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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薔薇，一大早跑去哪兒？」今天一天姚美美忙碌地為客人選花、扎花，直到傍晚才有時間拷問這小妮子。
「沒有。」面對杜烈焰一而再、再而三給她的打擊，申薔薇以為她的心該會麻木了，但還是好痛，痛得讓她難以呼吸。
「薔薇，待會兒我們有一個特別的客人唷！」姚美美故作神秘。
「誰？」她一點都沒有興趣。
「你的恩人嘍！」姚美美語調暖昧。
「恩人？」申薔薇滿臉疑惑。
「太忘恩負義了吧！」這妮子竟然完全不把人家放在心上。
「……」申薔薇現在沒心情和她抬槓，完全沒有答腔的意思。
「他一定很傷心。」姚美美順勢替那人掬一把同情淚。
「直接說吧！」
「你今天怎麼了？怪裡怪氣的，吃炸藥啦!」
「沒有啦！」
「還說沒有，一張撲克臉。」
「我……」
「嗨！我來了。」單丞璽與身輕便，手裡拎著水果禮盒，風度翩翩地出現在花坊前。
申薔薇往聲音來源處一瞧，嗯……好熟的面孔，是附近鄰居吧！但……是誰呢？嗯……想不起來。
姚美美見申薔薇絲毫沒有上前寒暄道謝之意，就知道這妮子真的沒把人家放在心上，太失禮了。
「單先生，先請坐一會兒，我去廚房張羅一下。」
隨後，姚美美將申薔薇拉到旁邊，悄聲說：「你昏倒那天要不是單先生送你回來，你的小命早就還給閻羅王了，還不謝謝人家。」
說完又轉身對單丞璽微笑說道：「薔薇陪你，我去忙了。」離走前還不忘擰薔薇一下，推她上前陪客去也。
原來——
申薔薇終於明白過來。
「那天真是謝謝你。」申薔薇為單丞璽斟一杯熱茶。
「別這麼說，身體好多了嗎？」單丞璽體貼地將手背移向她的額頭，測試一下溫度。
但在單丞璽就要碰觸到她的那一刻，申薔薇反射性地躲開。除了杜烈焰之外，申薔薇不喜歡人家碰她的身體，儘管只是額頭。
感受到申薔薇防衛地向後閃，單丞璽覺得很不好意思，但心裡也一陣酸澀，他尷尬地說道：「對不起，嚇到你了。」「沒……沒關係。」她是不是太失禮了，他畢竟是一片好意。
突地，四周變得一片靜寂，兩人相對無言。
好一會兒，單丞璽為打破沉默，隨口問道：「那天你怎麼會昏倒在路上呢？是不是身體本來就不舒服，還是……遇到了什麼傷心事？」猶記得那天申薔薇臉上掛著淚痕，雖然細雨不斷，但單丞璽看得出來那是傷心欲絕的憔悴。
「可能是……淋雨的緣故吧！恰巧沒帶傘。」申薔薇扯了個借口。
「是嗎？」單丞璽知道不是這個答案。
「讓你看笑話了。」真不知是該感謝他，還是……
「哪兒的話！」單丞璽笑得勉強。
這樣的相處讓申薔薇渾身不自在，兩人並沒有太多的交集，不知是因為有一種人情還是什麼的，總之就是沒法和他像朋友一樣熱絡地聊起來。
兩人竟有一種莫名的疏離感，甚至連陌生人都不如。
又是一陣岑寂……
十分鐘後，飯桌上已盛滿一道道佳餚。
柔和的燈光、滿室馨香的花坊、時時傳來的歡笑聲，怎麼看都是一頓美妙的晚餐，但週遭卻被一股冷然的氣氛所縈繞，今晚的男主角單丞璽，以及女主角申薔薇並不是挺熱絡的。
沒關係，剛認識嘛!久了就熟了。姚美美不停地安慰自己，她精心安排的這頓飯局，就是要讓申薔薇知道，世界上還有別的男人存在呢，不要單戀一枝草!
「薔薇，你去超級市場幫我買一些調味料好不好?!」姚美美收起甜點。
「現在？」有點晚了耶！
「二十四小時的超市，沒有時間限制。」姚美美讓她沒機會推托。
「喂！你不擔心我的安危？」姚美美一向最擔心她晚上出門的。
「怎麼會？有單先生陪你呀！」姚美美若無其事地轉向單丞璽。「你願意陪薔薇去買個東西，再送她回來嗎？」
「可以啊！反正我也住附近，一點也不麻煩。」單丞璽十分樂意。
麻煩？
麻煩的是她吧！申薔薇努努嘴。「明天你再自己去買嘛！我又不知道你要買的是哪個牌子的？」申薔薇想辦法耍賴。
「拿去。」姚美美遞來一張紙條，上面寫滿採購的項目及品牌名稱。
「你早寫好了。」申薔薇驚呼，這女人設計她。
「快去啦！」姚美美催促道。
申薔薇極不甘願地拎著錢包往門外走去，嘴裡還不停嘟嚷著。
單丞璽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後，只是保護，沒有干擾。
「你不需要陪我的，我不害怕。」申薔薇轉過身，兩手倚在背後，邊倒退著走邊對他說道。
「時間太晚了，有我陪著你比較安心。」單丞璽沒有打退堂鼓的意思。
好吧！他堅持要陪，就隨他嘍!
