著花里,倒真的沒想那麼多。

  那些男女分際的規範,一瞬間全然不存在於他的腦海裡,他只想得到自己沒顧好花里,讓她受傷了。

  像這樣急於呵護人的心情,過去,他可曾有過?

  沒有,捫心自問,從來就沒有,至今,只有花里讓他興起一這樣的感覺。

  「啊……對喔!旁人好像老是在說,男女授受不親,不過,桓城大哥,我們是義兄妹嘛!這應該還好吧?」花里讓他這麼一提,自己也傻了。

  可問題是,她打從一開始就不介意冀桓城碰著自己啊!而且冀桓城對她又沒有非分之想,純粹都是為了幫她或救她,這些好意,怎能跟曖昧不清扯上關係?

  「說的也是。」見她僅是乾笑幾聲,卻沒什麼難為情或尷尬的表情,冀桓城真是鬆了口氣。

  「而且在這種野外地方,我受傷了,不麻煩桓城大哥,還能拜託誰?對不對?人家說清者自清嘛!桓城大哥就用不著介意了。」花里笑著拍拍冀桓城的手臂,想把這份兩人之間極不自然的尷尬氣氛丟開。

  她只想跟他好好相處,不想牽扯令他困擾的問題,更不想看見他為了自己感到為難的表情。

  再說,如果繼續把問題膠著在這上頭,反倒令她更不知道該怎麼跟冀桓城相處了。

  「嗯!你說的有理,那就由大哥好好照顧你吧!」冀桓城欣然接納了花里的說詞,彎下腰身,他重新將花裡抱了起來。

  「啊!」花裡沒料到他又抱起自己,一下子重心沒穩著,身子跟著一晃,讓她怕得連忙伸手往他頸上攬去。

  柔軟的身軀整個賴在自己身上,那淡淡的幽香氣息,令冀桓城有著片刻的失神。

  有好一陣子,他只要聞到這類特屬於女子的香氣,便會引起反感。

  當然,那大半是因為桂蘭芊的自盡身亡,令他有了不好的回憶,可現在……他發現自己居然不再介意了。

  是因為,懷裡抱著的,是他的妹子吧?

  他視花里為家人,花裡也把他當大哥,所以他們的相處才少了疙瘩。

  這種自然的氣氛……不可否認的,真好。

  「我抱你回剛才那邊,雖然你現在不能穿回去,但至少得把鞋襪收拾一下帶回去!」冀桓城不自覺地揚起了笑容,「抱緊了,摔著了,你又得痛一次。」

  「桓城大哥才是哪!別因為太自信,就鬆手把我摔下去!」花里近距離地聽著冀桓城的笑音,感覺心口似乎正在急促地躍動。

  嘩!冀桓城在笑耶!

  她入堡以來,還真沒什麼機會見到或聽見他的笑聲。

  每回看見他,冀桓城大半都是一張謹慎又嚴肅的臉孔而已。

  但現在……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他卻笑了?

  不知道他笑起來,會是什麼樣子……

  怦咚怦咚的劇烈心跳聲,震得好大聲,讓她以為連冀桓城都聽得見。

  所幸,他似乎沒察覺到她這份莫名緊張的情緒……

  「到了。」

  耳畔響起沉聲,花里感覺到身軀一沉,爾後又再度讓冀桓城放下。

  柔軟的草地上有她的鞋襪,還有他們騎來的兩匹馬。

  花里抬起頭,迫不及待地往冀桓城瞧去。

  「你等等,我替你收拾。」冀桓城微揚唇角,迸開了摻雜笑音的聲調,接著彎身撿起地上散落的東西,替花里放回馬背上的皮袋裡。

  花里愣愣地瞧著他忙祿的動作,就這麼怔忡半晌,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原有的沉穩臉龐如今透露出溫和氣息,解開的長髮顯得有絲凌亂,卻為冀桓城添上一抹狂放不羈的野性味道,幽黑瞳仁裡滲出親切的眸光,不再像先前那樣,總是帶著些許排斥。

  揚起的薄唇說出口的話音帶著一點點的溫柔,那是她未曾聽過的……

  方纔的急促心跳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柔軟的微甜。

  嗯……她之所以會喜歡跟冀桓城相處,就是因為他總能帶給地各種暖甜甜又熱烘烘的情緒吧……

  「桓城大哥,你笑起來比較好看耶!」花里想著想著,不自覺地,誇讚聲就這麼脫口而出。

  冀桓城詫異地回過頭,正為著她這番讚美而微愣的同時,他卻又從她的眼眸中讀出了些許的欣喜。

  那不是嬌羞,不是示好……

  「如果你常笑,就不會有人覺得蒼劍之主看起來很可怕了吧!」花里笑瞇咪地續道。

  她喜歡看他這麼笑,看起來像是開心許多,這表示他心裡少了點糾結,卻多些愉悅的心情了吧?

  她希望他高興,所以能見他這麼笑開,她感覺連自己的心情都受到影響,變得快樂多了!

  「里兒……」冀桓城瞧著坐在草地上的她,雖然還是不時地因為傷疼而皺皺細眉,但她依然愉快地與他交談著。

  在她的提醒下,他才發現許久未能發自心底笑出來的自己,似乎又重新感受到了何謂欣喜。

  他……是因為花里而改變的。

  雖然花里沒有刻意想改變他的習慣,卻在不知不覺中影響了他。

  而他也沒有特意去配合花里,但依舊慣了她的隨興。

  這實在是一種很微妙,又難以形容的情況。

  那與男女間的曖昧有所不同,感覺像是在家人的親情與男女的愛情之間拉鋸,卻又維持了巧妙的平衡。

  他知道的,至少現在的他,多少明白了,自己能夠與花里這樣的姑娘相處,而且,他是喜歡這個妹子的。

  只是……究竟這份喜歡的心情,有多濃?又有多深?是手足之誼?還是在變味走調?

  老實說……

  他快要分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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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天公不作美。

  傾盆大雨像瀑布一樣兜頭落下,將冀桓城與花里都淋成了落湯雞。

  本想帶著受傷的花里趁早趕回蒼龍堡的打算,立刻就被大雨給攔阻了。

  兩人兩馬冒雨趕了點路,找到一處天然洞穴,連忙躲了進來。

  冀桓城收拾了些穴口散落的枯枝,生了火讓兩人淋濕的身子取暖,這才鬆了口氣。

  「沒想到好端端的,竟突然下起大雨。」冀桓城站在洞穴口,蹙眉往外邊天空瞧去。

  「對不起喔!桓城大哥,要不是我受傷,咱們就能趕回堡裡了。」花里瞧著自己綁上了樹枝的腳踝,只能無奈地坐在火堆旁。

  「不用介意,倒是你的腳,還痛嗎?」冀桓城轉回洞裡,聽著火花在枯枝上跳躍的細微聲響,他接著找了塊平滑石頭坐下。

  「沒有剛才那麼痛了,不過好像還走不動。」花里搖搖頭,視線跟著往外轉去。

  「既然這樣,想也沒用,先休息吧!」冀桓城起身,從馬背上將皮袋裡的乾糧拿了出來,遞給花里,「所幸還帶了食物,喏!吃一點。」

  「謝謝。」花里啃了幾口脆餅,隔著火光,她往冀桓城打量了會兒,見他安撫馬匹,不時地往火堆添加枯枝,忙碌得像是怎麼也停不下來的動作,忍不住出聲道,「希望雨能早點停,不然的話……」

  語音頓了下,花里露出猶豫的表情,像是在遲疑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

  「不然什麼?」冀桓城難得見她這樣吞吞吐吐、不幹不脆,索性停下手邊的動作,「有話直說,不必介意。」

  「不然要在外頭過夜,桓城大哥也會很困擾的。」花里想了想,還是將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雖以兄妹相稱,不過她也知道,天城隸滿老愛拿他們的關係開玩笑,冀桓城對此自然是能避則避,不然就白眼相侍。

  所以,儘管像這樣跟冀桓城單獨相處的感覺挺好的,但她還是寧願少為冀桓城添麻煩。

  「這……」冀桓城微愕,想想自己的舉動和心思,其實早在一開始就讓花里看透了,所以現下她會說出這樣的話,想必是因為體諒他吧?

  只是,居然得讓花里這小姑娘為他費心神,他這個大男人會不會太沒用了?

  「哎呀!桓城大哥不必藏嘛!我知道你八成是很看重姑娘家的清白,才會想離女人遠一點,這也沒什麼不好啊!」花里見他蹙了下眉心,連忙又爆出輕鬆的語調。

  冀桓城沉了下臉,他知道自己應該也給花里帶來了不少疑惑,只是過去他總認為,這種私事沒必要多提,傷痛應該自己來克服,但是他忘了,其實自己的態度依然會給關心自己的人帶來許多影響。

  就像蒼龍堡內的兄弟們,偶爾同他提起此事時,也是想減輕他的責任感罷了,並不是特別想告訴他什麼。

  他越不想去回憶此事,其實反倒讓自己越陷越深。

  與其如此,不如像平時他處事那股,正視這件傷痛……

  「我不是因為看重姑娘家清白,才避開女人。」蹙了下眉頭,冀桓城取了塊餅,跟著坐定在花里對面。

  帶些陰鬱的面孔裡混著些許不自然,和平時冀桓城流露於外的和善、謹慎,完全不同。

  「那……桓城大哥是為了什麼?」難得聽見冀桓城主動開口,沒有迴避這個話題,花里連忙抓緊機會發問。

  她明白冀桓城會關心她、照顧她,可每回她想回報這份心意時,冀桓城卻又半點機會都不給。

  她一直想弄清楚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如果冀桓城肯說的話,那是再好不過了。

  「因為一個女人。」冀桓城吐出些許歎息聲,「一個叫桂蘭芊的姑娘……」

  「桂蘭芊……」初次從冀桓城口中聽見其他女子的名,讓花里覺得心口微繃,活像是梗了什麼難以吞嚥的東西。

  她還以為冀桓城對女人沒興趣,要不是湊巧遇上她這個性別難辨的野丫頭,也許這輩子會打光棍,結果他早就與女人有過密切交集了嗎?

  「根據桂蘭芊說的,她……很愛我。」冀桓城說著,不時蹙了下眉頭。

  花里聽得瞪大眼。

  果然,她就覺得以蒼劍之主的名聲,多少會有姑娘家對他心儀的,沒人看上冀恆城,她才覺得詭異了。

  「那桓城大哥……愛那個叫桂蘭芊的姑娘嗎?」瞧他現在隻身一人,表示他們並沒有在一塊兒相守,是因為出了什麼意外嗎?

