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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祁歡 -【非愛你不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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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27 22:20:10 |顯示全部樓層
非愛你不可 - 祁歡

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
奪走了司沛恩自小相依為命、剛訂婚不滿一天的未婚夫,
不料,事後被送進監牢裡的竟是被迫頂罪的下人,
而非真正肇事的任性嬌嬌女!
更可惡的是,對方不僅沒有悔意,
還理直氣壯、甜甜蜜蜜地在電視上公開婚訊!
憑什麼?殺人兇手憑什麼可以逍遙法外、享有幸福,
而她就得孤單單的一個人?
就在此時,被仇恨啃噬、瀕臨崩潰的心,
因心理醫師江承灝的出現而回復平靜。
在他溫柔地開導、陪伴下,她慢慢地走出親人驟逝的哀慟,
並初嚐愛情的滋味,本以為老天將幸福還給了她,
可他是兇手哥哥的事實,卻令她再次墜入地獄……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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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27 22:20:3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恭喜你!」

  司沛恩恬淡地微笑頷首,她一頭披垂的直髮如瀑,微笑的唇形彎成一個適當的弧度,整個人散發的是靜好、內斂的美。

  這已經不知是今天聽到的第幾句恭喜了,無論是熟識或不熟識的同事,看到她的第一句話就是「恭喜你」,幾乎已成了形式化的開場白。

  她大都報以一句輕聲的謝謝或是微笑,不著痕跡地隔了道距離,反正也沒多少人是真心想要繼績交談下去。

  就像沒有多少人明白結婚對她而言,是對孤單生命的救贖……

  她和未婚夫瀛泰是廣漠天地裡兩具孤單的靈魂,只能彼此倚靠撫慰,才能稍稍化解那嚼食心靈的寂寞。

  「好羨慕你能告別單身喔,哪像我們,還得在這裡苦哈哈地等著生命裡的春天降臨。」小玲幫忙司沛恩將架上的東西裝箱,忍不住喟歎道。小玲是在公司裡和她走得較近的同事,如今要面對人生無不散的筵席,司沛恩難免還是有些許的惋惜與感傷。

  「有什麼好羨慕的?你只是緣分未到罷了,老天要你乘機好好享受單身生命的自在。哪像我,每跨出一步,下一步都是個未知。」莫名的,司沛恩的話語裡夾雜著一絲絲灰色的情緒。

  「就是未知才令人期待啊!已知的生活不免令人興味索然,就像我……啊!!」小玲又大聲哀嚎道,並故意用誇張的表情,來攪散司沛恩的傷春悲秋。

  司沛恩嘴角噙著一抹笑。未知才令人期待,是嗎?

  她跟瀛泰一訂完婚,便要隨他到美國,展開他們未知的人生。

  瀛泰被公司派駐到美國,由於事出突然,所以瀛泰也迅即決定向她求婚。一切都是這樣的順理成章,卻又令人摔不及防。她很快便答應,也很快就提出辭呈。今天,就是她要離開這家公司的日子。

  對她而言,跟瀛泰結婚是件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畢竟他們相依為命了這麼多年,而她相信,他們會一直這麼下去。

  東西很快地便收拾完成,看著那一箱簡單的東西,很難相信這便是她三年多來的成果。原來人真能留下的時間軌跡,一點兒也不可觀。

  對著己然淨空的桌面,司沛恩迎向透過窗面灑落進來的夕陽餘暉,像是浸潤在金光裡的觀音,整個人充滿聖潔的光芒。她緩緩閉上雙眼,靜待屬於這個人生階段的最後幾分鐘度過。

  明天,她將邁入另一個全新的階段。


  「累嗎?」王瀛泰一手握住方向盤,一手輕輕撫過司沛恩額前的一緇青絲,側臉溫柔問道。

  「還好,其實也沒效什麼。」司沛恩揚起一抹虛弱的微笑,儘管很累,她還是習慣性地逞強,不想讓對方擔心。

  今天是她跟瀛泰訂婚的日子,明天他們便要啟程到美國,結婚手續打算到那兒再辦。

  「看刨的樣子就知道你很累,閉上眼睛休息一下吧,別逞強。儘管儀式簡單,畢竟還是折謄了一天,明天還要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呢,有你累的。」太瞭解沛恩的個性,瀛泰一下子便識破了她的逞強。他希望未來的他們,不再有那麼多無請的矯飾。

  雖然他們都是孤兒,並沒有任何親戚,但兩人的同事、朋友也不少,一天下來,也是挺累人的。

  沒跟瀛泰再爭辯些什麼,她閉上雙眼讓自己休息一會兒。

  環河快速道上,路燈快速地從兩旁掠過,幻化成美麗的燈海,司沛恩感受著車子平穩前進的速度,一步步地進入夢鄉……


  「你下車,我要開!」江雪梅高高揚起下巴,沒得商量的命令口吻,讓開車的小王好生為難。

  「小姐,不好吧,你今天才剛拿到駕照不是嗎?」

  「你不相信我的技術?」江雷梅挑起一道眉,臉上的怒氣顯而易見。

  「也不是這樣說,我只是——」雖然這跋扈的千金大小姐長相貌美,但小王對她的脾氣實在不敢恭維。

  「夠了!你以為你是誰?有什麼資格阻攔我?讓開!」

  擋不住江雪梅的再三轟炸,小王只得下車,讓出駕駛座。

  「那……就只開一下下喔?」雖然知道這麼說沒什麼作用,小王還是做了下垂死掙扎。

  「囉唆!」江雪梅的語氣充滿了不耐。不過是一個司機罷了,居然認不清自己的身份,還妄想阻撓她?!哼,只要是她想要的,她就一定要想辦法得到手!

  識相地閉上嘴,小王只得把一切交託給命運,並且暗自祈求小姐一下子便會因新鮮感盡失而讓回駕駛座。

  江雪梅坐上駕駛座,滿意終於掌控了主導權,爽快地將油門用力一踩,車子迅即奔馳在深夜的街道上。

  原來速度是這樣迷人的感覺,江雪梅像上了癮似的,越開越快。

  一段路後,一般的街道已滿足不了她追求快感的心。一個大逆轉,她將車頭轉向快速道路,打算開始狂視。

  一上快速道路,江雪梅就有點搞不清楚東南西北,以為整條馬路都是她可以奔馳的範圍,加上抓不到距離的感覺,使她越來越偏向道路中線。

  過快的速度,議小王全身冷汗直冒,三魂七魄幾乎去了一半。「小姐,你太靠向中線了……」說時遲,那時快,小王的話根本還來不及說完,只見江雪梅已將車斜駛至對面車道,尖銳的煞車聲及劇烈的碰撞聲,成為細雨霏霏的清冷深夜裡,最可怕的夢魘……


  王瀛泰被迎面而來的遠燈給刺得睜不開眼,只覺那車歪歪斜斜,似乎要衝向他的車道。環河快速道路是四線道,照理說,對方不可能貼得這麼近才是,但為求保險,瀛泰還是將車切換到外側車道,以跟對面來車劃分出一段安全距離。

  然而,他的動作還是太慢了。才剛駛向外側車道,對面那輛歪斜的車已筆直衝撞過來!

  半夢半醒間,沈睡中的司沛恩聽見尖銳刺耳的煞車聲響起,以及隨之而來的猛烈撞擊。突如其來的衝撞,讓她驚懼地睜開眼,緊接著,她感覺到一陣劇烈的晃動,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給震出來似的。同一時間,耳邊傳來了瀛泰驚慌失措的呼叫聲——

  「沛恩,小心!」為了閃躲來車,瀛泰將車斜行至安全島上,並且為了保護她而將車頭轉向。

  她看向瀛泰,然後,她看見了這一輩子都揮之不去的可怕景像一

  被擠區得幾乎變形、渾身是血、無力地抬頭望向她的瀛泰。

  「你……你沒事……就……」只在乎司沛恩安危的瀛泰,話還沒說完就吐了好大一口鮮血,隨即陷入昏迷。

  瀛泰溫熱的血液像是泉水般不停地湧出,書面是那樣的怵目驚心,教人不忍卒睹。

  老天!怎麼會這樣?

  司沛恩慌亂無助,驚駭莫名。她驚恐地張大眼,想叫卻因受到極大的驚嚇而發不出聲來。她渾身顫抖,心臟急遠地跳動,幾乎沒有勇氣再看著他。

  她將手放入嘴中,用力一咬,讓劇痛恢復一些神智。

  車燈晃動的暗夜,司沛恩終於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尖銳而殘破,是對命運最深沈的控訴——

  「不——」

  慌張失措的深刻感覺,及血泊之中驚駭不己的情緒牢牢牽制著司沛恩的每條神經。

  「不要啊!瀛泰,你醒醒啊!」沛恩急得放聲大喊。

  小王聽見女子淒厲的嘶吼,趕緊衝下車去探視那已然被壓扁的駕駛座。他先將女子攙扶下車,她的雙腿早已癱軟,小王緊緊抓住以防她不支倒地。

  司沛恩以顫抖的手緊抓住這個陌生人,聲音支離破碎、斷斷績績地重複著。「救他……請你救救他……」

  肇事的江雪梅則早已慌了手腳,她坐在駕駛座上,渾身顫抖著,怎麼樣也不敢查看前方的車禍狀況。一切都太突然了,她只記得自己正享受著極速奔馳的快感,然後跟來車越來越靠近,一時緊張得想踩煞車,不料卻踩到了油門,因而更加速衝往對車,對車為閃躲而側向安全島前,還來個大轉彎,然後她便直直撞了上去……事情發生得太過快速,讓她措手不及,她現在該怎麼辦?

  江雪梅趴在方向盤上,不敢面對現實,只希望一切都是惡夢一場,醒來後她還是在自己的蕾絲床上,過著她的公主生活。

  對了,打電話給哥哥,哥哥神通廣大,無所不能,一定可以幫她解決的。像是黑暗裡顯現的一道曙光,江雪梅趕緊翻出皮包裡的手機。

  才一抬頭,她便直直迎上那披散著頭髮、跪坐在地、眼神失焦的女子。因為心虛,江雪梅撇過臉,不敢直視對方。 

  她用顫抖的雙手撥打電話,當話筒彼端傳來那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時,她便開始泣不成聲。

  「哥……」

  『雪梅,是你嗎?發生什麼事了?你別激動,來,先做個深呼吸。』江承顯展現他慣有的鎮定,一邊還不忘發揮其心理醫生的專業。『好點兒了嗎?好,現在開始把狀況說出來,慢慢來,不要急。』

  「哥,我撞車了,你趕快過來!」吞嚥了好幾口的口水後,江雪梅才找回勇氣吐出話來。

  『撞車?你不是今天才拿到駕照嗎?誰讓你開車的?』江承顯眉頭不由得深鎖。聽雪梅的語氣,情況似乎挺糟的。

  「哥,你別問那麼多嘛,先過來再說!」江雪梅急得六神無主,只希望能趕緊有個靠山。

  『你在哪裡?』

  「環河快速道路的起點處。」

  『我馬上到。』江雪梅結束通話後,才敢抬頭看向眼前的狀況,只見那女人呼天搶地,而一臉凝重的小王正撥打著電話。

  好可怕!

  江雪梅再度把臉埋向方向盤。不敢再看。

  急忙趕來的江承顯將車停下,直直走向小王。「現在情況怎樣?報警了嗎?有沒有叫救護車?」

  看見江承顯,小王彷彿見到了救星,因為現下的他,也是六神無主。「少爺,你怎麼會來?真是太好了……我好怕,小姐她……老爺說……我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

  「我問你報警了嗎?」江承顯打斷他因慌亂而說個沒完沒了、語無倫次的諸。

  「老爺說還不要驚動警方,等他來了再說。」

  「這麼說也就是還沒叫救護車嘍?!」江承澶不可置信地提高音量質問。  

  「是……」慌忙中,他唯一想到的就是趕緊將此事呈報給老爺知道。

  「荒唐!人命等得了嗎?現在先給我叫救護車!立刻!」

  江承顯這一怒吼,小王才如夢初醒地撥電話叫救護車。

  「有沒有看過對方的狀況?」江承顯皺眉問著掛掉電話的小王。

  「有,但那個駕駛被壓得太扁了,我不敢移動他。」

  「我先去看看他的狀況。」

  江承顯走向駕駛座,看到已然被擠壓得不成形的駕駛者,他的眉頭鎖得更緊了。他將手放至他的鼻下,己然觸不到鼻息,再輕觸其頸動脈,連頸動脈也沒跳動,看來……是最糟的情況!

  看著只有駕駛座被蹂躪得不成形,而副駕駛座卻依然完好,江承顯不由得歎息。如果駕駛沒有急轉彎,此時被撞擊得變形的將是副駕駛座,看得出駕駛者的保護意圖非常強烈。

  然而……教獨活者情何以堪呢?

  他不由自主地將眼光投向跪坐在地的女子。車燈探照下,女子的臉蛋淒絕慘白,失焦驚恐的雙瞳中,流露出令人心碎的悲傷情緒。

  她像是陷入黑洞中的白影,正急速地下墜,讓他的心一陣緊揪。他有股莫名的衝動,想將她緊緊地抱人懷裡,以防她墜入無止盡的深淵中。

  在他還來不及思索下一步前,雙腳己不受控制地走至她的跟前,攙扶起她。

  柔若無骨嬌無力,是他的第一個感覺。她虛弱得如風中殘燭,楚楚可憐,使人心生疼惜。

  好溫暖的感覺,司沛恩已經冷得不能再冷,一送樣溫暖的傳遞,彷彿在荒海中攀到了浮木,使她眷戀得不想離去。

  可不可以再傳遞一下溫度呢?別這樣快抽離……  

  「求你,救救他……」

  「放心,他沒事的,救護車就快到了。」江承顱不由自主地撒了謊,他實在不忍心再刺激她。  

  沒有月亮的黑夜裡,天空飄起陰冷的細雨。

  突然間,紅黃色的刺眼光束直射而來。

  當救護車的鳴笛聲傳來,江承顯一連將女子攙起,一連示意搬運傷者的醫護人員不動聲色,就讓她在送駕駛者往醫院的最後一段人生路程時,還能懷抱些美夢吧。

  目送離去的救護車,江承顯心中泛著惻側的淒楚。

  在警方還不及到達時,父親江豪飛已先一步趕到。

  「老爺,是小王的疏失,拗不過小姐,才會釀成大禍——」小王一見江豪飛,便急著上前說明,江豪飛大手一揮,示意他別再說下去。

  「小王,老爺平素待你如何?」江豪飛快速打量週遭情況後,心裡大致有個譜。他略一沈吟,對小王說道。  

  「老爺待小王恩重如山!」小王連忙回答。

  「很好。你應該知道,我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實在禁不起一丁點的閃失或差池,也丟不起這個臉……」江豪飛一雙如鷹的眼,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小王。「你的家人我一定會厚待,就看你……幫不幫我這個忙了?」

  小王的臉色不由得一凜。他當然懂老爺的意思——要他頂罪!江雪梅是老爺的掌上明珠,而他只不過是個司機,天差地別的身份,怎麼能相比?

  但……這畢竟是他的一生啊!

  可是,他知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這社會比的不是公平正義,而是權力。形勢比人強,就算他有千百個不願意,也不能不答應。跟在老爺身邊有一段日子了,他知道身為議員的老爺有多麼的神通廣大,倘若他此時不答應,事後只怕老爺會將他搞得更慘;相反地,倘若他現在答應了,老爺說不定還會感念他的恩情,進而好好地照顧補償他的家人一番……

  一切都是命,他還能做什麼選擇?

  「我幫,老爺。」沈重地一聲應允,隱藏著萬般無奈與不甘,卻又能如何?

  江豪飛拍拍小王的肩,滿意地點頭道:「好孩子,我就知道沒看錯人。」

  「雪梅,你還不趕快下車?」江豪飛將臉轉向駕駛座上的江雪梅,對著她大叫道。

  看著父親跟小王面色凝重的交談與父親對雪梅的嚷嚷,江承顯已能猜著個七八分。

  一時之間,他的情緒充滿了憤慨,急急衝了過來。「爸!你想做什麼?」

  「你來了半天,最重要事的不先處理,還敢問我想幹什麼?」

  江豪飛一點兒羞愧也沒,理所當然的口吻,令江承顛為之氣結。

  「爸,人命關天,你認為什麼才重要?不是只有你的寶貝女兒才是人,別人一樣是有血有肉、一樣是人生父母養的!」他從小最恨的就是父親仗著自己的權勢囂張跋扈、自以為是。

  「難不成你要你妹妹被關進牢裡你才甘心?別忘了,她是你唯一的親妹妹!」江豪飛一雙如鷹般的銳眼,正一點也不留情地盯著他瞧。

  看向雪梅緊張扭動的雙手,江承顯一時之間竟也語塞。殺人償命,本是天經地義的事,但……那人若是自己的妹妹呢?