申薔薇繼續往前走，完全冷落人家。
申薔薇走進超級市場，按照姚美美交代的項目一一買齊、付賬，然後走出超級市場，而單丞璽像是一個剛好也跟在後面的陌生人，不發一語。
十五分鐘後，申薔薇回到了花坊，臨近店門前回頭給單丞璽一朵燦爛的微笑。「謝謝你的陪伴。」然後就逕自開門、關門，完全沒有客套地再請他進來坐坐、或寒暄什麼的。
單丞璽也知趣地微微點頭，道聲晚安後離去。
姚美美坐在小客廳裡看似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但事實上她一直注意著開門關門的聲音，完全心不在焉。
聽到熟悉的聲響，姚美美焦急又帶點八卦的神情蹦跳到申薔薇面前。「怎麼這麼快？」她預計起碼要半小時以上，散個步加聊個天再買個東西，差不多呀!但這妮子怎麼才十五分鐘就出現在家裡了。
姚美美有些失望。
「快？！會嗎？平常也是這種速度呀！你還嫌慢哩!」申薔薇拿出瓶瓶罐罐。
好吧！時間長短不是問題，有相處就好。「那你有沒有和他聊聊天什麼的？他還不錯吧！」人老實，也長得帥氣，工作上小有成就，重點是，在感情上挺專一的，沒聽過左右鄰居傳過他的緋聞，算是個好男人。
「聊天？」申薔薇搖搖頭，和他一點都談不來。
「沒有！」怎麼可能？姚美美再問得仔細一點。「一句都沒聊？」
申薔薇點點頭。
「你很不給人家面子了，好歹他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呀！」姚美美真是輸給她了。
「我已經謝過他了呀！要不再補一張感謝函，或頒給他一張感謝狀好了。」申薔薇不以為然。
「你不覺得他也不錯嗎？」姚美美非得切入主題，這丫口頭才有可能聽得懂。
「他不錯關我什麼事？喔——」申薔薇這才真正明白。「你是故意的！」安排這頓飯局、讓她去買東西、請他陪伴著她，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姚美美一手安排的。
「喔什麼？我是為你好耶！這世界還有其他男人存在，你千萬不要忘了這一點。」
「我當然知道這世界上還有其他的男人，左邊隔壁的王伯伯、還有前面那一戶有大庭院的顏校長、還有幫我們修理紗窗的阿飛，他們全都是男的，我記得。」申薔薇真搞不懂姚美美是何居心？沒事湊什麼對嗎？
姚美美拿她沒轍，現在眼前出現了一位翩翩美男子，樣子不比杜烈焰差呀！只是成就沒他這麼大，錢也沒比他多，但薔薇本來就不重視物質，這些都OK的，可為什麼單丞璽就是引不起薔薇的注意呢？
會不會是單丞璽太害羞了？姚美美兀自猜想著。
「你不用再絞盡腦汁了，好無聊喔！」申薔薇老實不客氣地數落她。
姚美美真是欲哭無眼淚，好心被雷劈，太不值了！
兩天了，杜烈焰竟然沒有跟她聯絡，她也只不過是他玩弄的對象之一吧！
申薔薇成天失魂落魄的。
傍晚時分，單丞璽西裝筆挺地出現在花坊前，讓三位女主人都嚇了一跳，沒看他穿得這麼正式過。
姚美美一見到他就熱情招呼著。「單先生，你怎麼有空來？」敢情他是來挽回劣勢的，有志氣！
「我來買花的。」單丞璽走近今天陳列的各種花卉。
「買什麼？送人的嗎？」不會吧！才兩天就有新歡了。
單丞璽點點頭，的確是要送人的。