  「她死了。」雖是記憶清晰的舊事,但不知為何,真要開口提及,冀桓城發現自己的思緒反倒是一片混亂。

  也許是因為,他從來就沒有好好地整理過這些往事吧!

  「死了?」花里唇角一僵,「呃……對不起。」

  沒想到會是最糟糕的原因,這麼說來,冀桓城是因為太愛桂蘭芊,所以再也看不上其他女子吧?

  到底是什麼樣的姑娘,可以讓他深愛至此……

  此刻,她該不該慶幸自己一開始就告誡自己,乖乖把冀桓城當成家人就好?如果她將冀桓城當成好對象,妄想追求的話,只怕感情越陷越深,就此拉不回來,到時候惹得兩人都痛苦。

  「她因為得不到我,所以憤而自盡。」冀桓城不知道花里的心裡完全誤會了他的話,儘是搖頭,「認識她的時候,我從來就沒想過,看來柔弱的她其實相當頑固。」

  「咦?自盡?」因為得不到冀桓城?

  花里微愣,心口那份難受的感覺突然一鬆。

  這與她剛才猜測的原因根本不同嘛!

  她以為他們是兩情相悅、愛得太深,哪知道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而且由冀桓城的態度看來,他真被這件事牽絆得好深啊!

  「她說,要讓我一輩子都掛著她在心上。」冀桓城瞧著花里的臉龐,發覺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覺間在意起這個妹子對他的看法了。

  她會覺得自己無情,還是……

  「這樣只會讓桓城大哥感到痛苦吧?」花里不由得搖頭,「她不愛你呢!桓城大哥,因為愛一個人,不會想讓對方感到痛苦的。」

  她不明白那個叫桂蘭芊的女子是怎麼想的,但至少她不會這麼做。

  而且死了豈不是什麼也沒有了?

  不可能再追求,更沒有挽救或彌補的機會……

  「她不愛我?」這是冀桓城頭一次對個人姑娘提起桂蘭芊的事,以往他總和兄弟們偶爾提及,大家也僅是希望他忘卻,別真把疙瘩掛心上,但花里卻給了他與眾不同的回答。

  桂蘭芊明明就由愛生恨,繼而在他面前自殺,為何在花里看來,卻覺得桂蘭芊根本不愛他?

  「我這麼問吧!桓城大哥,你會希望蒼龍堡的大家傷心難過嗎?」花里微偏著頭,輕聲迸問。

  「自是不會。」搖頭,那是冀桓城想都不用想的答案。

  蒼龍堡是他的家,那些好兄弟是他的家人手足,他們比誰都關心他,所以他根本沒有讓他們痛苦的理由。

  「為什麼?」花里繼續往下問。

  「因為我喜歡他們。」這不是很顯而易見的答案?

  「這就是了啊!」花里連聲應和,「桂蘭芊如果真那麼愛你,為什麼要讓你難過呢?這樣的愛意,只會讓你傷心啊!」

  「可她若不愛我,又為何要在我面前自盡,揚言要我對她永生難忘?」冀桓城覺得自己的心口正在劇烈的顫動,他從沒想過,原來姑娘家的看法,其實與男人之間的差別如此之多。

  「想要的又得不到,我想是生氣了吧?」聳聳肩,花里應道:「這麼談論死去的人也許有點失禮,不過有些人因為面子掛不住,覺得自尊受損,所以就以洩恨的方法來報復對方喲!」

  從前爹娘還在時,偶爾她也會幫著爹娘跑腿、看店,街坊間的閒談和三姑六婆的話聽多了,總會聽到些男女糾葛的傳言。

  不過,像冀桓城這樣正直的人,才不會去探人隱私呢!所以他八成一直以為姑娘家的感情就只有一種……

  一思及此,花里突然覺得很想笑。

  冀桓城,果然還是她的桓城大哥呢!就是如此剛正的個性,連遇上姑娘家糾纏,都不知如何抽身。

  「自尊受損……」冀桓城不由得想起了桂家人。

  桂家三代在江湖上皆是名人,出了數名俠士,所以頗受敬重,桂家父母待他亦是親切,在桂蘭芊發生不幸後,也沒有刻意將責任全怪到他身上,只是惋惜女兒與他不能相守。

  他很感激桂家父母的體諒,所以對於自己間接逼死他們女兒的事,更是耿耿於懷。

  可如今,在聽過花裡這有別於其他人的說法之後,過往的一些細微回憶,卻清晰地浮現了出來……

  是了,確實正如花裡所書,若撇開自己的自責私情不提,以旁觀的角度來看待桂蘭芊,他會覺得桂蘭芊真是有些傲氣的。

  雖不到任性妄為或驕縱的地步,但她確實因出身俠客世家,所以相當看重外人的看法,總說她要與蒼劍之主在一起,讓人知道她桂蘭芊雖不懂功夫,卻也能擁有了不起的俠客夫婿。

  當時他只以為桂蘭芊是讚賞他曾數度為地方除害的功績,才會一心糾纏,可現在回想起來……

  她開口閉口提及的,似乎永遠把他跟蒼劍之主這封號連在一起。

  這麼說來,桂蘭芊究竟是愛他?或是看上他的名氣?

  桂蘭芊想嫁的,到底是他冀桓城?還是他蒼劍之主的響亮聲名?

  混亂的思緒進駐冀桓城的腦海裡,將他對桂蘭芊的回憶攪得更亂,只是……這段糾葛,似乎也因此找到了一絲曙光。

  至少,在聽過花裡的話之後,他頭一次打從心底覺得,不管是對桂蘭芊或對桂家父母,他冀桓城從來就不必感到歉疚。

  兩年多以來,這是第一次……

  他的心結,不但真的鬆開來了,而且還有了一種解脫的感覺……

  ***

  回到蒼龍堡已是第二天清晨的事。

  送花里去敷藥休息後,冀桓城換掉一身髒亂衣物,正想去探望花里,冷不防地,一隻手臂橫過他眼前,直接勒上了他的頸項。

  「桓城,聽說你跟花里在外邊過了一夜?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天城隸滿的語氣裡不帶半點緊張,倒頗有看熱鬧的戲謔語調。

  「我跟里兒聊起桂蘭芊的事。」冀桓城扳開天城隸滿的手臂,將他從自己身上推開,淡聲應道:「如果你是想問,我跟里兒是不是有什麼踰矩的事發生,或是做了什麼令你期待的事,很抱歉,沒有。」

  天城隸滿瞪眼往冀桓城打量了會兒,半晌後,才指著他怪嚷起來,「你是誰呀你?你不是冀桓城吧?」

  「你在胡扯什麼?」

  「我認識的冀桓城,可不會這麼大方地告訴我,說他跟他的小妹子相處時都做了些什麼,一提起他跟女人在一塊兒相處的事,他就會急著撇清,可你連反駁都沒有,就老實告訴我了,所以你九成九不是冀桓城!」

  瞧天城隸滿明著聽來誇張,實則為暗地指責的回答,冀桓城忍不住搖頭,「總之,桂蘭芊的事……我已經不再介意了。」

  他答得乾脆,倒教天城隸滿詫異得瞪大眼,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真是桓城啊?不是山精野怪變成的?」

  「再瞎扯,我要揍人了。」冀桓城搖頭,「我昨夜跟裡兒談了很久,托她的福,我知道自己把事情想錯了方向,連沒必要承擔的責任都一併吞了下來,才會惹來一身痛苦。」

  「哇塞!這會不會太神了啊?花里到底跟你說了些什麼,虧我們兄弟幾個跟你日夜相處兩年多,都化不開你的心結,她一來,就帶給你這麼大轉變?這就是所謂的以柔克剛嗎?」

  「說來話長。」冀桓城略微回想了下,才吐出簡略的回應,「但她讓我明白,有些事是強求不來的,就像桂蘭芊對我的感情,而且有些時候,表面上的漂亮話不見得出自真心。」

  他想通了,桂蘭芊要的是他的名氣,不是他冀桓城,什麼愛與情,那些都是她的一相情願。

  強摘的瓜不甜,桂蘭芊沒能意識到這一點,走上絕路,他這個從頭到尾都沒對她示好過的男人,又該擔什麼責任?

  想待人好、待人體貼,那些都是他的善意,即使被人曲解,也不是他該扛起的擔子。

  既然如此,他該做的,是隨順過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背負一些無謂的責任。

  「嘖嘖!我還真想知道昨夜的細節。」天城隸滿嘴上依舊不正經,但唇角卻不由得微微高揚。

  等了好幾年,終於有人能讓冀桓城打開心防,重新面對桂蘭芊這段過去了!

  「我就只是跟里兒說話而已。」不可思議的,在拋下舊傷痛後,冀桓城感覺要重提此事,也不再是個痛苦或疙瘩了。

  即使聽天城隸滿開他與花里的玩笑,也不再介意到心坎裡去,反倒能夠輕鬆應對。

  這些他原本擁有,卻因為桂蘭芊的事情,讓他一忘兩年多的情緒,如今似乎隨著心結的消失而逐漸恢復當中……

  「談家國大事跟說甜言蜜語,都是說話啊!誰曉得你們談了些什麼?」天城隸滿嘖嘖有聲地搖頭,「再說,兄弟們都看見啦!花里不只受傷,腳上還綁著你的髮帶,讓你抱著去找大夫的,瞧你們倆親親暱暱的,你敢說什麼事也沒有嗎?」

  「我倒比較想問你,為何老想把我跟里兒湊一對?」即使連他自己都覺得,花里確實是個好姑娘,自然得讓人不由得想親近她,甚至覺得有她陪伴也沒關係,但是在他的印象裡,天城隸滿卻是打從一開始就使勁撮合他與花里。

  「很簡單,因為花里並沒有受我們蒼龍堡的聲名影響,就對我們個個另眼相看,而且……我打賭最初她應該是希望沒人會發現她是個小姑娘。」天城隸滿迸開了得意的笑容。

  「你這麼一說……」冀桓城想起來了,當花里被拆穿性別時,確實是一臉錯愕。

  「所以我覺得,她應該挺適合你的,因為你想刻意去區分男女之別,而她卻能夠自然到讓你無法去注意她的性別。」天城隸滿雙手一攤,聳聳肩,露出了狡猾的笑臉,「看來我賭對了。」

  冀桓城略過天城隸滿的刺眼笑容,點頭應道:「里兒她確實很自然,除了做她自己的事,她從來不怎麼干涉人。」

  相較之下,他倒是介意得過了頭。

  「對吧?你就不知道大夥兒跟她相處時有多偷快,因為她跟誰都能聊、都能談得來,所以囉……」雙手往冀桓城肩上一拍,天城隸滿迸出了警告似的回答,「如果喜歡這妹子,麻煩你盡快跟她定下來,否則哪天讓別的兄弟追走了,你想哭都來不及。」

  畢竟,堡內可不是每個兄弟都像他這麼好心,真的只把花里當成小妹,不會來跟冀桓城搶女人。

  而且,蒼龍堡內人才眾多,俊朗貌佳的高手如雲,時間一久,花里還會不會只注意冀桓城一個人,可就難說了。

  「我不過是覺得里兒好相處,感謝她為我解開心結,你就急著要我訂親事,這會不會太急了點?」冀桓城無奈地搖頭。

  不過,天城隸滿說的沒錯,等日後花里在蒼龍堡待得越久,必然會跟更多人相熟,在那樣的情況下,他這個大哥,真要作主為她擇夫婿嗎?