  這是人生的兩難選擇,他陷入掙扎,痛苦又無奈。

  「警方就快來了,你們快準備一下。承顧,你看不下去就先離開吧,我不需要你在這裡礙我的事!」

  江承顯欲言又止地看著小王,很想跟他說些話,但卻什麼都說不出口。阻止嗎?安慰嗎?感謝嗎?道別嗎?他發現,自己竟無法開口。

  似乎看穿他的意圖,小王車強地扯動嘴角,微笑道:「少爺,我身強體健,不會有問題的……」

  唉!江承顯仰天長歎。面對教人無奈的兩難抉擇,江承顯只能痛苦地握緊雙拳,什麼也無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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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27 22:20:5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章

  司沛恩始終沒辦法從惡夢中醒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一夕之間,她克變得一無所有?

  白書似乎從那可怕的一夜之後,便不曾再在她的生命降臨過。她視線所及之處,儘是無盡的漫漫長夜,她注定只能在黑暗裡泅泳,ilii, ̄夢也注定不會再有醒來的一大久……

  秦巧接濡通知趕來醫院時,正巧撞見最令人鼻酸的一幕——司沛恩無視自己身上的傷,只是一逕地跪地叩頭祈禱,一心期待奇跡的發生。其實,瀛泰早已斷了氣,只是沛恩不肯接受這個事實。

  聽說受了重大刺激的人,會有逃避、不肯面對現實的傾向,這是一個很大的危機,因為生病的人自己並不希望好起來。

  秦巧是沛恩最好的朋友,沛恩曾經感性地對她說,除了瀛泰之外,她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向來是個豪氣千雲的女人,衝著沛恩曾經這樣說過,她對她自此掏心掏肺,而今,朋友逢此劇變,她當然有義務照顧她。

  秦巧焦慮地看著司沛恩,在她因不斷叩頭而撞破頭皮,被醫生強行施打鎮定劑後,她便陷入一種失神狀態,不吃、不喝、不笑也不說話。醫生說她身體一切功能正常,而這樣形同行屍走肉的模樣,可能是醫學上所謂的精神官能症,這症狀除非靠她自體戰勝心靈創傷,才有可能恢復,否則注射再多的藥物、接受再多的治療也是無用的。

  沛恩沒有任何親人,唯一最親、跟她一塊兒在孤兒院長大的,就是她的未婚夫——王瀛泰。而今他也不在了,她不知道沛恩還能依靠誰。傷心地看著幾乎形同植物人的她,秦巧不由得眼淚汪汪。「可憐的沛恩,你怎麼這樣命苦?老天真的很不公平,為什麼非得這樣折磨你呢?」

  秦巧至今仍不敢相信王瀛泰已死的事實。她才剛參加他們的訂婚宴,做了他們的伴娘,怎麼一夕之間,就突然風雲變色了?連她這個局外人都無法接受了,更何況是身為當事者的沛恩呢?

  司沛恩依然沒有任何反應,秦巧拿毛巾幫她輕拭臉龐,忍不住細細端倪起她。沛恩真的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陶瓷般細緻的肌膚,立體卻不顯囂張跋扈的五官,還有那我見猶憐的氣質,這樣完美的組合,合該是好命無憂、受人呵疼一生的,但……為何會如此呢?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秦巧將沛恩眼前的電視打開,不管她看是不看,起碼能接受聲音的刺激也好。「日前發生於環河快速道路上的李命車禍,江議員的座車司機王常雄己承認因意外過失而造成對方致死,警方監定管事原因後,表示兩造系有疏失,因此,檢方將判處王常雄七年有期徒刑,併科罰賠償金一百萬元……」

  「啊!」秦巧不由得驚呼一聲,用力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她真是豬頭轉世,怎麼偏偏好死不死地轉到這台?她小心翼翼地斜眼偷觀司沛恩的表情,發現了不可思議的事——

  已經多久了,她幾乎沒見過司沛恩有面無表情之外的表情。此刻的沛恩,竟然專注地凝視著電視,眼中有著令她不解的複雜情緒。

  「不!兇手不是他,兇手不是他!」司沛恩像發瘋似地衝向電視機前,猛力拍打著螢幕,聲音暗啞地叫道。

  太久沒聽到司沛恩的聲音,現在被她一嚇,秦巧竟然有種分不清何者為虛、何者為責的莫名感覺。

  騖詫過後,秦巧趕緊衝向前,抓住司沛恩敲打電視的手,以防她過度激動而傷了自己。她輕聲安撫道:「怎麼回事?你慢慢說清楚,別激動。」

  司沛恩抓住秦巧的手,蹲下身,痛哭失聲。「駕駛是個女的!不是男的,不是他啊!警方為何沒來找我做筆錄?為什麼?」

  「你確定是女的?不會吧?當時人車俱在,沒有道理會造假啊!警方沒找你,可能是因為你之前都處於神智未清的情況下吧!」

  「我確定是女的!我親眼看見的!那男的把我救下車後,那女的仍兀自杵在駕駛座上打電話,不敢下來,甚至連多看我一眼都不敢,我不會記錯的!」

  「怎麼會這樣?」

  「不行!我不能讓兇手這樣逍遙法外,我要去警察局!」

  司沛恩一邊說,一邊就要往外走。秦巧見狀,急忙將她拉住。「小姐。你還穿著院服,再加上現在是凌晨,你這樣貿然前去,一定會被人誤會為神經病的。」

  看著早己六神無主的司沛恩,秦巧不免又是一陣心疼。她輕輕將她拉在床上。「來,先睡一會兒,等天亮後,盥洗好再去,好不好?」

  儘管了無睡意,但為了讓好友安心,司沛恩只得乖乖躺下,閉上雙眼。又是無止盡的漫漫長夜與惡夢,她得先讓自己平靜,然後再好好想想,該如何才能讓真相大自。


  「小姐,那晚天色那麼暗,情況又那麼混亂,你確定你沒看錯?」

  面對司沛恩的劈頭指控,警方回以一臉的榆,而那樣的懷疑與倨傲的態度,深深戳傷了她。

  「我是當事人,我當然確定!」

  「那你有證據嗎?」

  「證據?為什麼需要證據?我就在現場,還需要給什麼證據?」司沛恩激動地反問著。

  「小姐,肇事者都已經承認,一切也都依法辦理了。再說,你覺得會有人這麼無聊,不是他做的還硬要承認嗎?這可是過失致死耶,又不是好人好事表揚!」警方仍舊是一貫訕笑的口吻。

  司沛恩氣得全身發抖,很想撕爛對方訕笑的嘴臉!為什麼有人可以這麼冷血,在別人的傷口上撒鹽?

  「依法辦理?你們根本沒有找我做革錄,只聽肇事者的一面之詞,這叫依法辦理?!」

  「我們去了醫院,醫生說你受了重大刺激,暫時失去語言能力,不宜再接受微詢與刺激。」警察的意思很明顯,就是暗指她精神耗弱、胡言亂語,所說的話不足以採信。

  「那請問誰的話可以採信?殺人兇手嗎?」

  「唯一可以證明你說的是真話的,我看就只有亡魂了吧!」警方自以為幽默地乾笑了幾聲。

  司沛恩卻被這自以為是的幽默給深深刺傷了。瀛泰已經死得夠冤枉了,他的亡魂還要被人拿來取笑?

  她憤怒地瞪大雙眼叱道:「不准你用這樣訕笑的口吻!你憑什麼這樣侮辱死者?」

  「小姐,我們警察可不是只辦你一件案子而已,我們很忙的,沒空一直跟你瞎攪和。我想,你應該好好地靜養一段時間。你放心,賠償金對方一個子兒也不會少,你可以安心地靜養,不用擔心錢的問題。」

  「誰要那些錢!你以為失去親人這麼好受嗎?錢能彌補未亡者一丁點兒的痛嗎?」司沛恩再也忍不住地大聲咆哮,淒厲的聲音,震透警局。

  「小姐,麻煩你進來把你的朋友帶走!我想她還是進醫院好好地休息會比較好!」警察按下電話對講機說道。

  「對方是用多少錢收買了你的良心?你的良心值多少錢?」離去前,司沛恩冷冷地拋下她最嚴厲的控訴。

  「秦巧,我真的只能束手無策,坐以待斃嗎?我有一種身為小老百姓的無奈與悲哀的感受。」在計程車上,司沛恩仰著頭,長吁一口氣道。

  「我就跟你說,現下這種情況,沒人會相信你的。大家都會一口咬定你精神衰弱,所以,當務之急是如何讓自己過得下去才比較重要。」秦巧語重心長地勸道。再這樣下去,她怕沛恩會把自己給毀了。

  「連你也不相信我嗎?」

  「我當然相信你啊!但你知道嗎?我已經托一個記者朋友打聽到了消息,聽說那個被判刑的男子是議員的司機,那晚他載的對象是剛拿到駕照的議員的女兒,如果真是那議員的女兒開的車,你想議員會不打點好一切嗎?我們拿什麼去跟別人爭「議員?哪個議員?」

  「姓江的。唉——」秦巧長歎了一聲。「沛恩,看開一點,好不好?日子總是要繼續過下去的。我們的力量太微弱了,儘管有再多的怨氣與不平,又能怎麼樣呢司沛恩苦笑了一下。「是呀,我們的力量真的是太微弱了……」

  遠方的天空,悄悄地染上一層薄暮,夜,又要降臨了。


  太陽一樣從東遏升起,西邊落下。世界的轉動並沒有因瀛泰這突來的死亡插曲而有所改變,只要一想起自己的處境,司沛恩就覺得好痛苦、好痛苦。

  她的不幸,是如此的漫長,但她的幸福卻是如此的短暫、如此輕易地就被剝奪了。當大家都回歸常軌生活時,她走著的卻是失軌的人生。

  她的心籠罩在烏雲底下,久久無法故晴。

  她幾乎無法成眠,只要一睡著便是惡夢連連。

  然而,她又無法對秦巧說,怕一說會教她擔心、惹她傷心。

  就這樣,她週而復始地被這股痛苦折磨著。

  電視上的新聞,一再地重複著一天內發生的大小事,疲勞轟炸著每一個收看者的視覺與聽覺。

  突然,一則無聊的八卦新聞,吸引了司沛恩的注意。  

  若在平時,她看都不會看一眼的,但偏偏那電視畫面上的斗大標題如鬼魅般緊緊地揪住了她的心——

  江豪飛議員的掌上明珠江雪梅與企業家第二代陳大鈞即將結連理、傳佳音!

  電視上的女人巧笑倩兮,正緊緊倚偎在高大男子的身邊,看似小烏依人,卻又似君臨天下的女王。她是一個被人呵護在手心的公主,她的婚禮合該受到萬眾矚目,她的幸福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那……她的呢?

  她的幸福就不算幸福?

  她的不幸就是自個兒活該倒楣?

  憑什麼兇手在逍遙法外之後,還可以這樣理直氣壯地擁有幸福,並且在電視上大無畏地公開著?憑什麼?

  司沛恩雙拳緊握,握得指關節都白了,她有種想將電視上那張刺目的笑臉打碎的衝動。

  她覺得自己好荒謬、好可笑。她夜夜不得眠,結果人家卻幸福得不得了!

  頭一次,個性與世無爭、淡然如水的她,心裡起了巨大的波瀾,她無法再這樣雲淡風輕下去。

  她的眼裡閃動著熊熊怒火,向來平淡的心,被怒火灼成烈焰,她荒枯貧痔的生命再度重燃起來,但燃燒的不是希望,而是復仇之光。這,將成為她繼續活下去的動力與意義。


  夜幕低垂,這個時問向來是秦巧最忙的時候。她在北投開了間咖啡店,夜裡,這間店就成了人聲鼎沸的知名PUB。不識相的電話鈴聲,偏偏在此人仰馬翻的交接時刻響起。  

  「喂!哪裡?」忙亂之際,很難維持著好聲好氣。

  「巧巧,是我。」

  一聽是司沛恩的聲音,秦巧的聲音馬上放柔了許多。「耶?今天是什麼天,你大小姐終於肯主動給我電話啦?」

  自從事情發生後,沛恩便將自己完全封閉起來,除非秦巧親自去看她。不然,她幾乎無從得知司沛恩的現況。今天竟然能接到她的主動來電,真可謂奇跡一樁。

  「我想請你幫我打聽一個人。」

  「誰?」秦巧的語氣有著難掩的訝異。沛恩主動來電已經很怪了,再加上要打聽別人,真可說是怪上加怪了。她怎麼會再對任何人、事、物有興趣呢?  

  「你看了今天的新聞嗎?」

  「沒,我一整天都在店裡忙,哪兒來的閒工夫?」

  「那你現在開一下電視,轉到第三十頻道,我想知道江雪梅要嫁的是何方神聖?」秦巧將電視打開,看著正播放的新聞。由於她經營PUB,熟悉的名人不少,因此一眼便認出江雪梅訂婚的對象丁——陳大鈞。

  「陳氏企業第二代接班人——陳大鈞,剛從美國回來沒多久,是個書獃子,一生下來人生便被安排好,一路讀書,然後回國接任家族企業,接著政商聯姻、相親結婚,一生乏善可陳。你問他幹麼?」

  秦巧能將這間店經營得有聲有色,不是沒道理的。她記憶力超強,即便只打過幾次照面的人,她一樣可以對他的事如數家珍。更何況這個陳大鈞近來幾乎每晚都和朋友來她的店裡光顧,她想不記得都難。

  「可以幫我安排見個面嗎?」

  「你要幹麼?」一股不祥的預感掠過腦海,秦巧警戒,寒毛豎直,不安的感覺更形擴大。

  「沒道理同樣是人,有人如油麻菜籽般任人踐踏;有人卻如溫室花朵般受盡呵護。破壞別人幸福的人。沒道理可以獲得幸福。」司沛恩的聲音冷得像地窖裡頭的冰。

  「你何苦要讓仇恨折磨著自己?」秦巧深深歎了一口氣。

  「巧巧,你知道嗎?活著對我而言一點意義也沒有,連貝是維持正常的呼吸我都覺得累。現在能支撐我繼續活下去的唯一動力,就是報仇……」幽幽的聲音恍若來自地獄。

  雖然理智告訴秦巧,她應該阻止司沛恩,但情感上,她卻心疼著司沛恩。眼見對活著完全喪失動力的她,是那麼地令人不捨……唉,就當她病急亂投醫好了,秦巧寧可司沛恩會感到仇恨,也不願意見她成為無情無感的行屍走肉。或許……或許現在她仇恨著,將來仇恨的力量會變作愛人的力量也不一定……

  「明晚來我店裡吧。」不再多說什麼,為了好友,她兩肋插刀,在所不惜。「謝謝你,巧巧。如果我的生命中連你也不存在,那我會連最後一絲活下去的勇氣也沒有了。」司沛恩說得很輕,卻有無比的誠心。


  看著鏡裡那個披頭散髮、慘白憔悴的自己,司沛恩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有多久沒照鏡子了?上一次看自己是什麼時候?應該是訂婚那天穿著禮服的時候吧?一想到那幅書面,她的心又是一陣緊揪。

  拿起眉筆,她細細描繪了自己的眉,盡量讓雙眼恢復些許神采,讓唇展現些許血色,至少不要像抹幽魂。

  看著腕上的表,她還有個把鐘頭去整理頭髮。

  她不知道自己的計劃能否成功,但從現在這一刻起,她將不再做自己。

  既然打算拋卻自己的身份,她決定將多年來直順的發燙髮。當設計師將她髮型的弧度吹彎,形成大大的波浪時,她幾乎認不出自己。看著鏡裡煥然一新的造型,她更堅定了原來的意念。

  推開PUB的店門,秦巧沒有立刻認出她來,在喊了「歡迎光臨」之後,是一臉的驚詫。

  司沛恩本來就很美,擁有細緻精巧的五官外,還有清靈脫塵的氣質,而現在幾筆淡妝,與燙成波浪的髮絲,將她的美更加彰顯出來,既震動又冶艷,連身為女人的秦巧都不由得被吸引住了。沛恩若真有心,秦巧懷疑有幾個男人逃得出她所設下的網?