只是不知道「她」喜歡什麼？單丞璽有些苦惱。
「要買什麼呢？」姚美美在一旁等候。
「可以給我一些建議嗎？」單丞璽轉向另一旁的申薔薇。
申薔薇疑惑地抬頭，用手指指自己。「我？」是問她的意見嗎？
單丞璽堅定的眼神瞅住她，等她的回答。
「嗯……」申薔薇走近，看著今天琳琅滿目的花朵，輕聲問著：「是男生還是女生呢？用途又是什麼？送禮還是探病慰問之類的。」
「是女生，送給她當禮物的，因為我想女生都比較喜歡收到花吧！不知道申小姐喜歡什麼花？」單丞璽迂迴地詢問。
「我喜歡的花今天不在這兒。」申薔薇淡淡地說。
「啊！」單丞璽小小哀歎一聲，神情頗為失望。
「不過沒關係，反正你又不是要送我。」申薔薇來回搜尋了一遍，送玫瑰應該是最普遍，也最受歡迎的吧！更何況他又不知道對方喜歡什麼。
「……」單丞璽沒有答話。
「送這個好嗎？」申薔薇拿起紫藍玫瑰。
「嗯……」單丞璽故作考慮。「如果是你，你會高興接受嗎？」
「我啊？」申薔薇考慮一下，應該是很高興，女生嘛！誰不愛收到花。「應該會吧！」回答得有些含糊。
「那就太好了，就這個。」單丞璽終於露出笑容。
「那你要多少價格的呢？」申薔薇再問。
「三千元。」一點都不遲疑。
三千？真是大手筆。
申薔薇為紫玫瑰加幾束滿天星襯托它的美麗，俐落地包裝、繫上蝴蝶結。
「紫藍玫瑰有什麼花語嗎？」單丞璽問道。
「紫藍玫瑰代表『珍貴、少有』，配上滿天星就代表『情有獨鍾』。」申薔薇解釋道。
「真的？」單丞璽十分滿意這樣的意義。
「有符合你送花的意義嗎？」申薔薇邊整理花束邊問道。
「有，謝謝你。」
「要送誰？」姚美美倒是對這個比較好奇。
單丞璽笑得靦腆。「一個我很喜歡的人，我想借此對她表白。」
「那送花應該滿有效的。」申薔薇為他打了記強心針。
「你真這麼認為？」
「是啊！很少人不受誘惑的。」加上她包裝的技術這麼好，多少也加點印象分數嘍！
「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申薔薇綻出職業性的一抹微笑，輕輕的、淡淡的，但在單丞璽眼裡卻覺十分甜美，一度看傻了眼，連花束遞到他眼前都沒發覺。
「已經好了。」申薔薇將花束遞給他。
恍惚片刻，單丞璽才從幻夢中驚醒，一大束紫藍玫瑰眩目地亮在眼前。
「好的，謝謝。」單丞璽滿意地接過紫藍玫瑰，付了三千元後離去。
姚美美拖著喀啦喀啦的木屐，往店門口踩去，看著離去的三千元紫藍玫瑰，發出陣陣哀歎聲，她還以為這是要送給薔薇的呢!打錯如意算盤，害她白高興一場。
瞧見姚美美失望的神情，申薔薇也往門外一探。
「平常賣出這麼一大束花，你不是挺高興的嗎？怎麼今天卻一臉臭臭的，你嫌他買的少啊！」真是貪心!
「不是。」但又不能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否則一定會被削一頓、外加嘲諷無數次，她還是忍下來了。
正當姚美美毫無希望地轉身進入店內的那一刻，耳聽八方的順風耳聽到了由遠而近的腳步聲。
轉身一看。
唷！不正是金財主又回來了嗎？只不過他換了輕便的休閒服，依然俊逸迷人，手裡還拿著那一大束從她店裡買的紫藍玫瑰。
果然就如她想的，沒錯!