  沉悶的感覺爬上他的胸口,憋得他有些不舒服,想到要將這個善解人意的妹子往別的男人手心裡送去,原本以為能夠因此放輕鬆的不再,取而代之的,竟是些許泛酸的情緒……

  是不是因為昨夜談心的親近感,讓他對花里的看法與感情,在不知不覺間變了調,而他自己卻沒能察覺?

  「我看你這人啊!性子太謹慎,不確定對方心意,或是給個名分,你才不會對花里出手。」天城隸滿白了冀桓城一眼,不滿地打斷了冀桓城的多意。

  冀桓城沒吭聲,因為就像天城隸滿說的,他確實是這般個性。

  今天若他決定了對象,也成了親,那該怎麼疼自己的女人,他自有一套方法,可若對方僅是個正經規矩的好姑娘,心意又不是屬於他的,他真會連碰一下都喊不。

  「就算如此,如果里兒只是把我當兄長,說要娶她,只是讓我倆日後見了面尷尬。」說來說去,冀桓城就是不想礙著了花里那自然的性子。

  「把你當兄長?」天城隸滿發出了怪叫聲,「拜託!桓城,你瞎了眼還是耳朵聾啦?花里分明就是對你有意,只是體貼你不想跟女人親近,才認你當義兄吧!」

  「她對我有意?你又是從哪看出來的?」冀桓城不禁失笑。

  怎麼天城隸滿說得好像全蒼龍堡的人都知道這秘密,就他一個人不懂似的?

  「我問你,花里喊你什麼?」天城隸滿露出一臉無奈地反問。

  「桓城大哥。」

  「那她喊我什麼?」

  「天城大哥。」都是對兄長的稱呼,哪裡不同?

  「這不就是了?她叫你名字,卻喊我的姓。不要告訴我,說你連這點小心思都分不出來!」天城隸滿沒轍地扔過去一記白眼,啐道:「哼!等你們成親,你最好包份厚重的媒人禮給我,不然我就鬧你一整晚的洞房!」

  他這個兄弟夠仁至義盡了吧?連解惑牽紅線的忙都幫了,這親事再不成,他絕對會串通堡內的兄弟們,先把冀桓城下藥,再扔進花里的房間去!

  「這……」聽過天城隸滿的話,即使遲鈍如冀桓械,也終於發現了花里那夾雜在言語間的姑娘家心思。

  這麼說來……她打從一開始就沒把他當兄長,而是把他當對像看,那麼……她之所以選擇在書庫工作,該不會也是因為書庫旁就是他住的院落吧?

  正因為她的眼光跟心思老是黏在自己身上,所以她對他的事,才會處處介意,也才能在昨夜一口氣傾倒,將他的心思摸了個透徹,甚至是為他化開多年心結……

  老天!

  里兒啊里兒,他這個好妹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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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5 09:51:5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落葉紛飛,擾人視野。

  花里坐在書庫二樓的欄桿旁,往冀桓城的院落瞧去。

  這舉動她做過不少次,只是這回的心思卻截然不同。

  雖然副堡主說她可以休息到傷癒再回來工作,但她還是偷偷溜了過來。

  隔著樹影望去,空蕩蕩的院落裡沒人在,少了冀桓城練功的身影,讓花里顯得無精力彩。

  她不時地摸摸自己的傷腿,感覺上頭似乎還殘存著冀桓城的親切與手掌的餘溫。

  昨晚在洞裡過了一夜,冀桓城一直同她說過去的事,她也大膽地將自己的心底話全都傾倒而出,甚至還說了許多她對桂蘭芊的看法。

  那些話,不知道冀桓城聽了做何感想?

  她並不清楚那個人在冀桓城心裡的地位有多重要,又或是對冀桓城有多少影響力,她僅是因為心疼他一直牽絆桂蘭芊的死,所以想讓他從自責的情緒裡解脫。

  不曉得冀桓城會不會覺得她……太自以為是?

  她知道他這個人,有什麼想法都不太說出來,所以才容易造成別人的誤會。

  可是在這種時候,她寧可不要這樣曖昧不清地相處下去,而是希望冀桓城好好跟她說清楚。

  像是他討不討厭她這樣批評桂蘭芊啦!或是他對她這個妹子到底如何看待之類的……

  「什麼話都不說,這樣讓人很不放心的……」不自覺地,花里吐出了低聲抱怨。

  輕風拂過她的面頰,刮起她的髮絲微卷,她把額頭抵在欄桿上,視線還是一樣落定在少了練劍身影的院落裡,以至於沒能注意到,她的身邊已多出了個人影……

  「你希望我說什麼?」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吹開,教花里吃了一驚,嚇得身子一偏,腦袋就這麼往欄桿撞去。

  本以為這下會撞得眼冒金星,結果突如其來的臂膀橫過她眼前,就這麼擋在她與欄桿中間,成了她的肉墊。

  「桓、桓城大哥!」老天,他什麼時候來的?

  他的大掌半貼著自己的臉頰,讓花里有些不知所措。

  這樣可以說是太過親暱的舉動,不正是冀桓城最忌諱的嗎?

  「你老是冒冒失失的,讓人覺得不看著你,實在是有些危險。」冀桓城順勢令手指在她的臉上輕輕刮過,這才抽手,「幸好沒撞上。」

  花里覺得自己的臉頰正在增溫,熱意不斷攀升,教她只得低下頭去。

  是她多心了嗎?為什麼她覺得冀桓城好像在偷摸她的臉?

  不可能吧……他頂多只會覺得有她這妹子跟著他,很麻煩又容易引起誤會……

  這回,冀桓城沒錯漏她情緒裡的驚慌,更沒漏看她發紅熱燙的耳根,看來就像天城隸滿說的,這妹子是顧及他心情,不願表露心聲,但暗地裡卻是將他這救命恩人當對像看。

  「我沒事啦!只是覺得這二樓挺涼快舒服的,所以喜歡窩這裡……看風景。」心虛地避開了冀桓城直接打量的眸光,花里總覺得今天的冀桓城怪怪的。

  是因為昨夜她說錯什麼嗎?

  「風景確實不錯……」冀桓城住她半倚的欄桿外瞧去,只見這兒望過去,除了些許青綠樹木,最明顯的目標就是他的院落。

  不自覺地勾唇,冀恆城盤腿在她身旁坐下,不再像從前那樣與她隔著一定距離好避嫌。

  既已知這妹子對自己有意,他又對花里有不同於以往的保護欲,而且並不是很想把她讓給其他的男人,那麼……

  或許可以說,這是他的姻緣送上門來了吧!

  所以他盡可大方示好,免得錯過了這朵嬌俏的解語花,日後只能捶胸頓足,悔不當初。

  「桓城大哥……你會不會坐得太近了?」花里的視線在下邊亂亂飄,就是沒膽往他看,可是自身側感受到的熱意,卻又明白告訴她,說他正貼著她並肩而坐。

  「比起這件事,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冀桓城跟著低頭,試圖對上她的視線,「你說我什麼話都不說,讓人不放心……我想問你,希望我說些什麼?」

  「那、那是……」要不是腳受傷,花里真想立刻衝下樓逃回房裡去!

  果然,冀桓城聽見她的自說自話了嗎?

  「里兒?」冀桓城見她身子半傾,一副想逃的樣子,心裡不由得想笑。

  先前他一味躲避,她只得極力保持距離,現下他想親近她示好了,卻換成她急欲逃躲。

  這是怎麼了?他們倆非得這樣一逃一追的,才能湊成一對嗎?

  「看著我好好說話,里兒,你昨夜與我大方談論的樣子哪裡去了?」明白這小姑娘的心意後,冀桓城發現,自己的心境不但輕鬆許多,而且她慌亂或不知所措的樣子,也更容易引起他想親近的慾望。

  這樣想將一個女子揉入心坎裡疼惜或捉弄,貪看她可愛模樣的心情,他未曾有過,就只對花里一人有這樣的感覺……

  「我現在還是一樣啊!哪裡有變?」花里知道再這麼尷尬下去,冀桓城準會起疑,連忙佯裝鎮定地抬頭回應。

  她原是想教冀桓城別再追問自己,卻沒料到她這一抬眼,視線正好對上冀桓城打量著自己的深沉陣光。

  那眼神,她從來沒在冀桓城臉上瞧過,不是怒意,也不是陰沉,更非他平日的沉穩氣息,而是帶著一股說不出的……

  深情?

  她沒看錯吧?她在冀桓城的眼裡……

  「你變了……只是自己沒發現到。」冀桓城緩緩挨近花里的臉龐,與她貼得極近。

  花里幾乎能夠嗅到他身上的皂香,淡淡的像是剛洗浴過,還有一股薄薄的水氣,聞起來既舒服又乾爽……

  啊!等一下,現在不是想這件事的時候啊!

  重點是,冀桓城今天怎麼回事?態度完全不對勁啊!為什麼老愛貼得她這麼近呢?

  「我、我什麼也沒變啊!桓城大哥太多心了!」花里連忙為自己澄清。

  「那就是我變了?」不出所料,冀桓城從花里的慌張眼神裡讀出了一抹特屬於小姑娘的羞澀。

  雖然態度爽朗得像個少年,但花里終究還是個花樣年華的姑娘家啊!

  「咦?變?桓城大哥變了什麼?」一提起冀恆城的事,花里的心神立刻被拉了回來。

  「與你談過後,我發現自己的心變了。」冀恆城伸手往花里的臉頰上撫去,貼近的吐息吹拂過她的臉龐,勾勒起一陣陣燥熱紅潮。

  「桓……桓城大哥說話真是不清不楚。」花里覺得自己體內的血液正在逆流,像是快要從頭頂上衝破一個洞暴流出去一樣。

  拜託!冀桓城能不能別這樣貼著她說話啊!而且他居然還主動碰她的臉!

  她……她並不是對他完全沒有好感的耶!

  正因為明白冀桓城不喜歡女人靠他太近,所以即使欣賞他這個好漢子、正義俠客,她仍願以妹子自居,怎麼現在情況像是顛倒過來似的?