  果不其然,在PUB中的陳大鈞,視線從司沛恩進來坐下的那一刻起,便不曾稍離。

  陳大鈞接觸過的女人不多,回國後的第一個相親對象就已夠讓他驚艷的了,但現下把令他驚艷的江雪梅和眼前這混和著清靈與冶艷的女人一比,江雪梅便相形見絀了。  

  秦巧將調好的酒放入托盤,對吧檯前的司沛恩使了個眼色,請她端過去。

  陳大鈞看著腰肢款擺、婀娜優雅的可人兒走來,忍不住吞了好幾口口水,因為她實在她美得令人屏息。

  「請問,是你點龍舌蘭嗎?」輕柔的嗓音,又為她的美加了好幾分。

  「是我。」陳大鈞的心漏跳了好幾拍,他緊張地舉起手,不料卻差點打翻眼前的水杯,幸好一雙柔莠適時地伸出扶住,千鈞一髮問,兩人的指尖碰在一塊兒。

  像是導電一般,電流流竄著,生平頭一回,陳大鈞體會到什麼叫觸電的感覺。

  「我猜得沒錯,你很適合龍舌蘭的感覺,強烈卻不霸道。」不著痕跡地,司沛恩將手收回,徙留對方一陣悵然,卻又留下這段暖昧不明的話,讓蕩至谷底的心,瞬間又攀升到了頂端。

  陳大鈞的耳根沒來由的一陣燥熱,而週遭友人的起哄,使他的臉更紅了。他對自己像個純情少男的表現有些氣惱,為了挽回一點顏面,他故意酷酷地說:「什麼意思?」

  無奈美人像一條滑溜的魚,一個旋身,便溜出了他的視線,只留下回眸的一笑。

  一整個晚上,陳大鈞都處於坐立難安中,遲遲等不到美人的再次駐足。遺憾悵惘的感覺不斷擴散放大,終於,他做了一件生平第一回的嘗試——臨去前,他遞了張名片給她,涵義深遠地說道:「我等你跟我談談龍舌蘭的感覺。」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司沛恩的嘴角揚起一抹勝利的微笑。

  定定地看著名片上燙金的字體及電話,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擴大……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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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27 22:21:1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清冷的深夜,舛頭正下著滂沱大雨。

  再過幾天就是他訂婚的日子,但陳大鈞卻無太大的喜協,反而因為一直等待,而顯得有些心慌意亂。

  他以為很快可以接到那女人的電話,但希望卻一次又一次地落空,對她的思念也一次又一次地加深。

  他有些後悔那晚沒留下她的聯絡方式。難道,他就要這樣抱著遺憾步入禮堂嗎?

  在他幾乎要放棄的同時,電話終於響起—一

  『喂,是我,司沛恩,記得嗎?』期待已久的聲音總算出現,陳大鈞的內心不由得一陣狂喜。

  「當然記得,我等你電話等很久了!」長久的思念,使他再也壓抑不住,因此沒有任何迂迴地直接道出內心的想法。

  『我就說你像龍舌蘭吧,味道濃烈卻不會霸道地佔據別人的嗅覺、味覺。』

  「你這是恭維,抑或是貶抑?」

  『既不算恭維,也不算貶抑。我只是陳述一個事實。』

  「你說話一向這樣耐人尋味嗎?」

  『聽說過幾天你要訂婚?恭喜你……』司沛恩略而不答,突然將話題一轉,說這話時,還特意用了濃重的鼻音,再配合上外頭的雨聲,恰恰形成一股曖昧、詭譎的氣氛。

  她話中不捨、哀怨的語氣,令陳大鈞不由得驚喜莫名,心恍若被一條名為柔情的繩索給纏繞住。接著,兩人不語,長達十數秒,彷彿陷入了一股奇妙的氛圍中。

  「你在外頭嗎?雨聲好清楚。」

  『嗯,突然下雨,但台北的計程車似乎跟我作對似的,全都躲得不見蹤影。「你需要幫忙嗎?我可以去載你。」

  『不用、不用……太晚了,雨也太大了,你別出來,要是不小心淋雨感冒就不好了。雖然……雖然我……』

  司沛恩打了一個噴嚏後繼續說:「……雖然我很希望這時候身旁有一個溫暖的人可以讓我倚靠、為我撐傘……』

  他心中三告,聽出她話中夾帶著哽咽,急忙問道:「你在哪裡?我去載你,等我一下就好。」

  不讓她有再拒絕的餘地,陳大鈞不由分說地掛斷電話,緊接著又撥了一通電話給江雪梅,說他累了,要睡了,待會兒不過去找她。

  敷衍地說完謊後,他隨即衝入滂沱大雨中,前去尋找那個槨住把整顆心的美麗女子……


  江雪梅憤怒地來到司沛恩工作的地方,準備找她算帳。

  這一陣子,原本天天要見上她一面的陳大鈞像是突然從人間蒸發了似的,不僅絲毫不過問婚禮的種種事項,甚至連打電話給他也常找不到人,要不就是支支吾吾,跟她說沒兩句話就急著想掛掉電話。

  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丁——事情不對勁!

  而且種種的跡象也讓她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在外頭有了別的女人?

  因此,她找了徵信社前去調查,沒想到還真的被她料中了!他果然背著她偷偷和一個名叫司沛恩的女人來往密切!

  由調查報告中,她得知這個女人最近剛到這間保險公司擔任,仃政工作沒多久,因此盛怒中的她沒有多加考慮就直接找上門來。

  「哼!我倒要看看是哪個恬不知恥的狐狸精,居然敢勾引我的男人!」

  她氣焰囂張地進入保險公司,在詢問之後來到了司沛恩面前。

  司沛恩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個被人極盡呵護的陶瓷娃娃,看著她精緻卻張牙舞爪的臉龐,驀地有種難言的暢快感覺。

  換作是以前,她可能會因對方的大鬧而無地自容,但現在不一樣了,她無視於玻璃窗外一道道探視的眼光,直直地迎視來人,無畏無懼。

  被她這樣坦然的眼光一看,江雪梅本來高張的氣焰頓時稍減。「你怎麼可以勾搭我的男人?」

  「你的?」司沛恩好整以暇,雙眉一挑道:「陳大鈞不是東西,他是獨立的個體,沒有所謂的你的還是我的,他只是用他的自由意志選擇我罷了。」

  「你……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我,你真不要臉!我跟你有仇嗎?」

  「是沒人敢這樣對你,誰要你有個議員父親,撞死了人也有人頂罪,不需要有一點點的良心譴責,可以繼續過著你的公主生活,繼績享受被人群簇擁的感覺。」司沛恩的諸語宛如一把利刃,直刺向江雪梅的心房。

  聞言,江雪梅的臉色大變,開始結巴了起來。「你……你在胡……胡說八道些什麼?我聽……聽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記得我是誰了吧?但我可是記得你,而且一清二楚!那天晚上,我看著坐在駕駛座上的你,你那闖了禍卻不敢下車,拚命打電話搬救兵的模樣,是我一輩子也忘不了的畫面!」司沛恩盯住她,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利箭,射得她張不開眼、射得她無地自容。

  江雪梅的嘴唇泛白,她知道她是誰了——那個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文人!

  「我……我只是到駕駛座上拿……拿我的手機打電話,我……我那時在駕駛座上,並……並不代表車就是我開的,你無憑無據,憑什麼……憑什麼這樣斷言?」

  「跟法官說的那套不用拿來跟我說,我是當事者,不是法官。公理自在人心,事實如何,我想你比誰都清楚。」

  「你……你想怎樣?」

  「我想怎樣?」司沛恩看著她,冷笑。」你居然問我想怎樣?我僅有的幸福被你一時的貪玩給毀得灰飛煙滅,你認為我想怎樣?在這兒默默祝你幸福嗎?不,你放心,我沒那麼偉大。」

  「那你……你到底想怎樣?」

  「我會花一輩子的時間來破壞你的幸福。」說完後不再理會她,逕自離開,去做自己的事。

  這句話像一枚炸彈,在江雪梅的心房爆炸,炸成碎片飛散。

  心神恍惚的江雪梅步出辦公大樓,被外頭白亮的陽光剌得一陣昏眩,好不容易終於回過神後,她用顫抖的手拿出手機撥電話給哥哥。這是她的習慣,一遇到事情就找哥哥解決。

  「哥,我該怎麼辦?」一聽到熟悉的聲音,江雪梅便止不住淚水,彷彿受了汁麼天大的委屈似的。

  『大小姐,又怎麼啦?跟陳大鈞吵架啦?』

  「不是,比這更嚴重。」

  『更嚴重?』江承顯在話筒另一邊搖搖頭。再小的事到了雪梅眼中,都成了天大的事。『怎麼個嚴重法?你就直說,別賣關子了。』

  「我的未婚夫被人家搶走了!」江雪梅的啜泣聲更大了。

  『被搶走?什麼意思?』

  「就是移情別戀啦!你知道他移情別戀的對象是誰嗎?」

  『是誰?』

  「就是那場車禍中被救的那個女的!」江雪梅說得咬牙切齒。

  「天啊,我要怎麼見人?發生這樣的醜聞,爸爸他一定會很生氣,不會饒過我的。」她仍舊絮絮叨叨,話筒另一端的江承顯卻陷入了一片沈默。

  他記得那個女的,一臉倉皇失神、楚楚可憐的模樣,令人的心緊揪不已。他始終很難忘記那個彷彿世界末日降臨般的表情,她是那麼的孤單無助,但他卻愛莫能助。

  他沒有忘記,卻不敢再想起。一旦去想,只是更加深自責罷了……

  「哥,你還在聽嗎?為什麼都不說話?哥?」

  『我在聽,你繼續說。』江承顱趕緊回過神,強迫自己從那夜的回憶中跳脫出來。

  「她要報復我,她說她會花一輩子的時間來破壞我的幸福!哥,我該怎麼辦?」

  『她這樣跟你說的嗎?』

  「當然,她親口說的!那鋒利的話語與眼神,讓我現在想起來都還會不寒而慄」。

  『我知道了,你先別哭,這件事我會解決的。』

  妹妹一心只沈溺在別人對不起她的想法,卻忘了自己曾造過更大的罪孽。

  她一向被爸爸寵慣了,爸爸凡事都會幫她打點好,因此她遇事時習慣將過錯推給別人,卻忘了反省自己。而且這件事也該怪爸爸,當初他為了不讓雪梅的心裡留下難以磨滅的陰影,所以刻意告訴她兩造皆有疏失才會釀成大禍,偏偏雪梅也信以為真,才會造成她現在對一逗件事這般理直氣壯的態度。

  話說回來,江承顯很難想像當初那個嬌弱如風中小花的女人,會突然變成淬毒的曼陀羅。那晚的車禍一定帶給她很大的打擊,他想幫助她,不是為了妹妹,而是為了她這個人。


  江承顯觀察著司沛恩一天的生活,從一大清早,在她住處外開始。

  再次看見她時,他驚訝於她的轉變。

  本來的靈秀之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冶艷的面容與裝扮,柔直的長髮已燙成大波浪;清秀的面容己化上精緻的妝;人時合身的套裝,不再遮掩住原本的好身材,而是將它徹底展現出來。

  儘管有這麼多的外在轉變,但仍掩飾不住她內在的本質,是以她整個人融合了純真與冶艷。如此矛盾的特質,竟能協調地綜合為一體,怪不得她可以輕而易舉地奪走妹妹的未婚夫。任何一個血氣方剛的男子。只怕都抵擋不住這樣的絕色吧!

  他不由得輕歎一聲,莫名的、不知所以的。

  江承顯一路跟著她進保險公司,佯裝成欲投保的客戶,在會客室的一角,心不在焉地聽著保險員口泊橫飛的介紹,並且敷衍地翻著廣告DM,然後遠遠地、偷偷地觀察著司沛恩工作時的模樣。

  他發現她很少笑。

  喔,應該說,她幾乎是不笑的。

  她也很少說話,除非是工作上必要的接觸,或是必須接的電話,不然她幾乎都不開口。

  她像一個把自己開入玻璃屋的精美娃娃,封閉起自己,徒具華麗的面容,卻不具生命。

  醫生的專業告訴他,她的心靈正處於極大的危機,她用絲一點一點地將自己包裹成爾,一步步地讓自己走向毀滅。 

  她一定睡得很不好,從她緊鎖的眉頭,與不時用手按摩太陽穴的模樣可以知道。

  為免在公司坐太久,讓人起疑心,江承顯起身告辭後,便在她的公司外頭等她下班。

  六點時間一到,司沛恩準時從公司出來,她沒有搭車,只是走著,步伐並不急促,可見並沒有一個特定的目的地。

  她晃呀晃地,晃進了一間酒吧。

  江承顯抬起手,看著腕上的表,時針走向七點。

  才七點,她的夜還很長,不是嗎?可她居然這麼早就用酒來麻痺自己,甚至連飯都可以不吃。

  江承顯不由得感到生氣,她怎麼可以這樣糟蹋自己?

  在酒吧一角,他的角度剛好可以從司沛恩的背面去觀察她的一舉一動,而司沛恩看不見他。

  司沛恩並不跟人交談,也不理會任何人的搭訕,只是喝著酒。

  除了叫第一杯酒時說了句「威士忌,加冰」之外,她沒再開過口,績杯時,也只是用手指輕彈杯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轉眼間已經晚上十二點了。江承顯喝著手中的酒,這是今晚的第五杯,司沛恩每續一杯酒,他也跟進,如此他才能清楚地計算出她一個晚上喝了多少杯。

  夜,剛結束,抑或才降臨?

  司沛恩站起身來結帳,往外走,也不攔計程車,一個人踴踝獨行在深夜的台北街頭,纖弱的背影,顯得孤單且落寞。

  她一路走回住處,花了一個小時。凌晨一點,她開啟住處的燈,一直習天空泛起魚肚白為止,她的燈都未曾熄滅過。

  再一次,江承顯深深地歎息。如果他的治療能讓她的靈魂獲得救贖,那就算傾盡所有的力量,他也願意。

  只是.她願意敞開心房嗎?尤其是面對仇人的親人……不,他不認為她在得知他的身份後還會接受他的幫助,看來,他只有掩藏自己的身份了。

  幸好那晚的她沈浸於驚嚇與哀傷中,並未正眼瞧過他,所以應當不至於認出他來。

  他將以一個純然的醫生之姿,進入她的生命,幫助她走出傷痛,這是他現下唯一能做的。


  「小姐。」江承顯由背面輕拍司沛恩的肩頭。

  司沛恩全身一顫,迅即拉開三尺遠的距離,眼神防備地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男子。

  「你別緊張,我沒惡意的。我只是想跟你說,你的東西掉了。」江承顧揚一揚手中的公文袋。「曙,就是這個。」

  司沛恩見狀,耳根不由得一陣紅熱。公司要她送的公文,她一閃神便弄掉了,而何時從手邊消失的,她卻一點兒知覺也無。

  伸手接過公文袋,她輕道一聲:「謝謝。剛剛……抱歉。」

  對方並不以為意,仍兀自爽朗地笑著。「沒關係,你的反應很正常。」

  司沛恩保持著客氣而疏離的微笑,就著刺眼的陽光打量著眼前這個男人。他好高,而且給人一種熟悉的、溫暖的感覺,彷彿他的笑容可以穿透身體,直達人的心底。

  儘管眼前這個陌生的男子予人一種很溫暖的感覺,並不像一般陌生人般,會讓司沛恩產生排斥感,但早已不習慣跟陌生人打交道的地,仍是橫開一道距離,下一步就要轉身離開。

  看出她離去的意圖,江承顯急急說道:「小姐,我沒有惡意,可不可以冒昧問你一個問題?」  

  司沛思雙眉一挑,卻不肯開口詢問他是什麼意思,僅是防衛性地看著他。

  「你是不是有什麼心理困擾?」

  這男人接下來的話語令司沛恩始料未及,驚詫的表情幾乎一個不小心就要流洩而出。

  她很想惡狠狠地回說「我看你才是心理有問題」,任對方真誠的表情,卻又令她欲言又止。

  「或許你會覺得我太多管閒事了,『但我看你的黑眼圈很深,緊抿的唇線、僵硬的肩膀、深鎖的眉峰,在在都顯示出你正承受著極大的壓力。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可以把它釋放出來,這樣對你會比較好,不然我擔心你會因為過度承受而崩潰。」江承顯盡量直視她的眼睛說道。他要讓她知道他的誠懇,要知道一個人的態度是否真誠,最好的方式便是直視對方的雙眼,看看他的眼神是不是澄淨、無欺無瞞的。