單丞璽又再度回到了花坊，捧著那一大束花的他顯得神采奕奕，嘴角揚起的俊朗笑容多了一分自信。
看到單丞璽回到花坊，申薔薇先是一陣錯愕。「花束有問題嗎？」通常客人又拿著花回店裡，表示出了問題。
單丞璽搖搖頭。
「那……」他又回來幹麼！
「送你。」單丞璽將一大束紫藍玫瑰遞到申薔薇面前，誠懇地說道。
「我?!」申薔薇驚訝地看著他。
「你正是我很喜歡的女孩。」單丞璽直接大膽。
「這……」申薔薇十分為難。
「你說很少人會拒絕的。」
申薔薇苦笑，都怪自己剛才多嘴，說一大堆有的沒的，現在可好，該怎麼拒絕？
「我喜歡你。」單丞璽單刀直入大膽表白。
真是太令姚美美激賞了，真想為他鼓掌叫好，這小子有前途。
天啊！聽到這句表白，申薔薇雞皮疙瘩全豎了起來，怪噁心的！
「對……對不起。」這樣算不算婉轉？
單丞璽懸在半空中的手尷尬地顫抖起來，放下也不是，繼續舉著也不是。
這時姚美美卻一把接過去。「薔薇很害羞的，我替她收下了，謝謝你的花。」
看姚美美收下花束，申薔薇真是哭笑不得，這三八婆是要害她不仁不義啊!不喜歡人家還要讓人家誤會，她才不要做這種事，雖然花真的很漂亮，但原則還是要堅持。
搶過姚美美手中的花束，申薔薇將它還給單丞璽。「我不能收下你的花。」
單丞璽沒有伸手。「就算你不喜歡我也沒關係，花已經送你就是你的了，你可以插起來或是扔掉。」他也有固執的一面。
「你……」申薔薇一時辭窮。
「薔薇——」姚美美試圖為這冷凝的場面加點溫度。「這也是人家的好意，對不對？話說清楚就好了，沒必要拿花出氣吧！」愛花人是捨不得花被丟棄的。
是啊！沒必要讓這束紫藍玫瑰成為代罪羔羊，她的對象是單丞璽。
「我已經有對象了。」申薔薇冷冷地說道，這樣總會讓他死心了吧！
但單丞璽卻沒有出現任何退縮或放棄的念頭，反而很能理解地說：「那你一定可以瞭解，愛一個人是沒有道理的。」就如同他愛申薔薇一樣，就這麼愛了，不需要理由、條件。
聞言，申薔薇一時語塞。
的確，愛一個人是毫無道理可一言的，沒有人可以阻止，也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樣的過程，只是很單純的，就是愛了。
單丞璽對她也是一樣嗎？
如果一樣，她是不是能感同身受，而不會去阻止他呢？
是的，這是不能阻止的。要愛誰是個人的自由，雖然不能阻止，但卻有選擇的機會。
「我瞭解你的意思，花我收下了，謝謝。」申薔薇收下花後卻沒有再說什麼，時間可以證明一切，到時，他白自己就會放棄的。
單丞璽似乎也很滿意這樣的結果，露出雪白的牙齒，唇抿出一彎迷人笑容。「謝謝你的瞭解。」
眼中只有申薔薇的單丞璽和腦中不停旋繞惱人問題的申薔薇，並沒發現有一個人正佇立在店門口，站了好一會兒。
早就瞧見的姚美美也問聲不響，故意讓杜烈焰見識見識這等場面，要他知道薔薇可也是搶手貨，最好別欺負她，否則可是會有一票護花使者蜂擁而上。
杜烈焰看著這一幕送花的情景，表情力持無波無浪，修長的雙腿交疊，姿態優雅地斜倚在玻璃門上，緊閉的唇並沒有出聲打擾的意思，但心卻被重重鞭笞著。
直到申薔薇無意間抬起麗顏，才被眼前景象給嚇了一跳。他什麼時候來的？
瞧見申薔薇慌張失措的神情，單丞璽往玻璃門一望，挺拔的偉岸身軀、慵懶卻帶有藝術的懾人氣息，是他吧！他應該就是申薔薇喜歡的對象。
單丞璽走向前，伸出右手。「久仰。」禮貌性地問候。
杜烈焰卻不置可否。「我認識你嗎？」
單丞璽放下手，雙手插在休閒褲裡，臉上依然是笑容滿面。「不認識，但你應該是薔薇的朋友，很重要的朋友。」單丞璽加重最後一句。
「可以算是朋友，但重不重要，我就不知道了。」杜烈焰故意笑得醉人，企圖掩飾心中的不悅。
原來他看錯她了，申薔薇表面裝得清純可愛，但事實上卻是腳踏兩條船，更可笑的是，他社烈焰竟然決定將一顆心交給她！
心被無情地撕裂著，教他疼痛難當……
捧著紫藍玫瑰的申薔薇怔在原地，杜烈焰還來這裡做什麼？他應該好好地對待華欣妍才對。
看來現在不是他該出現的時候，杜烈焰轉身欲離去，這一幕讓他痛得厲害。
但他一定要把持住。
「等……等一下。」申薔薇喚住他。