  她好不容易確立了自己的妹子立場,他卻一個勁兒地往她身上挨近!

  「你希望我說得清楚點?」冀桓城迸出了淡淡笑意。

  「對……對啊!大家都很關心桓城大哥,你卻有話藏心裡,這樣子有點像在漠視大家的關心嘛!所以我才會希望你把心裡話說出來,別一個人悶悶不樂的。」花里靈活地將腦筋一轉,把話題兜了回去。

  這麼一來,她也用不著再去跟冀恆城解釋自己究竟在自言自語什麼了。

  「那我就如你所願,把話說開吧!」冀桓城知道她在逃避,而且還是在躲一個她已經不需要再躲的問題……

  「咦?」等等,冀桓城平時應該會找藉口把這話題避開吧?

  花里還沒反應過來,耳邊已傳來令她胸口震盪不已的回應——

  「我喜歡上你了,里兒。」

  低沉又透露著溫柔的嗓音自冀桓城的口中吐出,迴盪在花里的耳畔,讓她愣在當場,連要迴避他柔情溢散的眸光都給忘了。

  她、她沒聽錯吧,冀桓城喜歡上她?什麼時候的事啊?

  「不……不對!不可能!」雖然是句令她胸口怦怦跳個不停的示愛言語,可她卻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聽力。

  她把頭搖得像博浪鼓,雙手甚至摀住了耳朵,唯有眼光還直勾勾地定在冀桓城的臉上,彷彿是想確定自己不是見著了幻覺。

  「里兒?」冀桓城幾乎要失笑。

  這是怎麼回事?他過去的表現真有那麼冷漠嗎?

  為何這群盼著他倒出心底話的人們,老在他將真心話講出口後,又死不肯相信?

  「你你你……你真的是桓城大哥嗎?桓城大哥才不會說這種話呢!他他他……」花里緊張到連話都說不清楚,她鬆了捂耳的手掌,只能瞪著眼,不停地往冀桓城身上打量。

  「那是昨夜之前的我,里兒。」冀桓城知道,再這樣下去,準是沒完沒了的,索性將話直說了,「你也明白我心裡惦著桂蘭芊去世的事情,我因此而不再與女人太過親近,甚至可以說是努力避開任何一位姑娘。」

  「桓城大哥,你真的矯枉過正了……」花里搖頭應道。

  「這點,可是你開導我的。」冀桓城伸手撥開了花里垂落頰旁的髮絲,迸開淡笑聲,「你讓我發現,人與人之間究竟合不合適,不是單方面能夠決定的,感情這回事,更要講究緣分。」

  「那……你的意思是……你不再介意桂蘭豐,不覺得是你自己害死她的了?」花里雖訝於冀桓城的轉變,但仔細一想,這不就是她原本希望看見的結果嗎?

  盼著冀桓城別再牽絆過去的舊事,能夠重新放開心懷……

  而今,冀桓城真的辦到了,他聽進了自己的勸告,只是花里萬萬沒料到,自己似乎因此而獲得了冀桓城的青睞。

  「我不只是換了想法而已。」冀桓城捲起花里的髮絲,甚至更進一步地往她的頰上觸去,指尖輕輕拂過面龐,令她忍不住縮了下肩膀。

  「桓城大哥?」搔癢的動作讓花里不由得伸手護住自己的臉.

  「因為你,我重新發覺到許多珍貴的情誼,包括蒼龍堡的兄弟們給我的支持與關心,更有你默默為我付出的心意,因此我才察覺到,其實我的心裡已在不知不覺間有了你的一席之地,我不願將你交給別的男人保護。」難得的,連番情話不停地自冀桓城口中吐露,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平時悶葫蘆一個的自己,竟也能像這樣心平氣和地與自己心儀的女子談天、示愛。

  或許,這樣的自然,才是真正的心情流露吧……

  不需要任何聲名或外貌的包裹,而是以最真誠的情意,赤裸裸地和對方坦承相會……

  「所以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我對你的保護欲,也是真的。」沉穩的聲調一字一句地進開了心聲,冀桓城頭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傾訴情意的感覺。

  其實,並非每個人都適合波瀾萬千、驚濤駭浪般,那種轟轟烈烈的愛情,就像他……

  他這個人稱蒼劍之主的冀桓城,要的僅僅是份平穩、令他心暖的感情。

  不在乎名聲、不在乎身份,更不在意任何瑣碎小事,對方愛的,就只是他冀桓城這個男人。

  他……喜歡這樣的花里。

  「桓城大哥……」花里怔怔地瞧著那雙充滿深情的黑瞳,一瞬間竟覺得胸口暖燙得令她想落淚。

  淚水在眼眶裡泛開來,教她覺得鼻酸,卻又不是為著心疼或悲傷。

  是覺得自己太過幸運吧!

  能夠得到另一個人的全心疼愛,甚至讓對方這樣對她傾訴。

  她是幸福的、有人疼惜的。

  正因如此,所以這情意才會如此動人……

  「還叫大哥?你是不願接納我的愛意嗎?」冀桓城失笑地往她的嫩頰上撫去。

  「不是的!當然不是。」花里連連搖頭,眼淚也跟著不自覺地飛落。

  「哭什麼?多少姑娘求不到的示愛,卻說得你想哭?」冀桓城傾身挨近,替她拂去了淚珠,「我的示好這麼差勁嗎?」

  他確實不像天城隸滿,什麼樣噁心肉麻的甜言蜜語都說得出口,還臉不紅氣不喘的,他也不擅長咬文嚼字,把情話變得像情詩,他所擁有的,就只是自己的心情罷了。

  誠實地道出自己的心聲,那就是他冀桓城。

  「才不是呢!我很喜歡桓城大哥!一直覺得你是好對象的!」花里胡亂地抹了抹臉,仰起頭大聲駁道:「你總是無微不至地照顧我,就算你嫌我麻煩,不想與我太接近,也不希望旁人說閒話,還是願意當我的兄長,你為我做了這許多事,讓我怎麼可能討厭你?我當然是喜歡你的!」

  冀桓城頭一回親耳聽見花里的示愛,這口口聲聲的讚美,聽得他還真有些想笑。

  看來花里是真與他相契合的姑娘家啊!

  誰教他們倆互相示好時,說的都不是什麼風花雪月的綿綿情話,一點兒也不浪漫,倒都是踏實得很。

  「那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事,」冀桓城提起衣袖又替花里擦了擦淚痕,「雖然知道你不怕我,但為什麼這麼相信我?甚至是喜歡我?」

  打從初見,他誤會她是個少年起,她似乎就沒怕過他。

  雖然他確實是她的救命恩人,還給了無可倚靠的她一個新家,給她許多新家人,但這些應該都與情意沾不上邊才對。

  「我爹娘都是做小買賣的,他們總說,貪官狠如狼,義賊親如娘,他們從小就教會我,看人不能只看外表,因為那些官爺、富家公子哥兒,雖然都打扮體面,卻時常欺陵百姓。」花里沒再逃避冀桓城的親近,甚至是主動往他挨近了些,將腦袋靠在他的臂膀上。

  真好,有了冀桓城的示愛當後盾,她再也不用與他保持距離了呢!

  有個喜歡又值得信賴的男人當依靠,跟擁有兄長可以疼愛自己的感覺,果然還是不同的。

  「你爹娘早逝,還真是可惜了。」冀桓城將她肩頭一攬,令她賴進自己的臂彎裡。

  他冀桓城雖不近女色,但那僅限於自己不想追求的對象。

  就如同天城隸滿說的,這姻緣線一旦牽上,他就不會再受到任何拘束,而能放膽去追了。

  就像此刻……聽著花里談論她與家人的舊事,只讓他更加深了好好呵護她的念頭。

  他懂那種失去雙親的疼痛,那不單得靠時間來平撫,更得填上滿溢的關懷與愛意,才能夠快復過來。

  他擁有蒼龍堡的兄弟們,有許多朋友,但花里失去雙親後就一直都是一個人,直到遇上他為止。

  這段時間裡,想必花里一定也吃了不少苦頭吧?

  只是她夠堅強、夠開朗,所以才只記憶著快樂的過去,卻不願回首傷痛,也是因此,她才能夠引導著只面對悲傷,卻忘了要享受人生的他……

  「我也這麼覺得。」花里歎了口氣,又道:「就因為爹娘這樣教我,所以我看人從不看外表的。雖然你乍看之下駭人,又凶,但是你出手幫了我,又是出身蒼龍堡,我想你一定有自己的過人之處,而且還算熱心,否則才不會理我這個小丫頭喊救人呢!」

  當日她一路狂奔過街,出手幫人的,也就只有冀桓城罷了。

  在這種情況下,要教她信了誰?

  自然就是信賴冀桓城不是?

  「然後你就以身相許了?」像這種事,冀桓城也不是沒碰過。

  太多女人圖著他這蒼劍之主的名聲了,只是他真的不懂,他跟一般俠義之士沒什麼兩樣,也沒什麼家世背景,嫁給他又有什麼好處?

  就為了聲名?

  不,他真的不懂聲名有多重要。

  「最初我是沒想那麼多啦!是副堡主提起,我才注意到你真是個好對象,但我當時只知道你有心結,不可能接納我,所以就認分地當你妹子了。」花里吐吐舌頭,心虛地招認著。

  「後來呢?」聽著她的心情轉變,讓冀桓城在想笑的同時,卻也多添了些許暖意。

  不是人人都在乎聲名的,至少花里就不是。

  他是太在乎那些外人的看法了,防得太嚴實,反倒令自己痛苦了。

  「後來呀!因為你很照顧我啊!」花里往冀桓城的懷裡蹭了蹭,確定他並不排斥自己這樣的親暱舉動後,她忍不住迸開了笑音,「你也許有在刻意拉開我倆的距離,可是因為蒼龍堡裡,我最先認識的人就是你,而且你又對我照顧周到,認真又負責,所以我就慢慢的越來越在意你了。」

  「照你這麼說……」冀桓城聽得蹙了下眉,他拉開花里,托起她的臉龐,認真問道。「如果我一直沒對你示好,等你跟其他兄弟熟了……」

  會不會真像天城隸滿說的,日後她就給其他好男人追求走了?

