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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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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希汶 -【殘龍的冷妻(娃娃前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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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10 00:07:1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風?」龍始送走了龍余之後,馬上走出來後院。

  是首次的,任隨風對他的叫喚有所反應,轉過臉來看著他。

  「怎麼了?你怎麼會哭?我的天!你怎麼哭成這個樣子?」龍始馬上緊張地奔向她。

  她仍是無聲落淚,但淚卻可以洶湧如泉。

  或許,她真的變得愛哭了,把小時候的淚忍到現在,然後一次又一次地宣洩。

  「怎麼了?我的乖孩子。」龍始緊緊地把她鎖進懷裡。卻敏銳地嗅到一絲不屬於他的男性味道,很熟悉很熟悉——

  「是龍易?」他輕聲問她,眼內的殺意濃得嚇人。

  她的小手馬上拉住他,一如以往每一次。

  拉住他,是想他收起殺意,不想他在毀滅敵人的同時,讓人有機會毀滅他。

  與世無爭,就可以沒事,而要與世無爭,最起碼要收起他的殺意。

  如果,他不是龍易的兒子,不是染黑了的人,她會肯再次扭曲自己,去符合他的不平凡,她會的。

  但他不是,他的不平凡來自他的冷血和凶狠,那他怎可能與世無爭?怎可能不一生身陷危險?

  她屬於這個男人,但她的擁有權卻換來他自身的危機——親生父親龍易可以如此待他,更莫說其他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了。

  她若可以使他的殺意消去,或者消磨一部分,也算幫助他,減輕因自己而造成的危險——他的危險!

  八年前,未有她,他也會被廢腳,現在有了她,就可能……她不敢想像啊!

  可是,這個男人不懂,因為他永遠沒想過脫離,既是沒想過,他又怎會明白她的用心?

  「出來!你們滾出來!」龍始抱著哭泣不已的愛人,大聲吼了出來。

  守在暗角的守衛走出來,但任他怎麼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末了,氣得龍始要殺人時,懷中的任隨風突然哭了出聲,不住地搖頭。

  「你們給我滾下去!」龍始再次咆哮,既然任隨風討厭見血,那就留待一會才解決。

  見以為逃過一劫的守衛馬上連爬帶滾般退下,龍始馬上抱起任隨風回房。

  「風,別哭了,先告訴我,他對你做過什麼?」他把任隨風放回床上坐著,才想放開她,去倒杯溫水給她壓驚,她卻突然緊緊地抱住他。

  不可能不震撼的。

  她仍肯親近他,肯再抱著他——她信任他!

  「乖,風好乖,先別哭,告訴我,他對你做了什麼?」他的聲音好輕好柔,卻透著無限殺機。「他怎會嚇壞你呢?告訴我,我替你教訓他。」

  教訓,意味著龍氏父子正式決裂,意味著他有危險!

  驀然的,龍易方才說的話湧上心頭——她不在,始哥會強些?

  八年前,還有那八年中的始哥……

  龍家男人越強,只證明所愛的女人對他們越絕情。

  所以,龍續和龍終不夠強,未遇到愛人的龍余不夠龍始強,而龍易和龍始卻不合常理地強大。

  對,龍家男人的強,來自女人的決絕。

  女人的決絕。

  但要怎樣的決絕才可以?

  走嗎?不可能,她的身體已大不如前,走不了幾步,肯定被他捉回。

  一個黑色的念頭輕易地湧了上來——死。

  連她自己也訝異自己可以這麼輕易想到死。

  但是,這不可行,若她死了,隨吾不弒父才是怪事。到時候,隨汝便沒人照顧了,不行!

  那剩下的,始終只有言語……

  這是最簡單,也是最直接的。

  「我恨你……」太久沒說話,她的聲音變得沙啞,但也足夠他聽清楚了。

  過了好久好久,龍始沒任何反應,但在他懷裡,她已感到他的胸腹不正常地隆起、僵硬。

  「風。」他輕輕地抬起她的下巴,看著她清明的大眼。「你怎麼可以在上一秒抱著我,給予我希望之後,再狠狠地打碎它?」他問得好輕好輕。「你既然恨我,又為什麼要抱著我?」

  他要的,不是回答,而是仍要給自己希望。

  「我恨你……」她的聲音顫抖著,怕他不相信自己。

  他的心已殘缺不堪,又怎會不信?

  「方纔阿余問我,小風這樣好嗎?我當然搖頭,但原來不,你當個不會說話的娃娃更好!」由最初的輕言,到最後,龍始已在大聲咆哮。

  「你當個娃娃,便只會是我的,不會想離開我,乖乖的任我擺佈,只屬於我!而我們之間便沒有差不差距,我做龍家大少,你便別無選擇,一定要當少夫人,而不是那該死的咖啡店老闆!」

  「任隨風,你好殘忍自私!你有你的夢想,我也有我的。我一直試著瞭解你,但你呢?你沒有,你只想要我放棄我的理想去屈就一家小咖啡店,那為什麼不是你犧牲來成全我?!哦!對了,我忘了,你已經『不再奉獻』了!」

  「任隨風,你到底還想怎樣,我肯讓你開咖啡店,各有各的理想了,你還不滿什麼?你還可以恨我什麼?我只是愛你,但為什麼你要這樣子?!」

  「你不明白……那放開我呀!」

  「絕不!」他暴吼。

  不能讓她快樂,那為什麼還要綁住她呢?

  「風,你與我的事業並不起衝突,但你為什麼總要殘忍地要我選擇?!」他指控。

  「我沒有!」她哭得淒涼。

  「你有!你要平凡,而我的事業讓我不平凡——」

  「那就放了我!」她截端他的話。「我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龍始竟會再次傷害她,她怎麼也想不到他會如此待她!

  龍始大吼了聲,接著便撲倒了她,沒幾下工夫,便已把她緊密佔有。

  「什麼差距……你看……我們現在……不就在一起了嗎?思想差距又怎樣?全是狗屁垃圾!看,我們不也一樣可以做愛!我們……一樣可以做愛……」龍始的語音因為攀向高峰而有點混濁。

  事後,任隨風在床邊吐得一塌糊塗,身子冷得像冰塊,全身不住地顫抖。

  解決的方法,龍始永遠只會逼她吃安眠藥。

   

         ☆        ☆        ☆

   

  她睡得異常昏沉,而醒來後腦子的不清楚告訴她,她曾被下了重藥。

  而原因,在於龍始竟把她送到國外!任隨風撐著藥力還未完全消退的身體,驚愕而不敢相信地看著窗外的異國景色,漫天的飄雪絕對可以證明這裡不是香港。

  他呢?他在哪兒?她想喊叫,但出來的聲音不大,藥物的餘威似乎還差一會才可以消失。

  她勉強走出房,因為她被下了藥就不鎖門,龍始太放心她了。

  她走走跌跌地走到樓梯口,正想下去,但熟悉的男性聲音引起了她的注意——始哥在下面!她喘了一口氣,想叫喚他,但聲音還是出不來。

  「阿始,你會激怒阿易的。」一個女人的聲音隱約傳來。

  是盈姨!任隨風驚愕地停下腳步,盈姨怎會在這裡的?!