  「這關你什麼事呢?」一語被人道破心事的感覺很不好受,司沛恩幾乎是無可遏止地怒吼出來。為什麼連陌生人都看得出她的悲傷?可見她的悲傷已經氾濫滿溢到無法收拾的地步了。

  「你先別激動,我已聲明是自己多管閒事,但也希望你別先人為主地排斥,我是一個醫生,自己開了一間診所,專門提供一些遭受情緒折磨的人心理方面的諮詢服務,你就當我是職業病吧,我不忍心見有人被自己的情緒折磨,真的是很希望能幫助你,讓你四處碰撞的心有個出口罷了。不要太緊繃,試著釋放出一些情緒,這樣你才不會被悲傷壓得無法喘息。」江承顯一邊說,一邊遞出了名片。

  「喏,這是我的名片,我的診療室就在附近,你不信的話可以上去瞧瞧。」面對始終一臉戒備、不發一語的司沛恩,江承顯並不以為意,仍自顧自地說著。

  司沛恩勉強接下了名片,打量上面的文字——「江承澶醫師」。

  他叫江承顯,人如其名,給人浩瀚如江水般的舒服感受,不像大海的波濤洶湧,而是如江面的徐緩遼遠。

  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需要心理治療,儘管很多時候,她都覺得悲傷得無法自持、痛苦得無法解脫,但她仍沒想過是自己的心理出了問題,必需求助心理醫生的幫忙。

  不知為何,在這令人覺得了無生趣的一刻。她突生一個念頭——或許,上去看看也無妨,說不定她能不再悲傷、不再被仇恨所束縛。她太疲憊了,很想好好地休息一下,可是……

  掙扎了會兒後,她輕點蟯首,小小聲地說道:「那就上去看一下吧。」

  儘管她聲如蚊納,卻還是傳進了江承顯的耳裡。他喜不自勝,連忙帶路。「那麼請跟我來。」

  「我想我還是不夫——」司沛恩覺得接受一個陌生醫師的心理治療有點怪,想了想,正欲開口拒絕。

  「請進。」做了個邀請的動作,江承顯推開大樓的旋轉門,回頭望向 『司沛恩,阻斷了她未完的話。

  她硬著頭皮走進去,而後跟隨他的腳步,前往他位於這棟大樓二樓的診療室。

  診療室採用胡桃木色的裝潼,給人溫暖的感覺;並以霧玻璃做為隔間,讓人覺得安心不少;玄關及窗台上的花飾、具造型感的現代化擺設,在在使他這裡有別於醫院予人森冷、不適的感覺。

  基本上,這兒比較像是個雅痞的住屋,完全跟診所聯想不到一塊兒。

  由於這樣的空間設計,使得司沛恩不再像先前那麼抗拒了。

  進入霧玻璃內的診療室,在他的辦公桌前有一張KiIlgsize的米白色大沙發,一看便知道很柔軟,彷彿一坐下去,身體便會整個陷進去,緊緊地被包裹住。

  一定很舒服吧?司沛恩眼神不禁流露出嚮往。

  仿拂可以看穿她的意圖般,江承顯伸手請她坐下。「坐一會兒吧,這張沙發很舒服,包你一坐便不想起來。」

  淡淡一笑,司沛恩坐了下去,一坐下,整個人果真陷進去。好柔軟、好舒服、好安全。

  恍如天籟的自然聲響輕輕流洩在室內,加上這柔軟的沙發,司沛恩不由得閉上雙眼,感受許久未曾感受到的,平和的一刻。

  「閉上眼睛,專心聽聽音樂裡出現了哪些聲音?其他什麼都不要想,讓思緒獲得滌淨。」江承顯有一副很好的嗓音,配上背景的音樂,的確具備令人卸下心防的優良條件。

  「往事應該還是如跑馬燈似地一幕幕出現吧?說說其中令你最感痛苦的書面。」他的聲音緩緩地、一步步地引導著她。

  「……我的未婚夫為了保護我而死在我面前,肇事的兇手卻仗著權勢而逍遙法外……我對一切感到怨恨,卻又無能為力,這樣揪心的痛苦,日日折磨著我……」說著說著,司沛恩的眼淚從眼角流出,冰涼的感覺令她悚然一驚!天,她在幹什麼?為何會如此輕易地對陌生人揭示瘡疤,說出了難以對人言的揪心刺痛?

  難道……她真的壓抑到了無法承受的地步了嗎?一想到這兒,司沛恩便害怕得想逃。

  急促地站起身,膝蓋不小心碰撞到他的書桌,讓原本也閉上雙眸的江承顯驚詫得張開眼。

  顧不得失態,司沛恩只想逃離現場。她急促地說道:「我想起我還有事,該走了。」

  拿起皮包,她腳步跟艙,幾乎是奪門而出。

  看著她倉促離去的背影,江承顱悠悠地歎了口氣。

  看來,這會是一條漫長的治療之路。

  但只要她願意,無論時間多長,他都會努力下去的。

  只要她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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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深夜時分,司沛恩在黑暗的世界,擁抱著絕望。

  對幸福絕望,對生活絕望,對未來絕望……

  車禍那晚的書面,總是一再地在深夜時分出現在她的腦海裡,一幕、一幕,又一幕。

  頭痛侵襲著司沛恩,悲傷的情緒像頭巨大的怪獸,嘮咬著司沛恩脆弱的心;孤寂的感受則像永遠洗不掉的黑色油墨般,包圍著司沛恩。

  於是,對車禍肇事者的恨意,在巨大的悲傷與孤寂感的滋養下,漸漸壯大,焚燒著司沛恩的每一根神經,毀滅了她原有的理智。

  痛與恨緊緊擴住她的每個細胞,尤其當她閉上雙眼,這種刺痛的恨意更加猖獗,於是,這股很意在每個深夜裡極盡所能地折磨著她。

  每到黑夜,司沛恩只能睜著眼睛流淚,並且被迫去感受那些她無力承受的痛。因此,她不得不怨恨起那個帶給她這一切苦痛的肇事者。

  她恨江雪梅,她更恨這股恨意使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變得不像以往的她了。

  其實,在她的內心深處,她好想忘記這一切,她渴望能夠得到救贖,能夠恢復往日的平靜生活,可又覺得這麼做會對不起死去的瀛泰。

  就這樣,她每晚都陷入恨與不恨的掙扎中,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誰來救救我……」


  渴望得到救贖的司沛恩,再次造訪了江承顯的診所,答應接受他的諮商。

  在填完一大曼心理問卷的表格後,司沛恩好奇地環顧四周。這裡沒有刺鼻的藥味,也沒有青冷慘白的日光燈,她覺得這裡很像一個溫暖舒適的家。等待測驗結果的忐忑心情,因為讓人心安的環境而漸漸平緩。

  「根據測驗結果,顯示你有憂鬱症的傾向。」

  江承顯宣告她的測驗結果。

  司沛恩神情木然,內心卻湧起一股排拒感。

  憂鬱症?怎麼可能!

  從小到大,什麼苦她沒嘗過,不也都堅強地撐過來了嗎?

  她只是因為瀛泰的摔死,一時不能接受罷了。

  她是太傷心了,絕對不是什麼憂鬱症病患,絕對不是!

  「你可能不太能接受,不過,從你的問卷裡顯示,你嚴重失眠,對事物失去感覺,甚至還有自殺的傾向。」

  江承顛說出的每一項症狀,都令司沛恩姣好臉龐上的血色一點一滴地褪去。想到自己近來脫序的生活與深沈的悲痛心情,還有那股莫名的尋死念頭,她愕然,不得不接受自己的確具備了「憂鬱傾向」的事實。

  備受折磨的單薄身子微顫,更顯瘦弱,令人看了於心不忍。

  江承顯試著用最愉悅的口吻,充滿希望地說:「不過你不用擔心,你這是突發性的,只要願意接受治療,就可以痊癒。」

  江承顯來到司沛恩面前,像在拍公益廣告片一樣,對著她說:「我們一起努力,向憂鬱說再見!」

  司沛恩明顯感受到了來自江承顯的樂觀,望著眼前這位亟欲帶她走入陽光中的男子,司沛恩接受了。

  她嚮往這種陽光般的心情與生活,她想釋放自己遭受禁紹的心。

  於是,她接受了自己的憂鬱傾向,也願意接受他的治療。


  又是一個輾轉難眠的夜。

  自從接受治療後,司沛恩大大減少涉足PUB的次數。

  白天尚有工作來轉移她的情緒,可一到深夜,那股深沈的悲慟,依然緊抓著她不放。

  司沛恩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身體極度疲累,但腦子裡卻亂烘烘的。

  「沛恩,我捨不得讓你受委屈,我一定合努力給你幸福的。」

  瀛泰生平第一次領到薪水時,對她的承諾不停地迴盪在耳邊,彷彿在提醒著她,她曾經離幸福有多麼近。

  想到這裡,沛恩淒然苦笑。

  這世上唯一會給她幸福的瀛泰,只因議員掌上明珠的任性,賠上了一條命。

  在她就要獲得幸福的時候。

  司沛恩甩甩頭,乾脆起身,她吃力地撐起因為長期失眠與厭食而疲累不堪的身體,不經意瞥見床頭上那張與瀛泰的幸福合照。

  相片中的他們,笑容燦爛動人,幸福與甜蜜洋溢。

  司沛恩伸手撫著相片,掌心握著的是往日的幸福甜蜜,心裡感受到的卻是影中人逝去的孤寂無依。

  「瀛泰……」即使把相片緊緊壓在胸口,也擋不了強烈的失落感。

  「你怎麼捨得留我一個人孤單過日子呢?你那麼疼我,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對不對?」

  她對著空氣大喊,然而,一切靜寂,什麼回應也沒有。

  她環顧四廚,瞥見神案上的遺照,怔然,而後淚流滿面。

  她哭了好久,好久……

  「不能再想了……」司沛恩難過地甩甩頭。

  撐著虛軟的身子,沛恩扶著牆來到客廳,急切的眼神不停地來回搜尋著。

  然後,她找到了她要的東西了——

  桌上靜靜躺著的是白天江承顱開給她的「抗憂鬱劑」,以及前天買回來的威士忌。

  毫不猶豫地,司沛恩選擇了酒精。

  她必須錯由酒來麻醉自己,沖淡瀛泰在她心裡的影子,也唯有如此,她才能暫時忘卻失去親人的痛苦。

  斟酒滿杯,沛恩一飲而盡,再倒一杯,然後,又一杯。直到酒瓶已空。直到視線模糊、兩腿發軟,再也站不穩地癱軟在沙發上。

  恍惚之中,沛恩恍若聽見尖銳刺耳的煞車聲,以及車子猛烈撞擊的巨響——

  「沛恩,小心!」

  司沛恩的腦中響起當日瀛泰驚慌失措的大喊。

  一陣天旋地轉,一聲巨響。

  砰——

  瞇起醉眼,沛恩彷彿看見駕駛座上的瀛泰,正無力地抬頭望向自己。

  渾身是血的瀛泰只在乎她的安危。

  「你……你沒事……就……」

  諸沒說完,瀛泰就吐了好大一口鮮血,然後便陷入昏迷。

  「怎麼會這樣?」沛恩慌亂不已,驚駭莫名。

  沛恩依稀看見瀛泰溫熱的血液像泉水般不停地湧出,畫面是那樣的怵目驚心。

  「不要啊!瀛泰,你醒醒啊!」沛恩急得失聲大喊。

  慌張失措的深刻感覺,及血泊之中驚駭不已的情緒牢牢地牽制著司沛恩的每條神經。

  「瀛泰——瀛泰——」司沛恩不停哭喊瀛泰的名。

  喝醉酒的沛恩,雖然拋開了失去瀛泰的痛苦,但取而代之的可怕影像,卻如同失序的電影片段,強烈地灌注在沛恩充滿酒意的腦海。

  酒精的效力,把沛恩從痛苦的深淵帶入驚恐懼怕的車禍現場。

  半醉半醒之際,驚懼的司沛恩伸手在半空中胡亂揮舞,想抓住什麼,卻什麼也沒抓到。

  哀傷大到無法承受,她痛哭失聲,情緒失控地將自己的頭用力向前撞擊——

  沒有預期中的疼痛,她撞進了一個柔軟而溫暖的懷抱裡。

  「沛恩!沛恩!你醒醒!」適時到訪的秦巧捉住她的肩膀大力搖晃。

  自從事故發生後,秦巧擔心司沛恩的狀況,因此總會三不五時地繞過來看看,還特別跟地拿了備份鑰匙,以便能隨時進出。此刻她很慶幸今天來了這一趟,要不然後果可能不堪設想。

  「你這是在幹什麼?把自己折磨成這樣!」

  「巧巧,讓我死!我好痛苦!」

  「你這個樣子,叫瀛泰怎麼走得安心?」

  「瀛泰……他死了——」聽見熟悉的名,沛恩頓了一下,而後放聲哭喊。

  「他死了……就剩下我一個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說完,沛恩掙開秦巧的手,衝進廚房,拿起水果刀,便要往自己的手腕上割去。

  秦巧見狀,哪還顧得了那麼多,她一把搶下水果刀,然後想也不想地,一巴掌便落在沛恩的臉上。

  一股熱辣的感覺令沛恩失控的行為暫時停住。

  她像木頭人一樣,一動也不動,不哭也不再尋死,貝是一逕的靜默。

  秦巧歎了口氣,扶著沛恩回房躺下。

  「沛恩,沛恩……」秦巧不捨地喊著沛恩,卻發現她整個人僅是呆果地躺在那兒,不論怎麼喊地都沒有回應。

  「沛恩?你是怎麼了?沛恩?」

  「怎麼辦?這麼晚了,要找誰來?」秦巧慌了,衝到客廳,一個人急得團團轉,不知如何是好。不期然地,她望見桌上的藥袋。

  「對了,今天中午沛恩說過她正在接受一位心理醫師的治療……」

  依著藥袋上的電諸,秦巧找來了江承顯。

  沒多久,江承顯就趕到,並讓司沛恩服了鎮靜劑。「沒事了,讓她好好睡一覺,可憐的沛恩。」秦巧一臉不捨。

  「多陪陪她,盡量不要讓她一個人落單。還有,記得讓她按時服藥。」

  「聽說,吃這種藥會有副作用?」秦巧望著手上的抗憂鬱藥。

  「嗯,所以我們要一起努力,讓她不必靠藥物就能安然入睡,這點是最困難的,不過只要做到了,她就能痊癒。」

  秦巧點點頭,對眼前這位長相俊美的心理醫生產生信任感,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這個人會是沛恩的貴人,他也許能改變沛恩的命運。


  自從江承顯分析過沛恩的狀況後,秦巧只要一有空便守在沛恩的身邊,尤其是晚上。

  這一天,秦巧店裡有人打架,還鬧上了警局,秦巧只得陪著去做筆錄,看樣子得忙到天亮。

  不得已,她撥了通電話給江承顯。

  「Ok,你放心,我會處理的。」

  江承顯掛掉電話後,想了想,又撥了通電話給昔日的軍中好友。「阿侯,是我,承顯。你上回不是說你在宜蘭龜山島做巡航員,有私人管道可以不經申請就進入龜山島嗎?如果我現在想去,可以嗎?」

  『好,沒問題,我現在就準備一下。』個性爽朗的阿侯問也沒問就答應了。

  接著,江承顯按下近日來常常撥打的號碼。

  「喂。還沒睡?」江承顯自電話那頭傳達溫柔而感性的開壞。

  『嗯。我睡不著。』司沛恩的話裡夾著濃重的鼻音。

  司沛恩對這深夜的關懷已漸漸熟悉,回話的語氣比從前緩和許多,原先的防備也卸除了不少。

  「想不想看星星?」江承顯用著輕鬆快樂的語調問著,語氣中還略帶神秘。他必須拉她走出痛苦的泥漳。

  『嘎?』司沛恩有些不明白。

  她小心翼翼地拭著眼淚。深怕他又要為她擔心。

  「帶一件薄外套,二十分鐘後我來接你。」  

  『嗯。』

  掛上電話,司沛恩開始擔心起來。

  這麼晚了江承顯還沒睡,他該不會被自己傳染了失眠的症狀吧?