但杜烈焰沒有停下腳步，這時的他心裡只有一個聲音，快走吧！不要再讓自己難堪。
杜烈焰飛也似地離開這個令他幾近崩潰的氛圍。
11
經過一夜的思考，申薔薇決定找杜烈焰說個清楚明白，他說過婚禮之後就要離開台灣了，也許這一去物換星移，再見面人事已非，她不要有任何的誤會。
再一次來到杜烈焰的辦公室，申薔薇沒法事先預約，因為助理華欣妍已不知去向，她怎麼打都沒人接，而她又不敢直接聯絡杜烈焰，怕馬上遭到回拒，只好自己上來碰碰運氣，將一切交由上天安排吧！如果他不在，就是天意了。
步出三十樓的電梯，漆黑的展示廳空無一人，助理辦公室的燈是暗的，申薔薇並不知道華欣妍因為她的緣故被開除，偌大的空間裡沒有半個人影。
再往他的辦公室一瞧，同樣的寂靜無聲。
申薔薇失望地怔立在落地窗前，拿起手機，她該不該撥這通電話？右手食指停頓在按鍵板上，猶豫不決地碰觸又收回。
不是由天意決定嗎？現在老天爺已給了她答案，她為什麼不服呢？她為什麼還要去試圖改變呢？
嘲笑自己的反覆無常，算了吧！
別再為自己找借口了。
申薔薇恨自己提不起又放不下的軟弱性格，什麼時候她才能勇敢一地了別再這麼婆婆媽媽，連自己看了都討厭。
堅強一點，申薔薇不停地為自己做心理建設。
頭一抬、牙一咬，申薔薇深吸口氣，她要若無其事地離開這裡。
可才一旋身，申薔薇便聽見社烈焰辦公室裡傳來的聲響。
是誰？
申薔薇緊張得心跳隨之加速，剛剛才確定沒人的。
緩緩輕移腳步，申薔薇躡手躡腳地靠近，盡量不發出一丁點兒聲音，走到門前，申薔薇耳朵貼著門板細細聆聽，玻璃窗隱隱約約透出人形。
是杜烈焰嗎？申薔薇腦海裡閃過這個念頭，但心裡不知怎麼了，瀰漫著詭譎又驚惶的恐怖感覺。
如果是杜烈焰，他應該會開燈的。
申薔薇不得不假設，裡面的人可能是小偷之類的。
嚥了口口水，申薔薇還在思考怎麼處理，卻聽見裡面傳來乒乓的吵雜聲，接著是重物摔地、玻璃碎裂的聲響。
如果是小偷，他也忒大膽，竟弄出這麼大的聲響，不怕被人發現嗎？
申薔薇決定找警衛比較保險。
才一迴旋，啪一聲，辦公室突地燈火明亮，申薔薇輕呼出聲，手迅速搗住差點壞事的小嘴並機警地往下蹲。
應該沒被發現吧！
申薔薇一動也不敢動地靜待狀況發展。
啪一聲，燈忽地又熄滅。
室內又恢復一片死寂，如同她剛來時的靜默。然而，空氣裡卻盤旋著揮之不去的驚悚感……
杜烈焰一個人悶在辦公室裡，心裡無法控制地傳來陣陣抽痛，令他難耐。
待在家裡會被老狐狸嘮叨，只好逃到這兒來。
杜烈焰一閉上眼就沒得選擇地停格在申薔薇與另一個男人在一起的畫面，她收下他的花，是不是就和當初她收下自己送的花簡單容易，換句話說，她根本來者不拒，說什麼喜歡他，也只是一種迷幻，不帶任何真心的。
他愈往這兒想，心就被揪得愈痛。
希望這是他的誤會，但事實卻不容他狡辯，他的確是看到了，清楚地看到了。
不過，這樣也好不是嗎？他可以借此忘了她。
忘了她吧！
但——
突地，杜烈焰將桌上的古董花瓶往牆上砸去。
啪一聲，花瓶摔得粉碎。
他有一種受傷的感覺，竟然有人傷得了他!這是他最不願意承認的一件事。
但他真的傷了。
為什麼？是因為他在乎她嗎？
不過，一切都過去了，在不在乎又有什麼差別呢？她馬上又名花有主，根本不差他一個。
杜烈焰恨極自己幾近崩潰的蠢樣，以前總裝著不在乎，現在才來恍然大悟卻太遲了。
哼一聲，杜烈焰笑自己沒用。
起身，杜烈焰拿起在南方島嶼畫的作品，幻化為海上怪物的明月刷一聲撕成兩半，此刻的他幾近瘋狂，竟拿自己的畫來出氣。
待在這兒絕不是什麼好辦法，申薔薇還是決定趕快求助要緊，才一起身，背後又傳來陣陣騷動，這次是撕裂的聲音，申薔薇心一驚，那小偷該不會正在撕畫吧！
沒多想，申薔薇門把一扭，挺身阻止那人的破壞。
門扉一開，一張畫裂成四塊飛降在她眼前，無聲無息地飄落在銀灰地毯上。
黑黯的室內，申薔薇卻早已認出那嵌在她靈魂深處熟悉的身影，他不是小偷，而是這間辦公室的主人。
杜烈焰充滿怒氣懊惱的表情全數落在申薔薇的眼裡。
換回無謂的表情，杜烈焰雙手交握，整個身軀慵懶地窩進旋轉皮椅裡。「有事嗎？」
看到了想看的人，申薔薇卻因來不及整頓心緒而面無表情，淡淡地說道：「為什麼要撕畫呢？」