  「而他已惹火了我。」

  惹火?龍易惹始哥生氣……我的天!是那一天的事!這麼說,盈姨說的激怒,是指始哥把盈姨帶離香港,帶離龍易身邊?

  「始,你捉我是沒用的,你只會激怒他,他不會放過你。」丁盈冷靜地分析。「我不清楚你們父子間的恩怨,但用我來威脅他,是最不智的。」

  龍易會發狂,一如龍始失去了任隨風一般恐怖,根本非常人可擋。

  任隨風顫抖著,捉了盈姨,事情便無法可救,龍氏父子鐵定對立。

  「可是現在放你,就更不智,沒了人質,我很危險的。」龍始微笑。「要請你來,還真不容易,你能想像嗎?只是計劃如何綁架你,就花了我個把月,龍易重視你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那些女人,根本是礙眼法。」他頭一次認真研究父母的關係,倒真有驚人的發現。

  「他嚇到了我的女人,我就請他的女人來我這兒坐坐,禮尚往來。」他根本不怕龍易,因為他可以猜到龍易下一步會做什麼——誰教他在感情的作風上,似足了龍易。

  丁盈臉色微變,她早該知道,她的孩子之中,只有阿始和阿余像易,一樣地毀滅、一樣地冷情。

  「阿始,捉了我,你要向他要求什麼?」丁盈極力維持主母風度,絕不允許自己失態。

  「要求?要求是下對上的字眼哪!」他笑得溫和。「媽,這是報復,你不可能不明白的。」他的笑在下一秒全盤收起。「他對我的女人做過什麼,他心裡清楚。」龍易在八年前想殺風,又曾離間過他和風,最重要的是,龍易有過那種意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風某些表情,太像少女時代的丁盈,若龍易迷戀丁盈,對風有意就不足為奇。

  他忘不了那一天,風唇邊沾著的男性味道——龍易的味道!他絕不容許別人沾染他的風!

  所以,他一定會殺掉龍易,接掌龍家,而誘餌,就是丁盈。

  「那你,我的兒,打算怎麼對我?」丁盈問得鎮定。

  「你嘛……」他又笑了,笑得殘酷。「你始終是我媽。」這句話,代表了他不會讓她死得太難過。「放心,沒那麼快的,時候未到,你還可以好好享受一下德國的風光。」

  不可以!任隨風張大嘴巴,但仍是發不出聲音,她急了,見到一旁的花瓶,便把它撞跌。

  打破東西的聲音令龍始回首,馬上和她的目光對上。

  她想下去,但他在下一刻已衝到她面前,把搖搖欲墜的她牢牢地抱住。

  他的手立刻移到她的頸後,她只感到後頸一麻,人便失去意識,龍始這才把戒指上的細針收回,打橫抱起了她。

  「媽,恕我失陪。」他上樓。

  「始,別變成阿易,世上不該再多一個丁盈的。」丁盈叫住他。

  但他不懂,一如龍易也不懂。

  他們不懂,女人求的是什麼……

   

         ☆        ☆        ☆

   

  從昏睡中醒來,龍始就坐在床邊,定定地看著她。

  「頭痛?」他瞇眼,大手把她的頭移到自己大腿上,長指穿梭於她漸漸長長的頭髮之中。

  「沒什麼的。」她閉上了眼,享受他的溫柔。

  「下次我會注意,不會下太重的藥令你頭痛。」

  這就是兩個月不見之後的開場白。

  「替我按摩一下太陽穴好嗎?」她輕聲要求。

  他無言,兩手移到她額頭兩側,按摩起來。

  她的恭順令他有點不適應,他以為,她會再度不言不語,又或者是和他大吵一架……種種猜測之中,就是不包括她的恭順。畢竟,那一天他再次殘虐她,上一次的罪,要他候了八年,怪不得他會認為她必有激烈的反抗。

  「你想見孩子?抑或想走?」他想不到她有其他馴服的理由。

  「這不是明智的問題。」她低聲輕笑。

  「對呀,你兩樣都想。」

  語畢之後,她感到腦後的長指動作帶了些許的急躁,洩了他的密——他不如表面般平靜。

  果然,他下一秒已經發作。

  「但我不會准。」他低吼。「你只屬於我!」

  「你只想和我吵架嗎?」她睜開眼,輕聲問他。

  「那要看你的表現。」他的態度不自覺因她的柔順而軟化。

  她還可以怎樣?任隨風想笑,但笑不出,他甚至送她來德國,那她還可以怎樣?

  他隔絕她的一切,不是要想再度逼瘋她,也不是想懲罰她,他不過是想她的世界名副其實只有他一個罷了,他的想法,她又怎會不懂?

  「風,我們各自追求自己的理想,仍然是可以在一起的。」他還是舊事重提。

  她已經不想多言了!

  「我給了你兩個月的時間考慮了,風。」

  「你只是要我認命,而不是讓我考慮。」她還是禁不住回了話。

  他不否認是要逼她認命,他孤立她,就是要她明白她不能反抗。「我怎麼也不明白你想我怎樣。你說不是要我選擇,讓我繼續工作,卻又要離開,那你根本是在逼我選擇,但若用我的提議,我們兩個也不需要選擇……」

  所以,他不明白,永遠也不明白價值觀不一樣只會使他們分開;而且,這個人姓龍,做的淨是漂白的正當生意,但仇家太多了。雖說以龍家今天的地位,沒幾個人敢和他玩花樣,但不怕死的愚蠢之徒仍大有人在,一如她的父親。

  不可能不擔心的,八年前她回來,就是因為他的腳被炸傷,這件事成了她的夢魘。

  愛他傷心又傷身,太辛苦了,卻仍是要愛……她只是想換個方式愛他——以她的決絕換來他的無情和冷血,讓不平凡的他更不平凡,讓他夠狠地對付敵人,保護自己……他為什麼就是不懂?

