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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希汶 -【殘龍的冷妻(娃娃前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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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10 00:00:2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希汶 - 殘龍的冷妻(娃娃前傳)

任隨風聰明絕頂
擁有一般17歲女生不該有的沉靜內斂
自9歲那年龍始在她胸前烙下個「始」字
她就注定是他的人
如今她被龍家老爺召回,想是該報恩的時候了
自接到命令開始她即用心佈局務求逼真
她要做的就是充分利用女人的天賦
喚回他的驕傲自負
一開始她就清楚沒有所謂的「功成身退」
任務達成她便會被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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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10 00:01:12 |只看該作者
楔 子
  「是我爸爸做的。」她閉了閉眼,沒有半分猶豫地道:「龍叔叔,是我爸動的手腳。」

  「你到底懂不懂自己在說什麼?」龍易輕聲問著身高只到自己腰腹的小女孩。「你知道這句話的嚴重性嗎?小風?」

  「我還可以不知道嗎?」她的反問之中除了無奈之外,還有一種連龍易這個年過四十、心思細密的男人也看不透的情緒。這馬上令龍易起了一種私心,是男人的,也是愛才的。

  靠在一旁的龍家長子龍始看著父親龍易的態度,若有所思地笑了。爸的老毛病又犯了,要不是這小女孩是他看著長大的,他或許會任由老爸……

  「小風,你過來。」龍始招招手,她馬上聽話地走向他。下一秒已被他抱起,使她倒抽一口氣,小手連忙樓住他的頸,還來不及掩飾自己因高度改變而引起的驚慌,另一波驚嚇又至——他撕開她的前襟,用刀子在她完全未發育的平滑胸部上,烙下一個「始」字。

  「嗯!」她悶哼一聲,沒有反抗。

  她很清楚,始哥只是在救她,龍易的惡行在她更小的時候她便親眼目睹過,她來之前也預料過沒有爸爸這層保護所將要面對的情況,尤其是她來告發爸爸,自毀龍易最後一層忌諱,她的處境就更危險。

  而龍始這樣做,代表了她在他的看管、保護之下,龍易再過分,也不會因為一個小女孩和自己兒子反目。

  她小,卻已明白龍家千絲萬縷的牽制關係,這也是拜她爸爸一早便有把自己未滿十歲的女兒「送」給龍易做禮物的打算,而經常帶她到龍家作客的關係。

  「始。」

  龍易是不悅的,但他沒有表露太多的不滿,反而笑道:

  「小風證實了我們的懷疑,算是立了大功,你又何必這樣懲罰她呢?」

  他是故意的,希望打小便很聽龍始話的她受到挑撥而轉投自己懷抱。

  「不,我的確有錯,我以往的知情不報便是罪。」

  她是何等聰慧,又豈會輕易相信龍易。

  而她的話又同時維持了龍家父子表面上的和諧關係,這令龍易滿意極了,就是這樣的小女孩才有栽培來當自己女人和下屬的價值。

  「你的罪,自會有償還的方法。」龍始表明到此打住。

  「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去處決真正的罪人。」

  他明白的告訴她,她一手毀掉了她的家,因為那是她的希望。

  由始至終,她的杏眼之中,就有一種光芒——一種因復仇有望而生的光芒。

         ☆        ☆        ☆   

  「你……是你背叛我?」男人不敢置信地大叫。

  「抱歉,我不想死,有腦子的人都知道背叛龍家會死得很慘,我們任家上下幾十條人命沒必要因你的愚蠢而陪葬。」

  是自私也好,是現實也罷,無辜的她不值得為這個名為父親的男人而死。

  「我是你老子呀!」男人大吼。

  「識時務者為俊傑。」

  她故意再補上一句:「爸爸你教我的。」

  務求氣死他為止。

  「你這個不肖女!我算是白疼你了!你竟然出賣我!」

  她連他的帳目也翻了出來給龍家,根本已不容他否認了。

  「任隨風!你連自己的爸爸也可以背叛,你簡直不是人!」

  他不甘於死,是故死前的咆哮充滿惡質的指控,當中甚至有殺害親兒的強烈慾望。

  「爸,你老了,不夠強了。」

  任隨風對他的指控完全無動於衷。

  「我討厭弱者,而你背叛龍家的舉動代表你的不智,不智就是若,我沒必要為你的軟弱而死。」

  「我是你爸爸呀!」

  這樣的強調又有何意義?

  「但我討厭一個背叛龍家的爸爸。」

  他希望她可以成為龍家龍易的玩具,有助他事業上的發展,她就成全他,完全倒向龍家。

  她不過是照他的希望行事,他還有什麼不滿?

  「談完了嗎?」

  龍始突然推門進來,一手便抱起任隨風,嗅著她的頭髮,像調情般道:

  「你的頭髮好香!玫瑰花香味,我喜歡。」

  然後便對被制服於地的男人笑笑,再拿出手槍。

  「不!不!大少爺,我可以解釋的——」

  男人沒了方才不可一世的憤怒,只剩卑屈的活命意圖。

  「解釋等於掩飾。」

  龍始笑著扣板機。

  龍始優雅地拭去臉上的血污,順便也替任隨風抹去臉上的鮮紅。

  「謝謝始哥。」

  語畢,耳邊便傳來另一個人的叫喊:

  「小姐!小姐——」

  是任隨風母親的陪嫁女僕。

  任隨風鎮定地看著那個獲得批准而入內的女僕問道:「什麼事?」

  「夫人——夫人她——」女僕不知該如何開口。

  「斷氣了?」任隨風接了下去,她早該知道體弱的母親熬不過去的。

  女僕驚愕於她的鎮定與不在乎,足足愣了三秒才點頭,怯怯地道:「夫人……去了。」

  她連媽媽的最後一面也見不到了。

  毫無預告,她奪去龍始的手槍,向已死的男人瘋狂開槍,激起一片鮮紅。

  「為什麼呢?爸爸!」她喊得無奈,小小的身子因開槍的後坐力而更陷入龍始的胸懷。

  卡、卡……

  「沒有子彈了。」龍始緊緊地擁住她,感受到她顫抖的身子充滿著憤怒和悲傷。那令他心疼,看著她長大,他也不想如此呀。

  她丟下了槍,轉身緊緊地抱著龍始的頸,緊到甚至令他呼吸困難,但頸間的濕潤令他忍耐,無聲的哭泣教他憐惜。這孩子才多大?到了這一刻竟還在壓抑!這令龍始頭一次心軟。「來龍家做我女兒的玩伴吧!」他嗅著她好聞的長髮,以邀請的方式命令。

  去龍家?

  就是為了帶媽媽脫離黑色,就是為了日後有一個白色的人生,她才告發爸爸的。

  她已經厭倦了這種黑色呀,為什麼反而越踩越深?

  還是,一旦染了黑,就再也洗不清了?

  這時候,任隨風九歲,龍始二十一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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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10 00:02:0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再次踏入龍家的土地時,龍家的人被她嚇了一跳。

  這時正值六月初夏之季,一個下著大雨的晚上。

  「老爺,隨風小姐……回來了。」龍家的忠僕楊管家領著一個一身濕的女孩進大廳。

  她的長髮因濕透而微卷,臉色異常蒼白,一雙小手緊緊地絞在一起,垂在身前。

  龍易僅是一挑眉,而他另外三個兒子——續、終、余——反應則不同。

  排行第二的龍續仍是一臉酷相,對不見五年的任隨風只是有點懷疑,嘗試著把她和記憶中小女孩的臉型輪廓重疊,即使有八成相似,他仍不放心,眼光再移到她的胸口,看到了那玫龍形的青色識別證才不再懷疑。

  排行第三的龍終並沒有龍續那麼多疑,只是單純地道:「怎麼回來前不打電話通知我們?起碼給我們一個心理準備嘛!要是你有通知,我們會去接機,也會有歡迎會為你洗塵——」

  「哥,不如先讓小風洗個澡,換掉這身衣服再說吧!」排行第四的龍余打斷龍終不著邊際的話,溫文的笑讓人不覺他是龍家人,他給人的感覺太隨和了,沒一絲攻擊性,尤其他老是穿西裝,戴著細金邊眼鏡,走在中環,像那些企業高層的管理人員多過像龍家人。

  「哎呀,也對,小風你真是的,怎麼不打傘呢?淋成這副鬼樣子。」

  「始哥呢?」

  任隨風終於說話,由踏進大廳開始,她招呼也沒打一個,小臉上淨是憂慮,而那層憂慮現下更因她自己這個簡單的問題而擴大。

  是即時的,大廳的氣氛明顯改變,所有人的表情也微微扭曲一下,才恢復正常。

  「這些遲點再說,你先去洗澡,不然會著涼的。」龍余笑笑。

  「我要馬上知道!」她的憂慮令她堅持。

  「先去洗澡。」龍余的笑容不改。

  「余哥……他到底怎麼了?他已經半年沒回我的E-mail了,他不曾這樣的——」

  「先去洗澡,洗好了,我自然會告訴你。」龍余的笑淡去,換上命令。

  不得已,任隨風只好馬上去洗澡,以最快的速度回來,但大廳卻只剩下龍易和楊管家二人。

  「小風,你的確是個漂亮的孩子。」龍易滿意地笑,自傲於當年的眼光。

  洗完澡的任隨風有別於方纔的楚楚可憐,蒼白的臉色也因洗澡完畢而染上薄紅,卡其色的襯衫配上白色的牛仔褲,簡單而清爽,令龍易滿意極了。

  「方纔你的表現很好,簡直可圈可點。」

  龍易指指對面的沙發道:「坐呀!」

  「真令我受寵若驚。」任隨風淡雅地笑,沒半分方纔的緊張,對龍易「賜座」的舉動只有更深的明白——他對她如此的「好」,肯定是有地方用得著她,而且是會要她徹底犧牲。

  除了龍始的事,她想不到其他。

  「說話不要帶刺,阿始不會喜歡。」龍易的話有著暗示。

  「是的,受教了。」

  她應對自如,沒一般十七歲女生的毛躁,對他的暗示當然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是她要「報恩」的時候了。

  「你很漂亮。」他再一次讚美。

  「漂亮到令阿始會聽你的話去做復健。」

  「龍叔叔——」她懂他的意思,卻妄想可以不解。

  「小風,你沒有選擇的餘地。」龍易截斷她的奢求。「三個月之前我通知你阿始成了殘廢時,你沒馬上回來,是因為你需要佈局;你既已明白一切,又何必到現在才這樣子。」

  是的,她明白,可是人之將死,也會做死前掙扎吧?可是,龍易卻連她反抗也不准。

  女人在龍家,只不過是被支配的一群,妄想改變一切,只會換來魂歸離恨天的下場。

  「上樓吧!你的房間現在改在東翼,阿始房間的隔壁那間就是了。」龍易揮手要她告退。

  妄想可以過一下純白的日子,卻永不可以呀!   

         ☆        ☆        ☆

  龍始的腳之所有會成為殘廢,是因為半年前被仇家襲擊,在那場爆炸中受了重傷,治療了兩個月才可以勉強出院回家修養,但是,他的腳卻成了廢物——復健成功率,只有兩成。

  所以,龍始不肯去復健。

  驕傲的男人不會讓人有機會取笑他白費力氣,寧可消極地避世——反正眼不見為淨。

  而對付驕傲得甚至不肯放下身段去追求女人的男人,唯有徹底的奉獻。

  他的前妻能得到他半分垂青,是因她在他失意之時向他奉獻,成了他的妻子,生了女兒萌月之後,便因受不了龍始的霸道、易怒和狂傲,患上精神衰弱,而龍易不會要一個精神方面有所不全的長媳,便在龍始外出公幹時,把她掃地出門,從此天下太平。

  對於此事,龍始沒有多大的不滿,反正他沒交出過心,又哪來愧疚?就算有,也在得知對方拿了一筆天文數字的贍養費之後完全消失,連記掛之心也抹得一干而淨。

  世上令他記掛的女子根本不存在,即使是他的女兒龍萌月也不行,更何況,是那一個和他沒半點血緣關係的任隨風。

  所以,他不能一眼認出已出國五年的任隨風也不足為奇。

  「你是誰?」龍始一開口便淨是火藥味。

  他容貌依舊,氣色甚至比她還好,要不是他坐在輪椅之上,她無法相信他已是個殘廢。

  「回話!」

  能進入龍宅的龍家女人只有三個,一個是他們龍家四子的親生母親丁盈,亦即是主母,一個是小月,另一個則是阿余最疼愛的異母妹妹小羽;其餘女人——龍易的其他女人和女兒敢踏入龍家一步,下場可不是斷手斷腳那麼簡單。

  站在房門口的任隨風無言,只不過幾年沒見,她便忘了她。也稱不上心酸,只是有點感慨。

  然而她的內心絕不會影響她的表情,她的臉上仍是那副憂慮,甚至混著無奈地抱住了他。

  一陣玫瑰花香味衝入他的口鼻,她是——

  龍始無法不感到驚愕——驚愕的不只是她的身份,還有自己輕易地記起了她。

  不見五年,唯一的接觸也只是例行的每一個月回她一次E-mail,回得無心,所以從不在腦中描繪她的摸樣,一下子重逢,他竟不習慣她長大了,變得……漂亮了。

  「你認不得我了嗎?始哥。」任隨風抬起掛著兩行清淚的臉,聲音輕顫,像帶著無限失望,卻又擠出笑容笨拙地掩飾,那摸樣,可憐得讓心腸再硬的男人也不得不軟化。

  「這也是,我們五年沒見了,你怎麼會記得我?」她故意勾起他的內疚——如果他還有的話。

  見他不說話,只是緊盯著她看,她便道:「是我,風,任隨風。」她跪在他腳邊,一副小女人的卑微姿態,像在奢求主人的垂憐。

  「你回來做什麼?」他沒見過這樣的任隨風,尤其看到她的淚水,他就更覺陌生。

  陌生得——讓他覺得她是個仰慕他的女孩。

  然而……他自棄地看了看自己的腳,這對腳毀了呀!他又怎麼能吸引女人呢?他又開始自我嫌棄和厭惡,不自覺地又生起悶氣來了。

  「我在問你話!」他這一句已在吼叫。

  她握住他的手,吐出五個字:「為你而回來。」

  她唇邊的溫柔令他一陣心動,她……為他而回來?

  但心動不足一秒,他又覺得她是回來施捨她的同情,便一把推開她,本以為她會退後,但她卻被他推倒於地。

  「你——」

  龍始沒料到會這樣,下意識想上前扶她,卻思及自己的腳已成了廢物,更生悶氣,甚至想讓她一起難過地嘲諷:「有腳站不穩,要一雙腳又有何用?」他的話給了她暗示。

  「始哥你討厭我……」她含住字尾,表情有著詫異的期待。「是因為我的腳好好的嗎?」

  他負氣而冷影地回道:「是!」他的做,讓他見不得她的健全。

  「那麼……」她抄起一旁的花瓶道:「讓我的腳和始哥的一樣吧!」

  她毫不猶豫就把花瓶砸到自己的小腿上,頓時血流如泉。

  「還有右腳……」她痛苦的表情之中有著快樂。

  只因為,她相信腳廢了,他便會喜歡她?龍始消化了這個訊息時,馬上喝止:「住手!」

  「不跟你一樣,你會討厭我……我不能忍受這種事!」她委屈地喊。

  「愚蠢!」他低吼,更氣自己的腳,如果腳不是廢了,他現在便能過去阻止她。

  「我不能忍受你討厭我!」她重申,抄起放在茶幾上的水果刀,作勢要插入自己的右腳。

  他馬上抄起打火機,準確地擊中她的手腕,刀子立刻脫手掉下。

  「我不討厭你。」他粗啞地道,等於承認了方才只是氣話。

  「真的?」她破涕為笑。

  「真的。」

  他沉重地點頭,然後拿起內線電話,叫來醫生,視線一直沒離開她被花瓶碎片割至不斷冒血的左小腿和那雙白嫩的小手。

  任隨風忍痛地步向幾步之外的龍始,走得一跛一跛,直到走到他面前才不支倒下。他眼明手快,大手一撈,便把她抱上大腿,打橫坐好。

  「不見五年,你的腦袋成了垃圾了嗎?」他啞聲責備她,熟練地駕著輪椅回去床邊,把她放上床。

  「我……」她委屈地咬著下唇,低啞地喊:「我只是不要你討厭我!」

  「傻瓜,何必介意一個殘廢討不討厭你?」他語氣自嘲。

  「我……怎會不在你身邊呢?」她閉上眼,受傷的兩手手心朝天,以手背掩蓋雙眸,要不是她身子輕顫,他不會發現她在哭。「我怎麼可以不在你身邊?我……」她像霍他的自嫌。

  安慰失意的男人,是女人得到男人心的黃金時刻。

  「你沒回E-mail,我就該回來……可是我打電話問龍叔……他說你很忙……一次又一次……他不肯告訴我你出了事……報紙上又寫說你沒事……」他的聲音因哭泣而走調。

  報紙當然不敢登他出了事的消息,等了,第二天不被老爸炸了才怪。龍始輕視地想著,同時體諒她沒有即時回來的原因。

  「但你現在不也知道了?」他用利剪剪開她左小腿部分的牛仔褲布料,那血肉模糊的傷口令他皺眉,但幸好割得不算太深,未傷到骨頭,這也拜她穿了牛仔褲所賜。

  「我覺得不太對勁便回來,龍叔這才沒辦法不告訴我……」

  她努力壓抑淚水的樣子令他憐惜,這孩子一向不容易哭,但現下卻為他哭成這樣子。

  不易流淚的人,淚水才珍貴;她深明此理,才走這一步。

  「回來卻看到我成了跛子的好戲。」才短短幾分鐘,他已習慣自嘲,只因為怕是她自以為是。

  小孩不懂得愛情、親情和友情的分別,仰慕、尊敬和愛上更是不分家,他又怎敢自以為是?她實在太小了,只有十七歲——而他,已經二十九歲了。

  「不是!」她霍然彈起身,低喊:「我回來是要伴著始哥,我回來,只為了你!」

  太驚心了,這些話太驚心了。龍始只覺得身體所有機能都停止了,唯一能運作的,只有那顆因腿殘而乾涸的心。

  「傻瓜,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啊!」他的聲音啞得不能再啞。

  她抓住了他的手,大膽地把它放在左胸下方,再一次要感動他。「我的心臟只因你而跳動。」她很清楚龍始吃這一套,他太驕傲霸道,只有純真而徹底的奉獻才可以吸引他。

  「風,你……」

  他不能反應,掌下的柔軟令他心猿意馬,那飛快的心跳使他的血液再次流動,而手背上的濕潤是風的血——為他而流的血!

  胸口上的大手好熱,熱力透過她的衣服,直逼她的心臟,使血液在她體內亂竄,甚至衝上她的臉頰。女性的本能在他的注視下漸漸抬頭,直逼理智的算計。

  龍始確定了她的心意之後,一貫地直接索取,勾起她的下巴,唇就往下吻——

  「大少爺,陳醫生來了。」楊管家敲著門。

  龍始停止,雙眼在下一秒睜開,對上她盈著淚水、仍不懂閉上的大眼,滿意於她在這方面的無知,改吻她的額。

  「進來吧!」他讓任隨風躺好,笑看她臉紅和不知所措的摸樣。「楊叔,叫人清理一下這裡。陳醫生,傷者就是她,傷口不算深,未傷及骨頭,但血倒是流了不少,你看要不要輸血?」

  陳醫生檢查了一下,表示不用輸血,傷口只是淺而密,所以才覺嚴重,實則縫針也不用。

  龍始本想退開,但任隨風卻拉拉他衣袖,嬌弱地道:「我怕……」

  「怕?你現在才怕,方才砸下花瓶時的勇氣跑到哪裡去了?」想起她的自殘行為,他便氣得甩開她的手。

  她的淚馬上又要掉下,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始哥……」

  看到她這摸樣,他又怎麼可能不理她?歎了口氣,輕巧地上床,動作俐落得不像腿不方便的人,大手一攬,便把她抱上床,讓她的背靠著他的胸,親密地抱著她。

  太親密了。任隨風不太適應地微微掙扎,馬上遭到對方更緊的鉗制,耳邊規律的心跳聲因而更清楚,迫使她臉上的紅潮退不去。

  她知道這是必須的,卻仍控制不了自己臉紅的衝動。

  「瞧你抖得跟什麼似的。」

  龍始低沉的聲音就在耳後,他怎麼可以在相逢不到十五分鐘一口,由生疏變至親密至此,而且改變得如此自然?