「這是我的事！」杜烈焰武裝得甚好。
好痛！杜烈焰總是這樣任意刺傷她。一顆心驟然降至冰點，但卻有一百度的灼痛感。
申薔薇半天擠不出一句話，只是呆立在門邊。
「沒事的話請走吧！」杜烈焰狠狠地將她排拒在心房之外。
兩人的誤會愈形擴大。
「你昨天為什麼還要來呢？」申薔薇問道。
「哼！去了才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杜烈焰冷冷回應。
「你……」申薔薇聽出他話中的輕蔑。
申薔薇的心被冰雪覆蓋，好似整件事是她的錯。
「那位先生還不錯，要好好把握。」杜烈焰說得無謂，更令申薔薇心痛。
杜烈焰瀟灑地大步離開辦公室，故意冰封自己的心情。別在意，沒什麼好在意的，沒有人可以在他的心中逗留、佇足，甚至偷走他的靈魂。
他又將自己踢回最深沉的角落，不要了，不要再出來了，事實證明，愛一個人的確是痛苦的。
「別走，把話說清楚。」
杜烈焰回過頭。「我還需要說什麼嗎？」
「你……」申薔薇再也受不了了，為什麼他總是模糊焦點，好像所有的事都與他無關，但他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啊！「你為什麼總要別人來背負你做的一切，好像只有你才是對的。」
「我才是對的？」杜烈焰狂笑。「怎麼，你在報復嗎？」
「報復？我不會拿自己的幸福開玩笑，我不會為了報復你而去愛上另一個人。」申薔薇說得義正辭嚴。
杜烈焰低頭不語，腦子閃過的是她接受單丞璽的畫面。
申薔薇知道他在想什麼，但她不想再解釋了，重點不在這兒，重點是，他應該將全部心思放在華欣妍及他們的孩子身上才對。
「好好對待她吧！別再讓她傷心了。」申薔薇知道那一份被疏離的痛苦。
她？
杜烈焰不解。是申薔薇故意找的借口嗎？是為了圓她自己的作為？
見杜烈焰毫無反應，申薔薇以為他不負責任。「到了現在你還不想負責任？」他應該像個男人！
杜烈焰不明白她在說什麼？是指他對她嗎？
「沒想到你這麼貪心，想要這麼多男人為你負責任。」
「我？」申薔薇氣煞。「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你該好好照顧華欣妍的。」
華欣妍？那個女人早被他fire了，還提她做什麼？「你為何扯上她？」
扯上？好冷淡的字眼。
「她懷了你的孩子，你還對她這麼冷淡？」太過分了！
孩子？
真是天大的笑話！
「她告訴你的？」
「沒錯，我還看了檢驗報告。一回想起來心還是好痛！
「就算她懷孕，孩子也不是我的。」杜烈焰還不至於笨到連這一點常識都沒有。
「你……」太差勁了！竟不承認做過的事。
「你怎麼確定那個孩子一定是我的？」杜烈焰反問她。
「我……」申薔薇一時啞然，她的確不能確定，因為都是華欣妍單方面告訴她的，但，就她看到的，他們兩人的確發生了親密關係，這也不無可能。
「沒辦法，對不對？」
「那你又怎麼確定不是你的呢？」
「因為只有一個禮拜。」
「一個禮拜？」什麼意思？
「我和她發生關係，只不過才是一個禮拜前的事。」有人這麼快懷孕的嗎？不難猜測，這只不過是華欣妍的陰謀罷了。
蠢女人！竟想用這招來綁住他杜烈焰，可見她還是不夠聰明。
「真的？」申薔薇聽到這句話時，心中竟有鬆一口氣的喜悅，檢驗報告上說，華欣妍已懷孕兩個月了，如果真如杜烈焰所說，那麼那個孩子就不可能是杜烈焰的。
但華欣妍為什麼要騙她呢？沒道理啊！
「但……她為什麼要處心積慮地設下這個騙局呢？」她對華欣妍有威脅嗎？
杜烈焰知道原因是什麼。「因為我告訴她，我在乎你。」
在乎？
申薔薇愣了一下。杜烈焰竟然對華欣妍坦誠他在乎自己。
這是一句多麼醉人的告白！
小臉在剎那間染上紅暈。
「但現在已經不重要了。」杜烈焰親眼目睹申薔薇接受另一位男士的花束，這是什麼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不重要？他為什麼這麼說？
難道他一直誤會她接受單丞璽嗎？
「你誤會了。」申薔薇不要他誤解。