  為了她,他甚至捉來了丁盈。

  龍始發現她的心不在焉,便道:「在香港,傭人也說你老是心神恍惚,現在你又總是病懨懨的,說去請醫生,你又說不用,你到底是怎麼了?」不可能瞞他的,他早晚會知道。「我沒事,只是懷孕了。」她宣告得突然。

  龍始以為自己聽錯,停下按摩的動作,迷惘地看著她。

  她坐起身,定定地看著他道:「我懷孕了。」

  「是那一天……」他不敢相信地注視她仍然平坦的小腹,不能相信生命竟可在強迫的情況下出現一樣。

  她點點頭,表現得極為平靜,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龍始稍稍平靜下來,馬上把她擁緊。對她有孕一事只覺正是時候,這下她一定跑不掉了。

  他的喜悅,來自可以絕對地鉗制她,而非來自她有了他的孩子。

  「生下來,為我生下來。」龍始感動,因為她始終逃不掉,命運也把她留給他了。

  多麼動聽的一句話。任隨風閉上眼,想裝作不知道他喜悅的原因,想單純享受他的溫柔,可是卻不行。

  不想再執著於他,這個男人太令她害怕,她賦予他傷害自己最深的能力,而他也不斷使用著;最令她寒心的,是他可以用親生兒子來威脅她、強迫她。

  所以,她再度睜開眼。

  「不能了,我已經不是八年前的傻女孩了,這個孩子,我不會要。」

  龍始瞇眼,沒有作聲,但身體的微微顫抖代表了他正在壓抑高漲的怒火。

  她看進他的眼,「留下來,我一輩子都不快樂,你也要我留?」

  「你說過,在我身邊就快樂的。」他的眼光之中有著回憶。

  溝通不了,他一昧回憶以前,而她則向前望。

  「你明不明白?」她閉上眼,防止淚水滾下。

  「你會逼死我,你會逼死我的!」

  她只想他安全,而他卻執意留下她,她完全面對不了自己會造成他危險的狀況——尤其,她已綁架了丁盈。

  在很久以前,她就明白到盈姨是世上唯一一個讓龍易記掛的女人,一如她在龍始心目中的地位,只要看到失去她時龍始的瘋狂,就不難想像龍易的反應。

  現在他們的處境太兩難,放了盈姨不代表龍易會放過他們,龍易絕對會秋後算帳;不放呢,又只會把龍易激得更癲狂。

  但是,沒有人質,始哥只會更危險。

  她可以怎樣?

  而他,卻永遠不明白,沒有作聲,霍地衝了出去。

懷孕的傷害,比他預計的更嚴重。

  任隨風的臉色蒼白得駭人,每天每夜吐個不停,又是頭暈、又是發燒,整個人也瘦了一圈,加上德國冬天很冷,使她連走路也不想,整天躺在床上。

  「如果知道懷孕會損害到你的健康,我一定會准你不要它。」龍始一如平常,梳理著她已長到肩膀的髮絲。

  任隨風枕在他大腿上,久久都不說話。

  龍始看著她明顯隆起的小腹,這麼瘦的身子,可以撐得了這麼大一個肚子嗎?

  「你該曬一下太陽,對你有益。」他從沒摸過她的肚子,因為他關心的,只有母體。

  「曬了會暈。」她終於開口。

  「但你不能長期悶在這裡。」他輕語。「待你好過了些,我抱你到後院曬一曬。」

  「你別管我。」她才想把頭移回枕頭上,他卻已有先見之明,輕輕地壓住她的前額。

  「別傷害自己。」他知道她的不情不願,她反抗不了他,便自殘身體。「你是我的死門,你太清楚了。」自殘的同時,還可以傷害他,她的確夠狠!

  「我說不要孩子的,但你要我生,傷害我的,是你。」她以恭順的姿態指控,殺傷力極強。

  但久了,人總會麻木。「好,是我不好。」他的哀痛已令他沒了痛覺神經,又豈會覺得痛?「生下來之後,我們便要補辦結婚酒席,等你身子骨好些,我們去拍婚紗照……」他是在通知,而不是詢問。

  他從來也不曾問過她同不同意,只會通知。她覺得悲哀,隨即閉上了眼,不再想、不再看。

  「風,你變得好像我媽,安安靜靜的,龍家女主人就是這個樣子才像樣。」

  而你,越來越像龍易。

  任隨風覺得心疼,這個男人是龍易,那她就是丁盈……強求的延續,就是他和她的將來?

  好怕……

  「為什麼發抖?不舒服嗎?」龍始邊說邊拉好她的被子。

  「我還可以舒服得起來嗎?」她冷聲反問。

  他呢?他又可以舒服得起來嗎?龍始忍住怒氣,衝出房,不想錯手傷了他的琉璃娃娃。

  「阿始。」丁盈輕聲走近。

  「走開,我沒空理你!」他低喝。

  「小風需要你。」她語氣冷淡清雅,沒有人質該有的頹喪,這當然是因為龍始並未怎麼實質地傷害她,更重要是,她是龍家主母,威儀是必須的。

  他危險地瞇起眼,冷聲問:「誰准你進去打擾她?誰又准你在此多嘴?」他的心情嫉妒惡劣。「別以為我沒關著你,你就不是囚犯!」

  「我當囚犯當慣了。」囚她的,總是無形的牢籠。「所以,我瞭解囚犯的感覺,她需要你。」

  「是她逼我走的!」他低吼。

  「遷怒不是帝王的美德。」

  她輕聲提醒,教他馬上息怒,他不知道什麼叫惱羞成怒,他只知道男人該學習前輩的所有。

  丁盈見他明顯地壓抑住了,卻沒有再說什麼關於任隨風的,只問:「現在情勢怎樣了?」

  男人一冷靜,只適合談公事。

  「你問你自己,還是問龍易?」他笑了,笑得優雅,絲毫沒有發過怒的樣子。

  「我問……」是啊,她問的是誰?不過,並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只是替你想好了一樣可以向阿易證明我還存在的東西。」

  她突然把自己纖白的左手伸出來,再抽出放在懷裡的小刀,然後在龍始來不及阻止的情況下,砍下了自己左手的無名指。

  手指上素巧的白金戒指同時掉在地上,轉了幾圈,再停下。

  丁盈木無表情,撿起還在抽搐的手指和戒指,用手帕盛起,遞給龍始。

  「交給他。」

  決絕,一向會使龍家男人強大。

   

         ☆        ☆        ☆

   

  再見龍始,是她把孩子生下來之後的一個月,她正在和丁盈談話之時。

  「別太貪心,小風,別要求太多。」丁盈輕道。

  「我有要求什麼嗎?」她搖搖頭,她要解釋的對象不是她,就不用多說什麼。

  「女人,只需用身體去慰藉在外拚搏至身心疲累的男人就可以了。」丁盈說完,自己也嘲諷地笑起來。

  女人要慰藉男人……那若女人累了呢?

  男人因事業而擁有所有,而她們卻因為他們擁有事業而一無所有——他們不再只專注於她和她,而她們卻只可專注於他和他。

  差距,因此而生。

  「現在他們怎麼了?」任隨風不只一次詢問。

  「那不是我們可以、能夠關心的範圍之內。」丁盈搖頭。

  任隨風咬著唇,「那隨吾和隨汝呢?他們怎樣了?」她第一次敢問出口。

  「你不該問。」丁盈搖頭,若小風知道隨吾已站在阿易那邊,將會有何感想?