  包圍自己的男性氣息太濃烈,濃烈得令任隨風不安,她甚至有點害怕!現在只是擁抱,遲點便是做愛!

  讓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擁有自己純潔無瑕的身子,光是想像就夠可怕。

  她的臉色一下子刷白,背後這個男人,將會和自己赤裸相對,然後必須讓他進入自己的生命,留下他的印記。那和強暴有什麼分別?

  哦,有,分別在於她比一般受害人早知道自己一定會被人強暴,可以作心理準備。她刻薄地自嘲。

  她不自覺地苦笑,又有什麼辦法?龍家太強,強得決定她的命運,強得足以毀滅她;一如她父親扼殺她母親一樣,不需要肉體上的傷害,精神上的折磨才是最可怕的酷刑。

  「乖孩子,別怕,我會陪著你。」龍始溫柔的輕語令她感到一絲安慰,對象是他,或許不會太難以忍受。

  他,是她在她九歲時所選擇的,是她選擇跟隨他而不是龍易——雖然那是她唯一的選擇。

  自胸口多了個始字之後,代表了她是他的人,使龍易危害不到她,那份恩情,她可以怎麼還?以身體來還,之於龍家,也是合情合理。

  這麼想,或許好過些吧!任隨風嘗試再放鬆一些,更密合龍始的身體線條,胡思亂想之際還不覺傷口痛,現下心一靜,反而痛得過分。咬牙的忍耐,馬上換來龍始更多的憐惜……

  楊管家把一切看在眼裡,準備向龍易報告。

            ☆        ☆        ☆ 

  龍家主宅的早餐時間是八點整,一秒也不准遲,因為龍家主母丁盈痛恨人遲到。

  續、終、余三人坐在長桌左邊,順著長幼坐開。續身邊空了一個位置,那是龍始的座位,但由於龍始怎麼也不肯踏出房門一步,使它已空了半年。

  長桌右面,首起是丁盈,接著便是龍萌月,然後是龍羽,下一個空位便是任隨風的座位。

  「或許是時差關係,而且,她昨晚很晚才回來,讓她再睡一下吧!」龍終想安撫母親。

  「我像是不體諒人的人嗎?」

  丁盈微笑著,已是半百之人,又跟了龍易這麼多年,她又豈會看不出任隨風是怎樣的「貴客」?對兒子有益的人,她會比較寬容。

  「各位早安,很抱歉,我遲到了。」任隨風無聲無息地出現,動作輕盈。

  「沒關係,不過遲了幾分鐘罷了。」丁盈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昨晚睡得還好嗎?你回來得如此匆忙,我們也來不及準備房間呢!」言下之意是指責她的冒失。

  「很抱歉,我太沒計劃,實在太失禮了。」她就是太有計劃才會做出沒有計劃的樣子。

  女孩子就是禮禮貌貌才行。丁盈滿意她的致歉,喜歡她在龍易點頭後才入座的守禮行徑。

  「小風,你還沒見過小月這丫頭吧!媽媽隔壁的小鬼就是,你身邊的,則是小羽,你以前沒見過的,她是阿余最疼愛的小妹妹,今年六歲。」龍終作簡單介紹。

  然而,如果龍始動情,他提康復之後,還會放了她嗎?

  龍易明知如此,也要她回來……她注定是龍始的女人,差別在於情婦還是老婆。

  龍易不會允許她走的,他養了她這麼多年,又供她一個外姓女孩到國外唸書,就是視她為未來的自家人!

  是下屬,又或者是情婦,但她既已在龍始的保護範圍之內,她便是屬於龍始的,為了滿足已動情的兒子,他又怎會讓她跑了?

  從一開始,就沒有所謂的「功成身退」存在,她注定沒有純白的人生可過——自她出生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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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10 00:02: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龍易之所以要龍始去復健,是因為龍始自腳廢了之後,便將自己關在房內,不再管事。

  要龍始再度坐鎮公司,就必須重建他的自尊,而他的自尊來自他完好的身體,所以他必須去復健。要他復健,則要給他刺激,要刺激他,便要找出他會在乎的東西;親情不行,龍易便試著由女人著手,所以他挑上任隨風這個過分聰明的孩子。

  任隨風不是不明白事情的牽扯,只是要說服龍始去復健簡直難如等天。復健成功的機率是如此地渺小,驕傲的人怎會容許有失敗發生?

  然而,如果她不能令始哥站起來,他就會被龍易放棄,龍易一向只給予別人一次機會,龍始是,她也是——她不可以失敗,不然始哥就會被毀,她極不希望這種事發生。

  「在看什麼?瞧你的眉都快解不開了。」龍始的聲音終於成功地傳入她的腦袋。

  他不喜歡她皺眉,那像代表了他無能為力令她開心一樣,這又進而使他介意自己的腳。

  太傲,令他自卑;自卑,又令他敏感、多慮。

  「經濟學新論。」任隨風像只家貓般靠在龍始已無知覺的長腿坐著,享受他溫暖的大手無意識地愛撫她及腰長髮的動作,他有時還會輕捻她的後頸,讓她很舒服。

  「那是大學用書,不適合你看。」他一手便自她手中奪去那本比字典更厚的書,準確地丟向四步外的書架頂層,足見他手臂肌肉的發達。「你對生意有興趣?你不斷看我以前的生意紀錄——」她在宅裡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的多疑,畢竟是遺傳自龍易。

  他還沒決定要不要完全相信她,因為關於她的調查報告還未送到他手上。

  任隨風的聰明狡詐是當年他留下她的理由,她太聰明,讓他不能放下戒心。

  但很難相信她不愛他,尤其是那天龍終這個轉播站在他房門外和人聊天時,「不小心」讓他知道她為他放棄了畢業考,一臉倉皇無助地趕回龍宅——只為了他。

  當年,才十二歲的她是那麼堅持到英國唸書,拿了獎學金,弄來了所有入學的資料,一點也不麻煩他,只求他讓她去;准她去了,她高興得笑了——那是她來龍家之後的第一個笑容,可想而知她對這份夢想的堅持和執著。

  然而,她卻為了他放棄,這孩子本來不想告訴他,怕他知道了會內疚和擔心。她怎會是不愛他的呢?

  但是,不輕易相信人,是成功的秘訣。

  「不是的,我只是……」想知道龍易不肯放棄你的理由。她一直好奇,以龍易一貫的做法,沒理由不放棄龍始這個他認為是廢人的人,雖說是龍始一手開展出漂白事業的路,但有龍余做後繼者,龍始的存在便不是唯一的重要,那又何必……

  但看完他在公司所有的紀錄之後,她終於明白龍易死不放手的理由——沒有人會放掉一隻會生金蛋的母雞,龍始太厲害了,比較起來,龍余的確是嫩了點。

  「只是好奇始哥的事。」任隨風半垂著眼,柔媚的表情動人。

  龍始忍不住丟開膝上的書把她抱上膝,但卻惹來她的驚呼。

  「別這樣!」她的臉馬上本能地燒紅。

  除了她打傷腳的那一晚他曾對她親密一點,之後也很多次讓她靠著他的腿坐,並沒有任何過分親密的動作,一下子教她怎麼接受這種坐法。

  「別怎樣?」他愉悅地輕笑。

  「會坐壞你的腿!」她低叫。

  「它已經壞了,你可以安心坐。」那語氣,夾雜了某一程度上的玩笑成分,只因為對象是她,他才可以稍稍接受自己已是殘廢的事實。

  因為是她,他才成了最強和最弱的混合體,他可以絕對地保護她,又會把自己的脆弱暴露於專屬於他的避風港面前,安穩自己的心靈。

  只有他才認為自己還未完全相信她。

  「就算它暫時用不著,始哥還是最棒的。」她挑字眼說話,並沒有在他腳上大作文章,反是進一步給予對方肯定,用著十七歲女孩該有的崇拜眼光看他。

  男人的成功,有部分原因是來自女人的崇拜。

  龍始把臉埋到她的長髮中,淡淡的玫瑰花香混著她甜甜的體香,形成她獨有的香味,教他著迷。

  太著迷了,讓他要獨佔她,獨佔到不想讓她去唸書。

  本來他的女人就什麼都要好,但現在不同了,她成了殘廢,讓她念太多書只怕她日後會嫌棄他。現在她還小,不懂什麼叫現實,等她長大了,尤其上了大學,明白以她的條件根本用不著屈就時,她就會後悔今天的選擇。龍始想得實際,看著眼前女子的目光微變。

  接受了她的奉獻之後,他當然會開始以真心待之,而且自她回來近一星期的表現,令他開始試著去相信她,相信她無論現在或者是未來都不會放棄他、嫌棄他。

  一個人再有錢,只要身體上有殘缺,總會潛意識認為自己配不上別人。

  就因為他比一般人傲,他就比一般人更自嫌,然後也覺得他人嫌棄他。但風不會也不可以嫌棄他,在她以花瓶砸自己的腳時,她已經沒有退路。

  她明知道奉獻之後會換來他的真心,她就不能嫌棄他,否則,她就是背叛了他。

  背叛是一條大罪!

  而他,不會允許她犯罪,在那之前,他會殺了她。

  任隨風輕輕顫抖著,因為龍始在她耳邊呵氣。她再精明,卻怎麼也猜不到這個男人在溫柔對她的同時,心中竟有殺掉她的打算。

  「始哥是最棒的,你做生意的手段高明得連大學用書也沒有……嗯!始哥!」她低叫一聲,搗住被他舔濕的耳朵,他怎麼可以把舌頭探入她的耳窩中!

  他低沉的笑聲中有著他往昔的自信,大手一托,便把她小小的後腦勺抓牢,然後,唇上一陣溫軟濕熱,他奪取的過程快得讓人措手不及,讓她連臉紅的時間也沒有。

  任隨風怯怯地閉上眼,只覺得他的唇熱熱的,也不算太難受……

  這麼近的接觸讓她更清楚他的體味,混合了煙草和肥皂的氣味很陽剛、很男性,和她的不同。這種分別令她強烈意識到對方是個男人,而她是個女人,有著這種認知,她就覺得唇上的感覺變得麻辣,血液淨往腦門沖,呼吸也變得極為困難,只想快一點停止。

  於是,她勉強地張開雙唇,喘息地道:

  「夠了……」

  但他不夠!龍始甚至做出更私密的探詢,當他的舌頭溜入她的唇齒間時,真的嚇壞了她,從沒有人告訴她吻是這樣子的,她想閉上嘴巴,想逃開這種過分親密的接觸,但他吻得太深,手也抱得好緊,根本不讓她逃開,硬逼她體會兩唇相吻的滋味。

  感到懷中女子快癱軟成泥,龍始才把吻放淺,好一會才放過她。

  「初吻?」他的氣息濃濁,要她回答他明知的事實。

  她無力地點頭,身體又麻又軟,肺部也因方纔的長吻呼吸困難而疼痛著。

  「風,我的風……」他輕聲呢喃,用了「我的」二字,代表了佔有和專屬。

  他的傲令他的矛盾,一方面自嫌配不上她,一方面又覺他的身家雄厚,有資格要求她絕對的純潔。

  一個新的想法在他腦中形成——女人,總會對自己第一個男人有專屬的感覺,無論在任何時代都一樣,那他趁這時候得到她,她背叛他的機率是否會下降?

  他不能相信她,也因為她太小,小地那顆心仍不夠完整去作明智選擇。

  但若這顆心還小時,給她灌輸他認為是明智的思想,那……

  不想失去她,才不讓她去唸書,但若先改變她,再讓她去唸書,就無所謂了吧!他不捨扼殺她的理想,她是這般惹人憐惜呀!

  若開闊她的眼界,那時候她仍選擇他,才可見她的真心。不過,在這之前,他會讓她明白,她的選擇只可以是他。

  任隨風茫然地睜開眼,就這麼撞入龍始那雙毫無情緒的黑鑽眼眸之中,她著實嚇了一大跳。

  他的眼神太沉靜,像在觀察她一樣。男人在接吻之後,都會這樣子看人的嗎?

  「你胸口上,那個屬於我的『印記』還在吧!」他的聲音沒有高低起伏,加上那樣的眼神,讓她覺得他在算計什麼事似的。

  這個認知讓她腦內的熱度急速冷卻,他是在試探他的奉獻可以有多徹底嗎?

  「讓我看。」他命令。

  以命令,得到一個女人。

  她半垂下眼,別無選擇地抬手,微顫著解開襯衫的第一顆扣子,他的注視令平日易如反掌的動作變得艱難萬分。

  她的順從,令他滿意地扯動唇角,無情的瞳仁稍稍有了溫柔。

  他不會動手,他要的是「奉獻」,她很清楚,這令他異常耐心地看著她笨拙地解著扣子。

  她垂下的眼中有著他看不到的無奈、難堪和理所當然的矛盾,也有著一個女孩該有的害羞和害怕——終於要成為他的女人了。

  她環胸遮掩的動作讓她的胸部看上去更豐滿,他輕笑,抓開她的手,驚艷地看著這個已長大的孩子。

  「始……」他以濃濁的語音讀出她左胸上的字。

  然後,敏感的肌膚感到他手指的碰觸,她馬上顫了一下,有種無形的壓迫感教她害怕,尤其那兩道視線,即使閉上眼,她仍感受到它們是何等凌厲灼熱。

  「別動。」他溫柔地命令,和方纔的平板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

  她乖乖的不敢動,他的手指再次爬上了她的胸口,輕輕描著那個始字,然後往下……

  「會……很痛嗎?」她不可能不怕,尤其他剛扯下了她的裙子。

  「別怕,我不會弄得你太痛的。」他知道自己很過分,她還這麼小!

  但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接受了她的奉獻,自會動心,為確保他日後有全然的回報,他不得不先把她據為己有。她太小,女人那種專屬於第一個男人的感覺會很強烈,所以才是時候。

  龍始把全裸的她放上床,馬上壓住她,但這動作卻嚇著了她。

  他低咒了聲,就算要折她的翼,也不用急得像個十來歲的少年吧!他吐出了大口氣,撐起身子懸在她上方,輕聲道:「別怕,這沒什麼,你別怕。」

  這還沒什麼嗎?她好想尖叫,但硬生生忍了下來,半睜開眼,看著上方的男人,陽光自落地窗灑了進來,照在這強壯的身體上,竟有種不真實感,可是抱著自己的手卻真實得教她想哭。

  「叫你別怕!」他的聲音帶著苛訴的同時,又想安撫受驚的她。

  「對不起。」她抬手,抱住了她的脖頸。「我知道給你添麻煩了……可是我不會……才會怕……」低姿態才對付得了大男人,硬碰硬的確可以留住他的眼光,但最後也留不了他的心——因為大女人不肯放下自我、尊嚴去奉獻,而龍始懶於花費心神去掠奪,只要索取女人的奉獻。 

         ☆        ☆        ☆   

  龍始低頭輕吻靠在他胸膛上休息的女孩,對她揚起一個淡淡的笑容——那是他最溫柔的表情。

  以她的童貞換回來的溫柔表情。

  她什麼也沒有了,連身體也不屬於自己了,卻只可換來這麼一個溫柔的表情。

  然而,她能有什麼不滿,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既然是自己的問題,就無權怨天尤人。

  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她的眼眶仍要刺痛、喉嚨仍要發燙?眼淚為什麼仍要往下掉?

  「怎麼哭了?」他覺得奇怪,方纔她痛也沒哭,怎麼反而在事後才哭?

  是後悔了嗎?龍始皺眉,不想這般想她,可是不是後悔,她又怎麼會哭?

  龍始把她擁緊,讓她在他懷裡哭,她哭泣時,永遠無聲,只有淚,讓人更心疼。

  這刻,她終於有種屬於這個男人的感覺,這片胸膛、這雙手臂會一直和她互相扶持到老。

  肉體的關係使一切感覺實在化,也使她正正式式地面對龍始。以往,她雖然有屬於龍始的認知,但卻總想逃避,總在心底埋怨,但現在卻不能再如此了,若非能全心全意以真心待他,她只會永遠被自己的逃避纏死,進而只會「忍受」他。既是如此,為了他,也為了自己好過一點,何不真心待他?

  越是這樣想,她的淚就掉得更急,長久以來的委屈和壓力一次決堤,所有卑屈的無奈也盡情發洩出來。

  這是她回來之後,第一次真心的淚。

  待她哭歇,龍始才輕聲問道:「到底怎麼了?哭得這般難過,你方才是不願意。」

  「不是的。」她急忙搖頭。「我只是覺得感動……你剛才笑得好溫柔,讓我好感動……就算再痛也值得了。」她嘗試解釋自己的感覺。

  龍始聞言,有點內疚自己剛才的想法,更珍愛地擁抱她,輕輕吻著她汗濕的額,只覺得自己走對了棋。

  感到龍始真心的憐愛,任隨風知道,這是個向他提出要求的好時機。

  為了他好,她不想他被他自己的驕傲毀掉呀!

  「始哥。」她自他的懷中抬頭。

  「嗯?」他喜歡她的仰視,帶著仰慕、崇拜的心情,是那般可人,輕易地綁住他的心。

  「那個……」她顯得有些靦腆。「你喜不喜歡鋼琴?」

  龍始在她的眼中讀到真誠的期待,便點了頭。

  她反射性地綻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明天彈給你聽好不好?」

  「你會彈?」他有些驚訝。

  「只是會一點。」他的驚訝讓她有些害羞。

  他抓起她的手,細心地看著,怎麼也看不出這雙小手除了會用槍之外,竟會彈琴!

  到底她在出國時,還學會了什麼?又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想想她以往定時寄給他的E-mail,只不過是報告學業進度,只有一次較特別一點——她向他請教如何把追求者趕走。

  呃?那時她是在試探他對她有沒有意思?在她十三、四歲時,她已經喜歡他?龍始有點不能相信,但沾在下身的鮮紅濕潤卻教他不能自持——她真的喜歡自己好久了吧!

  任隨風大概作們也沒想到自己當年的無心竟幫了自己,得到他更進一步的信任。

  「始哥想聽什麼?」回來一星期也沒彈過琴,若知道他喜歡聽什麼,她可以先練習一下。

  「你彈什麼我都愛聽。」他對音樂根本沒半分認識。「我會叫人搬琴房的琴上來。」

  「不用啊!我們下去不就行了嗎?」這才是她的目的。

  「我不想出房。」他臉色未變,捧起她的臉珍愛地輕吻。

  她的眼馬上盈滿失望,讓他看夠十秒之後,才勉強地笑著說:「好,依你。」

  龍始見她這簷子,不忍地問:「為什麼呢?你明知……唉!在哪裡彈都一樣啊!」

  她的淚水馬上在眼眶中打滾,委屈地道:「我只是……想始哥出去走走……悶在房中會生病……」她的肩膀開始因壓抑哭泣而顫抖。「但始哥不喜歡……我不會造次要求了……」

  「瞧你說什麼話!」她的話令他更生憐愛,又好氣又好笑,心頭更是溫暖無比。「你呀,芝麻小事也哭,一點也不像小時候般堅強。」

  「我……我……」她故意不起拭滾下的淚,意圖勾起他更多的憐惜。「我也不想的,可是一面對始哥,我就好亂……我也討厭這樣的自己……」

  「傻孩子。」他溫柔得連自己也不敢相信。「你那麼想我出去嗎?」一定有人多事,向她說了些什麼,不然她不會敢向他要求這件事。

  但她只是為他好,他自己也很明白不該這樣子逃避,可是他的腳……

  但當任隨風用力點頭,用無限渴望的眼光看他時,他還可以不答應嗎?不是個簡單的要求,怎可不滿足她?可是,一出去,所有人也會見著他的腳——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她可有勇氣和他站在一起?在房裡談情說愛根本沒用,除去了象牙塔,她還會留在他身邊嗎?