「是嗎？」杜烈焰不置可否地笑著。
聞言，淚無聲地落下，凝望杜烈焰帶著侮蔑輕慢的不屑眼神，申薔薇將所有的解釋都吞回肚裡，所有的心事也都隨之埋藏。
為什麼杜烈焰總是不願相信她說的話，儘管她做再多的努力、試圖解釋，甚至體諒他的所做所為，他還是不願相信她，所有的付出都被無情而狠狠地擲回，她的體貼只換來更多的痛楚。
罷了！她不想再繼續癡傻下去了……
申薔薇走向這一生無悔的摯愛，奉上自己的唇，算是一種告別吧！沒想到第二次的吻竟是一次訣別，申薔薇不捨的淚珠撲簌簌滑落。
唇被輕輕點啄，穿過鼻息的清新與甜美令他懷念，突然竄起的慾望讓他更是難捨。
為什麼？怎麼會有這般痛徹心扉的酸楚？身經百戰的他可以毫不考慮地放下華欣妍，這位床第之間的佼佼者，但為什麼他就是沒法忘懷申薔薇呢？這情竇初開、不經世事的丫頭，怎會對他產生如此大的吸引力？
他不該留戀的，更何況她還來者不拒呢？
唇顫抖地烙下，汲取他最後的味道，申薔薇要一輩子記住。
杜烈焰雙手一環，圈住靠近的佳人，就當最後一次的放縱吧！既然她又主動送上門來，他又何必假惺惺呢！
大掌一撥，清除辦公桌上的物品，杜烈焰將申薔薇一把抱坐在桌上，唇緊緊地貼住。
申薔薇沒有拒絕，任由他狂肆地入侵、索求，她也想要一次、他最後一次激情的觸碰。
褪掉上半身粉藍色絲質襯衫，露出一大片雪白肌膚，渾圓堅挺的雙峰被胸衣簇擁著，吻上渾圓，一陣陣屬於她的馨香不斷撲鼻，這是他朝思暮想卻極力克制的想念啊！
再貼上柔軟的唇瓣，杜烈焰極其溫柔地親啄著，解開胸衣，大掌覆住她的蓓蕾輕巧地把玩著，唇一移，舌尖挑逗著粉嫩，申薔薇忍不住輕嚀，杜烈焰再度合住她的芳香，汲取她的甜美，舌與舌激烈地交纏著。
沒有言語，兩人的肉體與靈魂彼此交融。
申薔薇知道，這是最後一次了。
淚始終沒有停過，如果，如果他也說愛她，該有多好！
該有多好……
吻上她的頰，一道道鹹濕膩在口中，杜烈焰抬起頭來，令人心疼的小臉掛滿淚痕。
還是不忍啊……
「如果你也愛我那有多好！」申薔薇忍不住泣出聲。
「我愛、我愛的，我早就說過讓我學著愛你的，不是嗎？」
「可是……」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她好害怕，好像一個不小心，杜烈焰就會像一陣煙似地從她的生命裡消失。
「你也可以答應只愛我一個嗎？」那該死的單丞璽總在這個時候躍入腦際，橫在他與申薔薇之間，教他心痛！
只愛他一個？
「傻瓜，我本來就愛你一個。」
「那……」那個單丞璽呢？
「相信我，你真的誤會了。」
「真的？」他不確定啊!
申薔薇害羞地點點頭。
看著申薔薇爬滿淚痕的小臉，杜烈焰緊緊地擁住她，他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靈悸動，真愛的力量讓他開啟封閉已久的心門。
誠實地面對自己吧！杜烈焰心裡升起這樣的聲音。
因為他真的愛她啊！他絕不讓她從生命中溜走！
Never！
原來這一切都是華欣妍搞的鬼。
不可原諒！
「我會讓華欣妍吃不完兜著走，耍這種手段，太卑劣了!」杜烈焰握緊拳頭。
「別怪她。」申薔薇瞭解華欣妍的別具用心，她只是一個愛得癡狂的女人。
「她差點讓我們就此分道揚鑣。」而且還是懷著恨意離開。
「但我們並沒有，不是嗎？」申薔薇相信，若真是有緣在一起，就算上天安排各種挑戰、磨難，他們終究還是會廝守到老的。
但杜烈焰可沒那麼好說話，這種事有一就有二，不讓那個女人受到教訓，她還以為天底下沒人奈何得了她。
華欣妍，走著瞧！
接到杜烈焰的電話時，華欣妍高興得睡不著覺，他一定是對她留戀不已，一定是這樣的。
第二天一早，華欣妍就迫不及待地來到杜烈焰辦公室裡等他，雖然這裡已來過無數次，但沒有一次比這個時候更令人快樂的。
只要杜烈焰對她有意思，再剷除申薔薇那個丫頭，她的計劃就一步步完成了，愛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不管從肉體到靈魂、或從靈魂到肉體，任一條路都可以，只要能擄獲杜烈焰的心。
華欣妍的心是雀躍的。
叩叩叩!