  「我知道隨吾的事。」任隨風知道丁盈的顧忌,然而龍易在她成了廢人時,為了刺激她,已告訴她關於任隨吾的事。

  丁盈面色不改道:「那就更不必擔心。」她就是不肯說。

  「我們的處境一樣,盈姨何必——」她的語音在龍始沒有敲門便進來時停住。

  丁盈立刻識時務地離開。

  任隨風故意不理他,逗著她的孩子玩,彷彿沒有他,她一樣可以過得很快活似的。

  而事實也如此,那八年……

  「和她談什麼?」房間是隔音的,本來是防止她聽到房外的一切,現在卻使他聽不到他們的談話。

  「沒談什麼。」她看也不看他,抱著孩子親吻。

  他忍受不了被她忽視,一手拎開孩子,丟給身後的傭人,示意她把孩子帶下去。

  「我近來有點忙,但你倒也自得其樂。」他坐上床邊,已有微慍的火藥味。

  「龍始,要發脾氣就回龍宅,我不是你發脾氣的對象。」她冷冷淡淡地說。

  他無言,猛地把她緊緊擁住,深聞她的體香,平復自己的情緒。

  「好點了嗎?」她沒反抗,因為他總是如此。

  他點點頭,在她耳邊輕輕道歉。

  「怪不得你,是我自己太執著了。」所以才氣自己。

  她抬頭看著他,他明顯很疲累,發生什麼事了嗎?她以眼神詢問。

  他自她的眼睛讀出她的關心,這才肯告訴她。「阿余迷上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追著她去台灣。」

  那個冷靜得不像凡人的男人?任隨風有點驚愕,隨即想到,若龍余出走,照理說龍易該會分神,這對始哥才有利,又怎會是他疲累的原因?

  「那孩子……好像阿余,好溫文的樣子,但實則……」他沒說出自己的想法,只道:「我倒覺得沒有什麼不好,但爸似乎不喜歡她,哄她離開阿余去台灣,阿余便追著去了。」

  很像龍易會做的事。

  「我好奇,為什麼你們會相信龍易?」

  他知道當年送她走的人是龍易!任隨風一震,但隨即想到,他沒有可能不知道,只有龍易敢送走她這個龍家人認定的未來龍家長媳……那為什麼他仍要待在龍易身邊達八年之久?

  為了報失去她的仇?莫非龍氏父子的決裂,在她離開時已靜靜地開始?

  「為什麼?」他再一次問道。

  這個問題才是造成他疲累的原因?她覺得一切全亂了,她明明不想他們決裂,怕他被傷害,可原來禍根早已種下。

  「你……覺得是那孩子不對?」心思一整,她抬頭看他,故意把話題轉回龍易身上。

  他沒說話,因為瞭解她是在含沙射影。

  「余哥也認為那孩子不對吧?就這麼丟下他。」她半垂下眼。

  「難道他可以很高興嗎?」他冷聲道。「雖說是龍易耍手段,但她可以告訴阿余——」

  「我不想吵架。」她輕道,冷靜地分析。「你試著以常人的角度去看待這一件事,那孩子才十五歲,而假設她也真的愛著余哥,你認為可以幸福嗎?」

  他沒作聲,因為白癡也知道,三十五對十五,怎麼也不可能幸福。

  他們會說龍余戀幼,是變態。龍家已非只幹壞事,而阿余就更是以做善事來建立龍家全新的形象,每年的大手筆捐款叫人側目,但這些事包裝的,卻只有龍余,而非惠及整個龍家,誰叫龍易和龍始的狠早已根植人心?既是如此,龍余的形象就更不能有一分一毫受損。

  「她走,之於余哥才是好事,她顯然也很明白這點,才會聽龍叔的話走。女人愛一個男人,一是自私,一是犧牲,但也是以保護愛人為生存目的。」她語音幽幽,在訴說別人的同時,也像在訴說自己的故事。

  當年,她自私地不想他站起來,只想獨佔他,但這時,她寧可自己痛苦,一輩子也見不到他,只求他可以長命百歲。

  「這只證明她不信任她的男人有絕對的能力擺平一切。」

  男人就是不瞭解。

  「一個人再絕對強大也有死門,一如你的死門就是我。」他為什麼不瞭解呢?她愛他,已經愛到要放棄一切的地步了。

  「龍易威脅你?」龍始的表情恐怖。

  她垂下眼道:「你對我做的……令我心灰意冷,我們之間的差距使我順了他的意——」

  「根本沒有差距,只要你——」他的唇被她一手摀住。

  「讓我說下去,不然我們又會吵架,你又會消失幾個月才見人,我們的問題便永遠不能解決。每次你回來,我們總是平靜開始,吵架結束,那我能怎麼辦?我不要再這樣,我會死的,龍始,我真的會死!」

  她認真的表情令龍始乖乖地把話吞回肚裡,用力地抱住她,只因為她又再說「死」。

  「我可以說下去了嗎?」她放了手。

  「我會聽。」他把臉埋在她的肩窩中。

  「你愛你的事業、權勢、地位,我明白的,男人的事業心我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明白。」因為她的父親為了事業,甚至曾想把她獻給龍易。「但是,我愛的不是這些,我要的,是恬靜和平凡的生活,沒有殺人、被殺、販毒、綁架……沒有會失去你的危險的生活。」

  感到抱住自己的力量猛地收緊,任隨風深歎了一口氣,才繼續道:

  「而你卻不懂我的心情,一昧只要把我鎖在身邊,讓我不斷地擔心,不住地胡思亂想,你根本不明白,這其實已不只是理不理想的問題。」

  「你從沒告訴我這些。」所以,他搖頭。

  「我說了,你只會更不讓我走。」她說出來,是希望彼此都好過些,最好的結局是,他明白事理放她走。但有可能嗎?

  「到我懂了,你仍要走?!」下一秒,他已把她壓入床塌,緊緊地鎖在懷裡。

  「你根本不懂,我說了你仍是不懂!」若懂,他怎麼仍是如此固執?

  「我懂就一定要放你走嗎?!誰規定的!若必定這樣,我寧可不懂!我告訴你,我不懂你的心情,我只知道我不准你走!」他咆哮著、吶喊著他的憤怒、他的無助,還有他因心碎而產生的哀傷怨恨。

  「我不想你放棄之後會不快樂我才走,你永遠不會懂,我是如何地擔心你。」

  若龍始肯放了她,那該有多好?她或許真的是在變相逼龍始選擇,但其實是她在選擇,她有權利選擇的,她選擇要孩子、要平凡,不要龍始,但他卻說她自私。

  可若反過來,龍始選了理想,放棄她,他人又會怎麼說?自古有雲:英雄難過美人關,但當今之世,卻有一個過得了關,你說誰敢不敬重?

  這也是差距呀!