  司沛恩想想,覺得有些對不起江承顯。前些日子的那些偏執與憤恨,使她喪失了原來的自己,她很清楚,這些日子以來,江承顯為她做了很多事,為的就是希望她能快樂起來,想到這裡,司沛恩那顆長期凍結凝固的心,漸漸融化開來。

  「我苦,他也跟著我苦。」司沛恩感到內疚。

  恨一個人,或者報復一個人,無論如何都會傷害到自己。你何苦拿別人犯的錯來傷害自己、懲罰自己呢?

  前些日子江承顯說的諸,此刻輕如雲煙般地繚繞於司沛恩亂烘烘的腦海中,安撫著她的每一根神經。司沛恩決定了,她要努力拋開憤恨的情緒,恢復正常。  




第五章

  巷子口傳來Volkswagen Golf特有的引擎聲,在深夜寂靜的巷子裡聽來別具一股安定的力量,司沛恩知道,那是江承顯的車。

  「嗨!」司沛恩打開窗戶對著那輛擁有天窗的白色Volkswagen Golf揮手。

  江承顯優雅地探出車窗外,回以迷人的笑容。「走吧!」

  司沛恩穿了一件白色無袖上衣搭配簡單的牛仔褲,長髮紮了個馬尾,一身青春的氣息,緩緩走向江承顯。

  「請上座!」江承顯紳士地拉開車門,做個邀請的動作。

  「哇!好香!」車子裡迎面撲來的是薰衣草香氣,司沛恩忍不住讚歎。

  「是薰衣草精油,具有鎮定神經的功效,味道還不錯吧?」江承顯遙解說遏發動車子。

  「嗯!」司沛恩閉上眼再吸一口氣,然後她想到一個問題,笑問:「對了,我們要去哪裡?」

  為了改善她無法人眠的症狀,江承顯花費了許多工夫,他開導她、關心她,並且每天適時打電話給她,甚至照顧起她的生活起居。他對她所做的一切,遠遠超出一個醫生對病人所做的,這些點點滴滴,司沛恩瞭然於心。

  江承顯給她的愛,已漸漸釋放她長久以來禁錮於心的悲傷與怨恨。

  「去向流星許願。」江承顯看見她有別於二十分鐘前在電話中的轉變,覺得分外開心。

  「許願?我沒有願望……」司沛恩想起出事韻那一天,瀛泰也曾說過要帶她去向流星許願。她垂下眼瞼,臉龐頓時轉為黯淡。

  「不!是我要許願,而你去看流星。」江承顯見到她閃現的悲傷,他希望她能錯此說出自己的悲傷,並且正視它、面對它,這樣才能回復正常的生活。  

  司沛恩低首,微微扯動嘴角,終究沒說什麼,只是輕歎一聲。

  「你不問我要許什麼願啊?」江承顯企圖振奮她的心。

  司沛恩勉強微笑,抬眼望著江承顯。「那,你要許什麼願?」

  「把全世界的快樂都送給司沛恩。」江承顱專注地望著前方,堅定地說著。

  司沛恩忍不住笑起來。「你的願望好呆。」

  「我真的這麼希望。」他看著眼前帶笑的臉,有一瞬間的怔然。「你笑起來好甜,真希望你能一直這麼保持下去。」

  他發現,最近自己似乎愈來愈沈迷於她的笑容中,貪看她的次數也愈來愈多了。「你很會說話。」

  「這是我的肺腑之言。」  

  「謝謝。」

  接下來,車內一片靜默,除了收音機裡傳出來的歌聲之外,兩個人不再交談。好一會兒後,收音機傳來清晰報道?——

  「……今夏獅子座流星雨最適宜的觀當地點在東北角,因此前往東北角的濱海公路沿路塞車,動彈不得……

  「幸好,我沒跟大家湊熱鬧。」

  「我們不是要看流星雨嗎?」司沛恩感到疑惑。

  「是啊,但我們不去東北角看,因為我有更好的地方。」江承顯大賣開子。

  「更好的地方?是嗎?」司沛恩不太相信。

  江承顯只是笑,不肯多透露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終於停了下來。

  「下車吧!」

  「到了嗎?」

  「還沒,我們要換交通工具。」

  「哦。」

  「走吧,接著我們要去搭船,再十五分鐘就到了。」

  「嗯!現在可以告訴我,我們究竟要去哪兒了吧?」她歪著頭,笑問。

  「我有一個很match的朋友專門負責前往龜山島的渡船工作,今天晚上,我特別央求他帶我們去龜山島,這樣一來我們就不必和大家擠在一起,可以擁有整個天空的流星。」

  「整個天空的流星?!」多麼與眾不同哪!司沛恩深深被這句話給吸引住,迫不及待想立刻看見這樣的奇景。


  渡過海洋,他們順利到達龜山島。

  「小侯,你先回去吧!明天我們會搭第一班渡輪迴去,今天真是謝啦!」

  「哪兒的話!阿顯,有眼光哦!」瞟了沛恩一眼,再暖昧地看看江承顯,小侯意有所指。

  「謝啦!」江承顯拍拍小侯的背,不做任何解釋。

  面對老友的試探,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想否認,卻也不願正面回答。這意味著什麼呢?若是否認,會議他自己也不捨得戳破這樣美好的感覺;然而……正面表明自己對她動了心,又是他不敢去面對的現實

  在江承顯向朋友道謝之際,司沛恩轉過身,望著滿天不真切的繁星,深深被眼前的景象給震撼住。

  深夜的龜山島漆黑似墨,完全沒有光害,最適合觀賞星空o

  「沛恩,你看到了嗎?」不知何時,江承顯已站在距離沛恩很近的地力、輕聲對震撼中的沛恩說話。

  「嗯!」司沛恩以拚命點頭讚歎來回應江承顯,她依舊不敢相信眼前緊星點點的景像是真的。

  「來,坐下,我們一起等待流星。」江承顯點亮一支不致造成光害的小手電筒,置於腳逼。

  等待流星,多麼美的一件事啊!

  司沛恩望著天空,忍不住歎道:「好美!」

  「在西方古老的神話裡,認為人死了以後,會化成天上的星星,繼續守護著他們所愛的有。」江承顯望向星空。

  「在這個世界上,最疼我的人是奶奶,我永遠都記得奶奶過世的時候,那種傷心欲絕的心情,就像全世界只剩下我一個人一樣,覺得很孤單、很寂寞。那時醫院裡有一位護士阿姨為了安慰我,和我說了這個神話。」

  說到這裡,江承顯將視線轉向仍然望著天空的司沛恩。

  「從那時起,只要我一想念奶奶盼時候,我就會對著天空最亮的那顆星星說諸,把所有想對奶奶說的話都說完了,才肯上床睡覺。」

  「……這麼說,瀛泰也一定化成了星星,在天上守護著我嘍?」與其面對瀛泰的死,她比較願意接受瀛泰化成天上星星的說法。

  搜尋著天空中的星點,此刻,司沛恩的心彷彿被鬆綁了。

  江承顯沒忽略她小小聲的話語。

  「是啊!瀛泰正在望著你,他要你過得好。」

  「瀛泰,你好嗎?」對天高喊,司沛恩有一種全然解脫的感覺。

  一顆流星劃過天際,像是在回應著司沛恩。

  「啊!流星!」眼見流星閃逝,司沛恩反射性地大喊。

  「啊!還有一顆!」又一顆流星閃逝,兩人不約而同地高聲大叫。

  良好的默契使兩人面面相成,又齊聲大笑。

  星光下,她那美得如書的臉,是如此的令人傾心,教他有股想要一親芳澤的衝動……

  「唉呀!浪費了兩個願望。」江承顧甩甩頭,發出可惜之聲,錯以掩飾自己的衝動。

  聞言,她又笑了,笑得燦爛奪目,不可方物。

  如果可以,他願意拿一切交換她的笑。

  「好、好、好,這回要認真點,別再錯失良機了。」江承顯提醒著。

  「哇!連續三顆!」司沛恩急得大喊。

  「喂,再這樣下去。我們會變成整個晚上都在讚歎流星了!」

  「那……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嗯,讓我想想……」江承顯輕敲自己的腦袋。

  「啊!」司沛恩又一聲驚呼。

  江承顯於是知道,他又損失了一顆流星,一個願望。

  「這樣好了,等一下只要看到流星,我就喊『沛恩』,你就喊Happy』,好不好?」

  「沛恩Happy-ˍ——懂不懂?」江承顯笑望她,溫柔地說道。

  懂!她當然屋!他為她所做的一切,她都懂!

  看著江承顯帶笑的眼,她的心跳沒來由地加快,彷彿有一道電流瞬闖竄流於她的心中。  

  心怎麼酸酸麻麻的,像要騰空起飛一樣?

  這是從來都沒有過的感覺……

  沛恩杲了,直到江承顯出聲才喚醒她。

  「記得哦!」江承顯再次提醒著。

  「嗯!」胡亂回答後,她連忙仰頭望著天空,只覺得心在狂跳,臉在發羹。

  「啊!快說!」這一次輪到江承顯驚呼。

  第一道曙光出現,天空漸漸泛白,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整個晚上,龜山島一共響起兩聲「沛恩,Happy!」

  江承顯與司沛恩在損失了三十二顆流星後,終於成功地許下雨個願望。兩個開心的人在晨曦之中忘情地相擁,然後,四目交接的那一刻——面紅耳赤地分開。

  「啊!好滿足!」江承顯故作輕鬆,開懷地大呼過癮。

  昨晚將是他生命中最值得珍藏的時刻。

  對著流星,他另外偷偷立誓,他將愛她、保護她,他要把握眼前的女孩。

  「嗯,好好玩!」司沛恩對著天空,真心說出自己的感受。

  一顆心變得好輕鬆,她心裡明白,今天之後,她將變得不一樣。

  因為對著流星,她偷偷決定了,往後要努力遠離悲傷。

  承顯,謝謝你做的一切!

  離去前,司沛恩在心中感謝著他,並且對瀛泰說—一

  他們總是說快樂地活著是對死者最大的安慰,如果其的是這樣,那麼:安息吧!瀛泰!我會努力快樂起來,不再讓一化去的你為我擔心!


  自從那晚兩人相偕看完流星雨後,江承顯三不五時就會拉著司沛恩到處走走逛逛、吃吃東西。

  「我帶你去吃點有人情味的東西,相信那些東西能激發你對食物的美好想像。怎麼樣?有沒有興趣?」江承顯問著司沛恩。

  「有人情味的東西?什麼啊?」司沛恩狐疑地問道。

  「你吃了就知道。怎麼樣?想不想去?」江承顯努力想要挑起她的好

  奇心,他擔心司沛恩老是只吃幾口東西,漸漸地會喪失掉對食物的熱情,萬一導致厭食的話,那可就糟了。

  「好吧!」沛恩答應了江承顯的午餐邀約。

  走在江承顯的身後,司沛恩不自覺地欣賞起他的背影。

  他的肩膀很寬,胸膛很厚實,雖然略嫌瘦削,卻益發凸顯出他的偉岸出色與斯文有禮的氣質。

  「很餓了吧?到了,就是這一家!」

  這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吃店,只有老闆娘一個人獨立經營,看上去,這老闆娘約莫四十五歲上下。

  「江醫師,好久不見,真是稀客。」老闆娘一發現門口的人,立刻親切地招呼著。「唷!還帶個美女來啊!歡迎!歡迎!」江承顯帶來的女子擁有靈秀的氣質,一副我見猶磷的模樣,是男人都想保護的典型。

  「這是司沛恩!」江承顯並末刻意彰顯他們兩人的醫病關係,因為他心中壓根兒沒把她當成他的病人。

  他當她是重要的人,像女朋友一樣重要。

  「沛恩,這位是杜姐,手藝超讚的!」

  「沛恩,我可以這麼喊你嗎?」杜姐和善地笑問。

  「當然!」老闆娘看起來是個親切的大姐姐哪!

  「杜姐,我們好餓!」

  「雨份咖哩雞肉燴飯,好不好?」

  「好!」江承澱回答得乾脆而俐落。

  江承顯拉著司沛恩走進店裡。「杜姐的咖哩雞肉飯可是響噹噹的招牌餐呢!」司沛恩微笑以對。

  一進入店裡,她便發現牆上掛滿了同一個男孩的照片。

  發現她的視線盯著牆上的照片,江承顯開El解開她的疑惑。

  「那是杜姐唯一的兒子,去年因輸血染上愛滋,過世了。她也曾經和你一樣傷心,一樣痛恨世間的不公平,但現在她不但沒有因兒子的死而怨天尤人,反而還更努力於貢獻自己的心力。她說,她幫助別人,就像是在替自己的兒子貢獻社會。這樣一想,過日子就變得容易多了。」

  同是失去親人的傷心人,司沛恩明白要像杜姐一樣堅強,有多麼l不容易。

  咖哩飯很快便上桌,一股特有的辛辣味疸衝鼻尖。

  一聞到食物的香味,司沛恩頓時覺得好餓!

  她立刻舀了一口,送入嘴裡。「嗯,好好吃哦!」

  司沛恩一口接著一口,津津有味地吃著,直到吃完最後一粒飯。

  「啊!好久沒吃得這麼飽了!」一說完話,司沛恩頓時停住,抬頭望著正微笑地看著她的江承顯。

  她剛剛都說了些什麼?

  好餓?好吃?好飽?

  記不清有多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捧著臉頰,沛恩不敢相信自己,又重燃了對食物的熱情,不敢相信自己又「有心」好好地品嚐食物了。以前的她總是把整顆心都放在瀛泰去世這件事上,根本無心注意週遭的任何事,更遑論是吃飯這種小事了。

  「太好了,不是嗎?」

  江承顯柔聲接著說:「你的感覺回來了!」

  「是啊!」司沛恩覺得好開心。

  「什麼事這麼開心?」來收碗盤的杜姐見狀,好奇地開口問道。

  「哦,飯太好吃了!」兩人異口同聲地回話,然後,相視而笑。

  他們的默契愈來愈好了。

  「那還要不要再來一點?」杜姐也感染到他們的開心。大方地說。

  「不了。好飽!謝謝!」兩人客氣地答。

  太有默契了!

  「你們兩個人的默契真好!」

  「湊巧而已。」又說了一樣的話。

  啊!真是默契十足,連他們兩人都感到不好意思起來了。

  「怎麼樣,我兒子是不是很可愛?」杜姐珍愛地環視店內的每一張照片。

  「嗯。杜姐,你會不會常常想起你的兒子?」沛恩提問。

  「想,我沒有一刻不想念我的寶貝。所以我才要工作,才要開這家店,還要幫助更多的人,替我的兒子好好地活著。」

  「替兒子活?」司沛恩覺得這個想法很積極。

  「對呀!」

  「你不恨那個輸血的人嗎?」

  「我兒子不會恨人,我為什麼要替他很人?」

  社姐無限慈愛地望著相片,然後像是看開了一般,她說:「怨恨,只是對自己的折磨,恨那些傷害自己的人,只是拿他犯的錯來懲罰自己罷了,這又是何苦呢?」

  這話先前江承顯就曾說過,司沛恩聽進去了。

  不要拿別人犯的錯來懲罰自己。是的,所以她正學著放下仇恨,過自己的生活。

  事實上,在承顯相伴的這一段日子裡,她的確不再那麼仇恨那個任性的公主了。

  點點頭,司沛恩覺得今天從杜姐這兒獲益良多。


  自從恢復了正常睡眠以及對食物的熱情後,江承顯更是竭盡所能地帶著司沛恩走遍大街小巷。

  周休二日不!趾班的中午,江承顯會開著那輛Volkswagen Golf,帶著司沛恩遠離都市,到南部走走。

  為了告訴她擁有理想的人生是多麼的動人,他曾帶她到一家眾所皆知、上過電視廣告的牛肉麵館,然後告訴她——

  「這家牛肉麵館的老問是個只有小學畢業的人,他開麵館是為了要蓋一座大學,很了不起吧?」

  江承顯總是有辦法帶給她許多動人的故事。

  「人類因有理想而偉大」,在吃那家的牛肉麵時,司沛恩第一次體會出這句廣告詞的意義。

  她默默祝福著牛肉麵店的老闆,希望他能早日達成蓋一座大學的理想。

  「知道嗎?使你快樂、過正常的日子,就是我的理想。」

  那天,在回程的路上,江承顯這麼跟她說。

  瀛泰也說過一樣的話。

  同樣的話,出自承顯口中,聽起來特別令她感動,為什麼?