「進來。」這是華欣妍日夜想念的性感嗓音。
一開門，幾日不見，杜烈焰更形光采，讓華欣妍迷醉不已。
「你找我？」顫巍巍的聲音有掩不住的喜悅。
「嗯。」杜烈焰雙手交握，嘴角微揚地瞅住眼前人。
華欣妍羞怯地垂首。
「我們能幹的專業助理也會害羞!」杜烈焰調侃道。
此刻的她不是專業助理，只是一個正在熱戀的女人。「找我有什麼事呢？」
「想好好讚賞你。」
「讚賞我？」華欣妍不解。
「做了這麼轟轟烈烈的事，的確令人激賞。」杜烈焰意有所指，但他知道這個蠢女人是怎麼也料想不到的。
「我做了什麼？」
杜烈焰起身，走到華欣妍的身旁，在她耳邊輕輕喃著。「好一個厲害的手段。」
感受到杜烈焰的氣息，華欣妍惶惶地屏住呼吸，再遲鈍的她也嗅到了危險的訊號，杜烈焰渾身上下佈滿如野獸般的嗜血氣息，彷彿她一妄動就會被撲個正著。
「我……我不懂。」冷汗不聽使喚地直冒，她從天堂一路直墜地獄。
「不懂?」杜烈焰陰惻惻笑道。「你一向很聰明的，不是嗎?起碼你自認是聰明有智慧的女人。」
「我……」他到底要說什麼?「有話就直說吧!」
「很想當杜夫人嗎?」杜烈焰也不再打哈哈。
「我不配嗎?」她華欣妍有這麼差嗎?
「很好，有自知之明。」
「你……」她竟然比不上申薔薇。「她哪裡比我好?」
「她不需要跟你比，因為你根本不配。」
「杜烈焰，你太過分了!」
「過分?」杜烈焰大笑。「比起你來，我只不過是小巫見大巫，要不是你的手段實在太過拙劣，也許我真的會栽在你手裡。」
拙劣?他知道了?!
「我有做什麼嗎?」不承認他又能奈她何!
「你可以不用承認，因為你今生注定做不上杜夫人這個位子，我已經將它保留給另一個人了。」華欣妍打的如意算盤可說是完全失策。
「我……」華欣妍被狠狠地羞辱。
杜烈焰繼續道：「你也不用再處心積慮地耍任何詭計，我和她是不會上當的，更何況我會娶她的。」
「娶她?!」華欣妍訝異不已，為什麼？為什麼一個情場浪子會有這麼大的轉變？「為什麼？」
「因為她的善良、她的天真、她的溫柔、她的纖細，讓我體會到，愛一個人可以是幸福的。」杜烈焰說出這句話後，心裡覺得很溫暖，申薔薇給他一種溫暖的感覺，令他安全、令他無所畏懼。
她輸了，而且輸得徹底……華欣妍為自己留下自憐的淚，為什麼同樣是愛卻有不同的結果？
「我愛你愛錯了嗎？」
「你以為呢？」
華欣妍笑得淒楚。「是愛錯了。」愛應該是兩情相悅的。
「你還是可以愛人的。」就像他一樣，原本他以為這輩子不會再愛人了，但是命運的牽繫吧，他終究找到了最愛，雖然一路曲折，但這些都是值得的。
「也許吧!」
在愛情的國度裡，能不能遇見自己的白馬王子、白雪公主，是誰也沒有把握的，或許只有一部分的人能幸運地尋到。就像他和申薔薇一樣。
「你來晚了。」申薔薇嘟著小嘴撒嬌道。
「對不起，我在處理一件重要的事。」杜烈焰解釋道。
「很重要嗎？處理好了嗎？」
「處理好了。」
「那我們要去哪兒？」杜烈焰一直故作神秘，始終不告訴申薔薇，只讓她帶著簡單行李。
「法國巴黎。」
「啊？現在？」
「對啊！」
「可是婚禮就快到了……」
「有什麼關係，缺了我們，他們還是可以結婚的。」
「但是……」
「放心，我已經很有禮貌地留了我祝賀的大禮。」
「是什麼？」
「當然是我最拿手的。」
「你畫了一幅畫！」
「是啊！」
「唉呀！人家都沒有看到。」一定很美。
「沒什麼好看的，等我們結婚時，我畫一幅更美的。」
「我們？」申薔薇臉紅得燙人。
「怎麼你不願意？」
「我……」她怎麼會不願意呢？
話未說完，唇已被覆上，申薔薇也溫柔地回應著。
此刻，她好幸福、好幸福……
【全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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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我是分身
發表於 2022-9-5 00:07: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