  「那你留下來呀!」他在瞥見她的淚時無奈地歎氣,把哭成淚人兒的她抱鎖懷裡。「你擔心的事業,早就由阿續打理了。」

  「但你仍是龍家大少。」她哀戚地笑了起來。

  若龍續無能,那些事一樣由他去管,只要他是龍家人,她就只可永遠活在永無止境的憂慮之中。

  「你不會知道,我有多恨你,『龍大少爺』!」她用力推開她。

  龍始陰霾地盯著她,向後退了幾步。

  「本來,我會放過隨吾的——」他含住字尾,轉身走向房門。

  隨吾?!隨風抬頭,低喊:「你說隨吾——」

  「他幫龍易,就是我的敵人。」他早知道那小鬼的去向,正確一點,是他不要隨吾,龍易才有機會得到那小鬼的。

  「他還小——」

  「在龍家,年齡不能代表一個人的危險性。」

  龍易七歲時已殺了百人,當中還包括孕婦;他在七歲時,已搞垮一間極具規模的外資公司,而隨吾也七歲了。

  「始——」

  門已咯的一聲自外而鎖上。

  她要的結束,根本不能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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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這回,真的是無心的娃娃了。

  不再是自以為無心,而是確確實實沒有了心,對一切都放開,所以無心。

  龍始不明白,他只是想要回她的溫柔,有這麼難嗎?

  「你若不乖乖和我說話,我就殺了隨吾!」他暴吼。

  可她依然沒反應,再也不會拉住他的衣袖了。

  這下,真的絕望了。

  他是貪心的,她不在時,他願以一切換回她,到找到時,卻因她已在身邊,而不願放棄她討厭的事業。

  但他這一生必須在你爭我奪的環境下生存,天生好戰的人,沒有戰爭,根本無法生存。

  但沒有她,他又可以生存嗎?哦,可以,只不過活得比死更難受。

  他不懂!事業和她之間,根本沒有衝突,她何必逼他放棄其中一樣?她說害怕他有事,但意外這種事,做任何事都有的!

  就在龍始和任隨風如常地說話時,女僕突來通知龍余到訪。

  他不無驚訝,雖說每個人都知道他在德國「度假」,但來者若是阿余就太奇怪了,他不是在逃亡嗎?逃離龍易身邊的逃亡。

  龍始好奇,所以決定下去接見他。

  「來,風,我抱你上床休息。」他把她放上床,為她蓋好被子。「你好乖,若不再醒來,便會乖乖聽我的話,永遠在我身邊。」

  若她在清醒時要逼他選擇,那他寧可她不醒。

  醒了,就會沒日沒夜地和他吵,他已經厭倦了這種相處模式,寧可她不吵不鬧。

  就這樣也很好啊,起碼,不會再想離開他。

  「沒關係的,風,你是我的了!」他笑了,笑得瘋狂。   

         ☆        ☆        ☆   

  龍余的出現,多少令龍始吃驚,而他的憔悴更在龍始預料之外,那對被龍余抱住的雙胞胎更叫龍始驚訝。

  「她……死了。」龍余一開口就這麼一句。

  龍始挑眉,靜待下文。

  「本來,我們一起自殺的——」

  自殺!龍始無法相信,一向不笨的龍余,怎會走上自殺這一途?

  「可是,她把我的安眠藥換成維他命,當中只有四顆是安眠藥……而她的……三十顆全是安眠藥……」末了,龍余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留下來,然後道:「她騙了我呀!大哥,我龍余竟然會被一個小鬼騙了!她怎麼可以騙我!我們說好下一世做夫妻的……她怎麼可以丟下我……」龍余沙啞地吼著、喊著,明顯地在壓抑感情。

  當年,風也丟下他,讓他以為這一生再也見不著她,可是他卻又再次幸運地擁有了她。

  可是現在的擁有,和過去的失去,又有什麼分別?

  「那麼……」龍始也是在壓抑自己的情緒。「這是你們的孩子?」

  龍餘點點頭,激動的情緒讓他的聲音不斷走調。「哥哥叫浩澄,弟弟叫浩澈。」

  「你來找我,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龍始問道。

  「我只是來見見大哥你……因為我不會再回龍家了……」龍余眼神堅決,不像一時間的意氣用事。

  「是龍易?他逼那女孩——」龍始因而作出猜測。

  龍余卻怪異地笑了起來,點點頭,之後又搖頭。

  「逼死她的……是我……要不是我怎麼也要她……」龍余笑到哭起來,突然風馬牛不相及地道:「大哥,原來傳聞是真的……我們真的還有一個哥哥……」

  這和那少女有關嗎?龍始想不到有共通點,因為他沒親眼見過這種事,耳聞根本不深刻,所以他怎麼也不相信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家兄弟身上。

  那種為世不容,只可稱作罪的事。

  「阿余,之後呢?你要去哪裡?」龍始覺得傳聞真假都不干他的事,反正現在龍大少爺是他。

  「我要回台灣,讓浩澄和浩澈健康地長大,我不能讓他們在龍家這種變態的環境下成長。」他深吸一口氣,希望可以維持冷靜。「我要回台灣。」因為,她說過喜歡台灣,也說過想和他那那裡結婚……

  「去了那邊,你要怎麼過?龍家在那邊也有分公司——」

  「我不會再管龍氏的事。」龍余十分反感。「我回去之後,會開書店,滄雲喜歡看書。」

  滄雲,那個少女滄涼幽冷的名字。

  「好、好。」龍始知道他很激動,唯有改問:「你需要資金嗎?若要開連鎖式書店——」

  「不是!我要開的是書店,不是上市公司!」龍余哭吼起來。「滄雲和我說好的,結婚之後開一家小小的書店,平平凡凡地生活!大哥,你根本不懂!你和爸一樣,滿腦子都是生意、生意!你們全是瘋子!」他失控了。

  你瘋了!

  「你們以姓龍為傲,但我告訴你,認識滄雲之後,我以姓龍為恥!骯髒、冷血、殘酷!我不要姓龍,我不要呀!我不要做龍家四少、我不要做龍家人!」

  不要做龍家人?

  但你卻始終是龍家大少……

  任隨風那抹哀戚幽苦的笑突然浮現於腦海,只因為他是龍家大少,而非是他的事業?

  但他的事業,必和龍家畫上等號的!縱使他殺了龍易,他的事業一樣是龍家的事業。

  如果,他的事業和龍家沒有那等號了呢?

  又如果,他不是龍家人?