  難道,她……

  對於這個問題,司沛恩不敢再想下去,因此本能地避開了。

  有時候,星期五的晚上,江承顯會帶著她到金瓜石的山腳邊,向一位頭髮已經花白的老媽媽買便當,然後兩個人帶著便當,上金瓜石去看星星。

  聽說,那個老闆娘做便當,用的蕈類一共有一百五十六種之多,因為她的二兒子是植物學博士,所以才能找得到那麼多食材。

  「這個老闆娘二十年前是一個單親媽媽,當時的社會是很保守的,因此給她的支持幾乎爭於零,所以她只能靠自己的力量,獨立扶養四個孩子。了不起的是,她的孩子個個都拿到了博士學位,而五個個都很孝順。」

  「我想她的愛一定很多,才組使她的每一道菜都蘊藏著豐富的母愛。她也一定很堅強,因為她責的每一個便當都是為了孩子的未來而努力。」

  那天,她在佩服之餘,有感而發地說了這幾句話。

  而江承顯則摸摸恩的頭,無限寵溺地對她說——

  「你一定也要堅強起來,知道嗎?」

  有時,下午茶時間,江承顯也會神秘兮兮地約她出來,兩人一同去喝下午茶。

  「這家店本一個很美的愛情故事。據說最子是一個人學生所開的,因為他的女朋友很喜歡玫瑰花,所以為了心愛的女友,便開了這麼一家店。特色是全店內的花一律都是新鮮的玫瑰。想不到他對女友的這份心,競獲得大眾的喜愛,於是,倣傚的、加盟的,一家一家地設立,最後成了現在的連鎖企業。」

  她想起了他們曾經去過的一家店。

  「水果茶是我認為最好喝的一種飲料。」

  「其的,特別新鮮、特剮冬甜呢!」

  她愛極了那種酸酸甜甜的味道,感覺就像她和江承顯之間……

  她記得有一回,江承顯拉著她坐上火車,然後任意選了個小車站,逛上半天。

  「這個車站,方一個令人傷心的傳說。從前,有一個女子和心愛的人相約在這個車站,準備一起私奔,想不到男的卻缺席了,爭不到男友的女子,每天下午三點令固定出現在車站裡,並在黑板上留言。你看,那留言逞在這兒。」

  江承顯拉著她的手湊上前去看。

  「真的耶!不知道最後怎麼樣了?」

  「原來,那男的在前往車站的路上出了車禍,可惜那女的在等了七天之後,因想不開而臥軌自殺了。第八天,男人回到車站,在黑板上見到的已是她的遺言,什麼也沒了。」

  「啊!其令人惋惜。」司沛恩深深地為他們感到遺憾。

  「那女的如果再多等一天,結果就含不同。」

  說完故事後,江承顯不忘意有所指地告訴她他真正想說的話。

  「是啊,那女人要是能勇敢地面對現實,想必結局會大不相同。」

  她懂得江承顯話中的意思。

  經過這一陣子的相處,他們兩個人之問已經有了極佳的默契,還有……那不言而囑的情條。只是,很有默契的,誰也沒說起。

  在江承顯的帶領之下,所有平凡無奇的食物、所有不起眼的地方,彷彿都充滿了情感。這些故事令這一切事物有了鮮活的生命,也給了司沛恩許多啟發。她的感覺隨著故事動人之處而起舞,彷彿重生一般,生命裡的一切感覺全都活了起來。

  不只活了起來,甚至更活躍了。

  這種感覺是前所未有的。

  雖然,她還是會想起瀛泰,心頭還是會有一陣陣的難過,但她知道,那是一種對死去親人的不捨,而不是情感的眷戀。沒錯,是親人,而非愛人。這部分,其實她很早以前便明白了。和瀛泰太熟悉了,就像是家人般,所以不會有心跳加速的感覺,也不會有心動的感覺。

  江承顧的體貼、溫柔、關懷,江承顯所帶給她的一切,是那麼深深地吸引著她,她甚至捨不得錯過任何一項。只要是江承顯給的,她從不懷疑地去擁抱。

  這麼強烈的感受,就連和瀛泰在一起的日子,她也從未有過。

  她一面享受著江承顯給予的美好,一面卻在心裡生起了一絲絲對瀛泰的愧疚之由日。

  她知道不該在這種時候對江承顯產生情意,卻又不可自拔地任由這種情感在心裡滋生。

  怎麼辦?

  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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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27 22:22:40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夜間新聞裡,正在播報一則重大交通事故,令人怵目資心的畫面出現在司沛恩眼前,勾起她最深沈的、許久未再想起的痛苦回憶。

  司沛恩不可遏抑地顫抖著,她環顧四周,只有自己—個人件著可怕的事故書面。她關掉電視,撥電話給秦巧,但沒有人接聽。

  再撥給江承顯,卻轉入制式的語音信箱,公式化的聲音,不帶有絲毫情感。

  司沛恩抖著手放下話筒,卻總是掛不好,只好任由它垂掛在一側。

  可怕的感覺襲擊著司沛恩,趕也趕不走,於是,她害怕地開始酗起酒來……


  接獲無聲的留言後,江承顯猜測應該是司沛恩,卻怎麼也撥不通她的電話,一顆心老懸著,覺得不去看看她,他就是放不下心。

  因此,他開了車,迅速來到司沛恩的住處,以踏腳墊下的鑰匙打開大門。他的擔心是對的。

  門一開,一股嗆鼻的酒氣直衝江承顯的腦門。

  「怎麼又喝酒了呢?」他心疼不已。

  江承顯雙手緊緊抱住呈現歇斯底里狀態的沛恩,給予沛恩安全的依靠。

  「隨——沒事了!不怕哦!有我在,我陪著你!不怕、不怕……」

  溫柔而好聽的男聲具備莫大的安定力量。

  司沛恩本能地貼近江承顯溫暖的胸膛,原本激動不已的情緒慢慢平復下來。  

  心情緩和許多後,悲慟像是找到了出口,一點一滴,隨著眼淚釋放出來。

  她不再吵鬧,只是安安靜靜地聆聽江承顯的心跳,默默地流著淚,多希望時間就這麼靜止在這一刻。

  「睡一下好嗎?」他鬆開手,輕撫她的秀髮,無限柔情地望著她。

  「不要,你不要走!」乍失溫暖的懷抱,司沛恩猶如驚弓之鳥。

  她像個孩子般緊抓著江承顯,並且偎得更緊,柔若無骨的小手環在他的脖子上,片刻都不願離開這副寬闊的胸膛。

  為免驚優司沛恩,江承顯以極輕的動作翻看手錶,沒想到,還是驚動了懷裡的人。

  「不要走——」

  江承顯連忙停下動作,感覺到她的手環得更緊,甚至將臉湊到他面前。

  一瞬間,他心裡騷動了一下,衝動地想要偷她一個吻,然而,在他內心還在掙扎時,她已側開臉,教他心頭一陣悵然。

  十一點半。

  明天一早,醫生工會要舉辦一場研討會,這次輪到他主持。「好!好!我沒有要走,帶你去睡覺好不好?」

  管不了那麼多了!她此刻這麼需要他,他怎麼可以走呢?

  於情,他喜歡靈秀出塵的她,更喜歡被她依賴的感覺。

  於理,他是個心理醫生,理當幫助她才是。

  因此,他迅速作出決定——留下來。

  至於研討會……再說吧!


  下午一點半,帶著渡濃的睡意。江承顯拖著疲憊的身體,從火藥味十足的研討會回到辦公室去。

  「哥,你昨天晚上到哪兒去了?一整個晚上都沒看到你的影子。」

  江雪梅坐在江承顯辦公室裡的沙發上,伸長手,滿意地看著早上才塗在手上的艷紅指甲。

  她是那種不仔細打扮絕不出門的女子。

  「好看吧?」不在意他有沒有回答,江雪梅抬起白嫩的柔莫,問了對她來說比較重要的一個問題,並期待聽到哥哥的讚美聲。

  好困!江承顯呵欠連連,滿臉的睡意。

  「嗯。找我什麼事?」他對妹妹手上的展示視若無睹,敷衍地點個頭,算是回答了。  

  「沒啊,剛好在這附近逛街,逛累了,所以就上你這兒來坐坐嘍!天啊!你的黑眼圈真是深得可怕,活像是吸毒成癮的大毒蟲!」江雪梅終於將視線由雙手移至他身上,這才像發現怪物一樣地驚呼出聲。

  「還不都是因為你!」

  因為自己妹妹的任性,對沛恩造成了傷害,使得他每回面對沛恩時,總難擺脫那股深深的愧疚感,大膽跟她說愛她。

  「為了我?」江雪梅偏著頭,想不透哥哥的話是什麼意思。「開我什麼事?」江雪梅嘟起紅艷欲滴的嘴唇,一剮委屈的模樣。

  「還不就是沛恩的事。」江承顯責怪地望向妹妹,自了她一眼。

  「司沛恩?關我什麼事啊?她搶走了我的男朋友耶!」江雪梅大聲喊冤。

  「她為什麼要搶你的男朋友?還不是因為你任性,開車撞死了她的未婚夫。」江承顯自問自答。

  江雪梅心虛地聳聳肩。「我又不是故意的。」

  而且因為司沛恩的關係,她和陳大鈞的婚事不也取消了嗎?她也付出代價了呀!「沛恩很可憐的。」江承顯想起司沛恩,便流露出無限的愛憐。

  看出哥哥對司沛恩的情意,江雪梅不以為然。

  「沛恩、沛恩,叫得那麼親切!」

  她站起來走向哥哥,不屑地說:「她又不是什麼好東西!」拉高的嗓音,明顯透露出她的不滿。

  「不許你這麼說沛恩!」江承顯一反常態,厲聲喝止妹妹對司沛恩的鄙夷。

  生平第一次遭受哥哥的厲聲相向,江雪梅有些錯愕。

  「幹麼那麼凶?司沛恩勾引陳大鈞,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她怒氣沖沖地提醒哥哥司沛恩所犯的錯。

  「不許你再說她的不是!」

  「你——該不會……你和她……」江雪梅覺得事有蹊蹺。「你們上床了?」  

  「你別胡說!我……我只是她的心理醫生。」聞言,江承顯急忙警告妹妹。  

  「哼!心理醫生?」江雪梅才不相信。

  江承顯感到心虛,他對司沛恩的愛意,早在第一次見到她時就已經種下,而近日來的相處,更令那份愛萌芽、茁壯,令他確定了對她的感情。

  他的腦中儘是那日她倚偎在他懷裡的模樣,他和她曾是那樣靠近、那樣親密,他曾經是那樣地被她需要著……

  望著陷入沈思的江承顯,江雪梅無情地指出他們的問題。

  「她看你是心理醫生,但你看待她是不是病人,我就不知道了。」雪梅順了順前額髦翹的劉海。

  是了,他在司沛恩的心裡,不過是她的心理醫生而已。

  「唉!」江承顯輕輕歎息。

  「哥,不要說做妹妹的沒有警告過你,司沛恩內心充滿了仇恨與報復,愛上她,將會是一段辛苦的路。更何況,爸爸、媽媽是否接受她,還是一個問題呢!」這件事你不用管。」江承顯白了妹妹一眼。

  妹妹說的有一半是事實。雖然現在沛恩心中的仇很已經少了很多,但倘若她知道他的身份,恐怕會……更何況,爸媽會不會接受她,也的確是個問題。

  不過,現在說這些都來不及了,因為他早已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她。


  「巧巧,給我一杯龍舌蘭酒,謝謝!」

  「哇,你的氣色好多了!也變得更漂亮了!」

  「哪裡。」

  「光從右邊那一票男人的眼光,我就知道你又回復為從前那個美麗的你了。」秦巧實在為沛恩感到高興。

  「江承顧真是厲害!他為你所做的一切,恐怕連我都比不上呢!」



  找一天,她一定要好好地謝謝那個江醫師!是他把她這個好友從瀕監崩潰的邊緣拉了回來。

  「是啊,他是個好人。」

  「好人而已?有沒有搞錯?這麼好的男人怎麼可以只當他是好人?當然要好好地把握住才對啊!」秦巧說得雖然直接,但沒有錯。

  「看你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是不是戀愛啦?」沛恩沒漏看秦巧臉上的春意。

  「果然是好朋友,一眼就看透我的心情。」

  在沛恩最慘的那段日子,秦巧認識了李正文,一個對她百般呵護旦育聽計從的男人,他擄獲了單純而坦白的她。

  一直沒告訴沛恩,著責讓性急的秦巧悶得快要發憔,她是那種有事一定要講的人。

  真是難為她了。

  「真的嗎?恭喜你了!」司沛恩衷心為好友感到開心。

  「對了,你一定有什麼事吧?不然你不會在這個時間出現。」

  「還是你瞭解我。」

  「當然!讓我猜猜……跟江承顱有關,對不對?」

  「嗯。」

  「是不是……你們兩人談戀愛了?」

  「沒……」表面上沒有,但實際上她的心已經……司沛恩想到便覺得心虛。

  「不知道怎麼說才好……」沛恩頓了頓。「總覺得和他在一起,會對不起瀛泰。

  「我相信瀛泰會希望你幸福的。」

  「或許吧!」

  「沛恩,勇敢去愛,好嗎?」秦巧握起她的手,誠摯地說。

  沛恩沒說什麼,只是輕輕點著頭,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直覺告訴我,江承顯可以給你幸福。」秦巧又補上一句。

  輕啜一口酒,沛恩思索著好友的話,突然好想看見江承顯。

  不是前天才見的面嗎?

  究竟是怎麼了?

  她,想念他……


  從旅遊報導中,沛恩知道新舛湖口有一家古式裝漢的客家餐館,近來頗富盛名。

  電話中,沛恩首度提出意見,說她想去吃客家菜,承顯立刻回答她要去報導上介紹的那家客家餐館。

  沛恩感到很開心,承顯想的和她想的一樣,他們兩人還是那麼的有默契。

  兩人相約去了新竹吃客家菜。

  這一回,按照往例,承顯仍舊有備而來。

  「這家店是由一位偉大的母親所經營的,聽說當年為了照顧她那罹患骨癌末期的兒子,老闆娘費盡心思,每餐都細心詢問她兒子下一餐想吃什麼,就這樣辛苦忙碌了三年,從不間斷地為兒子準備想吃的每一樣東西。」

  「那她的兒子呢?」

  「無情的癌症還是奪走了他年輕的生命。」

  「啊……好可憐……好偉大的媽媽。」

  「母親的愛一向是最偉大、最無私的。」

  「……我不知道,我沒有媽媽。」第一次,司沛恩談到自己的身世。

  「咦?」江承顯有些訝異。  

  「我是個孤兒,不知道是不是天下所有的媽媽都一樣偉大,但我很為這個老闆娘的愛而感動。」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他很抱歉地看著她。

  「從小,我便知道要努力、要表現得乖巧,這樣才會有人疼,這樣孤兒院獲得的經費才會充裕,因此,我一直表現得像個懂事、乖巧的女孩。九歲那年一對年輕的夫婦因為很喜歡我,所以想收養我,那時我不知道有多高興,因為從此以後,我不用再羨慕別人,我也有爸爸媽媽來疼了;從此以後,在孤兒院我不必再努力展現乖巧的模樣來討好別人,以求得溫飽。」

  司沛恩說著說著,眼睛望向遠方,悠悠地接著說:「但是,我並不喜歡這樣的模式:故意表現得像個天使般,來博取別人的疼愛,換得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家庭。因為那像是在欺騙,那不是我自己!」

  「是瀛泰看穿了連我自己都不瞭解的心事。」眼淚靜靜地流過司沛恩的臉龐。「當那對年輕夫婦要來帶我走的那一天,瀛泰到我房裡,跟我說,我夠懂事了,到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家庭偽裝自己,我不會快樂,因此不如把這個機會讓給院內另一個三歲的女孩,因為她對人事尚屬懵懂,會比我更容易擁有對家庭的歸屬感與認同感。」

  說到這裡,司沛恩哽咽,泣不成聲,過了好—劊兒,才又繼續說:「瀛泰說我們不用掩藏真實的自己,把機會讓給那個妹妹,讓她代我們實現未曾實現的健全人生,而已錯失人生這段良機的我,他願意負責照顧。」

  「就因為瀛泰的一句話,我把這個機會讓出去,讓那對年輕夫婦收養了那個他們也滿喜歡的三歲妹妹。之後,瀛泰真的履行諾言,開始無微不至地照顧我。」

  「也是從那時開始,瀛泰便和我的生命有了密切的關係。我們像一家人,彼此成為對方的依靠。他寵我、愛我,以至於我不再渴求家庭、渴求父母,因為瀛泰給我的足以敢代這一切。」

  「與其說家人,不如說得更貼切些一瀛泰就像我的哥哥一樣。他教我做自己,同時還竭力給我家的溫暖。」

  哥哥!沛恩愈來愈明確地知道,她和瀛泰之間擁有的確實只是親情,並非她曾以為的愛情。以前從未品嚐過愛的滋味,所以她以為人和人之間的自在相處便是所謂的愛了,直到……

  沛恩不由自主地看向江承顯,臉驀地一紅,害怕被看穿心事,因此趕緊將頭低下,掩飾自己莫名的心跳。

  是的,所謂的愛,不是平穩、安心,而是有更多的悸動、心跳與思念。

  「瀛泰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他走了,全世界就只剩下我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想到瀛泰,沛恩就一陣傷心。

  「為什麼好人沒有好報?瀛泰那麼善良,為什麼會死得這麼摻?」司沛恩不平地控訴著,她大聲哭喊,哭得肝腸寸斷。

  在一旁默默聆聽的江承顯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因為他知道此刻的司沛恩正在釋放她的悲傷。回憶往事是面對現實的開始,而哭泣則是宣洩悲傷的最佳方式。

  相反地,江承顯為司沛恩跨出的這一步感到欣慰不已。

  而且,他對她又有了更進一步的瞭解。

  她剛剛不是說了嗎?她和未婚夫之間的情感屬於親情,那麼……他和她,不就有了很大的機會?