  現實是殘酷的,他已不懂何謂安全感,他無法控制自己,一次又一次想試探她的奉獻到達什麼程度,卻又怕人心經不起考驗——

  似乎,他在這一星期的相處中,放下太多感情了。這樣的話,她的調查報告中,最好沒有一絲一毫的差錯,不然的話……

  她以為他是怕別人的眼光才猶豫,立即道:「我會陪著你!」

  龍始決定賭一次,點了頭。

  要踏出這間房所需要的,不再只是勇氣,而是她忠誠的支持。

  「謝謝……」任隨風因他的答允而落下更多的淚。

  她很明白,他肯走出這間房離開東翼,去龍宅主樓是需要極大的勇氣,他將會面對所有人的眼光,瞭解自己的不全。

  這一定會傷害了他……可是若他不肯正視自己的殘缺,她又怎能讓他站起來?

  「小傻瓜,怎麼又哭了?」他無奈地失笑。

  任他的血親說破了嘴也不行,卻因為她的要求……他……他真的愛上了她!

  她終於明白世人感動時的感覺,那教她想擁抱他、親近他。

  龍始回抱著她,光是這樣擁抱她,他也覺滿足,腦中同時出現她的淚顏,那教他感動,也明白了什麼叫「禽獸不如」。他硬要她獻身,反是他懷疑她後悔,上床也只為折她的翼……

  「風?」感到耳窩的濕潤,龍始馬上拉回心神。

  「這樣……不對嗎?你剛剛也是這樣開始。」任隨風低啞地輕問,大大的眼對上了他的,讓他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渴望——對他的渴望。

  「風……」這樣可以嗎?他覺得再要她,好像在欺負小孩,她什麼也不懂,只會模仿他,這樣真的沒問題嗎?他好怕會再一次弄痛她、駭著她,她才剛失身於他,再來一次,她可以受得了嗎?可是……

  任隨風感到他抵在大腿上的熱硬,她已經人事,自然明白那是什麼,小手輕輕撫摸他的胸膛,暗啞地道:「在明天探彈琴之前,我一定要先練習一下。」

  「怎麼練?」

  「彈你。」她翻身,伏在他的胸膛上,努力回憶他方才怎麼做,然後全數用回他身上。

  「我?」龍始含笑,抓起她的小手,引導她怎麼做。「未來的鋼琴大師,你似乎需要名師指導哦!」

  她無法不臉紅,掌中仍染著她的處子血的男性讓她的手顫抖。

  他笑,一個翻身,便把她壓在身下。「我希望你的夢想不是做鋼琴家。」他拉起她的手,環上自己的肩膀。

  「我……我的夢想……」他取笑她的話讓她有片刻恍惚。

  「女孩子總是有夢想的,你的夢想是什麼?」他順著這個話題接下去,大手同時滑至她的私密部位,小心翼翼地為她準備。

  任隨風咬著唇,他的動作太……

  「別人問你話,怎可不回答?」他逗她。「回答我!」

  「夢想……」她抓住腦中剩下的些許理智。「開一家……小小的咖啡店……和我最愛的男人……平凡地生活……」

  他笑看她平凡的夢,然後道:「不可能吧!我像是會為了一杯十來二十塊錢的咖啡而賣笑的男人嗎?」

  聞言,她陡地清醒。

  「始——啊!」她已被貫穿。

  「你的夢想,該是陪在我身邊,成為我的女人!」龍始看著她的無錯表情,滿足地歎息。

  她閉上眼,明白了何謂「差距」。

  就算是殘廢,他仍是傲,仍是不凡,仍是龍家的大少爺。

  要與這男人活一輩子的事實,是多麼的不真實,他們之間根本沒有所謂的交流。

  「噓,乖女孩,是不是仍痛?」

  她張開眼,馬上映進他溫柔的俊臉,額角不斷冒汗,明顯是在壓抑自己的衝動去呵護她。

  罷了,奉獻之後,她自要以他為天,他的想法就是她的想法,不容有異!

  「風……我慢一點……你放鬆……」

  耳畔的男音是這般溫存,她……還求什麼?還想要什麼?

  要愛上他,不難的,真的不難。

  只要,她不再是她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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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10 00:03:3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任隨風勾引爸爸!」龍萌月氣沖沖地衝入飯廳,對全餐桌的人大叫。

  龍終好奇她怎麼理解「勾引」二字,因為她已不只一次說小風勾引大哥了。

  「我知道大哥不見你而只肯見小風讓你很不高興,但你的措辭未免過分了點,而且你知道什麼叫勾引了嗎?小孩子不可以亂說話。」

  見每個大人都不理她,連那個六歲的龍羽也專注於碟上的煎蛋,又瞥見任隨風似笑非笑的嘲弄表情,一時氣不過,她便大叫:「她和爸爸一起洗澡!就在今早,他們一起去洗澡!」

  是立即的,龍終把剛入口的牛奶噴了出來,其餘人等一致地抬頭看向任隨風,連龍羽也感到氣氛不對,停了用餐的動作。

  龍易示意任隨風堅持,他暫時不想他們的事曝光,事情曝光,只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因為小風將死!龍易嘴角微揚,包含著他獨有的殘忍和算計。

  任隨風收到指示,便道:「不是一起,我只是替始哥洗澡擦背。」一番話說得雲淡風輕,又笑得像孩子般天真。「其實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昨晚始哥扭傷了右手,一個人脫不下睡衣,手又勾不到後背,又怕弄濕右手的紗布,便叫我替他擦背。」她的語氣彷彿這再正常不過,理所當然得令問者覺得自己猥瑣,想錯了方向。「小孩子看到就覺不妥,但若是大人看到就不同了。」末了,她還故意加上一句,讓他們潛意識有了大人和小孩子的分別。

  「也對,小孩子就愛大驚小怪。」龍終同意地點頭。

  這令龍萌月為之氣結。「不是的,她真的勾引爸爸!昨晚我在爸爸房門外聽到他們——」她真的有聽到。

  愚蠢啊!難道她還看不出丁盈的臉色有多難看嗎?

  「小月,你不覺自己的話太過分嗎?小風就算和阿始在一起又怎樣了。」丁盈果真生氣了。

  怎樣了?爸爸是她的!為什麼沒人懂她?龍萌月紅了眼眶,隨即跑離飯廳,不肯淚灑人前。

  抱歉,她也不想欺負小孩的。任隨風不怎麼有誠意地在心中道歉。

  「下一次,小風你便避忌一下,龍始不喜歡下人碰他,你可以叫我們幫忙的。」龍終覺得她太單純,幸好龍始當她是妹妹,要不然不把她吃了才是怪事,龍終想著。「你始終是個女孩。」

  早已不是了。任隨風搖了搖頭道:「始哥不會喜歡你們看到他需要人幫助的樣子,那是他的最後尊嚴。」她見眾人語塞,便繼續道:「我是他帶大的,服侍他是我的義務,沒有所謂的妥當不妥當。」似對又似不對,教人難以反駁。

  龍易微微地笑了。

  愛情故事若沒有第三者,又怎會成事呢?所以,還差一個配角。

  「小風,今晚宅裡有客人,你有沒有禮服?」龍易話題一轉,客廳氣氛馬上一鬆。

  呃?任隨風疑惑地看著他。

  「爸,我不想結婚。」龍續沉重地開口。

  「二哥,又不是真的要結婚,只不過是相親,人家周氏三姐妹任你挑——」

  龍終的話被龍續截斷:「那讓你。」

  「請問今晚是?」任隨風真正意思,是想問龍續的相親干她什麼事?

  「二哥相親呀!」龍終搶著回答。

  他的搶白,令龍易有了不用回答的權利,使任隨風失去探知真相的機會。

  「對了,小風沒有禮服吧!你喜歡什麼顏色?」龍易似是體貼地問。「你和小盈一樣,穿白色一定很好看。」他根本已決定她要不要買和買什麼顏色,問她只不過是表面上的禮貌。

  任隨風看著龍易的笑,心中的不安不斷擴大,他,到底想幹什麼?
   
         ☆        ☆        ☆
   
  「好奇妙啊!」龍始一低呼。

  「什麼好奇妙?」任隨風一邊彈,一邊向從後方抱著她的男人發問。

  「你的手好奇妙!在琴鍵上遊走得好快,好像在跳舞。」他不懂音樂,對他而言,這是個不同的世界,他根本不懂怎麼彈才叫好,只覺她的手好巧。

  「始哥要不要試試?」她停下彈琴的動作,拉起他抱在自己腰上的手,放到琴鍵上。「我們一起彈。」

  他含笑,縱容她的興致,任她拉著他的手彈出一首走調的曲子。

  「我還是彈你比較有天分。」他輕輕耳語。

  她渾身一顫,因為他突然吻咬她的脖子,一雙大手同時反過來握住她的手。

  「我想現在彈你。」對他而言,彈她比聽她彈這些無聊的音樂有趣多了,這些叮叮噹噹的聲音根本不及她的嬌喘好聽。

  「始哥……房外……」她知道有些人會在床以外的地方做,可是——

  「沒人敢近來的。」一想到方才遇到的下人仍是看上帝似的崇敬眼光看他,而沒有預期的難堪,他就自傲不已。

  那些下人先是驚訝,但不出三秒便擺出以往的卑微樣,恭恭敬敬地叫他大少爺。

  還是一樣的,他還是龍家大少。

  「他們知道我在這裡,沒我的命令,怎敢進來?」他翻轉她,讓她面向他,跨坐在他的大腿上。「乖孩子,抱著我,我會教你。」她昨晚的溫柔使他依戀不已,讓他一直不斷回味。

  她乖乖地順從他,其實她還未完全適應這種事,但他想,那她就不可能不給。

  「嗯……」她咬緊不喊讓他不悅,便命令:「我要你叫!叫到全宅的人都知道我們在做愛!」

  他知道了嗎?早餐上她隱瞞他們關係的事,他的人已經告訴了他?不然,他怎會如此不悅?在她體內的男性正在訴說他的憤怒。

  「叫出來!」他的命令中混著純男性的慾望。「做我龍始的女人讓你見不得人嗎?」

  耳邊的咆哮讓她顧不得龍易的指示,放縱地呻吟出來,一步一步邁向高峰……

  龍始拉她坐好,抄起一旁的面紙,為她清理。

  「我自己清理就行了!」她急急地抓住他的手,下意識抬頭看他,卻望入他那雙暗遠深邃的黑瞳之中,突然說不了話。

  「我來吧。」他輕啄她的唇,繼續手邊的動作,唇角揚起一抹邪魅的笑。

  屬於他的東西,一定要留點「味道」的。

  她有點不知所措,只好道:「謝謝始哥。」然後便垂下眼,不敢看他。

  「你總是如此客氣。」他知道這是她的習慣,一時間改不了,也就由著她,但他不會讓她這樣子分你我太久的,成了他的人之後,他們就是一體的,和自己客氣多麼的奇怪。

  他整理好彼此的衣物,看著她掏出手帕,為他拭去額際的汗,等她開口解釋。

  她明白他的意思,便吐出一個極為合理的答案:「你的對象,該是小月也喜歡的人……我若承認了,她會更不高興。」

  「你不承認,她剛才也不見得很高興。」

  小月不過是想其他人趕風走,但若那些敬愛他的弟弟們知道了風是他的女人,又豈會違背他的意願而趕走他們的大嫂?

  「別管小月那丫頭,她再這樣,早晚會被爸爸送走。」扮壞人的一向是龍易,不是他。

  對爸來說,以龍萌月換來任隨風絕對是超值的,風嫁進來會成為他的助手,更可以為他產下孫子,這樣的女人教出來的孩子一定優秀,相比之下,會成為他人婦的小月便是毫無作用。

  女人,對龍家男人而言,不過是一件可以任由他們計算價值的貨物,即使是親兒也一樣。

  尤其,小月太任性。

  任性等同不理智,不理智就是愚蠢,蠢等於弱,而弱者只有被放棄的下場。

  他事不關己的態度和冷酷的語氣讓任隨風有點不敢相信,小月是他的女兒啊!

  但親兒又如何?這裡沒有對與錯,只有強與弱,就像始哥的前妻,自知弱就不該嫁進來,嫁了進來又不變強,就是她的錯。任隨風的價值觀早已扭曲,因為她在一個扭曲的環境長大,讓她明白什麼叫淘汰,什麼叫弱肉強食。

  「她強,你就會疼她?」一如龍易只疼夠強的兒子。

  他笑,不置可否,她卻誤以為是,念在出國前的相處,她該提點小月一二的。

  可是,連任隨風也想不到,龍始根本不會疼他的子嗣,龍萌月是,將來她為他生的也是。

  「你不捨小月?」龍始霍地抓住她為他拭汗的手。

  「始哥?」她不明所以。

  「別對我以外的人有感情啊。」他以開玩笑的口吻說。

  在他毀滅性的感情之中,僅容許他眼中只有一個任隨風,其他人,就算是她的子女,也別妄想分得他一丁點的愛——父愛也不可能!他只會把所有感情投注於她身上。

  所以,她必須也如此回報他。

  不能怪他,奉獻的是他,那她就該只有他!

  「我只有始哥。」她以為他說的是其他男人,立刻表現心意。

  她堅定的眼神讓龍始著迷,因做愛而泛起的紅暈教龍始憐愛,突然笑了出聲。

  「今晚的女人真可憐,有你這個又美又有修養的女人在,她們一定給比下去,怎可能吸引得了阿續?」他奪去她手上的手帕,吻著她的手,並反過來為她拭汗。

  他低笑著接受他的讚美,然後道:「都不流行相親了。」

  「大家族沒有流不流行的。」他發出低沉的輕笑。「我不准你去。」他的笑已消失。

  因為他覺得不妥,阿續相親,根本和風無關,若要看人,有爸一人就夠了,況且,龍家不會要個連槍也不會用的媳婦,那三姐妹能來給阿續相親,必定內有文章。

  而槍頭,指向了風。

  「但龍叔—」

  「就說你要教我彈琴好了。」龍始低頭,吻去她所有話。   

         ☆        ☆        ☆   

  「始哥,真的不用去嗎?楊叔來了一次——」唇上的手指讓任隨風乖乖住了口。

  「風,你只要聽我一個人的話就可以了。」沒等她回話,龍始又再次吻上她。

  正當兩人吻到難分難捨時,琴房的門被人用力推開,來人甚至連門也沒敲。

  「任小姐——」顯然,對方已被房內的情景嚇得自動消音。

  龍始的吻一向是激烈的,任誰看了,也會立刻臉紅走避,但他沒有,進來的男人只是呆站門口,震驚之外還有羞怒——

  怎麼可以!她不是一副局做至極、神聖不可侵犯的樣子嗎?她怎麼可以和一個男人這樣鬼混?

  男人眼光下移,不敢相信地瞪著龍始的腳——一個殘廢。

  「怎麼了?」任隨風不解任隨風為何停下吻。

  「有個不速之客。」龍始在她的唇上輕點一下,越覺把她吻迷糊是件可愛的事,瞧,她似乎還接收不到他在說什麼,只會被他牽著走。

  不速之客?任隨風才想抬頭,龍始卻立刻把她的臉轉回懷中,他不喜歡讓別人看到她被吻過後臉紅的摸樣,那是他專屬的景致。

  「怎麼?為了風而來?」剛才他叫的是風,那他應該就是爸找來有害於風的「客人」。

  「風是我的。」龍始佔有地抱住任隨風。「你滾吧!」

  「憑你這跛子也配?!」男人忍受不了龍始高高在上的姿態,一時失言也不自知。

  龍始不怒反笑,語氣平靜地道:「就因為你這句話,我就可以把你分屍。」

  在龍始充滿平靜卻帶殺意的注視下,男人早已背脊發涼,要不是為了任隨風而硬撐,恐怕早以癱軟在地上。

  任隨風勉強自龍始的懷中轉回小臉,想看看是誰敢對龍始不敬。

  「Mr.周!」任隨風不敢相信地低叫。

  「任小姐,」一見伊人,周東顯便忘了害怕。「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你突然離開英國,我……」他立即向她傾訴深情。

  這個人,是風在英國唸書時的追求者?一個有腳的男人?龍始開始不平衡地注視周東顯,在任何角度去看,他龍始均比他出色,風也選擇了他,但其實是他龍始輸了,輸了一對腳!

  「我以為你不肯跟我去德國萊比錫大學,是因為柏林交響樂團挖掘你……」他像連珠炮似的說著話。「你不會進柏林交響樂團吧!你知道,我從不帶人去德國,你也知道,我絕對可以讓你……」

  「我清楚你在音樂界的地位,但我要的不是這些,我之前已經說得很明白——」

  「但你方才彈琴了呀!」說完之後,周東顯整個人僵住,瞳孔猛地收縮,不敢相信地指著龍始。「你說你的琴只為一個人而彈,你說你已不想再以思念去彈琴,除非那個人明白了你的心意……」

  那是任隨風回來的三個月下的伏筆之一,她知道龍始會調查她,這些事必能感動他,現在這些事由周東顯說出來,證明她一早選擇了他,效果會更好吧!

  但周東顯的下一句話,卻教任隨風鐵青了臉。

  「你竟然為了這個跛子而自毀前程!」他第二次罵龍始是跛子。

  「你說我大哥是什麼?」冰冷至極的聲音包含著濃烈的殺意,是龍續。「有種,你再說一次!」他逼前一步,嚇得周東顯急退一步。

  「這個跛子是你大哥——」周東顯還未說完,人已被龍續一拳擊中,牙齒也掉了幾顆。

  「楊叔。」龍始一聲輕喚,楊管家不出十秒便出現琴房供他差遣。「送客。」『送』得越『遠』越好。他的唇邊揚起一抹殘忍。

  「是的。」楊管家突兀地拿出襟口的白手套戴上,然後強硬地扣住周東顯的手臂道:「周先生,請!」也不等人回應,楊管家便把人強拖出去。

  「大哥,我先下去。」龍續想和楊管家一起去「送客」。

  「阿續。」龍始卻叫住了他,見他站定,看向他,龍始才續道:「風是我的。」

  龍續點頭,他整天待在主樓,一知道龍始肯走出房,便馬上趕來琴房,卻聽到連續不斷的男女喘息聲,他還能不知道小風是誰的嗎?不只他,只要在今天待過主樓的人,都知道他們的關係了。

  而龍始選擇當面告訴他,就是信任他,要他打退其他想接近小風的男人,要他保護她。

  受到龍始的信任使一向酷得過火的龍續笑了,笑得很淡很淡。在龍家,信任,就是承認。

  在龍余之外,大哥終於承認了他。

  只是他怎麼也想不到,所謂的承認,全是他的一廂情願,龍始不過是看中他的心理,以圖他的誓死忠貞。

  風太重要了,就算以一個親弟弟的命換回風的安全也不算什麼。

  連他自己也不懂,一樣是奉獻,但他對前妻和風的態度怎會如此不同?他對風太執著了。

  但再重要也沒用,他的腳……

  任隨風咬著下唇,仍在自責著,她該知道是周東顯的,在她認識的人中,只有他姓周,只有他有三個妹妹。

  因為她的疏忽,竟被這個混帳傷了始哥!

  她自責的樣子令龍始極不平衡,她為什麼要對那個男人的死而神傷?

  他的殘廢,使他不信任她,進而誤會了她是可憐周東顯,這令他再一次自嫌和自棄。

  「對不起。」任隨風在龍續走後,首先打破沉默。

  「你沒對不起我什麼。」他搖搖頭,抱著她的手鬆開。

  這駭著了她,尤其是他的眼神,他從不曾這樣看她——不甘和憤怒中夾著憐惜,同時又帶著想放棄卻又放不了手的恨意。

  她嚴重地擾亂了他、影響了他,而一向傲得足以比天的他,竟接受了這種情況,甚至樂於如此。

  太不像他了。

  任隨風面對這樣明明激動萬分,卻又超乎常理地平靜的龍始,一下子也慌了手腳,及得快要哭出來。

  她從不曾見過這樣的始哥呀!