  但,可能嗎?他……   

         ☆        ☆        ☆   

  「媽媽,小君好可愛呢。」任隨汝看著小妹妹,對久未見面的母親高聲叫道。

  「小汝,別大叫大嚷的,你會嚇著媽媽和小君的。」龍始把任隨風身上的薄毯拉好。

  「對不起。」任隨汝馬上降低聲量。

  「不用道歉,但記住不可以吵媽媽。」他拍拍她的頭,沒有以往又抱又吻的慈愛動作。

  風不醒的話,這些不做也行,還會對小汝好,只不過是她有一張和風極為相像的臉。

  「知道了。」

  小孩子是敏感的,她知道爸爸沒那麼疼她,哥哥不見了,媽媽又不肯說話,這使她變得不易笑,童年的扭曲也就開始了。

  幸好,龍始沒把她丟在龍宅,而是另外給她安排了地方,不然,她的童年會更不辛。

  「小汝,爸有事要做,你要乖乖的照顧妹妹。」他吩咐完了,又向一旁的女僕交代幾句,才進屋子裡去。

  任隨汝只覺自己可憐,抱著任隨風哭了起來。

  而任隨風,仍是沒半點反應。

  那個在屋裡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的龍始,這才安下心來。

  如果,他不能弄醒風的話,那就別讓人弄醒她,他不想再冒失去她的險了,更不想發覺在她的心中,竟有人比他更重要,重要得可以為她或她而甦醒。

  即使,那人是他的孩子。

  敲門聲輕輕響起,是丁盈。

  「有事嗎?」他自是知道她來的原因,只是明知故問。

  她切下手指,送給龍易之後,龍易立刻有了動作,他讓任隨汝來見任隨風,也是為了這件事,龍易已派兩個人來救丁盈。

  很不巧,兩個都是他的兒——任隨吾和龍萌月。

  不讓他們救走丁盈是可以的,但是,但是……

  他不想再做龍家人了。放走丁盈,就是割捨的第一步。

  丁盈不是蠢女人,她割下手指,就是逼他們父子快一點解決,同時亦是變相放他自由——他已經不可能回龍家了,除非他照原定計劃,殺掉龍易,取得龍家的一切。

  但是風……

  丁盈上前,看著龍始,然後靠進龍始懷中,抱住他。

  是最後一次見面,彼此也瞭然於心。

  她抬起只剩四根手指,裹滿白紗的左手,輕撫他的臉。

  「三十九年了,你……比我更高了。」太多年沒抱過他,她不習慣他已經長大,一時間太多感慨,讓丁盈眼眶刺痛,然而,她是龍家主母,絕不可做這種事,她沒資格做這種懦弱的事!

  「照顧自己,阿始。」最後,她的情緒仍壓抑在掌控之內,放開了龍始。

  看著丁盈走出去,龍始依然默默無語。

  對於丁盈,他其實沒太多感情,只覺她是個識大體的龍家主母,一個適合在他們全黑的世界生存的女人。

  只是,這一刻,他對她有了一種母親的感覺。

  但是,還是容許他惡作劇一下,容許他這個身為兒子的,最後一次惡作劇。   

         ☆        ☆        ☆   

  「小月姐,你別忘了,你會對付龍始,是因為他不愛你,把你當狗使喚。」任隨吾怕龍萌月意念動搖,不得不再次提醒。

  「這點我很清楚,不用你來提醒我。」知道是一回事,讓人場指出又是另一回事,這實在教她難堪得想死。

  「小月姐,你我是站在一線的,別因為討厭我而壞了事。」任隨吾聽出她的語氣中對他的憎惡,不得不提醒。

  「我知道。」她瞪了他一眼,這小鬼還真以為他是老大啊?在她得到她要的之後,她不把他供出來,讓爸解決他,她就不姓龍!

  她夠強的話,爸就會疼她,一如疼那小雜種。

  是爸不好、爸偏心,小汝那雜種不強也可以得到他的愛,他不公平!

  不過沒關係,爸在瞭解她的強大之後,便會疼愛她了——而方法,就是和爸抗衡。

  只有她,才有資格當龍始的小孩,其餘的全是雜種。

  她是感激任隨風讓爸站了起來,但任務完成,就該永遠地消失,而不是帶了兩個雜種回來,還敢再生一個雜種。

  「小月姐,記住自己的身份。」任隨吾怕她會感情用事。

  他不會知道,龍萌月到最後,會是想和龍始一起做掉他。

  可是龍萌月也不知道,他們的動作,早早在龍始的掌握之中。

  龍始看著電腦,更改陷阱,讓他們順利過關。

  兩人突然分道行事,他挑眉,小月似乎沒照隨吾的指示去做……她跑去他的房裡找他?

  他失笑,這傻孩子,到底憑什麼認為他會疼自己的孩子?誰規定父母一定要疼自己的孩子?父母和孩子根本是兩個個體;再者,世上沒有人像風,可以和他交心又交身,沒有人。

  孩子不可以,那還要來幹嘛?愛,不必浪費在沒用的人身上。

  一個敢妄想自己得不到的東西的人,要來也沒用。

  世上只有風值得他去愛,只有風……   

         ☆        ☆        ☆ 

  任隨吾看了一下手錶,預估時間,他還有四分鐘可以去見見任隨風的。

  他被龍易送去美國受訓所學的,終於可以派上用場。

  他自陽台潛入任隨風的睡房,看著睡了的母親,並沒有馬上撲上去,因為龍始竟細心到在她的床四周設下紅外線警報。

  任隨風猛地睜開眼,但動也沒動,太久以前龍家對她的各項教導和自身的警戒心令她醒來。

  任隨風見母親醒了,馬上加快速度,當成功地避開紅外線之後,他立即投入她懷中,緊緊地抱住她。

  她沒半點反應。

  「媽,本來我不該冒險來見你的,但我實在很想你……你放心,龍易說事成之後,會把你還給我的。」他輕輕訴說著,查看母親的一切,以現實來填補他這些日子以來的記掛。

  「到時,你、隨汝和我一起回德國,再開咖啡店。」他貪戀她的香味,終於像個八歲的孩子般撒嬌起來。「我很聰明吧?媽。你說過隨吾是你最乖的孩子,隨吾一直都是。我會賺很多錢,保護你和隨汝……」他細細地數著將來,根本不在乎母親聽不見。

  「但是,我不會要龍隨君的,媽,你會原諒我吧?」

  龍隨君的出現,代表了他的無能。

  他保護不了媽媽,讓龍始捉了她,生下了龍隨君這個污點!而這個污點,將成為他心中的一根刺、一個疙瘩,除不去、消不掉。

  「她不該存在的,媽。」

  這句話,明顯地刺激了任隨風,她的反應甚至是用力地抱緊任隨風。

  太可怕了,這個孩子的心竟和龍家人一模一樣,怎麼可以!

  「媽?」任隨吾自她懷中抬頭,媽清醒了?

  一滴淚珠在他抬頭時滴到他的小臉上,駭著了他。

  任隨風仍是沒有表情,兩眼呆視前方,但淚水卻如斷線珍珠般不斷下滑,手緊緊地抱著他。

  「媽!你聽得見我叫你嗎?媽媽!」他喊著,她卻沒反應。

  「媽!」他不能接受這種事,她明明抱著他哭了起來,但為什麼仍是醒不了?