  「哦?桓城大哥,你擔心啊?」花里從他的戒備眼光裡看出了些許吃味的意思,忍不住咯咯發笑,「這種事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畢竟它已經沒機會發生了,對不對?」

  「當然沒機會。」冀桓城蹙了下眉頭,覺得自己似乎給花里跟天城隸滿耍了。

  「那你還擔心什麼?」花里放大膽子,伸手往他的眉心撫去,試圖壓平他眉宇之間的微皺。

  「蒼龍堡內高手如雲,自然是擔心自己沒能保住你的芳心。」冀桓城說得坦白,倒教花里聽得不好意思起來。

  「聽你說得像我會花心似的。」微噘起唇,花里喃喃自語道:「都說了喜歡你了,那些不可能會發生的事,就用不著在意了吧?」

  「說的也是……」冀桓城若有所思地盯著花里的唇,忽地勾起了笑意,「比起擔心,我應該早些拴住你。」

  「什麼?」花里聽得一頭霧水,她眨了下眼,愣道:「拴什麼?」

  「就像這樣……」冀桓城突然伸手托住她的後腦,猛地將她與自己的距離拉近,雙唇湊近,就這樣吻上了她的香唇。

  猝不及防的突襲,讓花里嚇了一跳,甚至來不及反應,可冀桓城的唇瓣已疊上她的,有些粗魯地吞蝕著她的意識,熱舌更進一步地探入唇瓣之間,往她的口中探索。

  「嗚……嗚嗯……」花里驚訝得腦袋一片空白。

  天啊!這不是房內,而是書庫二樓呀!隨時都有可能讓人瞧見的!

  冀桓城的轉變會不會太大了點呀?

  「里兒……」好半晌,待冀桓城享用夠了她的美味,他才將她放開。淡淡迸開一笑,他揚唇道:「等你腳傷好了,就嫁給我。」

  雲淡風清的求親,聽來像是喚她用膳了,教她詫異得說不出半句話來。

  「什麼?」等一下!她才剛被求愛罷了,怎麼一下子又變成要她接受他的求親呢?

  冀桓城這人做事可不可以別這麼極端啊!

  「桓城大哥,你為什麼前後判若兩人呀?」前頭拖拖拉拉,現下卻像策馬狂奔還不看方向!

  「我忘了告訴你,里兒,這輩子我只會疼寵兩種女人。」冀桓城朝花裡伸出兩根手指,露出認真的表情笑道:「一是我要娶過門的妻子,二是花街姑娘,其餘的女人,不可能知道我究竟會怎麼疼寵女人。」

  「這……」花里聽得只能乾瞪眼。

  剛才她讓他偷了香,這表示……

  他是下定決心把她當妻子看待了?

  但是……求親時哪有人說這種話的啦!雖然這樣真的很符合冀桓城的個性……

  「你的回答呢?里兒。」冀桓城伸手往她額上輕撫,順著她的面頰緩緩往下,指尖疊在她的唇上,彷彿在催促著她。

  「我……」花里只覺得自己的腦袋一片混亂。

  她什麼話都找不出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是心底卻有個狂喜的聲調,不停地想竄出她的雙唇之間……

  「好!我要嫁!我要嫁給桓城大哥!」

  管他什麼前因後果跟理由,那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喜歡這個照顧人的兄長,而冀桓城則愛著她的性子。

  那她還有什麼理由說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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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蒼龍堡裡,什麼天大地大的事都發生過,就唯獨沒辦過半次喜事。

  因此,這回蒼劍之主娶親一事,著實在堡內掀起了不小的騷動。

  由於冀桓城在外幹過不少豐功偉業,舉凡治山賊、退盜匪,他仗義多年,名聲早是傳遍大江南北,因此這一回成親的消息流出去後,立刻引來許多人上門送賀禮。

  時常神龍見首不見尾,讓人搞不清楚究竟有沒有待在堡裡的蒼龍堡堡主,這回也難得現身,口口聲聲嚷著要親自主婚。

  副堡主黎子敘為此廣發喜帖,該請的,一個都沒漏掉,整個蒼龍堡上下熱鬧至極,天城隸滿更是自始至終以媒人身份自居,四處張揚,把這件專屬於小倆口的喜事,鬧得整個鎮裡都知曉了。

  鎮內的客棧一下子擠滿了許多外來人士,什麼江湖俠客、富商鉅賈的,只要受過蒼劍之主冀桓城幫忙的,都過來湊熱鬧、沾喜氣。

  對此,行事務求低調的冀桓城也不得不搖頭苦笑,雖然他很想安靜地娶親就好,別把事情鬧太大,但黎子敘與堡主卻怎麼也不肯,兩人很有默契地回絕他這個新郎倌的任何要求,就連選新娘子首飾的權利都攬去。

  知道自己說不過兩人,冀桓城索性也就放棄了,畢竟,與其花時間去爭論這種不會贏的問題,倒不如多與他的未過門娘子培養感情……

  雖是這麼打算,但事實上,在開始籌備親事之後,他與花里反倒是聚少離多了。

  一來是成親前,光是選嫁妝、備嫁衣之類的瑣碎細節,就耗去不少時間,再來則是一天到晚有人上門拜訪、道喜,讓他忙到分不開身。

  這樣的情況讓他委實想歎氣,畢竟他好不容易拋開過往,找到了真心愛著自己的女子,總會想多與她談談、相聚,但偏偏……

  「桓城!」帶點淘氣,又有點刻意壓低的嬌音自身後傳來,叫住了冀桓城正往書庫走去的腳步。

  他疑惑地回頭,只見一身樸實男裝打扮的花里正躲在一旁園子裡的草叢後朝他招手,樣子神神秘秘的。

  「里兒?」冀桓城訝異地跟著鑽進園子,「你怎會這身打扮躲在這裡?」

  今天他一整天沒能碰見花里,正打算去書庫碰運氣的,結果半路上就遇見她了。

  「噓!你先別出聲,快來。」花里有些緊張地揪住冀桓城的手臂,把他住樹後拉去。

  「你這是……」冀桓城不懂她想做什麼,只得噤聲跟隨其後。

  花里拉著冀桓城躲入由數棵高大樹木圍繞起來的樹影之後,這一小方空間正好夾在園子與冀桓城的院落之間,空氣清幽,還帶些涼意,嫩翠草地上則已讓花裡鋪上了方巾。

  「呼!應該可以安心了。」花里一屁股往方巾坐下,像是用光渾身力氣似的癱軟在地上。

  「你在躲什麼?」冀桓城失笑,「堡內又沒什麼惡虎猛獸的。」

  「躲人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打從我們倆訂了親事,決定早些成親後,堡裡每個人都想拉著我送禮,再不然就是找我聊天,或是拉著我上街買東西,累死人了!」花里微嘟起唇,低聲道:「我知道堡內的大家都是好人,這是關心,但是因為這樣而忙到無法與桓城你見面的話,我會寂寞的。」

  聽著她略帶撒嬌味道的聲調,冀桓城先是苦笑幾聲,繼而跟著在方巾上坐下。

  伸手撫過她的嫩頰,冀桓城俯身往她的額前烙了個吻,「他們喜歡熱鬧,等成親後,自會有分寸的。」

  成親是一輩子的大事,花里又是促使他拋棄舊傷的姑娘,兄弟們會想慶賀一番,甚至多認識花里這個好姑娘,也不是沒道理的。

  「我不介意他們想怎麼做,我覺得他們人真的很好,可是……見不到你,讓人很無聊的。」花里微噘起唇瓣,她伸手往額前撫去,那暖燙的熱意還殘留著,教她埋怨的心情稍微平撫了些。

  「這不就見著了?」雖說他也是跟花里一樣想法,這幾日更惦她惦得緊,偶爾夜裡還夢著她,但礙於兄弟好意,總不能無情拒絕……

  「要不是我天天上書庫工作,還發現不到這個好地方呢!」花里說著爬坐起來,往冀桓城的臂膀上一摟,連番廝磨了幾下,「這兒與你的院落僅只一牆之隔,但樹影濃密,外邊幾乎沒人會瞧見喲!」

  「那你穿這身男裝又是怎麼回事?」近幾日來,連著送往花里房內的賀禮當中,有不少上等衣料製成的衫裙,金飾髮簪無一不缺,她卻扮得像跑腿小廝在堡內亂竄。

  「比較不惹人注意,才好拉著你偷偷躲起來嘛!」花里聳聳肩,無奈道:「不然的話,我也很想穿得漂亮些,讓你瞧瞧啊!」

  她過去沒什麼心思,也沒機會打扮自己,總穿得像野丫頭一般,如今堆在她房內的衣服多得像小山高,她卻沒力氣多看一眼。

  因為忙成這副德行,她穿了,冀桓城也看不見,所以讓她根本無心打扮。

  「你不管穿什麼都無所謂。」冀桓城將她攬進臂彎裡,抱著她柔軟的身軀,低聲道:「我又不是個重外表的人。」

  「可我喜歡你嘛!總會想讓你看見我漂亮的樣子……」花里把臉埋在他的胸膛前,感受著他的心跳與身上傳來的熱意,覺得臉頰也跟著紅燙起來。

  打從親事已定,冀桓城確實就拿她當妻子看待,走哪兒都不避諱與她多親近,態度判若兩人不說,還活像在防賊,急著對每個兄弟宣告,她花里已是他的女人。

  這樣的親暱態度,她初始之際雖不習慣,卻又覺得自己被徹底疼愛,因而心頭暖暖,逐漸地也愛上了被他疼寵的感覺。

  所以對於如今因為訂親而無法時常賴在他身邊的困窘情況,她實在是不得不抱怨兩句。

  「你什麼樣子都好看,不必介意那許多。」軟玉溫香抱在懷,又是自己訂了親事將過門的妻子,教冀桓城對花里更多了幾分親密示好。

  勾起她的臉蛋,多日未曾親暱相處的分離,讓他不由得低頭往她的芳唇吻了上去。

  花里揪住冀桓城的衣襟,對於這已然熟悉的親吻,她不再訝異,卻是沉溺其中。

  冀桓城的吻帶著燙人的熱意,在細細品味她的甜美之際,亦含著一股掠奪的力道,分開她唇瓣竄入的舌尖,靈活而直接地挑逗她的濕熱粉舌,勾引著她一同纏捲,令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嗯……唔嗯……」花里覺得力氣頓失,冀桓城的熱吻像要吸盡她身上每一分的精力,讓她四肢有些發軟,只能癱軟在他的胸懷裡。