  他極端的憤恨,來自他自身的脆弱,包括了他的腳,也包括了他的風。

  「對不起,我……壞了你的興致了。」任隨風以她一貫的方式去處理,不同的是,她有的不是假意,而是真心。

  是了,他明白了,同樣是奉獻,為什麼風會令他如此執著。

  她明明強得可以,卻又不合理地弱,就像她九歲時,理智地選擇了龍家,出賣了她的爸爸,卻又因母親的死而無聲痛哭,同時向父親的屍體連開數槍,強得教人懷疑她是否只有九歲,但下一秒她又脆弱得如一般孩子,在他懷中哭至睡去。

  龍家男人對一條弱得徹底的蟲,就像他的前妻只會讓他反感得不得了;但風不是,她是強與弱的極端矛盾組合。

  所以,他瘋狂地執著於她。

  只因這份包含強大力量的脆弱。

  「別用這副要人同情的語氣和我說話!」

  不想再執著於她,因為她好得讓他連仰慕也自慚形穢——無論是她,抑或是她的追求者。

  可是,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是的,後悔,二十九年來,他第一次明白什麼叫後悔。

  風的杏眼中,自驚愕轉至受傷的神色不到一秒,那雙眼甚至馬上紅了起來,大大的淚珠立刻湧上——他的話傷害了這個愛慕他的女子了。

  「對不起……對不起……」她並不真的覺得自己有錯,只是不知道要怎麼辦,潛意識便主宰了她,令她道歉。

  為什麼呢?她沒有錯,卻仍向他道歉。龍始咬緊牙關,撇開頭,沒有看她。

  愛,令她包容他、遷就他、以他為天……他一向覺得理所當然,這些是女人的份內事!但是,原來這世上有個會反過來遷就她、愛護她的男人,和她有相同的嗜好,可以給予她前程,伴她飛翔萬裡……

  最重要,是他健全。

  「我……」任隨風見龍始自己推動輪椅,向房門走去,內心損失慌成一團。

  她錯了嗎?錯在讓他走出房,讓他比較了健全和不健全?

  若是這樣會令他憤恨她,她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因為愛上,她可以包容他的殘缺,沒有人可以忍受丈夫的不全,但女人可以忍受情人的一切不是。

  為什麼一定要站起來?不站起來,他一樣可以管理公司的呀!不,就算他不管公司……也是可以的,只要他會永遠在她身邊的話。

  眼見他決絕地走,後悔的感覺馬上侵蝕了她的心臟,流進她的血液,入侵她每根神經。

  從不知道自己會有這會總時候——脆弱、無助;從不知道自己會有這麼的一刻悔恨、絕望。

  在交出自己之後,她把真心、希望和未來也一併交到這個男人的手上,現下卻一聲淒絕的嗚咽聲逸出她的喉嚨,令龍始震驚地停了下來,他從沒聽過她這種聲音,太淒楚滄涼——只因為,他的離開?

  直到這一刻才知道,卑微的不是她,而是他……龍始的手微微顫抖,眼眶有片刻刺痛,他閉上了眼,任由一切感覺在體內流竄,放任自己回頭,再度擁抱了他的風。

  「對不起……對不起……」她哭泣得像個孩子,脆弱絕望地攀附著他。

  「永遠也別向我說對不起。」龍始緊緊抱著她,輕聲安慰著她的同時,也是安慰了自己。

  「我只有……你了……別不理我……」她哭到聲音走調。

  再也沒有以往的任隨風了,再也沒有。

  「傻孩子,我怎會不理你?」龍始閉上眼,感受她的體溫帶來的滿足感和實在感,這是他生存了這麼多年,第一次擁有自己生命的感覺。她說她只有他,她何嘗不是?

  「始哥……」她抬頭,啞聲道:「真的對不起……」他不想站起來就由他吧!只要他快樂就可以了。

  「你太傻了。」他終於明白為何人感動會哭,感動是件簡單的事,只要一個人知足,即使只有一刻知足,感動就在那刻成立了。

  她沒有回話,只是抱著他輕聲啜泣。

  「別太寵我,你會寵壞我的!」英雄難過美人關,就是這麼一回事,再厲害的男人,在所愛的女人面前,也脆弱得彷若小孩。

  「別哭了,乖,快別哭了。」他吻著她臉蛋的每一處,直到她不再流淚,直到她的身子連因哭泣而產生的顫抖也消去時,才抱著她回房。

  什麼也無所謂了。任隨風在他身下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也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和自我。

  因為她不再是她,所以她愛上了龍始;又或者是,因為愛上了龍始,她才不再是她?

  可是,這些都不再重要了。

  就在當晚,任隨風的調查報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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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10 00:04: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她已經五天沒見過始哥了,他還在介意琴房的事嗎?但那夜他們仍在溫存呀!

  她憂慮、焦躁、不安,她覺得事情已經失去控制,她完全陷入本由她操控的計劃之中,像瘋了般愛戀著龍始。

  她因而更覺心神耗盡,因為在這件事情上,還有一個龍易杵在中間。

  她知道龍易叫來周東顯的原因,同為龍家男人,他當然知道龍家男人近乎變態的佔有慾強到怎樣的地步,情敵的出現,必定刺激了龍始——他想以激將法逼龍始去復健。

  但事實只證明他弄巧成拙,龍始現在又回到她回來之前的狀況,誰也不見。

  他們的事全宅無人不知,個個紛表關心,特別是龍終,總在問長問短希望幫得上忙。

  但感情的事,外人又怎能幫得上忙?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每晚在房裡哭,哭到累才睡。

  因為睡得太沉,所以她根本不知道龍始每晚的到來。

  龍始坐在輪椅上,就著窗外微弱的月光看著她。

  「始哥……」任隨風趴在床上睡,眼睫還有著淚。

  她連睡覺也可以演戲嗎?抑或她知道他每晚也偷偷來看她?才裝睡扮哭?

  調查報告上有太多感人的事,要不是全集中在她回來之前的三個月,要不是知道是龍易叫她回來,他真的會感動到抱著她哭。

  可惜龍易出賣了你,孩子。

  姓周的出現,是龍易安排來刺激他的,他是龍易的兒子,當然知道龍易在玩什麼把戲。

  本來,他該照著龍易的劇本一樣,憤恨地把背叛了他的任隨風殺掉,然後以恨為動力,再一次傲視天下,但龍易錯估了他的執著。

  這不為奇,龍易根本不會愛人,又怎會知道愛上一個人之後,會執著到什麼地步?

  就連他自身也料想不到自己會陷得這麼深。

  他不該在調查報告來之前,便放任自己回應她的奉獻,他不該這麼輕易便愛上她,不該在得知真相之後,仍捨不得殺了她。

  背叛他是大罪!可他卻……愛上一個人之後,他不再是他了。

  回想這一段日子,她總是一副愛慕他的姿態,到底她……是否真心愛過他?

  想起她再次介入他的生命時,他由輕視、排斥到欣喜若狂的時間,短暫得教他措手不及,現在回首,才覺不合理。

  可是,這世上又有什麼是合理的呢?龍始閉上眼,當她是愛他的可以嗎?他接受不了她不愛他!

  在琴房那一夜,他沒有保留地把心給了她,讓她成為了自己的支柱,卻在一夕之間便崩潰。

  因為太愛,所以太恨,但卻又矛盾地下不了手。他不再是傲得比天的龍始,他不過是繞著她轉的可憐蟲,一條連殺她也下不了手、恨她也狠不了心的可憐蟲!

  龍始伸出手,拭去任隨風眼角的淚,本想就此收回手,但手卻自己有了意識,在她的臉上流連不去,輕輕拂開她粘在臉上的髮絲之後,又忍不住地輕吻她的唇。

  他不想弄醒她,因為不知要如何面對她,但在某種程度上又希望她會醒來,向他解釋一切。

  空氣中突來的歎息聲令任隨風轉醒,手自動摸出枕頭下的手槍,指向龍始——

  「始哥!」她驚喜地喊,丟下手槍,撲進他懷裡,又哭又笑。

  「你的警覺性有待加強,若進來的不是我,你已經死掉了。」他為什麼仍要教導她?她日後若遭人暗殺而死,也不干他的事!

  「乖,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和我說,但我累了,遲一點再說好嗎?」想聽她解釋,卻又不想,分也分不出是不是謊話不如放棄,寧可不聽。

  任隨風只好把話全吞回肚裡,抹掉眼淚,溫柔地笑著,一臉渴望、愛慕地看著。

  到底是她的演技精湛,還是他的眼變拙了?到底他傾向相信她,還是想定她的罪?到底他想她生,還是她死?還是,生與死,早已決定?

  他必須告訴自己,他不全是為了她,他其實是要報復龍易這樣對他。別以為什麼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呀!龍易!你要我以恨作為動力,不過是怕我有愛會不完美,我就偏要愛!

  一次的算計,就已是背叛,從此父子恩斷情絕,龍始再也沒喊過龍易「爸爸」。

  然而,風呢?她愛不愛他都好,她已是背叛了他的人,他卻……

  龍始吻著任隨風,倒上她的床,看著底下的她一臉任人宰割的摸樣,到底她是不是愛他?

  「始哥……」他立刻吻住她想說話的小嘴,他不要她說話,只要她的身體。

  這樣子,才有實在感,實在,才有安全感。   

         ☆        ☆        ☆   

  關係的恢復,是龍易始料未及的,在他想發動第二波攻擊時,龍始卻自毀一切。

  任隨風捧著親手做的晚餐去龍始的房間想給他一個驚喜,但一拉開門,卻是他給她驚嚇。

  龍始不斷地喘氣,滿臉汗水,衣服也被汗液侵濕,一臉痛苦地站立著!

  「始哥……」任隨風不敢相信地低叫。「你……可以站起來了?」

  她的出現讓龍始分了神,加上剛才的過度運動量,令他雙腳每一寸肌肉劇痛不已,一時的分神便讓他猛地倒下——在他的女人面前,他倒了下來。

  「始哥!」任隨風驚叫,一手鎖上門,隔絕一切,怕讓僕人看到他有失尊嚴的一幕。同時,隔絕了自己求生的路。

  龍始咬著下唇,全身劇烈地顫抖,他竟然在她面前倒了下來!他怎麼可以在她面前倒下!怎麼可以!不甘、怨憤的感覺漲了滿腔,任隨風蹲下查看他傷勢的舉動教他自尊受傷,一時之間令他失去理智地大吼:「滾開!別碰我!」

  「始哥!」她沒料到他會突然出手,硬受了他沒有理性的一擊,整個人便向後倒。

  他呆望自己的手,他怎會傷害了她?但當她爬了起來,企圖接近自己的舉動令他再一次發飆,失去理性地拔出衣服裡的短刃,向自己的腳插去。

  「這對該死的腳!」龍始突然爆出一聲大吼,要留下風,必須要有一雙健全的腳,但為什麼這雙腳卻要毀了自己的主人?為什麼風會選這時進來?為什麼要讓她看見他最不濟的一刻?

  「始哥!」她驚呼,馬上撲前,阻止他揮刀自殘。

  龍始再度揮開她,舉起刀,用力往下刺——

  一滴血滴到龍始臉上,一陣阻力令他下不了刀。

  他抬首,只見任隨風徒手抓住刀鋒,阻止他自殘身體。

  這個驚惶失措,害怕他受傷的表情,到底是真是假?抑或只是可憐他的腳?

  「別傷害自己,求求你,始哥。」她搖著頭,握住刀鋒的手是痛,卻不及眼見他自殘而阻止不了的心痛。

  寧可自己千瘡百孔也不希望對方受傷,這或許就是愛情吧!

  「請不要……請不要這樣子,復健是不能急的。」她是矛盾的,想他站起來,卻又不想他傷害了自己。

  太可怕了,那一天在琴房裡的事嚇怕了她,她不要他站起來了,再也不要了。

  而且,只要他站起身,再次接掌龍家的事業,他就不再是專屬於她一個人的了。

  他,將會是屬於龍家的、屬於龍易的、屬於幫會的、屬於公司的、屬於龍家四子的、屬於所有兄弟的,然後才是屬於她的。

  怎麼可以呢?只要他站起來,她就會失去他專注的愛!

  他不想站起來,她就別鼓勵他復健,他就會一輩子和她一起,一輩子以她為中心。

  和他一起逃,只要逃離龍家,他就是她的了——她愛的將來,就掌握在她自己手中。

  是的,她是自私的,但在愛得過深之後,又有誰可以偉大?尤其龍家一向不主張偉大呀!

  但若真這樣,始哥會快樂嗎?龍易會放過他們嗎?

  「放手!」龍始冷冷地說,希望以冷淡掩飾自己對她的關心。

  「你答應我不再胡來,我就馬上放手。」她的話音近乎是哀求。

  「我的是事,輪不到你算——」他的話卡在喉嚨深處,因為滴到他身上的血液突然流得急了三倍之多——她握刀握得更用力,只求阻止得了他。

  「不要……」她知道他為自己這狀況而難堪,但這是沒辦法的事呀!

  就是逼真至此的表情,他才陷落!龍始頭一次心軟得如此無力,鬆開了手。

  「為什麼要這樣子嚇我?」任隨風跪坐在他身邊,不管自己手心的傷比上次的腳傷深上幾倍,只求他別再自殘。「別再這樣子好不好?我很害怕!」

  龍始不答,只是緊盯著她的臉。

  他的眼神令她害怕,這種眼神和他硬要她獻身時一樣——像在觀察她。

  他的確是在觀察她,想在她臉上找出一絲破綻,一絲可以說服自己不殺她的破綻。

  怎可心軟不殺她?她背叛了他,又高高在上地施捨她的同情;怎可硬起心腸殺她?她是他發狂的執著愛戀呀!

  「告訴我,若他不叫你回來,你會不會為我而回來?」到了這一刻,他仍想保住她,只要她說出他想聽的答案,他絕下不了手。

  任隨風始終不夠老練,僵了一下,愣愣地回視他。

  沒有人可以查到龍易叫她回來的——除非是龍易自己洩的密。她早知道龍始會調查她,但想不到龍易會出賣她,但目的為何,她現在已無暇深究,此刻最重要的,是安撫這個男人。

  「為什麼呢?風!」龍始笑了,笑得教她害怕,笑得教她心寒。

  「我……」她想表明真心,但卻不知怎麼表達,只可吐出世間所有男女均說過的話:「我愛你。」這是她第一次表白。

  如果她不是龍易派來的,那該有多好?他甘願被騙的,他甘願的!

  然而,她怎能以這句話刺激他?這句話,等同了侮辱和背叛!

  「你真的愛我嗎?」他沒有等她回答,只是像在說服自己般道:「你真的愛吧!」

  「我只有你呀!」她知道他不相信她,但除了語言,她還可以怎麼說服他?

  這句話無疑是火上加油,若只有他,她怎麼不早一點向他坦白?只有他代表了只有他一個,什麼也沒有,只剩下他,只可相信他,既是如此,怎麼不告訴他?

  「若你只有我,我說什麼你都會做吧?」

  他抓緊了她的手肘,力道大得弄痛了她,但她咬牙忍住了。

  「你會做吧?」

  他不是在問她,而是在逼她點頭,她很清楚,在想證明自己的真心之下,無奈且天真地點了頭。

  毫無預告的,他推倒了她,撲在她身上,像頭發狂的野獸般撕裂她。

  「不——始哥!」她尖叫。「停……我好痛呀!」任隨風根本推不動他,加上兩手受傷,就更無力自保,只能任由他機械性地在自己身上律動。

  他怎麼可以如此待她?他要他做什麼都可以,但他怎麼可以這樣強迫她做這種事?!

  她最愛的男人竟如此傷害她!

  明知道這種事對她而言會產生極大的傷害,他卻仍這樣對她——儘管她是他最愛的女人。

  可是他忍心這樣傷害她,她又會是他最愛的女人嗎?她知道自己最初的動機不良,可是現在不是!她真心愛著他,他看不到嗎?他感覺不到嗎?

  說什麼愛情可以使心靈互相交流,全都是騙人的!

  若愛她,他怎會下得了手這樣對她?

  任隨風抵在他肩上的手無力地垂下,放在身體兩旁,身上的男人同時倒在她身上,抱著她喘息,然後像以往一般,憐惜地吻著她的臉蛋每一處——只是這一次,多了她的淚。

  「風,我說什麼你都會做的吧!」他對她空洞的眼神視而不見。「我要你嫁給我。」

  本來,這會是很動聽的一句話,可是現在卻再也沒有意義了。

  任隨風別開了臉,閉著的眼仍在流淚,感到他溫暖的手扳回自己的臉,感到他溫熱的唇吻上自己,卻再也沒半分感覺,甚至可以說是麻木了。

  很容易的,要毀滅一段感情、扼殺一個女人,太容易太容易了。

  「就算你不是真心,也無所謂了。」龍始歎了口氣,肉體的發洩的確令他怒氣減去,使他回復了人該有的理智——該說是,龍家人的理智。

  即使她讓他變得卑微,傲氣盡失,他也無所謂了,只要她在他身邊就行了。

  「風,你滿意了嗎?高興嗎?」他的笑容多麼的苦澀,卻又夾著某種程度上的嘲諷。

  她仍是閉眼流淚,一言不發。

  她任隨風,正正式式失去所有,就連這個男人……也不再是她的了。   

         ☆        ☆        ☆   

  「好好照顧自己。」龍易為任隨風拉開車門。「去到德國,我的人會來接應你。」接你去天堂。他在心中補上一句。

  阿始太像年輕時的他,令他有種執著,使他不到最後一刻也不想放棄他,所以,他只好犧牲任隨風這個人才——去到德國,他的人自會下手,在香港,阿始很容易會查到是他做的,在國外的話,他比較容易推到他的對頭人身上。

  是她自己找他幫忙離開,是她給他機會,這不干他的事。

  任隨風不發一言,定定地注視著龍易,過了好一會才彎身坐進房車之中。

  「小風,龍叔對這件事很抱歉,我並不知道阿始會有辦法查到我們之間的事的。」他關上車門,透過降下了的車窗和她說話。

  沉默了半秒之後,她輕聲問他:「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她再度注視龍易,清明的眼光令龍易有點不適,她憑什麼這樣看他?

  「小風,我不是你想的那樣。」他總要裝一下。

  「我又怎麼想你了?」她連笑的力氣也沒了。「龍叔,我累了,好累好累。」

  「我知道,所以你快點上機,早點去到德國,可以早點『休息』。」

  「為什麼呢?我受不了,也算是解脫吧!」她說了一句他不懂的話。

  「乖,別胡思亂想了。」拖太久,阿始發現她不見了,一定會追來。

  「怎樣也好,我終於知道,所謂的愛就是如此!」脆弱而無力,相愛而不能互信。「龍叔,我可以有要求嗎?」

  「說吧!」他點頭,他是個仁慈的男人,會答允死囚的要求的。

  「別讓他過度復健,要照醫生說的去做。」那一天,他就是太過胡來才會在她面前倒下,以他求效率的性格,他一定……站不站起來,已經和她無關了,他再也不屬於她,想他又有何用?

  世人認為,站起來對他而言才是好事,但在她不,她只是一個女人,一個除了愛他之外便什麼也不會的女人。但這個世界是由這些世人組成的,那事情合乎世人定下的規章,才是幸福吧!

  當一個人愛另一個人愛到什麼也沒時,注定會發生悲劇。

  太聰明了。龍易眼神微轉,她明白這一切都是他在背後興風作浪,卻沒有撕破臉,為的是不必深究,但她的聰明太令他惋惜,可是留她在世上太危險,龍家男人不該有愛的。

  但是,他龍易是冷情的,不是嗎?

  這個女人配得上阿始……也配得上他。

  「其實你可以留在香港,你知道,越危險的地方就越安全,在『我的保護』下,阿始找不到你的。」他別有深意。

  她的嘴角勾出一個嘲諷的弧度,低聲道:「我是你兒子的女人!」

  「楊貴妃也曾是壽王的女人,最後不也成了唐玄宗的女人?」他修長的手按到車窗的框框上,彎下了腰,近乎是紆尊降貴。

  「龍叔,沒有心的女人,要來又有何用?」她失笑,覺得荒謬,荒謬到令她害怕,但凡一件事超出世人該有的預算,便是荒謬,太荒謬便會使人害怕——尤其製造這荒謬的人是龍易,現在不說服他,怕他會硬來。

  結局,就像丁盈一樣。

  「就因為沒有心,要來才有價值。」她還嫩,不瞭解男人的征服欲。

  把一個無心的女人重新滋潤,讓她為自己死心塌地,那多有成就感,而且因為無心,為他辦起事來才夠狠!