  「媽媽,醒醒呀!」

  突然,警報器響了起來,令任隨吾不得不先走,和龍萌月會合。

  而龍始,這才關掉警報器,向守衛和傭人交代一下走進房裡。

  他沒有生氣,沒有動怒,甚至可稱是平靜地走向床,沒有向因別人而有反應的任隨風大吼大叫。

  「別哭了,乖。」他輕輕地抱住她。「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覺得隨吾變了,是不是?」

  她沒半點反應,但眼淚掉個不停,甚至讓他的襯衫也濕了一大片。

  「他沒變,風,他是龍家的孩子,殘忍是天性,你該明白的。」他的大手輕輕地撫拍她的背、梳著她的發。「是你在壓抑他,但同時害了他,你又教他這,又教他那,卻什麼也不教隨汝,反而要他保護她,你對他太不公平了,你讓他有了強烈的使命感,才會使他一回龍家,便輕易被激起龍家血統中的凶狠個性。」

  「這孩子,真的好像我。」他歎息一聲。「可惜太急躁了,過於自信,讓他有點自以為是,沒有太多的實戰經驗更是他的致命傷,所以,他會輸得很慘,他甚至連自己會輸也不知道,還以為可以照顧你。」末了,他的語氣是不屑的,因為想再刺激她。

  兒子做得到,他沒理由做不到!

  他說過,他不能弄醒她,就沒有其他人可以弄醒她。

  現在有人可以刺激到她,他一樣可以。

  「你心疼隨吾,我知道的,你放心,我不會殺他,放心,你放心。」他的強調代表他對隨吾將會更殘忍,他會使隨風更「不放心」。

  「知道我會怎麼對他嗎?」他輕輕地笑了起來,輕得叫人心寒。「你討厭我是龍家人,我就徹底把他改造成龍家人,讓他一輩子處於勾心鬥角之中。」

  胸前的人兒沒再流淚,靜靜的沒動。

  「他將會每一分每一秒都害怕有人暗殺自己,連兄弟姐妹都不能相信,連親生的父親、爺爺、奶奶和叔叔都不能相信!」

  她沒有反應,像之前一樣,是處於無心狀態。

  他輕輕地拉開她,看著她,她毫無表情的臉教他發狂——怎麼可以!隨吾幾句話她就哭了,但他呢?他每天和她說話,現在又這般做,她怎麼仍是沒反應?

  「這不公平,風,這不公平!」他禁不住大吼。「就因為他是你生的,就可以得到你的溫柔,但我呢?我是你的男人!你的男人,這世上,我才是你最親密的人,不是他呀,沒有我,你也不可能有他,我才是你最重要的男人,是我!是我龍始!」他像失去所有般絕望地咆哮、狂吼。

  之後,空氣之中只有他因為大吼而致使肺部換氣過快的劇烈喘氣聲,然後慢慢放緩、放緩,再告平息。

  「風,是不是我不做龍家大少爺,你就會和我在一起?」他輕輕地問,充滿期盼。

  可是過了一個世紀之久,空氣之中仍沒有第二種聲音響起,於是,他的呼吸又開始變急。

  「風,你回答我,是不是我不做龍家大少、不待在龍家、不做讓你擔心的事,你會和我一起?我們開咖啡店,你煮咖啡,我洗碗,有空時,你教我煮咖啡,我們一起送小汝和小君上學,教她們做功課……總之,我不再顯赫、不再富貴,和你一起平凡就行了吧?」

  沒有回答。

  他的呼吸進一步急速。

  「風,九年前,我們在東翼房中很快樂的,對不對?我……當年我冷靜下來之後,想了好多好多,是真的,你的眼神騙不了人,你愛我,可是我……對不起……對不起,那時候我真的……」他的聲音沙啞,沙啞到一度失去了聲音,沙啞到喉嚨發燙,痛感直湧眼眶,使眼眶也刺痛起來。

  「我以為你騙我……傷害了你,我真的很抱歉……」他第一次向她正正式式的道歉,她卻全無反應。

  「我以為,擁有你的人也是好的,可是不是,你不會和我說話,不會對我笑,我好難過……是我把你弄成這樣子……我可以叫醒你一次,卻不能喚醒你第二次,因為你已經不敢再愛我了。」他不是不懂,只是不想去懂。

  「成功,沒人分享,還要來幹什麼?」他不要了,什麼也不要了。

  「沒有你,我就算得到全世界也沒用。我愛你,風,我真的好愛你,在你九歲時,我在你身上知道了第一種人類該有的感情——憐惜;然後在你十七歲時讓我學會了愛、恨、感動和嫉妒;失去了你,我懂得體諒,也明白什麼叫珍惜;現在,我知道什麼叫悔恨、內疚……還有,生不如死。」

  他拿出口袋裡的利刀,握起她的手腕。

  「我讓你成了廢人,卻弄不醒你,既是如此,我就有責任讓你長眠……沒有人會騷擾你,我會讓你安安靜靜地睡,我會讓你解脫。」

  他在她的手腕上用力劃下了第一刀,鮮血馬上湧出,但流出的,竟是他的生命。

  「原諒我,我實在放不開你,我放不了手,所以,容我和你一起走。」他更用力地在自己左腕劃了一刀、再刀、三刀……鮮血比她的流得更快。

  他上床,背靠牆,像九年前第一次相遇時那樣,把她置於身前,讓她的背靠他的胸,這樣令他更能緊抱她,像連體嬰似的分不開。

  「風,我愛你……」他閉上眼,腦中湧起自己幻想的情景,在咖啡店裡,她煮咖啡,他洗碗……

  那種夢,原來也是幸福的,是一種他在龍家永遠也得不到、學不會的特別感覺——只因有她在身邊。有她在,在哪裡都是幸福。

  「我不再是龍家大少……」他已經沒有力氣了,但抱住她的手卻仍未鬆開,緊緊交握。

  他的頭擱在她肩上。

  「我愛你……」

  「不!」

  明明已經自我封閉,明明已經不想多想,明明想要死心,明明已經……

  可是,怎麼仍有眼淚?

  第一次肯醒,是因為愛他;第二次不肯醒來,也因為愛他。

  因為傷害,因為擔憂,因為害怕,因為自私,因為太愛,因為太恨,因為太強,因為太弱,因為差距,因為生存,因為死亡。

  不是不感動,只是不敢再愛,太累了呀!

  可是一個女人怎可能看著最愛的男人死在自己眼前?

  「始哥……不可以……」她自己也好不了他多少,她自身也流了很多血。「始……」

  她極困難地掙開了他的手,想下床找人救他,但手腳卻已無力,砰的一聲跌倒在地。

  在快失去意識之前,她見到龍始動了,下了床,大手向自己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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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10 00:09:20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可以的,我絕對可以不再騷擾阿始,但隨吾,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龍易含著一抹笑,輕聲說著。

  有了龍始幾乎造反成功的先例,他必須更小心的,不過,這小鬼不瞭解阿始的厲害,才會落入他手中……事實證明,這世上只有阿始和阿余像他。龍易心思不斷地轉。

  任隨吾看著龍易,點點頭。

  龍易馬上開出條件。「一,我要你馬上改姓龍。」

  他竟要他冠上龍始的姓!