  大掌不客氣地遊走後背,撫過她的腰身,略燙的高溫令她能夠感覺得到,冀桓城正隔著衣衫在探索著她的身子。

  被他摟在懷中撫慰的感覺是如此地誘人,讓花里不由得跟著想學壞,她試著伸出手來,往他的腰間與胸口撫去,接著便覺唇上一涼。

  「里兒……你是在引火嗎?」摟緊她的男人傳來幾句帶著喘息的沉聲,問得她頰上緋紅一片。

  「我、我只是喜歡桓城這樣摸我嘛!」什麼引不引火的,她不知道,可身子的感覺就是如此老實。

  「我不只是想這樣摸你……」舔了舔乾熱的唇瓣,冀桓城往她的纖腰上一握,「我想要的更多,若不是因為親事未成……」

  「更多?」花里聽著他摻雜著慾望的嗓音,羞窘卻又有絲期盼地問道:「更多什麼?我們只差幾日就是夫妻了,你先透露讓我知道嘛!」

  「說的倒是。」冀桓城又住她挨近了些,猝不及防地往她的頸上咬了口,沙啞嗓音這回吐實了,「這樣親暱地抱著自己將過門的妻子,你覺得我會想要什麼?」

  「我嗎?」花里覺得頸子有些微疼,卻又為他迫不及待的渴望感到心動。

  「沒錯!」冀桓城為她的聰明反應感到欣賞,低頭又是一吻。

  好半晌,他鬆了手,有些無奈地吐出沉音,「托他們鬧個不停的福,這幾日我想你可是想得緊了!」

  「真的?」花里的眸子閃過燦光,「我也很想你啊!所以才拉著你躲進來嘛!」

  他們還真是有默契。

  「你不懂……」冀桓城瞧著她一派天真、吐露心情的嬌俏臉蛋,伸出長指往她的頰上劃了幾下,又沿著她的臉龐下滑,游移過頸項,然後停駐在襟口上,「不只是想你、惦你,這幾個吻,還不足以彌補我這幾日的寂寞,讓我真的很想現在就要了你……」

  「那為什麼沒要?」花里為他的直率感到羞怯,卻也為他的坦白感到心動,呼呼躍動的心口更令她身上的肌膚跟著發燙起來。

  她大膽地握住冀桓城的手腕,拉著他停下的長指往下挪動,甚至是主動微敞衣襟,令他的指尖穿過衣衫,觸上自己胸前的滑嫩肌膚。

  「我知道你絕不會丟下我,而我們再過幾日就已是夫妻,我也想跟你多親近點啊!所以……」花里鼓起勇氣,一鼓作氣地將自己的衣衫拉開,將冀桓城的大掌貼上了自己隆起的胸脯上。

  「我也想……桓城要我……」裡頭雖然還隔著一件肚兜,但其實這舉動已令她臉紅髮燙到想昏倒了!

  可她心裡頭跟冀桓城想的是一樣的事,他們都迫不及待地想與對方親密地相擁,緊緊依偎,徹底地享受彼此帶來的甜膩與暖意啊……

  ***

  允諾帶來的熱情激盪,在幽靜的林葉之間捲起了熱潮。

  心意相通的兩人拋開成親前的束縛,在這僻靜角落緊緊相摟,隨著衣衫一件件落地,暴露於眼前的肌膚越來越多,自身軀內湧上來的熱意也跟著高攀,令潛藏的慾望一發不可收拾地傾倒開來。

  花里身上簡單的短衫腰帶早被冀桓城鬆開,肚兜鬆脫於腰間,渾圓嫩乳帶幾分嬌小,卻又不失其柔嫩感,在冀桓城的撫慰下,殷紅蓓蕾變得鼓脹紅腫,像是待采的紅色果實,更逼得花里吐露出嬌吟。

  「桓城……啊啊……這樣好燙啊……」花里纖指握拳,半堵著自己的唇瓣,極力忍著不發出太大的聲響,免得招來耳尖的外人注意,可偏偏這渾身發顫的感覺,卻總是撩撥得她不住喘息。

  「你還沒嘗過更燙人的。」冀桓城亦鬆開了身上衣物,他含住她的般紅,大掌撫上腿側,來來回回地輕搔著。

  燙熱舌尖纏捲蓓蕾,在口中混著水澤發出吸吮的聲響,羞人聲調聽得花里渾身上下的血液像要逆流,熱得她眼眶都泛出水霧來。

  「桓城……啊呀……呀……嗯啊、哈啊……桓城……好熱……」花里不住地迸開嬌喘,腰身匆而微拱,下半身不時地抵上冀桓城的身軀,與他交相磨蹭起來。

  冀桓城的手掌由腿側移向了雙腿之間,他撫上她的私處,僅隔著緞料小褲開始以手指撫慰起來。

  指尖按壓著她的私處嫩蕊,薄薄的衣料透出形貌,亦令他感受到柔軟與濕熱之意,教他不由得想像起進入她體內該是多麼銷魂的滋味。

  「呀啊啊……桓城……你怎麼……呀啊……你在碰什麼地方啊!」花里羞得緊縮起雙腿,卻又被冀桓城強硬地分開。

  他擠身她的腿間,半截身子壓住她的,厚實身軀覆在她身上,沉聲道:「這是為了讓你舒服。」

  「可是,那……那麼羞人的地方,怎麼……」花里漲紅了臉,「雖然……是很舒眼……但是……」

  「等等這兒會讓你覺得像有火在燒……」冀桓城舔過她充滿水澤的紅實,情慾的嗓音滲入她的耳畔,勾起一陣紅潮。

  「為……為什麼是那裡啊?」花里紅著臉感受他的男性氣息,覺得週遭像是讓他的氣味編成了密不透氣的罩子,圍繞著她,令她要喘不過氣來。

  他結實的軀體散發著火熱高溫,大掌每回游移而過都教她不住地顫抖,這般的示愛挑逗,已令她神智有些不清醒了,更何況他還四處舔吻著她的身軀。

  成親後的夫妻歡愛……就是這樣羞人卻又動人的事嗎?

  裸露於丈夫面前,雖是件令人害臊的事,可接受著心儀男子的撫慰,卻又讓她感到舒服得像要醉暈過去。

  身子的火燙感一再被撩拔而起,腿間的濕熱教她不加所措,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該如何,她只曉得,讓冀桓城這樣摟抱在懷,親吻、撫摸,是她有生以來嘗過最甜美溫暖的滋味。

  「什麼?」突如其來的問句,令冀桓城被慾火燒穿的腦子裡有了片刻的停歇。

  「這……床第交歡跟那兒……有什麼關係?」花里對夫妻情愛一事,並不是真的理解,只是約略聽娘親提過,可娘親去世得早,獨自一人的她也就這麼半知半解地生活下來,直到遇上了冀恆城。

  「你……」冀桓城露出帶點困窘的表情,「里兒,你可知夫妻交歡是怎麼回事?」

  「不就……成親後要睡同床,並且……像現在這樣,會親嘴,會脫了衣服互相摟抱嗎?」花里瞧著冀桓城的神情,不由得緊張起來,「莫非不只是這樣嗎,」

  「這……」前半是沒錯,卻少了後半。

  冀桓城忍不住在心裡苦笑。

  果然,花里少了娘親在身邊,加上蒼龍堡內多是男子,所以他也就粗心到沒能發現此事了。

  「果然是少了什麼,對嗎?」花里攀住冀桓城的肩,低嚷道:「可桓城知道怎麼做吧?桓城會教我吧?」

  拜託,她可不想因為自己的無知,而讓這回的親密中斷啊!

  「我教你。」既是自己的妻,由他自己來教,不也是最適切的?

  「嗯!那我要怎麼做?」花里萬分期盼地瞧著冀桓城。

  「你什麼也不必做。」冀桓城失笑地往她唇瓣上一吻,「交給我就是了。」

  此時此刻,他是不是該慶幸,自己過去曾與天城隸滿或其他兄弟上過花街找姑娘啊?

  ***

  樹影依舊濃密,只是傳出的聲調卻多了急促與嬌吟。

  聲聲嚶嚀透出,還伴隨著身軀交相碰撞的聲響,不時夾雜著幾聲哀泣……

  「呀啊、啊啊……好疼……呀啊……桓城……好緊啊……我不行啦……」花里嬌小的身軀給冀桓城的高壯身形完全覆住,兩截白嫩小腿掛在他的肩頭上,雙腿大敞,緊貼著冀桓城的下半身,交疊的身軀之間,只見冀桓城的粗長正像頭猛獸一般,不斷地進犯著她嬌嫩脆弱的水穴。

  許是因為花里身形原就瘦小,而冀桓城偏又生得高頭大馬,因此當他進入花里的體內時,引來的不只是叫疼,還有一聲接過一聲的哀鳴。

  初次交歡的緊繃感像是要禁錮住冀桓城的慾望,將他的陽剛緊緊地包裹住,對於冀桓城來說,這無疑是最佳的刺激,那緊實的甬道令他幾乎失去理智,使上的勁道也跟著大了許多。

  「你真緊……里兒……我的小里兒……啊……」冀桓城將慾望使勁推入,再緩緩退出,這一來一往的抽送,令他徹底地感受到什麼叫情愛的瘋狂。

  這小姑娘,是他心愛的妻,為他敞開著身子,享受著他的疼愛,而且一心一意,就只為著他……

  是這樣專寵又貼近的情意,讓他更加發狂,在她的體內不停肆虐,像要嘗遍她溢出的每一分甜膩滋味。

  「不要了……我不行了……啊呀……桓城、桓城……你那兒太粗了……我不行了……」花里哀哀求饒著,她萬萬想不到,這夫妻交歡竟是如此羞人的事。

  在瞧見冀桓城露出他勃然挺立的陽剛之際,她差點兒昏過去,因為自己的身子她再清楚不過了,那麼巨大的慾望,哪有可能進入自己的身體?

  最初她喊著疼,覺得身子痛得要死,可隨著冀桓城手掌在身上到處捏揉的勁道,她開始覺得舒服許多,只是在冀桓城開始抽送他的粗長時,那磨人的緊實感,卻又教她吃不消了。

  她不懂,為什麼冀桓城的慾望在進入她之後,似乎有變本加厲,變得更大的感覺啊?