  太好了!


  司沛恩想重新過日子,可是又覺得和瀛泰之間應該有個了結,因此,江承顯建議她寫一封信給瀛泰,將她想說的話大聲念出來,然後再燒給他。

  瀛泰:

  我想你。

  不知道你現在過得好嗎?自從你走後,我過了很長一段非人的生活,那是一種與世隔絕、全然孤寂的黑暗生活。沒有了你,日子變得沒有意義,生活變得乏味至極,我失去了活下去的意義,也失去了所有的感覺。

  你能體會那是什麼樣的日子嗎?

  被全世界遺棄的孤單感覺,也不足以形容我的悲慘生活。

  要是你知道了,一定很心疼我,對不對?

  我愛你,更敬你,像親哥哥一樣。

  所以,我答應你,一定會堅強起來,童新過生活的。

  一定!

  對著星空,沛恩和著淚大聲念出這封信,然後把信燒掉,像完成一個儀式一樣。她決定結束悲傷,好好地去過新生活。

  她很感激江承顯,因為一切的過程,他都守在她身旁。

  除了感激之外,對江承顯,她其實還有更多複雜的感覺,譬如說她常常會不經意地想起他,每一想起,胸口便是一窒,呼吸就會變得紊亂;她很喜歡見到他,很心安地接受他對她的好,只要有他在身旁,她就會希望時間能停止,不要走得這麼快……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從未體驗過的陌生感覺,她想,這就是人們所說的愛情吧!

  愛情……想到這兩個字,她不禁心跳加速,耳根莫名地發紅……


  自從發現哥哥與司沛恩之間過從甚密的關係後,江雪梅便有一種芒刺在背的不舒服感。只要一想到哥哥可能會和她不願意面對的人交往,地便不敢再細想下去。司沛恩是她人生裡的陰影,面對她,她便會想起那場車禍。除了要時時擔心自己的瘡疤被揭開,還要時時擔心她的報復。她無法想像這種日夜活在恐懼中的心情會是何等的煎熬,所以,地絕不能讓這樣的惡夢兌現,她一定要阻止一洹樣的情況發生!

  終於,她從哥哥的助理那兒得知他將與司沛恩在君悅飯店共進晚餐的事。

  機不可失!

  於是,她想到了找沈邦出來幫忙。沈邦是一個自以為風流個儻的公子哥兒,最近纏她纏得緊,不管軟硬釘子吃了多少,仍舊不死心。說穿了,只是一直不肯承認自己的魅力不能無往不利吧?

  「沈邦,你不是說要請我吃飯嗎?」撥了通電話給他,江雪梅知道沈邦很喜歡她,所以故意丟下餌,讓魚兒上約。

  『是啊!你想吃什麼?我請你!』電話那頭的沈邦開心莫名。

  「就君悅吧!今天晚上!」江雪梅像個女王般發號施令。

  她將帶著沈邦,和哥哥與司沛恩來個不期而遇。

  那個司沛恩要是知道她的心理醫生正是她仇人的哥哥……一定會崩潰的!江雪梅任性地笑著。「司沛恩,我等著看你痛苦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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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27 22:23:06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君悅大飯店裡高級的裝漢與氣派的大廳,把用餐的氣氛妝點得高貴而且舒適,在這兒用餐己不只是填飽肚子而已,而是一種純然的高級享受。

  她覺得這樣子用餐,像是在約會。

  思及此,沛恩臉上爬上一抹紅暈,增添了一股女人味。

  坐在她對面的江承顯看得呆了。

  這一餐,他打算向司沛恩表白。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只有讓他更加確定他對沛恩的感情,這感情是從他見到她的第一眼就開始了的。

  他決定把這一切都告訴她,在這美好的餐廳裡。

  「沛恩……」話還來不及說,江承顯遠遠地就望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雪梅?!她正換著一個男人,朝他們的方向走來。

  「嗨!哥哥!想不到這麼巧!」江雪梅堆起迷人的笑容,刻意裝出意外的表情。「這是沈邦,我們能不能和你們一起坐?」

  「……」做曾相識的聲音。沛恩疑惑地回頭,愣住。

  「這是……」江雪梅故意低頭望向坐著的女子,而後笑容凝結,大罵道:「又是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之前勾引我的男朋友,害我成為眾人的笑柄,你毀了我的幸福還不夠,現在居然又來動我哥哥的歪腦筋,你未免太可惡了吧!」

  在一旁沈邦根難將服前這位靈秀出塵的女子,與雪梅口中所稅的「不要臉的女人」畫上等號。他皺著眉,滿臉不解。

  「哥哥?!你說什麼?他是你的哥哥?」司沛恩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話,她伸手抓住江雪梅的手臂,焦急地尋求答案。

  「哼!這不是你早就知道,早有預謀的嗎?」江雪梅用力甩開司沛恩,並且毫不留情地嘲諷了司沛恩一頓。

  「她說的是不是真的?」司沛恩幾近崩潰,她急切地望著同樣失措的江承顯,期待他會否定江雪梅所說的一切。

  為難的江承顯只能眼睜睜地望著焦慮的司沛恩,艱難地點了點頭。

  「是真的……」司沛恩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腳步跟艙,完全無法思考。

  她被騙了!被她一直信賴、一直依靠,甚至愛上的江承顯騙得好慘!

  「沛恩,你怎麼了?」江承顯緊張地超前攙扶司沛恩。

  望著司沛恩淒然的表情,江承顯只覺得心痛、不捨。

  司沛恩雙眼失神,沒有焦距,好一會兒後才對上江承顯溢滿關愛的眼睛。一股被騙的屈辱感湧上心頭,司沛愚用盡所有的力氣掙開江承顯豹溫暖。

  「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你自以為是救世主嗎?你想用你那可笑的、自以為是的愛心來感化一個失去未婚夫的女人,然後,你就可以為自己的妹妹贖罪了,是不是?錯了!我告訴你,你錯了!你讓我更加討厭你,更加恨你!」司沛恩眉頭糾緊,幾近發狂地大吼,憤怒的眼神像支利箭,狠狠地直射向江承顯。

  「不是的!沛恩,不是這樣的!」江承顯慌了,他急急扳住司沛恩瘦弱的肩,企圖挽回些什麼。

  在一旁的江雪梅見機不可失,用力拉開江承顯,指著司沛恩的鼻子,極盡惡劣地、毫不留情地批評。

  「別裝了!司沛恩!你明明就是嫉妒我有顯赫的家世,嫉妒我擁有健全的家,嫉妒我可以成為新嫁娘,所以你搶我的男朋友、勾引我哥哥,想用這些卑劣的手段來毀掉我所擁有的一切!在我看來,你比自以為是的人更卑劣!」

  「你——你這個殺人兇手!明明殺了人,卻逍遙法外,你才是最卑劣的人!」司沛恩見江雪梅一副趾高氣昂的神態,一股巨大的很意全湧了上來,一雙銳利的大眼直瞪著她。

  「你……」江雪梅聽見「殺人兇手」這四個字,就想到她開車肇事,想起那一幕鮮血淋漓的車禍現場書面。她退了幾步,對上司沛恩那雙有如利劍般尖銳的眼神,頓時啞口,心虛得說不出話來。

  「雪梅!不准你再說話傷人!」江承顯出聲制止妹妹。

  「沈邦是嗎?請你帶我妹妹回去!」他臉色難看地開口。

  「走吧!雪梅,我送你回家。」沈邦也發覺雪梅根本是存心來I罰事的,他得趕緊帶她遠離是非才是,否則若不慣被哪個八卦記者逮到,那麼他們沈、江兩家的面子要往哪兒放?

  沈家在上流社會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而江家在政商方面則都有一定的影響力。他之所以會對江雪梅有興趣、想娶她,除了受她的外貌吸引之外,最主要的原因也就是為了兩家聯姻後所帶來的利益。

  看了看被怒氣緊緊包圍的司沛恩,再看看一臉嚴厲表情的哥哥,江雲梅知道自己此時不宜再多說什麼,因此撇撇嘴、昂起下巴,轉過頭去。

  「哼!回去就回去!」反正她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江雪梅趾高氣昂地與沈邦離開了君悅飯店。

  「沛恩。」江承澶輕聲喚著司沛恩的名,像是怕驚醒小嬰兒般的輕柔。

  「不要喊我的名字!」司沛恩流著淚,臉色黯淡,不再有光彩。

  「你聽我說。」

  「我不聽、我不聽!你欺騙了我!」司沛恩捂著耳朵,死命地搖頭。

  「別這樣!沛恩!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江承顛緊緊揪住沛恩的手,企圖讓她冷靜下來。

  他知道沛恩早晚會知道雪梅是他的妹妹,因為這是怎樣也無法改變的事實。當初他也是希望他的介入,能給她一些幫助,為自己的妹妹抹去一些罪孽。只是,愛上她卻在他的預料之外。當他不由自主地被司沛恩吸引,無法自拔地愛上她之際,他就有了心理準備。他很清楚這一天早晚會到來,但他不希望是在這種傷害、屈辱沛恩的情況下讓她知道,他不想啊!

  「走開!你這個騙子!」司沛恩怎麼用力都無法令江承顯鬆開緊抓著她的手。「沛恩!」江承顱將司沛恩拉進自己的懷中。

  「你聽我說——我愛你,真真切切地愛著你!你相信我、相信自己的感覺,好不好?」

  江承顯深情的告白,字字句句敲進司沛恩的心,震撼住她。

  相信他?

  她該相信他的深情嗎?可無論如何,他妹妹是害死瀛泰的兇手,這個怎麼樣也無法改變的事實啊!誰能告訴她,她該怎麼做?

  豆大的淚珠滑落司沛恩美麗的臉頰。

  「請你放開我。」

  司沛恩異常冷靜的口氣,逼得江承顯不得不放手。

  她向後退了幾步。「你要我怎麼去相信你?你是江雪梅的哥哥啊!她害死了瀛泰,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望著江承顯,司沛忌感到一陣推心刺骨的痛,強烈的不捨無情地襲來,脆弱的離開江承顯的懷抱,原來是這麼的艱難。

  可縱使再不捨,她也無法改變事實!

  想起江雪梅剛才那番嘲諷、無情的話,和公佈真相時的得意嘴臉。沛恩只覺得屈辱、痛恨。

  如今,地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江承顯。

  「我恨她毀了我的幸福,然而,我更恨你欺騙了我!」

  咬著牙說完後,司沛恩頭也不回地逃開這個華貴氣派的餐廳,不願再見到江承顯,不願再見到這個將她傷得極重的男人。


  為了遠離一切的紛紛優擾,沛恩決定暫時離開住所躲起來。

  她唯一想到的、可以私下求助的,只有私交甚篤的秦巧。 

  沛恩無精打采地坐在吧檯,接受秦巧遞來的調酒。

  秦巧交代完店裡的服務生後,也陪著沛恩坐上高腳椅。

  「你會不會反應過度了點?想一想這陣子他對你的好,一點兒都不像是在玩弄你呀!」

  沛恩掠一掠長髮,深邃的水眸裡仍有止不住的傷痛。「巧巧,你知道的,你知道我對那個肇事者的怨恨有多深,而且當初那件事沒讓她受到法律的制裁,已經對不起瀛泰在天之靈了,我怎麼可以在得知江承顯的身份後,還去……還去接受他呢?這麼做,不是更對不起瀛泰嗎?」

  秦巧瞭解地點點頭。

  她永遠記得瀛泰車禍去世後,帶給沛恩的傷痛,她幾乎崩潰。

  那待她在醫院陪著也受傷的沛恩,沛恩守在瀛泰床前,不吃也不喝,執意握住他的手等待他張開眼,可是,奇跡終究沒有出現。

  沛恩的淚水,在殯儀館捧著他的骨灰罈時怎麼也止不住。之後,她的眼神漸漸轉成空洞,眼裡唯一留存下來的,只有無窮無盡的悲。

  那段日子裡,沛恩變揚沈默不語、不關心外界的一切。

  她常常一個人躺在病床上,一句話也不說,像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

  秦巧有事沒事便會晃到她那兒去陪她,因為即使知道沛恩是個堅強的女孩,卻也不免害怕她在經過如此重大的打擊後,會想不開地自殺。

  後來,沛恩在電視上看到車禍肇事者仍然逍遙法外,一臉幸福的模樣,原本恬淡、溫和的個性突然丕變,變得深沈、變得憤世嫉俗、變得報復心強烈。

  恨意讓她重新像個「人」的樣子,而不只是一具空殼。雖然並不贊同她的報復手段,可是在當時的情況下,那是唯一支持她活下去的方法了。

  一直等到江承顯的出現,才改變了沛恩。她漸漸校復往日的笑容,所以秦巧衷心祝福他們。

  而且,她一直相信時間可以沖淡沛恩的傷痛。

  可是……唉,沒想到竟會發生這樣的事。

  好事多磨,美人多難呀!

  秦巧開口了。「諸是如此沒錯,可是江承顯對你的用心良苦,我們可是有目共睹的。他對你真是再認真不過了。只可惜生在那個家庭,但,那也不是他的錯啊!」

  秦巧望著店裡,儘是年輕又穿著清涼火辣的美眉,有感而發地說道:「沛恩,雖然這些話你聽不進去,我還是想講。歲月不饒人哪!我好怕過幾年,年紀跟這些美眉沒得拼,就沒人要了。現在你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真心對你好的男人,放棄了不覺得可惜嗎?」

  沛恩聽出秦巧話中的落寞,疑惑地開口問道:「那個李正文呢?你們不是在一起嗎?」

  秦巧一口氣喝乾調酒,又向服務生要了一杯。「哼!你知道嗎?前一陣子他突然失去了聯絡,我怎麼找也找不到他。」

  「怎麼可能?李正文那麼愛你,怎麼會不理你呢?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秦巧語氣激動地對沛恩說道:「誤會?哼!我跟那個沒種的男人,哪有什麼誤會?後來,我翻天覆地,好不容易把他找出來,終於弄清楚他莫名失蹤的原因後,我馬上先下手為強,把他給甩了!甩人的滋味還真痛快。」

  沛恩諾異極了。

  秦巧又哼了一聲。「他很快就要娶別人了,還好我沒有太愛他,否則現在可就血本無歸了。」

  「娶別人?!這麼快?」

  說到這個,秦巧就有氣。「快?他搞大了人家的肚子,能不娶嗎?人家只是個剛滿二十歲的小女孩,堅持不肯墮胎,所以硬逼著他非結婚不可。哼,活該!」秦巧惡狠狠地咒了李正文一頓。

  「我以為他很愛你的。」沛恩還記得當初李正文對秦巧言聽計從、呵護備至呀!