  任隨吾的手緊握成掌,忍了這口氣,點頭。

  「二,以後不准見任隨風。」

  任隨吾的手益加緊握,指甲陷入掌心的肌肉裡,卻還是點頭。

  「三,也是最重要的。」

  任隨吾靜待下文。

  「小汝,你的雙生妹妹,將永遠成為你的拒絕往來戶。」

  指甲完全陷入掌心之中,然後流出血,染紅他的手,也染紅他褲子的衣料。

  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不見隨汝?!

  他會瘋掉的!

  瘋了,再成為一個完全的龍家人,龍家的繼承人。

  然而,他卻還是必須要點頭。

  「楊管家,帶他上去吧。」龍易滿意極了。

  「小少爺。」

  之前,還只是叫他隨吾少爺,現在卻叫小少爺?代表他正式歸宗?

  「你的房間在東翼。」

  東翼,東南西北之首,以前龍始就住在東翼,現在就換他了。

  龍易見孫子走了,這才上房,臉上的笑容終於在入房之後完全消去,一下子失去兩個兒子,心情始終有點沉重,不是因慈愛,而是失去重要部屬的失落。

  一千尺的主人房之中,怎麼不見了主人丁盈?他需要她呀!

  女人,該以身體去慰藉在外征戰而身心疲累的男人。

  他輕輕深入房內,沒有大聲叫嚷,經驗告訴他,好的、不好的,總要靜靜的才可發現。

  而他,看到了好的。

  丁盈正親自為他燙領帶,臉上出現了不常見的淡笑,然後,她拿起那條領帶,閉上眼,輕輕地在那領帶上印下了一吻,表情是久違的溫柔。

  怎可告訴他,她不愛他?

  「小盈。」他的出現,把丁盈嚇得花容失色,握著領帶呆站那裡。

  「這種事,有傭人做。」他把領帶放到一邊,抓起她的手,細細親吻。「你的手指才剛接回,一定要好好休息的。」

  她蒼白的臉湧起了紅暈,別開臉,以極平靜的語氣道:「別找阿始麻煩,易,別找他們麻煩……好不容易才救回的兩個人——」

  「你總在這個時候談這些!」他挫敗地放開她。「阿余的事是這樣,阿始的事又是這樣。小盈,阿始甚至在你身上放了小型炸彈!要不是隨吾發現得早——」

  「易,他們是我們的孩子啊!」她低喊。「讓他們走吧,他們不過是想要自己的幸福……你想想,阿始在大量失血的情況下,仍硬抱小風下樓求救,他靠的是意志力,那種意志力是因為愛才有——」她根本不介意龍始怎麼對自己。

  「我知道他很偉大,可以了吧!」他煩躁地扯領帶,走向一旁的酒吧。

  「我不是這意思——」

  「我不想為了他們而吵架。」

  「易!」她覺得自己很沒用,總是保護不了孩子,總在出了意外之後才起了一點作用。

  她不會知道,她自以為的「一點作用」,其實是兒子們以後可以安穩過日子的主因。

  「上一次,你跪下來求我放過阿余,我放過了,不逼他回來,現在又到阿始!」

  他的沉穩永遠只在丁盈面前消失。

  「易……」丁盈無助地看著丈夫的自斟自飲。

  「小盈,你是我的,你明不明白?你的心該只有我,不管愛我或恨我都可以,但只可有我!」他喝進一大口酒,像喝開水一樣。

  「易呀。」丁盈來到他身後。

  「為了孩子,你連冷淡這種保護色也可退去哩!」他嘲諷。「放心吧,我不會動手的,小盈。」反正有隨吾在。「我不喜歡你為了孩子而哭,你只可以為我而哭。」

  背部貼上一具溫軟的身子,丁盈的體香令他一顫,多少年了,他仍是如此受她影響。

  「易,謝謝……」她靠進他轉過來的胸懷之中。

  「要謝,你該知道怎麼做。」龍易放下了酒杯。

  她沒有說話,閉上眼,軟軟地吻上他,使這個萬人之上的男人癱瘓……   

         ☆        ☆        ☆   

  「隨吾。」丁盈輕輕叫住了正要去上班的孫子。

  任隨吾停下,木無表情地看著丁盈。

  「這本雜誌很有趣,有時間便看看吧!」她把一本外國雜誌交到他手中,暗暗指了一下封面左下角的標題——

  最具特色咖啡店選舉。

  任隨吾表情未變,點點頭,像平日一樣去上班。

  一上車,他便翻開雜誌,看到了他長久以來最思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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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10 00:10:07 |只看該作者
初試啼聲 希汶

  某天早上九點,電話響聲大作,心裡正納悶有誰會在這時打來,一提聽筒,連篇國語便傳入耳中,嚇了我一跳。

  因為,我這個香港人汗顏地不懂國語。

  香港人若沒有正式地學過國語,總會把廣東話的音讀歪湊合,但經過去年原夢和<飛象>的紀瑩來香港和我短聚之後,我便知道這種方法是行不通的,我連聽也覺得吃力,又怎麼能和育貞姐溝通?我想育貞姐也沒想到我不懂國語,也敢投稿吧?

  於是,我近乎無禮地打斷她的自我介紹,請她改用傳真,因為我家的電腦壞掉了,只可用傳真來溝通,沿用了和原夢她們相處時的方法——筆談,真是難為了育貞姐的眼,因為我的字是公認的難看。

  頭一次和台灣的出版社合作,感覺和香港的出版社有點不同,作風的差異再在考驗我的適應力,幸好我的適應力強如蟑螂(這個比喻好像有一點奇怪),加上育貞姐仔細的說明,使我很快便進入了狀況。

  很感謝<飛象>出版《殘龍的冷妻》,因這本書中的男主角性格有點偏執,所以行為也有點激進,並不是每個人都接受得了,<飛象>敢出,著實教我出了一驚,這倒說明了台灣出版社的包容力比較大,讓作者有更多空間去創作。

  至於龍家男人的名字……本來是想用「一、二、三、四」的,可是好像過分了點,朋友見我如此苦惱,便「好心」地建議:「不如叫上、下、左、右吧!」這樣的提議,似乎是惡作劇吧?這時,另一個很迷《創龍傳》的朋友說:「用始、續、終、余好了,下次用起、承、轉、結,正好湊成對。」

  三個選擇,高下立見,但請《創龍傳》的讀者可別把田中芳樹先生筆下人物的性格套到我筆下的男主角身上,因為我寫的龍家男人……有點不一樣。

  讓這本有點不一樣的書出版,真的要感謝<飛象>出版社,也要感謝聲音磁性而性感的育貞姐,說真的,你的聲音真的很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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