  「你太甜了……里兒……我喜歡你這聲音……讓我更想要你、想疼你 ……」無力的聲調讓冀桓城的佔有慾與保護欲在腦海裡交戰不止,一方面想稍微停歇,對她溫柔些,可是那股想擁有她,將她完全變成自己的女人的慾望,卻也在同時驅動著他。

  他無法停止自己對花里的渴求,只能盡量誘使她的情慾達到巔峰,今她的愛液肆流不止,如此才能順利地進出她窄實的小穴。

  水澤聲在兩人交歡的私處不斷受到拍擊,發出淫浪的水音,花里不停受到刺激的水穴溢出大量愛液,裹滿了冀桓城的慾望週身,那嬌嫩的花穴嫩蕊因冀桓城的進犯而往外大敞,露出艷美的嬌紅色調,淌流出更多的蜜汁……

  「呀啊啊……桓城……我、那兒……呀啊……好熱、好多水……出來了……嗚啊……啊……」對情事還是半知半解的花里並不明白自己已在冀桓城的強烈索求下達到了情慾的高峰,她的腰身緊繃著弓起,雙腿僵直著,感覺像要喘不過氣來,雙手十指緊抓住身下的巾子,口裡發出忘我的呻吟聲,腦海裡早沒了理智,更忘了此刻他們該輕聲細語……

  「里兒……啊……你這磨人的丫頭……」花裡露骨的感覺表達,令冀桓城受到一波波的衝擊,他感覺到那水穴內倏地一緊,壓迫住他的慾望跟著卸甲投降。

  熱泉猛地噴灑而出,白濁的愛液灌注在花里的花心當中,震得她頻頻顫抖,口中更是不住地尖壞出聲。

  「啊……桓城……」猶如被人拋上高峰的刺激感,令花里發出了失控的尖叫。

  「我的里兒……」一鼓作氣將愛液射入花裡體內的冀桓城跟著吐出慾望盡散的吼叫聲,兩人的交合處溢出了大量愛液,濕透著方巾,亦染上了他們的腿根。

  「啊……哈啊……」花里大口地喘著氣,覺得渾身上下的骨頭像要散開來了。

  「里兒……舒服嗎?」冀桓城撫過她額前的汗珠,低頭細細地吻上她的面煩。

  初次交歡就讓她嘗盡劇烈滋味,不曉得會不會讓她退卻了?

  「嗯……」花里有些昏沉地迸出了回應,「我喜歡……桓城這樣要我……我會想辦法讓桓城……可以容易進來……」

  那是種很矛盾的感覺。

  她喜歡讓冀桓城這樣渴求、疼寵,但那緊繃又刺激的感覺卻也確實地佔據著她的身軀。

  所以她一定得想點辦法不可……嗯!她要讓冀桓城不用進來得那麼辛苦,這樣下回跟他交歡時,才會更舒服……

  「里兒,你……」冀桓城失笑地往她頰上吻了又吻。

  拉起身旁散落衣物覆上她的身子,冀桓城知道,自己是多操無謂的心了。

  這小姑娘呀!一心一意就只惦著想與他更親近點,就只想著他啊……

  「下回……可就不會這般疼了,我也會想些好辦法的,里兒……」

  溫情的沉聲散去了情慾,換來親善聲調,冀桓城吻過花里的頰,半邊身子覆著她的嬌軀,將早已累到沉沉睡去的她摟入懷抱裡。

  他的花里——

  這輩子,他都不會讓她再多受半點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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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5 09:52:3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熱鬧得像在辦廟會般的婚事巳過,蒼劍之主正式娶妻的消息像風吹燎原,很快地散佈出去。

  不過許是因為成親那幾日,蒼龍堡也開門見山地言明,之後必須讓他們小倆口好好相處,培養感情,因此後來大多數訪客,都僅只送上遲來的賀禮,而不再求見道喜。

  至於堡內的兄弟們,他們紛紛收斂起先前的囂張行徑,不再成天拉著冀桓城或花里,打擾他們夫妻相處。

  花里搬出客房,住進了冀桓城的院落裡。在堡內兄弟們的精心重新翻修下,這裡已不再像過去冀桓城獨居時的枯燥院落,除了練功的空地,陳設簡易傢俱的主屋外再無其他,而是搖身一變,成了一處舒適的居所。

  外邊的院落空地上多了新栽的花草,廊下多了兩人份的桌椅,供他們夜下談心賞月,而屋內則是闢建出新房與小廳,讓花里這個小姑娘能有舒適些的空間。

  新添的傢俱令房內的色調起了變化,不再如冀桓城過去逃避著傷痛的日子那樣,僅是一成不變的暗褐灰白,除了蒼劍的青紋顏色之外毫無變化,花里為這新房擺上許多花草裝飾,亦將天城隸滿等堡內兄弟們送她的擺飾放在房內,甚至掛上幾幅畫軸,使房裡多添了幾分生氣。

  不過,在這間新居裡,最熱鬧的地方,還是當數冀桓城與花里的新房了……

  「呀……啊啊……桓城……現……現在是白天哪……啊呀……」

  「不論白天……還是夜裡……現在都是我倆剛成親的口子!哈啊……里兒……你的聲音真甜……」

  床榻上,交纏的兩具赤裸身影正燃起熾熱的高溫,花里讓冀桓城抱坐在胯間,身下幽穴不斷吞噬著他的慾望,發出淫靡的水音。

  冀桓城的雙臂緊緊箝制住花里的腰身,微彎的身軀令他得以低頭啃蝕她胸前的甜美果實,蜜桃般的肌色說明了她正值情慾的高峰,讓他更是不斷索求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微甜氣息。

  「但是……啊呀……桓城……太緊了啊……求求你……至少……休息一會兒……啊啊……」過熱的高溫令花里分不清自己的淚珠是為何所落,即使已過初夜交歡,但她的身子仍是無法承受住冀桓城的連番索求,緊窄的甬道依舊繃得令她不怎麼舒服,總在歡愉與痛楚之間來回糾纏。

  相較於她,冀桓城卻是為了她的窄小而感到被擠壓的興奮感,飽受刺激的慾望每每總是將他撩撥得更加瘋狂,幾乎是體力不耗盡就無法停歇。

  「就快來了……你先忍忍……」正要衝上高峰的冀桓城自是忍不住慾望的衝刺,他使勁勒緊了懷中的嬌軀,奮力往上一頂,令陽剛直奔花心深處,霎時勾來一陣陣痙攣般的高潮,熾熱的花穴竄出大量熱流,而他亦將愛液一口氣灌注而入。

  伴隨著沉聲嘶吼與止不住的尖吟之後,花里像是要昏過去一般,癱軟在冀桓城的胸膛上,垂落的雙臂連揪住冀桓城的力氣也無。

  愛液滲出兩人交合的穴口,隨著冀桓城的疲軟而流竄出來,纏黏著交疊的胯間與雙腿。

  沉重的喘息聲逐漸平息,冀桓城托著花里的俏臀輕輕挪動她,將她放到了床榻上。

  「沒事吧?里兒。」冀桓城有些擔心地拍了拍花里的頰。

  他也真是不知節制,每回歡愛總將花里折磨得沒了力氣。

  「我……酸疼……」花里握住冀桓城的手掌,拉著他在自己臉上廝磨了幾下,才心滿意足地放開。

  「抱歉,我本以為歡愛幾回之後,就不會這麼不舒服了,沒想到……」冀桓城面有難色地撫過花里的嫩臀,只見她身上四處是自己的啃咬紅印,沾著愛液的雙腿間,微微顯露的嫩蕊還帶著紅腫。

  每次他總告訴自己、得在求愛時溫柔些,考慮一下兩人的體格差別,不然花里就得辛苦地忍耐他的粗魯,偏偏只要一進入花里的甬道裡,他的慾望就會不受控制地肆虐起來……

  「也許我真該聽天城大哥的話多吃點飯,等我身子骨再健康些,就不會……」花里臉紅紅地悄聲道:「就不會老是讓桓城……進來得那麼難受。」

  她也是很享受冀桓城帶給她的歡愉的,偏偏冀桓城生得高大,而她個頭太過瘦小……

  「你是該讓自己健康些,但絕對別因為這事而勉強自己。」冀桓城哭笑不得地拍拍她的頰,「要克服這事,我們有的是其他辦法。」

  「什麼辦法?」體形差異是天生的,花里不懂,除了自己長個幾歲,讓身子再發育得好一點之外,還能有什麼方法可想?

  「關於這個……」冀桓城猶豫了下,仍是起身至房內木櫃旁,取出一個小瓷瓶。

  「這是什麼啊?」見冀桓城將瓶子遞給自己,花里有些納悶地接過。

  「這是……隸滿他們幾個兄弟送的。」冀桓城爬梳了下汗濕的劉海,俊臉上透出一股淡淡暈紅,歎了口氣後,他才續道,「說是讓我們夫妻在享受閨房之樂時能夠更盡興的膏藥。」

  「咦?」花里的頰上飛過羞紅色調,握著瓷瓶的手差點就要滑掉。

  什麼?享受閨房之藥的膏藥?

  「其實……成親前我們在園裡親熱時,因為他們剛巧到我屋內找人,想跟我商量一些事,結果……就因一牆之隔,所以將我們親熱時的事都聽了去。」

  正因為如此,所以天城隸滿他們才會知道他與花里之間的這個私密問題。

  「什麼!」花里這下真是漲紅臉了,「天城大哥他們聽見了!」

  天哪!虧她還特意拉著冀桓城躲起來,結果根本沒用嘛!

  冀桓城苦笑著點了點頭,「也不知道該說他們貼心,還是該找他們教訓一頓,總之,你叫疼的事讓他們知曉了,所以才會送上這膏藥,說是……能讓我們好好享受魚水之歡。」

  由於他是蒼龍堡內最早成家的人,所以他與花里的一舉一動,都成了堡內兄弟們閒磕牙的題材,人家對他們夫妻倆的事,可說是關心得過了頭。

  那天晚上鬧洞房時,兄弟們也是鬧得毫無節制,逼近天亮才放他們休息,而且帶頭的,還是好久不見的堡主,以及黎子敘這個專門助紂為虐的副堡主,花招百出,幾乎是前昕末見。

  「這……我想他們真的是好意,可是……」床笫之間的私密事被人知曉,即使大方如花里,也會不由得感到不好意思。

  該說這群兄弟們閒過頭嗎?

  八成是最近副堡主沒派他們出去辦事,讓他們沒有活動筋骨的機會,閒過頭了吧……

  倒是,自成親之後,他們真的很少再來胡鬧,想來還算是貼心的了。

  「至少他們還顧著你這小姑娘臉皮薄,沒當面提起。」冀桓城苦笑道。

  「他們大概是怕讓我感到害臊,然後被你拿著蒼劍追殺吧!」花里忍不住也跟著迸出笑音。

  「也許吧!」冀桓城的眼光投向了擺設在壁邊木櫃上的蒼劍,淡淡一笑,「不過,平時開開玩笑,無傷大雅,但我萬萬不會令蒼劍傷及堡內兄弟的。」

  「因為怎麼說都是一家人啊!」這點,花里倒是很能理解。

  這蒼劍可是讓她這個好丈夫用來除惡的,當然不會傷到自家人。

  不過,說起這蒼劍,她卻不免生出新的疑惑來。

  花里伏在床上,身上半掩著軟被,雙腿在半空中晃蕩著,她將視線轉向冀桓城,疑惑道,「話說回來,雖然大家都知道你是蒼劍之主,而且做過不少俠義之事,但我還是不懂呢!為何蒼劍這麼出名啊?是這把劍本身來頭不小?或是你好事做太多了?」

  關於蒼龍堡內的奇人異事,坊間傳聞雖多,但也多半是猜測,花里在入蒼龍堡前,也像其他人一樣,僅是對蒼龍堡的事略知一二,但如今既已真正成為蒼龍堡的人,還是蒼劍之主冀桓城的妻子,她就想對丈夫的事多瞭解一點。

  「兩者皆是。」冀桓城坐在床邊,伸手往花里的身子揉捏著,替她將瘀痕揉開來,一邊應道:「蒼龍堡內有位工匠,他手藝極好,凡他所鍛造之刀劍兵器,皆為鋒利至寶。」

  也因此,只要是出自那工匠之手的兵器,都是習武之人想重金求取的神兵利器。

  「只是能拿到那位名匠鍛造兵器的,皆為蒼龍堡人,因為那也同時代表著終身對蒼龍堡的情義不離不棄。」冀桓城說著,又添上說明。

  「哦?所以那把蒼劍上,才會有蒼龍堡的徽紋啊?」看來這已經成為那名工匠的代表圖紋了吧!