  「龍叔,你知道的,我現下大聲尖叫,就可以把他引來。」

  「而你也知道,我若要你,你怎麼也逃不掉。」他大可即時在車上要了她,沒有人敢有意見。「別威脅男人,我也好,始也好,威脅就是挑戰,你該瞭解男人的劣根性。」

  「我累了,龍叔,請不要再——」她投降了,因為已沒有精力和心力去應付他了。

  「我懂得何謂拒絕。」他仍是笑盈盈,站直了身,不再為她而彎腰。「走吧!他若真能康復,才是對他最好的。」是你自己選擇要死的,別怪他。

  世人如此認為,或許有其道理吧!

  她看著龍易,就是這個男人,掌握了可以一夕傾覆世界的龍家,就是這個男人了。

  而這個男人的繼承人……任隨風閉上眼,腦海中浮現龍始西裝革履的樣子,和眼前男人一樣的驚人氣勢和魄力……

  他可以站起來的吧!但復健成功的機率那麼微……不行的話,那始哥又將被置於何地?

  「若仍心繫這裡,何不留下?」到最後,他仍不懂她的心思。

  一個因為愛而卑微的女人的心思。

  這就是男人。

  「我走了,永別,龍叔。」她在按上車窗前一刻道:「真正有挑戰性的女人,一直在你身邊,龍叔。」

  龍易沒答話,沒有人明白他的。

  世上,只有一個人瞭解他,可他卻是一手毀去她美好世界的惡人——他殺了她的父親,那個一手提拔他的恩師,再繼承他的地位,強娶她為妻,硬奪去她的純真,再逼她為他產子……

  他知道,對這個女人的執著,其實還有另一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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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10 00:04:5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他們的命運,終於在八年後再次重逢。

  八年之後的任隨風已經不再蓄著少女時代的長髮,而是一頭削得短薄的亂髮,穿著襯衫西裝,唇邊含著淡淡的笑,煮著一壺咖啡。

  出現得太突然了,就像那時候一樣的教他措手不及,只是這一次不再是立體的血腥奉獻,而是平面的恬靜祥和。

  龍始放仍自己修長的手指一再輕撫相中人的輪廓,差太多了,她和記憶中的她差太多了。

  什麼都變了,只有她那雙眸子仍是美得那般驚心。

  「始哥……她……是不是小風姐姐?」龍羽怯怯地顫聲問著。

  龍始自雜誌照片中抬頭,看著龍余最寵愛的小妹妹龍羽,背著書包,胸口別著黑色的龍形識別證,嬌小的身子在他巨型的辦公桌前顯得無比荏弱,惹人憐愛。

  「我都不知道小羽喜歡看這些外國雜誌呢!」他沒回答她的問題,反是無聊地閒扯。

  她和他,一向沒有交集,平日彼此間也沒怎麼打招呼,現在特地來公司找他,而不等他回龍宅才告訴他,證明她是有求於他而不想龍余知道,連龍余也不知道,即是沒第三個人知道。龍始看著龍羽,她拿這情報一定是來套人情,若他表現得太過急躁,他只會使自己處於下風,他不是白癡。

  「同學看……我便看……」她強自鎮定的樣子讓他想大笑,小月在十四歲時已能處理公司的事務,同為龍家小孩,怎麼會差了這麼多?不是說,被傷害得越大,會長得越茁壯嗎?小羽十歲那年受的「傷害」不夠大嗎?他殘酷而冷血的想法要是讓阿余知道了,一定會宰掉他。

  「我……我……那個……她是不是……」龍始的從容誤導了她,使她以為相片中人真的不是任隨風,結巴得更厲害。

  若相片中人不是任隨風,她便沒有籌碼和始哥談判——不!是以人情求他!

  龍始不置可否,反過來道破龍羽的心事。「小羽,爸不會勉強阿余結婚的,你可以放心。」龍始站了起來,走到她身邊。

  龍羽驚喜地抬頭,但一發現龍始——一個男人——靠得離自己這樣近,臉色馬上刷白,嚇得自椅子上跳了起來。

  龍始沒有因嚇壞她而愧疚,反而笑了。「你來找我,若只為了阿余的事,你現在大概可以放心了。小羽,阿余是我的弟弟,你敬愛的『大哥』,又怎會被爸輕易擊倒,和那個女人結婚?」龍始靠在辦公桌上,沒有再壞心地接近她,就當是給阿余面子吧!

  她點了點頭,告辭之聲也被他的接近至結巴不停,甚至怕得不敢向他要任何保證。

  龍始輕輕地笑了起來,看著相片中人,以她輕淡的笑容撫慰自己的心靈,讓自己平靜下來,仔細地讀這個欄目,找尋線索。

  這是一個名為「最具特色咖啡店選舉」,由讀者寄照片上雜誌社,經過一輪篩選之後,入圍的照片便會登出來,再由讀者投票選出冠軍,屆時便會訪問這家店的老闆。

  看著照片的左下角,寫著——不再奉獻·德國。

  龍始看著那幾個英文字,久久不會說話。

  什麼叫「不再奉獻」!她膽敢以這幾個字作為店名?!龍始皺眉,心中的不悅開始擴大。

  她人在德國,甚至開了咖啡店,但長駐那裡的部下卻沒一個發現她!開了店,一定有商業登記,有登記,就一定有名字和照片,而他們竟敢查不到她人在德國!

  全部該死!龍始眼神陰霾地盯著相片中的女人,此刻他的心情惡劣,但伊人卻身在德國而非他的身邊。

  她怎麼還可以笑?她怎麼可以笑得一臉幸福?八年了,他甚至不懂什麼是笑!哦!不,他會笑,卻不懂什麼是發自心底的笑!

  而她,膽敢不再奉獻!

  看著自己的腳,他已經可以行動自如,他早已不是跛子了。

  復健成功率只有兩成,然而,他做到了。龍家人,一向善於創造奇跡。

  在復健時,他的腳一次又一次令他失望,過度的復健甚至令他的腰部也開始失去痛感,要不是龍余阻止了他,他只怕仍是坐在輪椅上。

  連龍余也覺得不可思議,他竟可在過度復健的一星期後站起來,完全不用旁人攙扶,在兩天之後更可以走路。

  他人不明白他何以進步神速,只有他懂,在某夜,他收到一封E-mail——

  我會在遠方看著你。

  沒有上下款,只有這一行字,卻教他有信念堅持下去。

  她沒有死!這個事實讓他興奮得幾乎發狂,在他的人怎麼也找不著她時,他一度認為龍易真的殺了她,但自己連走路也不行的事實讓他忍耐,他必須等到羽翼已豐時才和龍易對決。

  而她的E-mail給了他無限希望,她不但沒死,而且還是一樣關心他,一直以來的渴望得到印證和肯定,他才有心力繼續做復健。

  為了追回她,他必須要站起來,而人體,就是那麼的奇妙,他竟真的站了起來!

  然而……

  龍始閉上眼,腦中再次湧出自己傷害了那小女孩的惡夢。

  她會走,因為他傷害了她,不管身與心,所以,她寧可在遠方看著他,也不肯回來他的身邊——沒有一個人受得了愛人懷疑自己的真心。

  八年了,他終於學會體諒和易地而處。

  但思念卻使他發狂,令他發瘋,也令他變得無情。

  八年了,他擁有過無數女人,但總沒有一個可以長留他身邊。

  毫不在乎地傷害別人,以滿足自己的思念,又在對方再也滿足不了自己的情況之後,便甩了她。甩得那般冷血、那般決情,只因對方剪掉了當初迷惑了他的及腰長髮,或是換了洗髮精的味道,讓他自任隨風的詛咒中清醒,然後又墜入另一個任隨風的懷抱裡。

  因為沒有愛,他甚至不覺愧疚——連一個人類該有的內疚之心、愧對之情,他也沒有。

  那些情,也是感情之一吧!所以,他根本捨不得浪費,他根本不想浪費一分一毫的感情在別人身上,他要把自己最完整的感情送到風手上,彌補他造成的傷害。

  可是,相片中的她卻如此幸福地笑著,笑出她一貫的寧靜味道,幸福地煮著那一壺不用一百元的咖啡!而他呢?卻活在自建的囫圇之中!

  差別在於,他深愛著她,而她已不再回望紅塵?龍始怎麼也不肯相信這個假設,她不會放棄他的,他不會允許的。

  可是,她若不是放棄了他,為什麼是不再奉獻?不想再愛得如此痛苦?

  龍始不願再想,拿起電話,按了幾個號碼之後,冰冷的聲音馬上傳入耳中。

  (龍續。)

  「續,我要你馬上去德國替我帶一個人回來。」他的行動太惹人注意,由阿續去會好點。「抓到之後,立刻帶回宅裡。」他要讓龍易親眼見到自己的失敗。「阿續,這件事我只相信你。」末了,他不忘對弟弟灌迷湯。

  (是誰?)

  「任隨風。」   

         ☆        ☆        ☆   

  「嗚……」女的小娃娃終於被弄哭了。

  「噓、噓,你乖,叔叔請你吃糖好不好?」龍終一個頭兩個大,急得半死地哄著。

  「別靠近。」男的那一個馬上護住妹妹,防衛地盯著龍終。

  「你們瞧,他好像大哥,原來龍鳳胎的樣子可以不像的呀!」龍終根本不理會他的警告,甚至伸手想摸小男孩的臉。

  可是,手心馬上傳來一陣刺痛感,鮮紅隨即自他掌心滑下。

  「你!」龍終不敢置信地盯著這個才七歲大的小鬼,他竟然傷了他!

  「我不說第三次,不准靠近。」小男孩面不改色地傷人,對那些鮮血毫無畏懼之色,像很習慣這種事一樣,握刀的手勢更看得出他是個老手。

  但被他保護的小女孩可不,眼淚像堤壩崩毀一樣傾盆倒下,明顯被哥哥的動作嚇壞。

  「你嚇著她了。」龍余有點無奈,這對龍鳳胎不只長相,連相處的模式也和他們的父母一樣,男的那一個做事完全不顧女方感受。

  「我們不會傷害你們的。」龍余抓住衝動的龍終,暗示他稍安務躁。

  他和善的臉教小女孩放鬆些許,但男孩卻不,反而更警戒地抱緊妹妹。

  母親說過,這種情況下,對他們最好的人才是最危險的——眼前的人,和那個伯伯一樣,而笑面虎才是最不能相信的。

  「連疑心重也像阿始。」龍易輕笑,示意楊管家為龍終包紮傷口,心思已轉了無數遍。

  「大哥才不像他這般野蠻!」龍終咆哮,讓一個小鬼傷了自己,讓他覺得面子盡失。

  「他只是護妹心切。」龍余試著安撫龍終。「若場景對調,三哥你也會這般保護我的,不是嗎?」龍余是龍始的後繼者,不是沒有道理的。

  龍終聽了,靦腆一笑,拍了拍龍余的肩道:「說什麼傻話,我們是兄弟啊!」

  所以,天生該被利用。龍易歎了口氣,要龍終這低能兒又有何用?

  一模一樣。

  剛回到家的龍始看到那個在哭泣的小人兒,立刻呆在廳口,完全不會反應。

  過了一世紀之久,龍始突然衝到小女孩面前,蹲了下來,飛快地抱住了她。

  「風……」他也想不到自己會如此激動,他以為,一天的時間已足夠他平復心情,但太久沒見了!他怎可能不激動?

  小女孩嚇壞了,之前那些自稱是他們親人的人也沒這般抱著自己,可是這個人怎可——

  熟識的冰冷刺殺感令龍始後頸的寒毛豎直,在眾人的驚呼聲中,他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小男孩被制,刀子被龍始一手打到地上去。

  「你是……」他的兒子。

  那懷裡的風……他低下頭,小娃娃一臉害怕,不是,不是風,風不會怕他的,而且這小娃娃好小……他不由得失笑起來,笑自己錯把女兒當成愛人,但實在太像了,簡直是風的翻版。

  「媽媽呢?媽媽在哪兒?」他關心的,永遠只有風。

  「大哥,你該自我介紹一下,你不說,她怎會知道你是她爸爸!」龍終馬上在一旁怪叫。

  「爸爸?」小女孩只抓到這個字眼。

  他根本沒死思玩這種父子相認團聚的戲碼,這兩個附屬品根本不及風重要。

  「對,我是你爸爸!」但未免小娃娃對他的印象不好,連帶使風對他的印象也不好,他還是裝出一個慈父表情。

  「你……」見他笑得如此慈祥,小女孩轉向哥哥,比照了一下。「你個哥哥好像啊!」她覺得不可思議。

  「哦?」他看了男孩一眼,便又專注回女孩身上,大手摸了摸她的頭,長指為她梳理一下她的長髮,她簡直和風小時候一模一樣。「你叫什麼名字?」怎麼也得問一問。

  「我……」她不敢說,方纔那些人怎麼問,哥哥也不肯說,那她不該說的。

  「好吧!」龍始揚起一個俊帥的笑容。「我的小淑女,我叫龍始,有幸得知芳名嗎?」

  他的話,逗得這娃兒笑了開來,戒心馬上剔除。

  「我叫……」到了這一刻,她仍是先看了看兄長,見他點了頭,她才敢告訴父親自己的名字。「我叫任隨汝。」她看了兄長一眼,立刻補充道:「哥哥叫任隨吾。」

  隨「你」、隨「我」?龍始意識到這兩個名字的率性,有些好笑。

  「好了,小汝,告訴我,媽媽呢?」龍始第哦次問了。

  「不知道……」她小嘴一扁,馬上要哭。

  「呵,乖,別這樣啊!」他把她抱進懷,回憶從前抱著風的時候,這女兒連髮香也和風一樣。「阿續?」對方不是風,他根本不會陷落太久,下一秒便直接向龍續詢問。

  「小風剛去了德國南部,一星期之後才回來,我便先把他們自鄰居手中搶回來——」

  「搶?!難怪這對小鬼怕我們了!二哥,你就不會表明身份,等小風回來,再一起回來嗎?」龍終覺得自己受傷完全是拜龍續所賜,馬上大叫。

  「我的人已去了南部帶小風回來。大哥,這是我的失職,明天小風一定會出現在你面前。」龍續自覺無能,龍始信任自己,但他卻有負所望,只帶了一對小鬼回來。

  「明天?阿續,你很有效率,別太介懷,知道嗎?」不能動氣,龍始告訴自己,他是個好大哥呀!而且,有孩子在手,不怕風不來的。

  那個在意外之後伴著他的女孩,只給了他一個月的快樂,卻換來長達八年之久的痛苦的女孩,很快就會回到他身邊了。

            ☆        ☆        ☆   

  晚上八時,龍家的晚餐時間。

  龍始把女兒抱上飯桌右排最後一個位置,她馬上要求和任隨吾一塊坐。

  「沒用的人才會依賴別人。」

  龍萌月冷冷一句,教任隨吾皺眉,年幼的他不明白她臉上的扭曲是為了什麼,但可以肯定,這個女的並不喜歡他們。

  「小月說得對,小汝長大了,不可依賴哥哥,要自己坐。」龍始以任隨風教導的方式教她。

  任隨汝望向任隨吾,任隨吾已自行爬上飯桌左排最後一個位置,這令她急了。

  任隨吾見她如此,便問:「媽媽教過的,你忘了嗎?」

  任隨汝聞言,腦中湧出任隨風的教導,馬上鎮定下來,開始用餐。

  他們的用餐方式絕不含糊,像早已訓練過一樣。

  龍始心中領悟了什麼,全身僵直。

  「風……不會來了,是不是?」他問得好輕好輕,表情仍是驚心動魄的平靜。

  「大哥,你說什麼啊?」龍終口齒不清地問。

  「隨吾!」龍始大喝一聲,這下真的把全桌人懾住。「我在問你話!風——風不來了!到底是不是她不會來!」他想否認,但……

  「媽說過,當我見到另一個我時,就是我們母子分離的時刻。」任隨吾臉上出現一種不符合年齡的早熟。「見到你時,我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哥哥……」任隨汝對兄長的話似懂非懂,只大約知道媽媽不要他們了,馬上嚇出淚。

  龍始的眼瞪得好大好大,臉部肌肉僵至極限,引起輕微的抽搐,全身所有血液都在逆流,感覺是比死更痛苦。

  為什麼呢?他早已生不欲生,死不能死!八年了呀!

  「她早就知道……我會找到她?」龍始的聲音沒有高低起伏,所以才顯得可怕。

  「她告訴我,我們不屬於她,真正有資格擁有我們的家庭,很講究規矩……」

  所以,她早就教他們如何用餐!風根本——他的風根本——

  「她還說,如果有人要把隨汝送走,就叫我先殺了隨汝,然後自殺。」他說得雲淡風輕,故意的從容,是要威脅他人。

  那個叫任隨風的女人呀!

  「大哥!」龍終驚叫。

  生平第一次,龍始因情緒過分激動而暈倒。   

         ☆        ☆        ☆   

  「不,小汝陪我就行了。」頸上軟軟地抱著自己的小手令龍始有了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那時候,風也是這樣緊抱自己,一樣的依賴,一樣的無助。

  龍始閉了閉眼,壓抑地吸了口氣,卻吸進任隨汝的玫瑰花髮香,更添自己對任隨風的思念。

  「你們回房吧!」他只想讓任隨汝陪他。

  「爸爸——」龍萌月不甘心被摒除在外。

  「小月,就一晚而已。」龍余拉過冷萌月,壓低聲音道:「爸爸才剛醒來,情緒不太穩定,只是一晚而已,小汝只有一張臉,沒有你那久留人心的精明。」

  龍余的用字果然令龍萌月好過了些,但她出去時仍是一臉的不甘。

  「大哥,你就好好休息,別再在找到小風之前,自己又再倒下來。」龍余輕聲叮囑。

  「哥哥不留下陪爸爸嗎?」任隨汝叫住要和龍余一起出去的兄長。

  「我有點累。」他搖搖頭,他留下,只怕會礙了龍始的眼。

  而且,他有他該做的事。

  龍余看著任隨吾,他雖然不明白小風能丟下孩子的原因,但終於明白小風「敢」丟下孩子的原因,這孩子太像大哥,爸爸愛才,一定會留下他,但小汝不同,要保住她,只可靠大哥。她不見大哥,讓大哥更思念她,而女兒像她,大哥就會善待她——如無意外的話。

  意外是指,小風低估了大哥對她的執著。

  八年前的事,他只猜得出大概,若爸爸給的任務只是讓大哥站起來的話,小風的確是可以功成身退,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但若當中涉及了感情,這又不同了……若他嘗過愛情,他就一定會明白小風不肯回來的理由吧!他有太多不懂的事,他只知道現在龍家正為一個任隨風而處於一個多事之秋。

  他不是呆子,大哥和爸爸之間的暗湧已非這兩年的事,小風的出現,無疑成了催化劑。

  「哥哥……」任隨汝見任隨吾真的要走,心中有點害怕,她和他不曾分開過。

  「你乖,他需要的是你。」任隨吾搖頭。「而且,他不是有很多時間可以陪你。」這句話隱含了另一個意思。

  而你,很快便會明白的,龍始。任隨吾笑了,笑出了龍始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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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10 00:05:1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任隨吾被安置在東翼角落的客房之中,和龍始的房間相距極遠。

  他一回到房,便鎖上房門,坐上床,開始等。

  到了凌晨三點,早已打開的窗終於爬進一個短髮的女子——任隨風。

  任隨吾馬上迎前,沒有作聲,但小手開始比著軍事手語。

  隨汝在龍始那邊。他比手勢的速度極快。

  任隨風點了點頭,比了比,你有做我說過的事嗎?

  有,你說過被龍家人捉到之後,就要誤導他們,讓他們以為你永遠不會回來,讓他們疏於戒備,我有做。任隨吾不等任隨風回應,爭取時間地立刻比另一組手語,以後我們怎麼辦?

  返回德國,他們不會想到我們剛自那逃出來,現在又躲回去。她在那本該死的雜誌出版時,便已打點好一切,她去南部,也是為了買地事宜,但想不到才剛出門,替她照顧孩子的史密斯夫婦便通知她,孩子被人強行帶走了。

  她很清楚,能逃開八年已是奇跡,但既有這八年,她就奢望有下一個八年,直到孩子長大為止。

  龍家不適合孩子長大,龍家只會污染孩子的心靈。

  那咖啡店呢?任隨吾又問。

  這麼喜歡不再奉獻?她一邊笑,一邊比手語。

  只是想念媽媽的笑容。他搖頭。

  她訝異孩子的心思,的確,她是開了咖啡店之後才有笑容的。

  初到德國,她首先得到的,是龍易的「特別招待」。

  幸好他為了避嫌而請了當地的殺手,不清楚她的底細,過分輕敵之下便會她解決,身上所有財物反成了她在德國的生活費。

  她極度疲累的身心在異鄉更形疲憊,她太想念龍始,卻在每夜惡夢之下恨透了他。

  愛與恨同時並存的滋味就是這樣令她難堪,她的愛是她強迫自己在一個月內建立的,愛得不容易、太刻薄,但她的恨卻可以在一夕之間成形,甚至比辛苦建立的愛更深。

  畢竟刻意的愛是比不上自然形成的恨。

  可是,沒有愛,哪有極深的恨?

  要她接受自己仍深愛那個傷害自己的男人,太困難,也太難堪了,教她怎麼接受這樣的自己?

  多麼淫蕩啊!她竟然愛著那個傷害她的人;而且是她自願被他那樣子傷害。

  她越否定那份愛,就越否定自己,但承認了它,卻一樣否定自己。

  而那時候,她有了孩子。

  平日虛弱的身子根本受不了懷孕帶來的傷害——不管身與心。

  太累了,累得她幾乎想任由自己和孩子一起死去。

  可是支離破碎的心靈又在思念中重組,她不齒這樣的自己,可是腹中的胎兒卻又令她更思念他,令他極度想否定自己,否定一切,否定到甚至要自毀的地步!

  然而,沒有,她在極度矛盾的情況下,仍是以自己的意願決定腹中孩子的命運。

  在一次又一次的害喜之中,她虛弱不堪,但仍因思念而熬過去了。

  這種矛盾的心情,讓她鬱鬱不歡至孩子出生、上幼稚園、上小學……

  直到她放開心胸,直到她明白凡事都要適可宜止時,她想起了自己長久以來遺忘了的夢想——開一家咖啡店,她以此放過自己,不再思念、不再去愛、不再去恨,平平淡淡地過日子,她的臉上終於出現笑容。

  痛苦的,不只是龍始,她只是比他早一點脫離苦難罷了。

  可是,她怎麼也想不到,這孩子竟然懂她。任隨風親了一下孩子道:「有你們,媽媽便會笑了。」

  不是不可惜,但有機會的,來日方長,她總有機會再開咖啡店。

  「隨汝喜歡他。」任隨吾提醒。

  「這是預料之內。」她低語。「你覺得隨汝跟著他會好點?」

  「不。」他的戀妹情節讓他極度痛恨父親,進而認為父親怎麼也不及自己棒。

  「那不就行了?」她看了一下手錶,再比手語。我不能再待下去了,你要記著我接下來的話;明天早上,他一定會把你們帶去他的辦公室,他會教你公司的事,會把隨汝當成我伴在身邊,你要乘機帶隨汝去他房內的洗手間,那裡有秘道可以逃走,我會在那裡等你們。

  她見他點頭,便要他重複一次,確定他真的記住,馬上比另一組手語。我要走了,守衛的換班時間快到了。

  小心一點。

  她點頭,才放開他,房裡的空調便猛地噴出白霧——

  糟糕!任隨風第一個反應是抱起任隨吾,摀住他的口鼻。

  「媽,不用管我!快走!」那個男人的目標是她,媽怎會這般糊塗,浪費時間保護他?

  「龍易會保住我,你快走!」

  是呀!龍易會保住他,而且他是始哥的孩子,他不會為難知情不報的兒子。她怎會亂了方寸?她太緊張孩子了!任隨風想放下任隨吾,但手腳的力氣竟已漸漸消失。

  「媽……」任隨吾年紀小,方才說話時,他吸進的兩、三口白煙已足夠他睡上大半天了。

  任隨風跪了下來,腳的力氣已全失,但她仍硬撐,手緊緊地抱著任隨吾。

  模糊中,她看到白霧變淡、變淡,上了鎖的房門這才被人打開,而那個人——那個她永世難忘的人終於出現。

  根本看不清他,太遠了,但看清了,只代表苦難即將來臨,看清了又有何用?

  影像由遠至近,近到出現在她眼前,然後,他以修長的食指勾起了她下顎,讓她知道他不只是一個影像。

  「我真該再小心一點,你小時候接受過藥物訓練,怎會這麼容易暈過去?」龍始含笑地輕語。

  「始哥……」她的確還有意識,只是手腳不能動。

  「對,我是你狠心丟下的始哥!」他輕易地自她懷中扯開任隨吾,毫不憐惜地拋出,形成一道漂亮的拋物線,落入七步以外的床上,那過程,驚心動魄得令任隨風嚇呆。

  「怕?我的眼界很準的哦!」他根本不在乎兒子的生死,就算在中途掉下來,也不干他的事。

  而且,他的兒子明知道風會來也不告訴他——知情不報,就是死罪。

  要不是風會傷心,他方才就會殺了他,反正,他對兒子根本沒任何感情。相處了二十年的龍萌月是如此,何況是不曾怎麼相處的兒子?

  他拿出一個銀白的盒子,任隨風馬上喊:「不要……始哥……」

  「放心,這東西只會讓你睡。」他扶起她的身子,自盒內抽出沾滿藥物的布快,輕捂她的口鼻。「乖乖的睡一下。」

  她不要睡,因為睡醒之後,她一定會回到那個可怕的回憶之中。

  「隨吾的確很聰明,說話總是有涵義,我總覺得他那句『他不是有很多時間可以陪你』有點問題,更奇怪一直不肯離開小汝的他怎麼突然肯讓小汝陪我,所以我才來看一下,沒料到,我竟可以捉到你。」他在她仍有意識的一刻,告訴她能捉到她的理由。

  他的心思太細密了,任隨吾怎麼鬥得過他?她自己也不行,何況是她只有七歲的兒子?

  看到任隨風閉上眼,龍始放開了手,卻仍讓沾了藥的布覆在她臉上,她受過藥物訓練,方纔的藥也弄不昏她的話,他就必須再小心一點。

  他等了五分鐘,才把那塊布拿走,沒用手捂著是怕她窒息,但連布也拿走又怕弄不昏她,怕她裝睡,然後乘機逃走。

  這個小女人太狡猾,他不得不萬事小心。

  他已經經不起任何一次因粗心大意而失去她的可能了。

  龍始打橫抱起任隨風,回房去。

   

         ☆        ☆        ☆

   

  她的頭好疼,身子也好疼。

  「你醒了?」那男聲馬上把不甚清醒的她震醒。「真不愧是風,才睡了兩個小時,那兩種藥加起來,一般人一定會昏上一天的。」

  任隨風困難地睜開乾澀的眼,喉嚨也像幹得快要裂開,手腳全不像自己的,所有關節也在隱隱作痛;這全是藥物引起的,她很清楚,但身體上還有另一種痛,卻不是藥物導致的。

  這個認知讓她覺得無力,就像八年前一樣無力,這個男人怎可一次又一次這樣傷害她?

  龍始低下頭吻她的唇,方才做愛時,他已把她的唇吻腫,但他仍吻不夠她,一如他怎麼也要不夠她一樣。

  他的手覆到她左胸上,輕撫他親手烙下的始字,這是代表了她仍是他的證明,教他安心。

  「不要這樣!」她奮力地推他覆上來的身體,但是藥力未完全退去,令她沒有力氣推開他,一如當年因為手受傷而阻止不了他一樣。「走開!你走開……」

  可是腿間一陣痛,她已受不了地在他身下前仰……

  「你會痛?」龍始在事後輕聲問著,方纔她昏睡時,他要她太多次了嗎?又抑或是因為這八年來她都沒有別的男人的關係?她實在緊密得宛如處子。

  任隨風轉身背對著他,男人永遠不會懂,在女人不願意的情況下,女人能不疼嗎?

  「風,你好香。」龍始馬上從後抱住她,絕對要佔有她,每一分、每一秒也不讓她離開他半分。「我好想你——」

  「孩子呢?」她想起任隨吾,對他的訴情完全充耳不聞。

  在方纔的傷害之後,他的訴情不過是多餘,正如他當年的求婚一樣。

  八年後的重逢,首先重複的,竟是那天的傷害。

  「我們立即結婚,天知道我想了這刻多久。這些年來,我看了好多婚紗雜誌,還是覺得線條簡單的婚紗適合你——」他不理會她的問話。

  「孩子!我問你孩子!」她轉身喊道。

  「我們的婚禮……嗯,不如流水席好嗎?我們道上的、商界的朋友眾多——」

  「隨吾到底在哪兒?!」他不會傷害孩子吧?他突然有些不確定。

  「孩子、孩子!你除了孩子之外,就沒話對我說了嗎?!」他的耐心到了極限,他絕不能接受孩子比他重要。

  「求求你……我只有孩子了!」

  當年,她什麼也沒有,只有他一個;現在,她有他,卻竟敢說只有孩子!

  他怎可能不恨孩子?

  他把所有感情留給了她,但她呢?她沒有!她把屬於他的感情給了孩子!

  背叛,因此而生。

  「你信不信,我會殺了他們?」龍始怒極反笑,笑得那麼溫柔,但越溫柔越教人驚心。

  任隨風看著他的眼,突然覺得聲音被奪去,張大嘴巴不會說話。

  「或者,那男的剁去手腳,丟在路邊當乞丐,把女的賣去中東當雛妓?」更陰毒的還有,但要嚇她,這程度就可以。

  「你不會……你不會……他們也是你的孩子啊!」她不想相信,強烈地想肯定自己的想法而結巴起來。

  「我當然不會,只是開個小玩笑罷了。」他珍愛地吻她的唇,卻發現她冰冷得像掉進冰窖。「傻孩子,你相信了?他們是我們的愛情結晶啊!」

  不,他不是開玩笑的。她全身的寒毛也豎起。

  「抱歉,我不該開這麼惡劣的玩笑,瞧你,嚇地臉色如此蒼白。」龍始心疼萬分地輕語,他把她嚇壞了。

  「是不是……我嫁你……你就不會傷害孩子?」她真的什麼也沒有,只有孩子了!

  「我怎會傷害他們呢?我真的只是開玩笑。」他再度把她壓在身下。「但你嫁給我,他們改姓龍,便名正言順是我的孩子,既是我的孩子,我又怎會傷害?」

  他拿她的孩子威脅她!任隨風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她怎麼做不到放棄孩子?

  如果,她做到自己教隨吾誤導龍始的那一番話就好了。可是,她卻放不下孩子。

  龍始吻去她剛滑出眼眶的淚,輕問:「可以嗎?我知道你累了,但我很想再要你。」他希望得到她的首肯。

  任隨風無言地把手抬起,攬住他的脖頸。

  難道,她還有權利說不嗎?

   

         ☆        ☆        ☆

   

  「把頭髮留長。」龍始把掌中的玫瑰花香味的洗髮精揉出泡,為任隨風洗頭。「我喜歡你長髮的樣子。」

  任隨風順他的意,點了點頭,她很瞭解他對長髮的執著。

  在德國時,她自報上得知他的風流史,有一篇報道說他偏好長髮的東方美人,在某種程度上,是一種戀物癖,更諷刺他這種換女友的速度比坐火箭還快的人的存在,是娛樂版記者之福,只要他的戀物癖不斷重犯,就等於賞記者一口飯吃,記者甚至在篇末向他獻上十二萬分謝意。

  但她不會知道,害龍始染上這種癖好的人,就是她。

  「風,你沒話和我說嗎?」他替她沖水,輕聲問她。

  她?不如問他想聽她說什麼,然後她才說好了。

  「太累了?」他抱起她,步入浴池。「泡一下熱水會好一點。」他笑得溫柔,心情極佳。

  她見他如此,立刻小心翼翼地開口要求:「始哥……我可不可以去見見孩子?隨汝睡覺會踢被——」

  他的臉色馬上一晨,厚實的大掌同時抓住她的後腦勺,俯下頭,不容拒絕地吻住她。

  「別再讓我聽到你提孩子,你我都不願見孩子有什麼事,尤其是隨吾。」他冷聲警告,眼神狠毒。

  任隨風咬著下唇,清楚知道他不是假意威脅,不由得顫抖起來,她不明白,那也是他的孩子啊。是他和她在八年前,透過愛孕育出來的孩子,他怎會不愛?他愛她,也該會愛孩子啊!

  或者……只是一時不適應罷了,突然多了兩個七歲大的孩子,任誰也不能適應!

  「乖,別怕,我嚇到你了是不是?」他用舌頂開她咬唇的貝齒。「別咬自己,我讓你咬……」

  他一再吸吮她的舌,沒有讓她火熱,只讓她更害怕。

  方纔做了幾次,他已把她弄得很累,下體麻得不再像她的,再做,她真的會受不住。

  他輕輕托起她的臀部,想在水中佔有她。

  「別……始哥,我……真的不行了。」她不能相信他還有體力再來一次,她是受的一方都受不了,但付出的一方卻還未累。

  他皺起眉,注視她寫滿哀求的臉,這孩子的眼睛沒說謊。他把她抱到浴池邊坐著,自己站在浴池裡,撥開她的腿。

  「始哥!」她以為他想做,馬上合攏腳。

  「不是要做。」他搖頭,拍拍她的膝蓋。「張開腿,讓我看看。」

  讓他看?!這怎麼可以!她立刻搖頭,一張臉已經漲紅。

  「乖,別害羞,我吻也吻過了,還怕讓我看!」他不理她的阻止,硬分開她的腿。

  這個男人真是什麼話都說得出口!她沒撤,只能依他。

  「看來是我把你操壞了。」他低笑著搖頭。「沒事的,一會兒我替你擦點藥,明天便沒事了,一定不會阻礙我們明天去看結婚禮服。」

  看禮服?!任隨風一震。

  「這八年來,我每看中一套結婚禮服,便要人留起來,明天我們便去看。」他總有意無意提「八年」這兩個字,想她知道他對她的愛未改、情未變。

  太沉重了,八年了,對他,抑或對她都是。

  「風……你不想看禮服嗎?或者我們可以先去挑戒指。」他想開解她的不情願,便萬事都想依她。

  但她還是沉默著,讓他不知道她的想法,又怎麼依她?

  她的無言,對他而言太殘忍了。

  是她把他的喜怒變得無常,是她毀了以前的龍始,造就了現在的他。

  「八年前和八年後,你對我都是殘忍到極點。」

  他握住她的手臂,輕搖晃她。「把我操縱在掌心裡很好玩嗎?我不是你的玩具,玩厭了就可以丟掉!」

  「我沒有——」

  他的指控永遠傷人。

  「你知不知道,隨吾說你不會來時,有多傷害我?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呀?!我甚至激動到暈倒!我以為你真的不要我!」

  他對她的否認完全聽不入耳。

  「你看看!我為了你,站起來了,為什麼你不感動?!你說會在遠方看著我,可是在我為你神傷時,你在哪裡?!你騙我!一次又一次地騙我!」他失去理智地用力搖她。

  「我以為我可以再次得到你,但你總是孩子孩子!我重要,還是他們重要?!你根本不愛我!沒有孩子,你不會回來,就算阿續去南部捉你,你一樣會逃!」他停止搖晃她,把她緊鎖懷中。

  他抱著她的力氣大得教她呼吸困難,而他吶喊出來的感情則重得讓她喘不過氣來!

  「你不要我!你只要孩子!你當年說會永遠在我身邊是騙我的!你說的話全是騙人的!」

  「我沒有……始哥……我好難過……放手……」

  她覺得胸骨快斷了。

  「你這個大騙子!」他暴吼。

  任隨風終於受不了他的力氣和感情,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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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任隨吾在第二天晚上才醒來。

  醒來之後,他便抱著妹妹,不發一言。

  「你是不是肚子餓?」任隨汝輕問。「我去弄三明治給你吃好不好?」

  「哎呀,小汝這麼小,就會弄三明治了?」龍終又插嘴。「你真厲害啊!小月七歲時,連吐司也不會烤!」龍終是故意的。

  「是嗎?爺爺說終叔到了十歲,連橙汁也不會搾呢!」龍萌月微笑著反擊,眼中有著世人看不透的恨。

  同樣流著龍始的血,所以她也是極端的。

  好不容易掙到的父愛,怎麼也不可讓這小賤人分去一分一毫!

  「爸!」龍終馬上哇哇大叫。

  「那是事實,不容人否認。」龍易笑笑,介入後輩的鬧劇。「你的確是比小月和小汝蠢,小汝七歲會做三明治,小月二十歲便可以賺十億,請問你可以做什麼?」他以說笑的方式指控自己兒子的無能。

  「我、我——」龍終馬上急紅了一張臉。

  任隨吾沒有理會龍家人的話,只是緊緊地抱著妹妹,痛恨自己無力救媽媽,所以也害怕失去妹妹,但任隨汝卻在他耳邊爸爸東、爸爸西,令他聽得極不舒服。

  他不知道什麼是戀母情節,他只知道,她們都被同一個人搶走!

  如果想帶走妹妹而不讓她恨自己,他最好把她心目中龍始的好爸爸形象徹底地毀掉。

  兩個小娃娃談話的聲浪突然過小,引起龍易的注意,那男的,該不會是在想逃離這裡的蠢行為吧?但應該不會,他滿聽小風的話,小風既已丟下他們,這小鬼便不會反抗,何況,他還要護住小汝?

  龍易看著任隨汝,他一向討厭這種買一送一的無聊玩意,他最好聯絡得上小風,把小汝塞回給她,當是多謝她教出一個厲害的兒子;要是聯絡不上,他只好讓小汝消失。

  任隨吾是阿始的繼承人,又怎可有這麼大的弱點?小風不把她帶走,他只可讓小汝消失。龍易眼中的嗜血光芒越來越烈,再怎麼漂白,黑社會的本性也改不了。

  「我不要!」任隨汝和任隨吾談了一會之後突然叫喊。

  「小汝,你不要什麼?」龍始的聲音突然插進來。

  她一回頭,便見今天一直躲在房裡不見人的龍始,而他手上抱著的,赫然是任隨風。

  「媽媽!」任隨汝大叫。

  「你對媽做了什麼?!」任隨吾尖細的童音配上嚴厲的語氣,極為不協調而可笑。

  「我?」龍始的唇勾出一抹性感的笑,像在向自己的情敵炫耀一樣。「我對你媽做過那種會有你弟妹的事。」

  「壞人!」任隨汝根本不懂大人在說什麼,只牢牢記著哥哥對她說的話。

  「怎麼了?小汝?你這樣說爸爸很沒禮貌的。」龍始今天心情不錯,從他仍很愉快並且無一絲責備意味的語氣中,可知道他仍沉醉於任隨風回來帶給他的快樂之中。

  「你不是我爸!我討厭你!」任隨汝哭著尖叫,上前抓著龍始的褲管。「把媽媽還我!」

  龍始皺了一下眉,看向任隨吾。

  任隨吾向他挑釁一笑,然後走去任隨汝身邊,從後抱住妹妹,大聲地道:「隨汝,不要這樣,媽媽是我們的。媽媽那麼愛我們,而我們那麼討厭他,你說媽會喜歡他嗎?」

  龍始生平第一次有種一定要幹掉某人的衝動,而對象,就是他的親生兒子。

  「小汝,我——」龍始想討回女兒的心,若連女兒也討厭他,那他便很難綁回風的心。

  「他是壞人,他欺負媽媽、欺負我們!」任隨吾扯大嗓門,蓋過龍始的聲音。

  龍始不耐煩了,他抱風下來,除了是向龍易挑釁之外,就是要把風送去他的地方休息,風很累了,這兩個小鬼看不出來嗎?