  花里一邊享受著冀桓城的伺候,一邊往下續問道:「可是,讓你出名的俠義事跡呢?今天你會這麼出名,多少會有些行俠仗義的功績吧?我想知道你讓蒼劍披上盛名的事情呢!」

  冀桓城也未拒絕,僅是露出淡淡笑意,「這要從我初入蒼龍堡開始說起……不過,當時我並非堡內的人,卻在幫助某處官府退治山賊盜匪時,為能保住更多官差的性命,所以太過奮不顧身,打到最後弓斷劍毀,差點身亡。」

  「蒼龍堡因此聽到你的名聲,延攬你入堡嗎?」花里蹙了下眉頭,手掌不由得握住冀桓城的手指,在掌心輕輕磨蹭。

  她這丈夫,看似冷漠無情的外貌,卻是道地的熱血漢子啊!

  「當地差爺與蒼龍堡有點兒交情,為救我僅剩一口氣的陸命,托人前來蒼龍堡求救,希望堡內名醫能前去為我診治。」冀桓城勾磨著花里的嫩軟掌心,又續道:「後來這條命是救活了,但我也有好半年無法自由行動,於是堡主便問我,是否願意由蒼龍堡來照顧我,日後並投身蒼龍堡。」

  「你答應了是吧?」花里笑道  「所以才會在蒼龍堡待下來?」

  「不,當時我自覺這樣的盲衝,其實並不是個好的典範,說好聽是奮勇向前,說難聽就是未能認清實力,做出適當判斷,所以便以實力不足而婉拒了。」冀桓城笑道:「但是……堡主並不想放過我。」

  「噢?你是先拒絕後,又被堡主拉攏的嗎?」花里沒想到中間還有這麼段波折。

  「不是,堡主放棄得很乾脆,但是……」冀桓城苦笑道:「他要黎副堡主親自來探我,說是我欠蒼龍堡一命,半年後若有機會需要我幫忙的話,要我有恩必報。」

  「哦?是拿恩情來壓你?」真像黎子敘的作風。

  「當時我沒想太多,後來半年過去,他們讓隸滿帶蒼劍來找我,說是要我跟他去除賊,我同隸滿去了那一趟,就兩個人,劍不斷,兄弟不退,背靠背地打退四十個土匪,打完後,滿身是血地坐在山頭看夕陽,一邊喝酒……」冀恆城有些懷念地笑道:「然後,隸滿問我想不想入堡,我……就這麼點頭了。」

  是因為那一回,能與兄弟共進退的感覺,讓他發現什麼叫不孤單。

  有個與自己實力相距不遠的同伴站在身邊,他不必擔憂,不必分心,反到更能盡情發揮所長。

  而他手裡的蒼劍,雖是染滿鮮紅的血跡,卻依舊鋒利如新。

  是從那一刻起,他有了捨不得的心情,放不開蒼龍堡給他的甜頭,所以就這樣成了蒼龍堡的兄弟……

  「喔!我大概猜得到,因為你跟天城大哥去討賊時,用的是蒼龍堡的蒼劍,因此不明真相的人,就開始流傳你是蒼龍堡人,用的是刻著龍紋的蒼劍……是不是這樣?」花里前後一連貫,很快就想通其中道理。

  「沒錯,我事後才發覺,這應是隸滿他們算準我之後一定會答應加入蒼籠堡,才特地帶上堡內工匠打造給自家兄弟用的蒼劍來給我。」再者,這蒼劍他用來極為順手,可以說是完全為他量身打造,因此絕不可能是隨便挑一把給他用的。

  也就是說,在蒼龍堡出手救他之後,他所有一切的行動,八成都在堡主與副堡主的掌握之中吧!

  「真好。」花里仰臉瞧著冀桓城那帶幾分懷舊心情的眸光,輕聲笑道。「他們讓你找到了伴,也讓你有了個依歸呢!」

  「是啊!而且,正因入了蒼龍堡,所以,我才能遇上你……」冀桓城低頭往花里的頰上吻去,語旨裡帶著笑意,「一切,都是多虧了這群好兄弟。」

  「既然是這樣,那……」花裡輕推冀桓城,指指身邊的瓷瓶,臉色微紅地問道:「你要接納兄弟們的好意嗎?」

  「你不是累了?」冀桓城搖頭,「我可捨不得讓你又喊疼。」

  「因為,我也想收下他們的好意啊……」花里往冀桓城的腿邊磨蹭了幾下,紅著臉龐道:「如果用了這藥膏,就能讓你身上那把利刃不再戳得我吃疼,那不是很好嗎?畢竟我們從頭一回親熱到現在,還沒一次是不喊痛的呢!」

  如果用了這藥膏就能讓她更加沉溺於冀桓城帶給她的歡愉情慾當中,那麼……累一點她也願意!

  「既然你這麼說……」冀桓城打開瓷瓶的封口,倒出些許透明微涼,還帶著清香的膏藥,唇瓣帶笑地應道,「我們就來試用一下隸滿他們的好意吧!里兒……」

  大掌掀起了軟被,染滿膏藥的手指撫上了花裡的紅腫私處,那股微涼令她的疼痛酸麻感一下子消退不少,冀桓城的手指則撫得她情慾萌發。

  「桓城……」花里伏在床上,任由冀桓城為她塗抹著涼涼膏藥,唇邊不時地吐出輕嚀聲。

  「如果這藥真的有效的話……」冀桓城瞧著她略帶迷濛的眸光,身下慾望再度勃發,他覆上她的身子,摟緊了她,咬著她耳垂,輕聲道:「我會找機會向隸滿問個清楚,買很多放在房裡,從此你就再也不會喊疼了!」

  語畢,直挺的陽剛再度貫入了花穴口,直住深處推入,就著那滑溜藥膏,這回冀桓城抽送得極為順暢,身下的花里更是嬌喘不斷,卻少了喊疼叫痛的聲調,甚至主動挺臀相迎。

  「呀啊、啊啊……桓城……這次、好舒服啊……再來……多給我些……啊啊……再深點……」

  「里兒……你這兒真是太嫩了……哈啊、啊……里兒……今天……說什麼都不放你下床了……」

  這一來一往的互相配合,令夫妻倆頭一回徹底地淪陷於交歡所帶來的情潮當中,也為這新房內,染上了無邊的春色,魅浪之音更是幾不間斷,直至月明、星稀……

  ***

  快馬奔馳。

  已經對馬匹習慣許多的花里,跟著冀恆城一塊兒出了蒼龍堡,一路往鎮鄰而去。

  「桓城,你今天到底要去哪啊?」花里的聲音在空氣裡飄散,被風吹得老直。

  「去了你就知曉!」冀桓城回頭,示意她跟上。

  花里納悶地跟著他一路往郊外而去,綠野翠色一片,看了教人覺得心曠神怡。

  「桓城,我們不理天城大哥真的沒問題嗎?萬一他等等找不到我們……」

  原本他們是三人一塊兒出門的,偏偏天城隸滿在路上讓個美姑娘勾了魂去,說跑就跑,丟下他們倆說句等等會合,就不見蹤影。

  「用不著擔心隸滿,他知道該上哪找人。」冀桓城頭也不回地應聲。

  花里見他如此有信心,也不再多問,僅是拍馬趕上。

  兩人一前一後趕了點路,最後來到一處清幽林野附近,冀桓城翻身下馬,牽著韁繩,將馬兒綁在了樹旁,才對剛下馬的花里說道:「前邊應該就是你爹娘的墓地。」

  「咦……」花裡眼兒微瞪,詫異地打量起四周,「什麼?這裡……」

  她還記得,爹娘去世後,是鎮上幾位與爹有點交情的大叔,替她辦了後事的。

  在那之後,她因為忙於掙錢過活,加上墓位於鎮郊,以她一個小姑娘的腳程來說遠了些,因此不便祭拜,所以幾乎沒再來過了。

  雖然她曾向冀桓城提過,爹娘是在鎮裡去世的,但冀桓城又怎會知道爹娘的墓地位於何處?

  看著四周有些陌生的林景,她愣愣地抓著韁繩,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想給你個驚喜,所以沒直接問你,而是暗中請堡內兄弟替我打聽你爹娘的墓坐落何處。」冀桓城替她將韁繩繫上樹幹,牽了她便往前邊走去。

  附近清靜得很,幾乎沒有人煙,只有寥寥幾座孤墓在此,有些看得出經過清掃,有的則長出不少野草,半是掩沒在綠意裡。

  「我想,你應該沒什麼機會掃墓,可內心卻還是會掛念著,所以就擅作主張了,況且……我們也得讓你爹娘明白,你現在有我在身邊,生活過得很好,令兩老安心,是吧?」冀桓城撥開附近的野草,又往前走了幾步,在發現刻著花家爹娘的墓碑時,他拉著花里,讓她往前看個清楚。

  「爹、娘……」花里愣愣地瞧著附近已是雜草叢生的墳墓,覺得眼眶有些微酸。

  「來,我替你準備了掃墓的供品和紙錢。」冀桓城拍拍花里的頭,將她攬近身側,「你現在有我了,至於寂寞……那已經是不需要存在的情緒。」

  他願意聽她思念爹娘的好、爹娘的溫情,而且,他會給予她更多的愛意和摟抱,他會呵護著她一輩子,所以從今以後,她再也不是孤單一人。

  「嗯!」花里仰起臉,望向了冀桓城,「謝謝你,桓城,你真好,什麼都替我想著了……」

  就像冀桓城說的,她是該好好跟爹娘敘個舊,告訴他們,說她如今是多麼的幸福,多麼地備受呵護,而她這個意料之外得來的丈夫,又是個多麼值得安心跟依靠的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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