  龍始慈愛的笑漸漸消去,任隨汝的哭聲、叫喊聲令他極不舒服。

  「放下媽媽呀!我們要和媽媽回德國!」

  小汝,太像任隨風了。

  放開我呀!

  龍始整個人怔住,呆呆地看著任隨汝。

  始哥、始哥,我只有你呀!

  八年前的風,依賴他、仰慕他、只有他;八年後的風,害怕他、憎恨他、不要他。

  始哥……不要這樣子呀!

  那淚顏,太驚心了,簡直一模一樣。

  為什麼他只會傷害風?

  「我討厭你!」任隨汝的尖叫竟也像風。

  我愛你呀!

  唯一一次的告白,成了他八年來思念的唯一安慰。

  可是,風卻討厭他——因為,她怕他危及孩子的安全;因為,她把所有的愛留給了孩子。

  她沒有以同等的愛回報他——她背叛了他,只因為這兩個孩子。

  他們阻礙他得到風的心,有他們存在,等對他的喜惡因而有了標準;孩子喜歡他,她也會接受他,但,若相反呢?

  那樣的話,還要孩子來幹什麼?

  於是,龍始的眼神變了,修長有力的腳猛地抬起。

  或許是母子連心,被他硬餵了藥的任隨風突然醒來,看到的是多麼可怕的一幕——

  龍始抬腳踢他的孩子!

  「不要!」她尖叫,失去所有冷靜和理智,掙開龍始的懷抱,馬上查看兩個孩子的傷勢。

  任隨吾把任隨汝保護得滴水不漏,她一點傷也沒有,只是嚇壞了;而任隨吾則吐出一大口鮮血,臉色蒼白。

  「隨吾,你怎樣了?我的天。叫醫生呀!」任隨風雙眼湧起薄霧,然後迅速凝聚成淚。

  「媽……沒事的……是肋骨……」母親自他四歲開始便灌輸他人體的知識,所以他很清楚自己傷了哪裡。「沒傷到內臟……只是痛……」

  「別說話,別說話!」任隨風慌了手腳。倒是龍余鎮定,馬上為任隨吾做急救。

  「余哥,他有沒有事?」任隨風叫著。

  「放心,你冷靜一點。他沒有事,他自己也說了,沒傷到內臟,只是肋骨斷了。」龍余不得不佩服任隨吾,會玩心理戰之餘,又熟悉人體結構。不過,這不是小風的本意吧!她只是希望隨吾可以保護小汝罷了。

  「你還是不是人哪?」任隨風因龍余的話而放鬆,馬上對龍始哭叫,喊出最嚴厲的控訴。

  龍始看著任隨風,她變了,剪掉了他最喜歡的及腰長髮,連帶剪掉了對他的愛。

  不可以!她不可以這樣對他!於是,龍始伸手,抓住了她兩隻手臂。

  「幹什麼?!放開。」她掙扎起來。「放手呀,我沒空理你,兒子需要我!」

  「任何人也不需要你,只有我……會需要你。」他把她帶進懷裡。

  這句話,太驚心了,如果這句話是八年前說的,她一定不會走。

  「始哥,已經太遲了。」她說得決絕。「你答應我,只要我在你身邊,只要我嫁給你,你就不會傷害孩子——」

  「是他們不好。」他不覺自己有錯,就算有,也錯在他不是在暗中進行。

  她的臉色頓變,咬牙地道:「就算不好,你就可以傷害他們嗎?!隨吾是你的兒子呀!」

  「那又怎樣?」他已變得無情。「他不在我的期待之中,八年來,我期待的只有你。」

  「你瘋了!」任隨風不敢置信地看著這個她深愛的男人,他變得太多,根本不是她的始哥。

  他真心的情話,只換來「你瘋了」這三個字?龍始的心像被插進一刀,狠狠的、不留情的。

  「是呀,我是瘋了。」他淒淒地失笑起來。「因為你而瘋了,是你弄瘋我的!」

  這種指控太傷人了……也太……侵蝕人心了。

  龍始猛地把任隨風打橫抱去,直奔東翼——他的房間。

  「放開!你想幹什麼?!隨吾在等我!」她劇烈地掙扎起來。「放手呀,隨吾在等我!」

  「我愛你。」他輕聲地在她耳邊呢喃。

  「好愛好愛。」

  這句話,曾是她的渴望,可是,已經太遲了。

  「你愛我?」她只覺受傷。「你卻可以不顧我的感受,這般對我,你甚至傷害隨吾!」

  「可是他——」

  「他還小,說錯了話,你竟和他計較!」

  再談下去也沒有意思,龍始半瞇著眼,丟她上床。

  她在他的臂彎中尖叫著,然後慢慢轉變成哀叫,再化成可憐的喘息,再到無聲的絕望。

  他倒了下來,重重地喘息著。

  感到腿間一陣濕潤,他怎可又……昨晚他也不理她的想法,硬要在她體內發洩。

  「你不喜歡孩子,又何必……」她低聲哭了起來。

  「你喜歡,我也會喜歡。」他說著違心之論。

  他必須讓她懷孕,只要她的肚子中有了他的孩子,她一定會再愛上他的。

  「可是你卻踢隨吾!」她不能接受。「走開,我要去看隨吾。」她用力推著他的身子,但他卻文風不動,這令她感到非常挫敗,不自覺又咒罵起來:「你不是人!兒子出了那種事,你竟然還要我——」她說不下去,眼淚一顆顆直掉。

  他不是人?她第二次的控訴叫他心疼,她怎可這般待他?

  八年了,他發瘋地看著她八年,而她竟說他不是人!

  「是呀,我不是人,為了你,我早已不是人。」他根本是行屍走肉。

  他自懷中取出銀盒,任隨風一見,掙扎得更厲害。

  「不要!始哥,我求你,我要看隨吾——」他的手拿著那塊沾了藥的布覆到她口鼻上,她的掙扎慢慢放軟,放軟……

  過了十多分鐘,確定她已睡了之後,他拿起電話,吩咐手下。

  「把那對孩子送去我的地方。」

  孩子是他擁有風的王牌,他必須小心保住,以防他人搶走。

  他人,當然是指龍易。   

         ☆        ☆        ☆   

  「始哥,我想見孩子。」任隨風再一次要求。

  「吃了午餐再說。」他含笑著餵她。

  「我——」一張口,一大匙飯便塞進了她的嘴,讓她明白他的堅持。

  見她馬上吃掉午餐,龍始又再問:「夠了嗎?你吃得太少了,我叫楊叔再拿一碗湯給你。」

  「不必了,我飽了。」她一心一意要見孩子。「我吃了飯了,孩子——」

  「總會讓你見的。」龍始搖搖頭。

  「你……」她急得要死。「你怎可不守承諾,變的是你,龍始!」

  她第一次連名帶姓叫他。龍始不悅地皺眉道:「你惹我不快的話,只會更沒希望見到他們。」然後,他又像不意般提起:「告訴你了嗎?隨吾昨晚發高燒呢。」

  「怎會這樣?!」她更急了。

  「對呀!怎麼會這樣?」他說著風涼話。

  「我要見他們……求求你。」她只差沒跪下來了。

  「風,不要求的,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他輕聲說著。「你一直很乖,只要『你再乖一點,我馬上讓你見孩子。』」

  「風,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他再一次重複。

  她當然知道,可是……

  一顆顆眼淚聚了滿眶,滑下了她的頰。

  「你比八年前又更愛哭了。」他低歎。

  「我……」她一開口,眼淚便掉得更急更快。「我嫁你,立刻註冊,你滿意了吧。」

  「太好了。」他馬上走到她面前,把成了淚人的她緊緊抱住。「乖,我的風好乖,我知道你此刻一定很不情願,但沒關係,你嫁了我之後,你便會慶幸自己此刻的決定。」他憐惜地吻她。

  她無言,這個男人根本瘋了。

  而逼瘋他的,就是她……可他,也會把她逼瘋的。

  「孩子跟我的姓。」他這麼一句,故意讓她想到重逢那天他的話——姓了龍,名正言順是他的孩子,他怎會傷害?

  只是,他不保證孩子肯改姓龍罷了——特別是任隨吾。

  「你會不會……不守承諾?」

  「我沒有不守承諾過,我踢隨吾時,他未姓龍;方纔我也只是說吃了飯再說,並沒承諾你,一定讓你見孩子。」他聲音低沉,一如當年迷人。

  「你……」爭辯是沒用的。

  「我何曾騙過你?」嚴格而言,真的沒有。「騙人的,是你。」他指控她當年的罪行。「所以,你怨不得我的,招惹我的,是你。」

  「令我愛上你的,也是你。」

  而他的愛,竟是這般瘋狂。

  龍始在她二十九歲之前,根本沒愛過,一開始愛,自會停不下來。

  他愛得一廂情願、愛得傾盡所有,不顧一切地愛,只因對方是世上唯一可以點燃他心中那份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愛隱藏在何處的人,教他怎麼放開她?

  「我……」她以為已全無感覺,真的這麼以為,可是怎麼眼淚仍不肯停止?

  「一會兒,你一簽了字,我馬上帶你見孩子,一定。」他允諾。

  「真的嗎?」她抬頭。

  「真的。」他保證。

  「別騙我……請你別騙我,我真的很想見孩子……」她的世界只剩下孩子了。

  所以,你注定走不出我的手掌心。龍始露出大大的笑容。   

         ☆        ☆        ☆   

  「媽媽,我沒事。」任隨吾搖搖頭。

  「對不起……」任隨風歎了口氣。「你是個堅強的孩子,幸好我有你。」

  任隨吾聞言,小小的臉馬上泛出薄紅,始終是小孩,母親的讚美是極為受用的。

  「我和你爸……剛簽了字結婚了。」任隨風覺得有必要告訴他。

  他圓睜大眼,臉紅馬上轉為鐵青。

  「媽,你討厭他不是嗎?」

  「我……」她搖了搖頭。「媽愛他,愛他才會結婚。」

  「可是你哭了。」他不相信。「別當我是白癡!」任隨吾激動地喊。

  由小到大,媽也沒說過龍始的半句壞話,只是告訴他,若被捉,他們便要逃。所以,任隨吾直覺地認為龍始是壞人,而的確,沒有龍始,他的家庭幸福便不會被破壞。破壞別人幸福的人,就是壞人。

  「別這樣。」任隨風馬上把他抱進懷裡。

  「別太激動,我——」

  「別為了我們,媽,你該有自己的人生。」他是個早熟的孩子,一直是。

  自己的人生?她有嗎?

  或許,為別人而活,就是她的人生。

  「怎麼突然這麼吵?」龍始沒有敲門,抱著任隨汝進房。

  任隨吾看著任隨汝,她已再度相信了龍始——閉了閉眼,不怪她,她還小,他日她自會明白,世上有誰是真心對她好。

  「沒事。」任隨風搖搖頭。「我抱著隨吾時,不小心弄到他的傷口罷了。」

  「哦?是這樣嗎?」龍始根本不信,只是沒點破。「我還以為你再怎麼也不會大叫呢!那天,你也沒喊出聲來。」他是故意的,變相提醒任隨風他的威脅仍在。

  「始哥。」任隨風低喊。

  「媽。」任隨吾抓住她的手。

  「媽,爸爸說我會做花童呢。」任隨汝根本不瞭解目前情況,仍一臉甜笑。

  「對,小汝這麼漂亮,和媽媽站在一塊更漂亮。」龍始微笑。「對吧,隨吾。」

  任隨吾不哼一聲,忍了下來。

  任隨風看著龍始,不懂他為何如此殘忍。「隨吾累了,始哥,你和隨汝到外面玩好嗎?」

  「既然累了,那你也別妨礙他休息了。」龍始反將她一軍,大手同時覆到任隨汝的脖頸上。

  任隨風僵了一下,低聲在兒子耳畔道歉,落下一吻又一吻。

  「風。」龍始催促她。

  「媽,沒關係的。」任隨吾深聞母親的香味,推開了母親。

  任隨風咬了咬下唇,再一次道歉。「很抱歉,我太沒用了。」

  沒用的不是她,而是他。任隨吾搖頭,不看她壓抑淚水的樣子。

  「那兒子呀……」龍始語氣越慈愛就越挑釁。「我和你媽走了哦。」

  「爸爸,我也要走嗎?」任隨汝看著兄長,又看看父母。

  「你要陪隨吾,他一個人會寂寞。」龍始放下女兒。

  她點點頭,跑回兄長身邊,對她而言,她再喜歡爸媽,也不及對兄長的喜歡,畢竟是龍鳳胎。

  任隨風看著兒女,然後不情不願地被拉走。

  等了好一會兒,任隨吾便放開妹妹,打發她出去。

  然後,他拿起電話,按了幾個數字。

  「龍伯伯。」

  他的輕喚,將會改變他的一生。   

         ☆        ☆        ☆   

  「大哥,這會不會怪了點呀?流水席?」龍終皺了一下眉。「這太落伍了!」

  「大家族哪有流行不流行、落伍不落伍的?」龍始含笑。「而且我們太多朋友了,少請任何一個,都會落人口舌的;老一輩的又不喜歡自助餐,流水席是唯一的選擇。」

  這句話一下子便勾起任隨風的回憶,八年前,始哥也這麼說過,就在續哥要相親那天……

  「風,怎麼了?你不喜歡嗎?」龍始試著拉回她的心神,大手同時繞上她的腰際,馬上感到她全身僵硬,不再是往昔的柔軟。

  「不,我無所謂。」任隨風搖頭,身體下意識地抗拒著他的碰觸。

  「那就好。」或許他一如當年的自私,或許他已習慣逼自己去忽視她所有的不情願,忽視到已經沒有心力去探究她不願意什麼,所以,他一樣不能夠填補差距。

  她要的,是平淡。

  她夢想的婚禮,是小小的,在鄉下的小教堂之中,什麼人也不請,只有他們兩人,平平靜靜地舉行婚禮。不是要盛大的,也不是要氣派的。

  根本不可能吧,他們根本不合適。當年她還以為愛情可以改變一切,甚至改變自己去迎合他,但她不再是她,他也不再是他,兩個扭曲的人,卻令彼此之間的差距明顯化。

  但每個人都以為她心甘情願和龍始再續前緣……她的樣子像嗎?真的像想和始哥結婚嗎?可笑呀!她甚至沒演過任何一次戲,卻仍可騙得過所有人。

  看著他們談論她的婚禮,她卻如此抽離、如此不實在、如此虛假,假到教她難過。

  「小風,你不舒服嗎?臉色好像不太好。」一直沒有說話的龍余突然喊她。

  這令所有人都一致地看她,龍始甚至捧起她的臉,瞇起眼看她。

  「你哪裡不舒服?臉色真的有點蒼白。」他皺眉,「你若不舒服就該早點告訴我。」他不喜歡她在他身邊有事而不告訴他,就像她不信任他似的。

  感到掌中的臉微微發顫,他瞇起的眼更不放鬆,眼眨也不眨地看著她閃動的眼眸,清楚地看見她的眼眶發紅,霧氣漸起。

  有這麼可怕嗎?不過是摟她,她也僵如化石,只是注視她,她也怕得想哭?

  就是知道她不想和他上床,這幾天他才硬生生壓抑著,但她怎可得寸進尺?難道要他連她一根手指都碰不得嗎?!

  「始哥,我沒事的,真的沒事。」她一再保證。

  「你的臉色真的很糟糕。」龍始越看越覺得她像個病人。「頭會痛嗎?」龍始的拇指移到她的太陽穴上,輕輕揉了起來。「你以前就有偏頭痛的毛病。」他以只有兩人聽到的語音誘惑她、感動她,只求得到她的心。

  她無語,閉上了眼,眼角馬上滑下了一顆淚,落入他的指縫間。

  「別這樣,風,別再這樣,只要你放開些,我們會幸福的,你忘了嗎?那時候的我們——」

  他沙啞地訴情被她打斷:「我好多了,始哥。」她抓下他的手。「謝謝。」

  「和我,不必客氣。」他收回的手馬上緊握成拳。

  他真的很明白、很清楚、很瞭解她的不情願,也明白自己威脅她嫁給他很惡劣,也只會令她更不諒解他,但她怎麼不去試著體會他失去自己愛人八年的心情?再見她,他怎可能不激動?怎可能不千方百計擁她入懷?

  他,只有她呀!

  「我想先去休息,可以嗎?」她說話的方式和八年前一樣禮貌謙和,但如今的怯怕卻是當年所沒有的。

  他的女人怕他。

  「再待一下,我們婚禮的細節快談完了。」然而,他卻依然想讓她陪他到最後,這樣令他覺得她是自願嫁給他的。

  她乖順地點頭,任他握住自己的手,在他溫暖的掌內,她的手竟諷刺地越變越冷。

  「大哥,還是別談了,小風的臉色真的很糟。」龍終皺眉。

  「我沒事,不用管我,你們談完再說吧!」她用「你們」,而非「我們」,潛意識抽身於事外。

  他不可能聽不出來。龍始只覺自己的耐心再一次耗光,握住她小手的大掌收緊,希望可以藉真實的感覺來撫平自己的情緒,卻在不知不覺中越收越緊,弄痛了她也不自知。

  她不哼一聲,臉色益加蒼白,手越痛,頭就越痛。

  肩膀感到一陣重量,龍始渾身一顫,風竟肯再靠他的肩!他不敢相信地轉過頭去,看到任隨風緊閉著眼,靠在他肩上,身體所有重量都給了他,還來不及笑,她已緩緩自他的肩膀下滑,像慢動作般,在他眼前倒下,沒有聲響,倒在地上,像沒有生命的破娃娃般躺下。

  好靜好靜,靜到他聽不到任隨風撞倒東西的聲音,聽不(此處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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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任隨風迷糊地睜開眼,眼球乾澀得過分。

  「風?」龍始的臉馬上映入眼簾。「醒了嗎?覺得怎樣了?」他把手覆到她的額上。「還有點燙,來,乖,坐起來。」

  她一點力氣也沒有,身子疲累得教她不想動,就算龍始怎麼扶,她還是軟軟地倒下,他唯有讓她靠著自己,餵她喝水、吃藥。

  她皺著眉,嚥下了藥,然後又昏沉地閉上眼。

  「陳醫生說你只是過分疲累罷了,時差令你睡眠失調才會如此。」他在她耳畔輕語。

  她好想笑,真的好想大笑,在醫學上,就只有這些原因。

  「你該告訴我你很難過的。」他拂開她額上的髮絲。「瞧,拖了這麼久才叫醫生,結果弄出一個發燒來!」他的語氣只有心疼。

  驕傲的男人再也不會驕傲,在她面前,他有的,只有卑微,不然,他又何須威脅?

  「要不要再喝口水?」他知道她仍醒著,不過是沒力氣而已。

  她微睜開眼,吃力地搖搖頭。

  「那要不要吃點東西?」他怕她餓著了。「我叫人拿上來好嗎?」

  她根本沒胃口。

  「那你想要什麼?我可以——」

  「孩子……」她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聞言,他對上了她的眼。

  「我……想見孩子……」她的聲音沙啞得像壞掉的收音機。

  「上星期見過了。」他殘忍地拒絕她,因為他怎麼也想不到在她病得如此嚴重時,最想見的人不是他,而是那對孩子!

  「你說過……一星期……讓我見一次……」她的語音不知是因為生病還是悲傷而沙啞。

  「你上星期六見的,今天才星期三,未到一星期。」他別開臉,不想看她傷心的容顏。

  「你……」她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快點睡,你乖——」的話,待你好些,我帶孩子來。受不了她這樣的眼光,只能心軟。

  但是,任隨風沒有機會聽到他後續的話,因為她已激動地喊:「我為什麼會愛過你?你根本不值得我愛!」這句話,她說得毫不斷續。

  他久久未有動作,想拒絕接受這句話,但耳朵卻運作如常,把這句話聽得一清二楚。

  她後悔愛過他?什麼意思?她怎麼可以說出這麼殘忍的話來?對一個守侯她八年的男人,對一個為她瘋八年的男人,她竟然可以說出這種話來!

  多麼的令他心寒!

  「龍始,八年前,我不該對你動心,我千不該萬不該認了命,更不該……為你生下孩子……」那時候,她在矛盾之下仍要生下孩子,是因為矛盾之中有愛呀,可是現在卻……

  「風,你累了,快點休息吧。」他候了她八年,為的不是聽這些話。

  「我恨你,龍始。」她第一次說「恨」,比第一次向他說「愛」時更讓他驚心。

  「我不想吵架。」龍始忍了下來。「你真的累了,要休息了。」

  「你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才學會放過我自己,學會了適應沒有你的日子,你卻破壞一切,再一次毀掉我對你的愛……」她不可能不愛他,只是愛得太累,不想再愛,卻又沒辦法不愛下去……太痛苦了,所以她不再去看他的好,寧可慢性扼殺自己的感覺。

  這多麼的不容易,他卻永遠可以輕易做到。

  因為愛他,所以她給予他傷害她的能力,多麼的可笑。

  「風,我有補償你的,這幾天我怎麼對你,你感覺不到嗎?我只是不讓你見孩子——」

  「這就夠了。」她截了他的話尾。

  那,還有什麼可說?她根本不在乎他的感受,一心一意只顧孩子,他根本不算什麼。

  「你知道,我愛你!為了你,我像瘋子般過了八年。八年前,我傷害了你,但你騙了我,一樣使我受了傷;現在我努力地補償你,和你結婚,給你一個全球最盛大的婚禮——」

  「你連我追求的、要的是什麼都不知道!龍始,我們差距太大了。」經過八年,她不再是小孩,明白差距只會造成不幸,才會裹足不前,甚至一再拒絕。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要什麼?!」他不是沒有脾氣,相反的,他的脾氣大得嚇人。

  「我有說過!龍始,八年前就說過!當時你說了什麼?哦!或許你連我說過什麼也不記得,又怎記得自己說過什麼?」她越說越激動,病魔也被怒意打退,但喉嚨仍是痛得過分,甚至有點乾裂,泌出少量血水,聲音因而有些許混濁。

  「你說過這麼多話,我怎麼記得?!」

  「但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我卻牢記於心!」她的淚驀然滑下。「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任隨風再度重複。「八年前,你根本當我是小孩,對我的童言童語又怎會放在心上?」

  「我沒有,我知道你喜歡彈琴,我甚至跑去學了!」他叫喊。

  驀然,她大笑出聲,配上那沙啞的嗓音,更顯淒涼。

  「彈琴嗎?」她在他眼前打開兩手,讓他看清楚他一直沒注意的掌心——一雙佈滿疤痕的掌心。

  那些疤痕,是八年前,她被他強要之前,阻止他自殘時,徒手握住那柄利刀造成的。

  「我根本不能彈琴了,龍始。」她笑得淒冷。「那時候,我用力握著刀子,被刀割端了神經,但你沒馬上找醫生為我處理傷口,反而強暴了我!你強暴我!」她激烈地指控。

  那兩個字像一把大鐵錘,重重地擊中了龍始的心臟,他從沒想過她會當面說出來,這對彼此都太殘忍了。

  「別說了——」他逃避地不想聽。

  「就因為那半小時,拖延了我救治的過程,我的手指不能再靈活地遊走在琴鍵上。我做了兩年多的物理治療才可正常地工作,但要靈活至彈琴,根本不可能!我再也不能彈琴!」她的淚水急速地落下,快得來不及抹掉,另一顆又落下。

  「我……」龍始不知道她會傷得如此嚴重。

  「龍始,你以為這就是我長久以來所渴望的?」任隨風如果仍有一絲希望,也在他的目光下毀滅。

  所以,她再一次大笑起來,笑得失去了理智,失去所有感覺。

  「我還期望些什麼呢?」她輕聲自問,情緒過分激烈的下場是再度暈倒。

  她,還期望什麼?又可以期望什麼?   

         ☆        ☆        ☆   

  任隨風足足昏迷了三天才醒來,要是她再不醒的話,龍始不把醫院炸了才怪。

  但醒來的她,卻木無表情,不哭不笑,只是呆呆地坐著。

  任他怎麼哀求,怎麼咆哮,她仍是那個沒有表情的表情。

  後來,他讓孩子來見她。

  但是——

  「怎麼了?哥哥?媽媽怎麼了?」任隨汝怕了,媽媽以前一見到她,一定會抱抱她的。

  「沒事的,媽只是累了。」任隨吾花了很多時間才安撫了妹妹,讓楊管家把妹妹抱出去。

  「連你們也沒用了。」龍始失笑起來。

  「是你的錯!」任隨吾指控。「我不管你對媽做過什麼,但好好的一個人,你卻把她弄成這樣!」任隨吾再小,也知道母親是病了,而且是精神出了問題。

  「我就算有錯,也用不著你來指責我!」這小鬼連基本的長幼尊卑觀念也沒有。

  「怎麼?你認為我沒資格?龍大少爺,別忘了我是任隨風的兒子,母仇子報,我比任何人都有資格!」

  「而我呢?我是你爸!」龍始的心情已極度惡劣,經任隨吾這麼一搞,就更接近崩潰邊緣。

  「你以為我會承認一手破壞我家庭幸福的人是我爸?」任隨吾冷笑。

  「家庭幸福?開一家小咖啡店,賺的錢只剛好足夠維持家中開支,又有什麼幸福可言?」龍始冷笑的表情和任隨吾一模一樣,像得過分。

  看著他冷笑,任隨吾瞪大眼睛,然後笑了,笑龍始的無知。

  「難怪媽不要你,你根本不瞭解她。」任隨吾的聲音淨是挑釁諷刺。

  「我怎會不了她——」

  「哦,你瞭解她瞭解到連開咖啡店是她的夢想也不知道?」任隨吾因為得到優勢而笑。「一個人可以一圓自己的夢想,生活再苦也會幸福,何況我們生活根本不苦!」

  我的夢想,是和最愛的男人快樂地過一輩子,開一間咖啡店平凡地生活……

  龍始的瞳孔猛地收縮。

  你連我追求的、要的是什麼也不知道……龍始,我們的差距太大了。

  「你一直不瞭解她要的是平凡,一昧以為自己愛權勢、愛那種萬人之上的感覺,她必定會和你一樣,但你有沒有想過,媽媽要的是平凡?」

  我有說過,龍始,八年前我就說過!但你又說了什麼?

  他說了什麼?他……

  我像是會為那十來二十塊前的咖啡而賣笑的男人嗎?

  那時候,風的眼神是失望!

  「她的出身你是知道的,有那種父親,你說她會想要權勢和金錢嗎?她要的,是平凡!」

  所以昨晚明白了彼此之間仍有距離之後,她放棄了他?肉體逃離不了,就讓自己的心靈逃離,永遠封閉自己?

  不可以!

  他不准她這樣待她!面對面說清楚不可以嗎?為什麼她昨晚不說?為什麼要悶在心中?

  但說出來,他就會諒解她、遷就她嗎?現在擁有的一切,不全是繼承而來,大部分是他掙回來的呀。這麼多年的心血,他怎可說放棄就放棄?他待她這般好,她就不能體諒他嗎?

  對,她要體諒他,她一向體諒他的,一直是這樣的!她喜歡開咖啡店,他讓她開,開夠一百間咖啡店,甚至上市也可以,她喜歡就好……

  她不能就這樣避開他!不能!他一定要和她面對面說清楚!

  但要怎麼弄醒她?

  視線觸及另一個自己,龍始的眼光變了,有種奇異的期待。

  風,一直緊張孩子的,就像上次,隨吾被他踢傷的時候——

  「隨吾,要風醒來很簡單的。」龍始笑了,很慈祥很慈祥。「只要你乖一點,聽我的話就行了。」

  任隨吾發現他的眼光有異,覺得有點不對勁,心知不妙,馬上要跑,但龍始已俐落地揪起他的衣領,用力甩了他一巴掌道:「乖,你叫出聲,風就會醒了。乖,叫出來。」

  「你……」這個人根本是瘋子!

  但沒有,任隨風沒有醒過來,仍是呆呆地望著窗外。

  「爸!」龍萌月抱著鮮花來探病,卻被父親的舉動嚇呆。

  見龍始沒有停,下一巴掌就要摑上兒子臉上,龍萌月馬上阻止他,現在爺爺看重隨吾,若爸再打隨吾的話,那爺爺便會——

  「滾開。」龍始甩開龍萌月。

  那力量大得使龍萌月向後跌,撞上桌角,額角馬上湧出鮮血。

  「爸……我好痛……」她被撞得頭昏眼花。

  但龍始根本不關心女兒的死活,只求最愛的女人甦醒。

  龍萌月只覺淒涼,任隨風說過,只要變強,爸就會疼她,但事實呢?隨吾是任隨風生的,而且很強,但爸爸也捨不得愛,何況是她?混亂了多天的思緒終於在這一刻變得清明,狠下心,決定了自己的路。

  「大哥!」龍余一進房,便被房內的景象嚇了一跳,馬上上前阻止。

  「放手,只要再一下,風就會醒了。」他掙扎著,沒有理智的力量大得可怕。

  趁著他們糾纏時,任隨吾困難地移向就在身邊的母親,緩慢地爬到她懷中。

  「媽……」他的嘴角被打裂,不斷湧出血水。

  任隨風仍是沒有半點反應。

  「媽……」任隨吾失望地再喊,但母親仍是那樣子,他不懂呀!媽這麼好,怎會活得這般辛苦?一時間,任隨吾再也受不了,哇一聲哭了出來,哭得極慘。

  「大哥,看你幹了什麼!」龍余大喝。「醫生,醫生,這裡有兩個傷者!」

  龍始掙開龍余的手,才想走近任隨風,卻被任隨風的淚嚇了一跳。

  她仍是呆望遠方,但那雙沒有情緒的大眼卻不住地掉淚,一雙手輕輕地抱住任隨吾——她終於有反應了。

  「隨吾。」龍始馬上想重施故技。

  「大哥,你根本是瘋了。」龍余一見他又想亂來,便和他扭打起來。

  瘋,他是瘋了,是風逼瘋他的,現在,他卻反逼瘋了她。

  他愛她,已到達癡癲狂亂的地步。

  到底,是誰在奉獻呀!   

         ☆        ☆        ☆   

  自醫院那天後,龍始便放自己假,公司的事,他一概不理。

  他只想專注於風,離開這樣的她一步,他都會擔心她有事。這樣的他,根本不能工作,沒有進展之餘,還有可能把工作弄得一團糟,這樣的話,他寧可放假。

  他,也許真的有點累了吧。

  他硬是接任隨風出院,連同任隨汝,一同住進當初關著孩子的房子。

  每天每夜,他都只管和任隨風說話,除非是會有助風康復的事,否則他一概不理。

  「爸爸,你瞧,花花開了,我種的花花來了。」任隨汝的叫聲令龍始睜開閉上的眼,把埋在任隨風肩窩中的臉抬起來。

  「風,小汝叫我呢,來,你也去後花園看一下。」他為她披上薄薄的外衣,抱她下樓。

  「爸——」任隨汝轉身,見父親把母親抱出來曬太陽,立刻道:「我進去拿靠墊。」

  「乖。」龍始把任隨風放到後院的籐椅上。「風,你瞧小汝多麼乖巧,就像你小時候。」

  所以,任隨汝是幸運的。

  她太像風,使他在有理智時下不了手傷害,只要她一哭,他就會想起隨風的淚。

  已經不想再弄哭她了。

  「爸爸,椅墊。」任隨汝拿了一個墊子給龍始。

  「小汝真是個乖孩子。」龍始摸摸她的頭,隨即把墊子放到任隨風背後。「你種的花呢?」

  「在這兒。」她馬上獻寶似的指向一旁的花圃。

  那是些不知名的花草。

  「好漂亮。」好聽的話,他已說慣了。「小汝好厲害啊。」他多看幾眼,仍是找不到自己認識的花,便問:「小汝沒有種玫瑰?」

  「爸爸喜歡玫瑰花?」她單純地想取悅他。

  「喔,也不是,爸以為女孩子都喜歡玫瑰花。」

  「可是玫瑰花好俗氣。」

  任隨汝說這句話的時候,表現出一副專家的樣子,逗笑了龍始。

  「小汝明白什麼叫俗氣啊?」他覺得這個孩子單純是單純了點,但也很聰明,加以訓練,一定比小月更幫得了他。

  「我明白。媽媽說過的,我一定記得。在不再奉獻裡,媽媽什麼花也種,就是不種玫瑰花,後來更全種一些沒幾個人知道名字的話,很多客人說店裡這樣更有氣質、更有味道。平日常見的野花分開一個個小盆子去種,會很漂亮的。」任隨汝一臉回憶,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

  平凡。龍始自這番話中,深刻感受到隨風渴望平凡、享受平凡的心願。

  可是,平凡有什麼好?庸庸碌碌的過日子又有什麼用?人不幹一番大事,在歷史上留下名字,那生存又有什麼意義?

  他不明白,真的不懂。

  「媽媽很會煮咖啡,很多客人都說媽媽煮的咖啡好喝。」她小小的臉堆滿自豪。

  「嗯,那你呢?你在店裡一定有幫忙吧。」他想瞭解風的一切,那就包括這孩子。

  「我會做三明治。」她的表情說明她想得到讚美。「媽媽忙的時候,我會幫忙做客人點的三明治,哥哥弄炒飯、煮意大利面,還會洗杯子。」

  「真厲害呢。」只有七歲,這兩個孩子的確不錯了,尤其是任隨吾,個性簡直是混合了他和風的,有過難纏。

  不過,他和那孩子八字不合,所以,他把隨吾讓給了龍易。

  同一個地域裡,不能出現兩個一模一樣的王者,除非其中一個退讓——就像龍余,又除非一個死掉。龍始眼中的凶殘觸動了任隨風,她的小手馬上拉住他的衣角,但仍是沒有半點表情。

  每回他對任隨吾稍起殺意,她便會有些微反應,近乎是出於潛意識的,她體內的母性令她極力想保護任隨吾。

  「沒事,乖,沒事的。」龍始立刻安撫她,握起她的小手,輕輕吻著。

  任隨風的手終於放軟,龍始閉上眼,重重地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才放開她的手。

  「爸爸對媽媽真好。」任隨汝一臉嚮往。「我可不可以嫁給爸爸?」她笑得像個小天使。

  「傻瓜,你長大了,我就是個老頭子,你會嫌我老,找別的男人嫁了。」他抱起女兒。

  「才不會,我要嫁給爸爸。」她抱著他的脖頸,在他臉上香了一記。

  「我?我沒你想像中的好。」他好,就不會把風弄成這樣子了。

  「可是爸對媽很好,終叔叔說我找個對自己好的男人才可以嫁,爸對我很好呀。」

  如果風不是那種出身,不是跟在他身邊,一定會像小汝般單純吧。

  「我不好,不好極了,若你的男人像我這般……」我會殺了他。龍始只不過是想想,任隨風便又拉住他。

  「怎麼了?」這次他不是想殺隨吾呀。

  她只是拉住他。

  「媽媽?」任隨汝輕喊。

  「你媽媽吃你的醋了,小傢伙。來,進屋去,把爸爸還給媽媽吧。」他放下女兒,哄她進屋。其實,是他想和風獨處才對。

  「媽媽羞羞,吃我的醋。」任隨汝輕笑,把父親的手放到母親手裡。「把爸還你好了啦。」說完,她便進屋裡去。

  龍始低頭看著任隨風,她一手拉住他的衣袖,另一手鬆松地握著任隨汝硬放到她手中的大手,然後緩緩放開——

  「不要放開,要不,我握住你的好了。」他蹲下來,看著她毫無表情的容顏,看著那雙沒有情緒的大眼,彷彿想找出一絲絲感情。

  可是沒有,她仍是那副樣子。

  「風,你的手有點冰,會冷嗎?我叫傭人拿張小毯子來好不好?」她的身子大不如前,尤其發燒那天又過分激動而暈倒,醒來又成了這副樣子,身體抵抗力也像隨著她的感情一樣停頓下來,動不動便發燒。

  「風,你叫我的名字好不好?像以前一樣,不然,你連名帶姓的叫我也行。」他又開始和她說話,卻永遠像自言自語。

  「風,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麼了,但不如這樣,你開你的小咖啡店,我上我的班,我一下班,馬上去找你……」他讓步。

  既要勉強,又何不放手?

  可是,他根本不能,他太愛她,他甚至不斷嘗試瞭解何謂平凡,詢問在他底下做事的傭人做什麼會快樂。

  司機說吃他老婆煮的菜就會快樂;老王說孫子每年回來,特地抽空和他去玩上幾天便很快樂;保鏢說可以放假就快樂……

  多麼的天真啊!

  而他,又有什麼會快樂?

  在他的腳未斷前,打垮敵人會快樂,接一大筆生意會快樂,出意外之後有風便快樂。

  失去了風之後,卻不再快樂。

  但再次得到她,他又快樂了嗎?

  她怕他,每每睡在他懷中做惡夢,而惡夢的內容有時是他傷害她的話組成的,有時則是因他想一槍殺掉隨吾……她怕他,怕到在未成了這樣子之前,總會在他碰她時顫抖得不像話,硬是以威脅逼她屈服了,她又總會在事後睡得極不安穩,有幾次甚至半夜起來吐個不停,不敢回床上睡。有一次,她在他身下冰冷得像具屍體,任他怎麼撩撥她也沒用,餵她吃了藥,的確會令她發熱,可是這有什麼意思?不再交心而做愛,根本沒有意義。

  他要的,是由心靈有所交流而引發的肉體興奮,不是的話,又怎可能快樂?

  他已過了過分重視肉體感覺的年紀,他要的是她八年前的心,那顆她埋在身體某處的心。

  他很努力地在找尋,只是她怎麼也不給。

  「風,乖,我絕不會要你陪我應酬,你喜歡開咖啡店就待在那裡……」

  他重複地承諾著,可是她卻不敢再把心交給他。

  怎麼敢呢?把心交給這樣一個男人?

  差距太大了!縱使他明白她的渴望,卻仍不能縮短距離。

  不是不明白他不甘平凡,不是不明白他是屬於眾人,不是不明白他的一切根本不容他平凡,但她是個愛平凡的女人,她只想過平凡的、純白的日子,她早已厭惡了血腥,也害怕血腥。

  價值觀相差太遠,怎麼愛?像八年前的不顧一切,八年前的卑微扭曲,又換來了什麼?

  既是如此,何必勉強?他怎麼就是不明白?強求天地合一,最後只剩一片混沌,那又有什麼用?

  他不肯放手,她只好以這種方式來逃避。

  周圍在發生什麼事,她很清楚,卻沒力氣去管,反正她沒力量改變什麼,那又何必多事?

  「爸爸,余叔叔來了。」任隨汝的聲音傳來,透著喜悅。

  「阿余來了,你想回房去還是在這兒坐一會?」他輕聲問她,若是從前,已經自行決定了。

  她會表達意見時,他從不問她意見,為何等到她不再有意見時,他才來問?

  任隨風仍是沒有表示。

  「那不如留在這裡,今天天氣不錯,曬一下太陽,總好過悶在房裡。」他替她蓋好稍早前下人送來的小毯子,輕吻她的唇。「要不是知道你討厭我談公事,我一定會帶你去。」

  她不是討厭,只是——

  他身份越不平凡,那和她追求的平凡便會相距越遠。

  當年一走,她就知道今天的他會更厲害、會更不平凡,所以她才躲得遠遠的,鬱鬱不歡地過了好幾年,因為矛盾、因為愛、因為恨,也因為他們將不能有更多的交集。

  她是自私的,她寧可他不能站起來,那他或許肯和她平凡地過日子,然而,他根本不甘平凡,硬要他和她一起平凡,令他不快樂,那又有什麼意思?

  各走各路不就行了?若照龍始的話去做,他上他的班,她開她的咖啡店,結果還不是一樣,他不會放心她一個人開店,一定會派一大堆人在附近保護她,然後又會逼她關店,忘記自己的承諾。

  不是不想給彼此一個機會,不是想放棄,就算她想,也會在他的承諾中軟化。但明知浪費時間,又何必開始。他在全盤得到她之後,便不會再聽她的,一直如此。

  有太多理由擋在他們之間,迫使他們分開了。

  「小風。」突然的叫聲已經嚇不到她,來者的身份才是恐怖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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