  秦巧冷笑。「男人都貪新鮮,那個女孩還是在我店裡認識的呢!他們兩人趁我不在時眉來眼去,人家都送上門了,有多少男人抵抗得了?」沛恩歎息。「算了,別氣了,那樣拒絕不了誘惑的男人,不會是你的Mr. right。」秦巧點頭稱是,又痛罵了李正文一頓,才稍稍消了點氣。

  「唉!以後千萬別太相信男人的嘴巴,說甜言蜜語的,沒一個是可靠的。」

  秦巧忿忿不平地罵道。沛恩安慰她。「別這麼憤世嫉俗,真正存心欺騙人家感情的負心男人,畢竟是少數。」秦巧間言,揚起一個詭異的微笑。「是呀,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特意要去欺騙別人感情的,既然你都會這麼安慰我了,那麼,你就給一直幫助你、陪伴你,真心待你好的江承顯一個機會嘛!」沛恩臉色微變。「不可能!」「為什麼不可能?以前你和瀛泰也常吵嘴鬧情緒,可是你每一次都原諒了他,那麼,為什麼江承顯就無法得到你的一次原諒呢?」

  沛恩不語。

  秦巧眼神銳利地望著她。「難道……你還是忘不了瀛泰?」

  「我當然忘不了他。」沛恩幽幽地說道。

  秦巧受不了地拍把自己額頭。「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難道你的心仍然在瀛泰身上,所以無法原諒江承顯的一點點錯誤?」秦巧又補充—句。「即使他唯一的錯是身為江雪梅的哥哥?」

  沛恩痛苦地閉上眼睛。沈默,是她唯一能給的答案。

  「你應該要想辦法忘掉仇恨。」秦巧勸她。「我知道這麼做很難,可是報仇對你有幫助嗎?你可曾因為阻撓江雪梅的姻緣而快樂過?為了將來的幸福,能遺忘就遺忘,讓往事隨風而逝吧!」

  面對秦巧的苦口婆心,沛恩知道她用心良苦,但是她找不到原諒江承顯的理由,他已經和她的過去纏繞在一起了。

  瀛泰的死、江雪梅的脫罪、她的報復、江承顯的欺騙……

  她不是沒有試著要忘記,但過去的記憶太刻骨鉻心,不但沒有隨著時間而淡化,反而如影隨形地折磨著她的靈魂。

  如果江承顯只是個普通人,那麼她可以敞開心扉,明白地告訴他她愛他。

  可是……當她知道他是江雪梅的哥哥時,一切都變質了。

  背叛瀛泰的罪惡感纏繞在她的心頭,她沒忘記自己發過誓要為他仇的,她怎麼可以愛上仇人的哥哥呢?

  即使她寂寞荒涼的心因為江承顯而豐盈,可她卻沒有任何理由、也該繼續眷戀著他……

  秦巧看了沛恩一眼,發現她臉上又出現當時瀛泰車禍身亡後那種悲痛欲絕的茫然神情。唉!可別再陷入了呀!

  她不敢再想,只能消極地打斷沛恩的沈思。「你要搬來我這兒住,就帶了這麼一點兒東西而已?」

  「用得著的就這些了。」

  「好吧,那我們先回去放行李。」秦巧遏說遏起身,拉著沛恩一同往走去。「沛恩,我看你晚上來我店裡幫忙好了,免得自己一個人胡思亂的……沛恩?你有在聽我說話嗎?沛恩?」秦巧擔心地看著失神的沛

  「啊?什麼?你說什麼?」沛恩眨眨眼,一臉茫然地看著她。

  「我說,你下班後來我店裡幫忙,免得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的。」

  「喔,好啊……」她點了點頭。

  兩個情場失意、同病相憐的女子,在夜色黯淡的街道上,慢慢消失。


  沈睡中的司沛恩聽見尖銳刺子的煞車聲響起,以及隨之而來的猛烈撞擊。突如其來的撞擊,讓她驚懼地睜開跟,緊接著,她感覺到一陣劇烈的晃動,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給震出來似的。同一時間,耳邊傳來了瀛泰驚慌失措的呼叫聲——

  「沛恩,小心!」為了閃躲來車,瀛泰將車斜行至安全島上,並久為了系護她而將車頭轉向。

  她瞥向瀛泰,然後,她看見了這一輩子都揮之不去的可怕景象丁

  被擠壓得幾乎變形、渾夕是血、無力地抬頭望向她的瀛泰。

  「你……你沒事……就……」只在乎司布恩安危的瀛泰,話還沒說完就吐了好大一口鮮血,隨即陷入昏迷。

  瀛泰溫熱的血浚像是泉水般不停地湧出,書面是那樣的怵目驚心,教人不忍卒睹。

  老天!怎麼會這樣?

  司沛恩慌亂無助,驚駭莫名。她驚恐地張大眼,想叫卻因受到極大的驚嚇而發不出聲來。她渾夕顫抖,心臟急速地跳動,幾乎沒奇勇氣冉看著他。

  她將手放入嘴中,用力一吱,請劇痛恢復一些神智。

  車燈晃動的暗夜,司沛恩終於發出一聲淒厲的表嚎,尖銳而殘破,是對命運最深沈的控訴——

  「不——」

  「不——」

  「沛恩!沛恩你醒醒!」

  秦巧搖醒躺在床上,尖叫不己的沛恩。

  沛恩從惡夢中騖醒過來,她感覺臉上濕濕的,彷彿有什麼東西似的。

  伸手摸了摸,是淚。

  她已經好久沒有流淚了。甚至……

  已經好久沒有想起這件事情了。

  現在,她只要一閉上限晴,瀛泰血流滿面的畫面就會在腦海中盤旋,揮之不去。

  她知道,她又掉進當初那個痛苦的回憶中了。那麼漆黑的無底深淵,她一個人,根本爬不出來。

  她握緊雙拳,身子隱隱顫抖著,指甲幾乎嵌進了掌心裡。

  「沛恩,你要不要緊?」

  秦巧擔憂的臉孔在她面前不斷的放大。

  沛恩強忍住悲慟,不停地告訴自己——

  那已經過去了!已經過去了!

  她已經跳脫了悲傷的情緒,所以……所以她不哭的……不可以哭的……不可以……不可以……

  「啊!」頭好痛呀!

  天,她害怕的事果然成真了!沛恩現在的情況,彷彿又回到了當初瀛泰車禍身亡後的崩潰邊緣。秦巧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知該如何是好。

  「沛恩,你要不要緊?我……我去找江承顯好不好?」

  「不!」沛恩反應十分激烈。

  秦巧發現她的身體不斷地顫抖,一時也失了主意,只好先安撫她。

  「好好好,不找不找,那你先睡覺,先別胡思亂想,好不好?」她逼說逞幫她拉好被子,哄著她入睡。

  怎麼辦?

  秦巧憂慮地看著睡得極不安穩的沛恩。

  她的症狀來得比當初瀛泰離開時還要快,也還要嚴重。

  秦巧不禁在心裡暗暗歎息,真不知道該怨江承顱,還是怨命運的捉弄?

  矣……


  沛恩的生活全亂了。

  她沒有生活的目標,也沒有活下去的渴望。當初的一切痛苦症狀,如今全部回籠。

  今天,秦巧趕去朋友開的PUB「撿回」她。

  「沛恩。你怎麼又開始喝酒了?」秦巧歎道。

  司沛恩抬起頭,醉眼迷濛地看著眼前的人,認出是秦巧後,她儀亂地揉著眼睛,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巧,對不起,我不該再這樣的……」

  她的步履踉蹌,秦巧見狀,心疼地扶著她。

  「可是……我沒辦法啊!我的心好痛好痛,只能用酒來麻痺,麻痺了才不會有感覺,可是……為什麼我常常那麼的清醒?」

  司沛恩情緒崩潰,淚水決堤而下,她雙手掩面,痛哭失聲。

  「沛恩……」

  秦巧覺得無力,乾脆放棄應該做的「道德勸說」。

  「好吧,今天我捨命陪君子!」她豁出去地對酒保說:「給我一杯威士忌!」

  「可惡……我……我不要他是那女……女人的哥哥,他溫柔體貼,怎……怎麼會是那冷血動物的哥……哥哥……江承……顯,你是大……騙子……」

  司沛恩端著杯子,哀哀地抱怨著。過多的酒精已經讓她口齒不清了。她苦澀地歎了一口氣,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再……一杯……」沛恩對酒保綻放迷人的巧笑。

  「你已經喝太多了。」饒是如她這般能喝的人,也已經有點不勝酒力了,更何況是沛恩。

  「別阻止我,喝醉了,我就睡得著……」沛恩的嘴角扯出悲傷的笑痕。

  「那又如何?你只是在麻痺自己罷了,事情依然沒有解決。」

  「我陪你喝!」一道男聲突然插入。

  沛恩皺眉,努力睜開醉眼想看清發聲的男人是誰。

  「你是誰?」秦巧首先發難。眼前這個長得頗漂亮的男人打扮得很新潮,一看就覺得是個花花公子。

  沛恩覺得他很眼熟,可一時間也想不起來曾在哪兒看過他?

  「司小姐。」沈邦嘴角噙著一抹笑。「我們見過面的,你忘記了嗎?上個禮拜在君悅飯店啊,還有江雪梅,你認識的!」他今晚約了幾個朋友來這兒喝點酒,沒想到竟會再次遇見她。

  腦中轟然一聲巨響,稍稍打醒了一點酒意。是了,難怪她覺得眼熟,那天不就是他們兩人的出現,不就是江雪梅的一聲「哥哥」,打碎了她的美夢嗎?

  她感到一股酸液由胃部衝上。是造化弄人嗎?她不幸的一生裡,只不過擁有小小的兩次幸福罷了,偏偏卻被同一個人給破壞殆盡。為什麼?江雪梅跟她有什麼深仇大恨嗎?忽然問,她興起了一個玉石俱焚的念頭——既然她一逗麼痛苦,沒道理害她痛苦的人可以春風得意!

  「喔,我記起來了。那天只有短短的一面之緣,還來不及請教你的姓名呢!」

  「我叫沈邦。」沈邦看見美女顛倒眾生的笑容己然竊喜,沒想到還有親切的問候,簡直要高興得飛上天了。

  「上次沒能好好地認識你,你……要請我喝一杯嗎?」沛恩拿著手上的酒杯在他面前晃了晃。

  沈邦馬上坐下來,要酒保送上酒。

  「沛恩?」秦巧不知道沛恩想幹麼,但直覺不對勁。

  司沛恩轉頭,笑著跟秦巧說:「巧,沈先生人很好耶!我留下來跟他聊聊。」

  「可是你喝醉了!」

  「沒有的事,我酒量好得很,別為我擔心。」

  秦巧莫可奈何,也只有守候在一旁,暗自為她著急。

  司沛恩再次將手中的威士忌一飲而盡,眼中閃過報復的光芒。

  如果上天要毀滅地,那麼,她也要拖著一干人陪她一起毀減!


  「痛……頭好痛……」

  司沛恩張開眼睛,看見秦巧生氣的臉孔。

  「巧巧,怎麼啦?一大早就板著一張臉。」

  「還敢說!昨天你跟那個叫做什麼沈邦的喝得不省人事,要不是我留在那兒,堅持要叫計程車送你回來,你都不知道會被帶到哪兒去呢!」說到後來,秦巧一把火也上來了。

  司沛恩敲敲自己的腦袋。「真的嗎?我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沛恩,你別這麼折磨自己、別這麼讓我擔心了,好不好?」秦巧不捨地勸著她。

  司沛恩低垂臻首,輕聲說道:「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我好痛苦。覺得只要稍微清醒一點,就會活不下去……我沒有生存下去的理由……」

  「呸呸呸!你還這麼年輕,說那什麼喪氣話!」

  「瀛泰走了,江承顯又是個大騙子……我的生活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秦巧知道她又鑽進死胡同了。當初江承顯不知費了多少勁。才將沛恩拉出痛苦的泥掉,沒想到一個不小心,反而把她推入更萬劫不復的深淵。

  「就算你很痛苦,可你也不該又為自己製造困局啊!你別再次重蹈覆轍,又去、跟江雪梅糾纏不清。」秦巧已經從昨夜沛恩和沈邦的對話中聽出了端倪,曉得她打什麼主意——她以為再度搶走江雪梅的男朋友,就能達到報仇的目的!

  可是事實上,她只會愈來愈痛苦罷了。

  「我昨天只是一時衝動而已,其實我一點兒都不想再去認識別人了。」沛恩沮喪地垂下頭。

  「那你就不該一直往錯誤的路走過去!沛恩,聽我一次好嗎?振作起來!」  

  司沛恩抬起頭,憔悴在她美麗的臉上顯現,好像一朵枯萎的玫瑰,惹人心疼。「也許……這一次,我走不過來了。」

  秦巧心頭一震,趕緊擁住她。「別亂講!你好好地在這裡呀,不許你說這種話!這樣好了,我這幾天不做生意,我們開車去墾丁,去看陽光、去玩海水,好不好?」

  沛恩感激地看著她。要是沒有她,自己會更慘吧!

  雖然一點兒也不想去,可她不想讓秦巧傷心擔憂,所以勉強扯出了一個微笑。「好啊……」


  陽光與海水並沒有治癒受創的心,假期結束後,沛恩依舊持續的悲傷、持續的焦慮。

  常常,她都是腦中一片空白。睡眠時問端看她喝醉了沒。

  外在的娛樂活動都已經勾不起她的興趣,甚至連秦巧特意帶她去看海生館中的美麗珊瑚,她都會覺得焦躁與不安。

  住在福華飯店望海的套房中,她常怕一個不注意,自己就會往下跳。

  好累的生命呀!

  秦巧無法說服沛恩再去看另一個心理醫生,因為只要一提到醫生,她炫然欲泣的表情就讓地也想跟著哭。

  到最後,她只能限制沛恩在自家的吧檯喝酒,免得她到時喝醉了會扛不回來,或讓別的男人有機可乘。

  今天就來了個陰魂不散的男人—一

  沈邦。

  「我不准你帶她走!」

  秦巧壓住沈邦欲帶走沛恩的手。

  沈邦挑挑眉。

  「你自己問她。」

  司沛恩抬頭笑笑。「他說要帶我去兜風,吹吹風我就會比較好睡,等一下就回來了。」

  「等一下會回來才有鬼!」秦巧大聲咆哮。

  「巧巧,別那麼大聲,我的頭很痛。」

  司沛恩緊緊揪著頭。

  沈邦作勢又要扶起她,還不忘對秦巧說:「秦小姐,你要相信我的人格。不然,你要不要一起跟來?」

  可惡!明明知道現在是店裡最忙的時候,她怎麼可能離得開?這個賊男人!想了想後,她馬上當機立斷地下了個決定。

  她笑靨如花地對沈邦說:「好呀好呀,你等我一下,我收收東西就走。」連走,她還不忘連給他一個媚眼。「等我唷!」

  秦巧得意地看著沈邦愣住的表情,轉身後,她拿出手機,撥了一個沛恩知道後可能會砍死她的電話給——江承顯。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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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27 22:23:25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怎麼還不走?」沈邦的俊臉顯現出不耐煩的神色,口氣也不是很好。

  「你有點耐心不行呀!」秦巧故意磨磨贈贈的,就是要等江承顯趕來。終於,在她覺得快辦不下去時,眼角餘光掃到一個高大的身影。

  她趕緊揮揮手。「你怎麼這麼久才來?我都快急死了!」

  「怎麼回事?」江承顯的眼中,只有趴在吧檯上不省人事的司沛恩。

  秦巧心中有怨,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將不滿全數發洩出來。「都嘛是你!要不是你的治療失敗,她需要每天爛醉如泥嗎?要不是你惹她這麼不開心,她會這樣笨笨的,快被別的男人給騙走嗎?」  

  最後一句話讓江承顯皺著眉看向眼前的男人。「你是誰?」

  沈邦認出他是江雪梅的哥哥,一時慌了手腳。他可不希望因為一個司沛恩而毀了他苦心經營,打算讓老爸臉上添光的婚事。

  好在江承顯並沒有認出他是誰,沈邦連忙說道:「我是看這位小姐喝醉了,所以想——」

  「不用想了!」江承顯攬抱住司沛恩,宣示所有權。「她是我的女朋友,你還有疑問嗎?」

  沈邦連忙擺擺手,退出戰局。「沒事沒事,我什麼都沒有想……」

  天涯何處無芳草,司沛恩這朵野花雖香,但可能會害得他摘不成江雲梅這朵家花,江家可是他目前最適宜聯錮的對象,因此,有害的野花還是別碰的好。

  江承顯的注意力全在懷中的小人兒身上,一些時日不見,她變得好憔悴。

  他原本是想等個幾天,待她心情平靜下來後再來請求她原諒的,沒想到她竟又變回先前的狀態。

  思及此,他的臉色不禁陰鬱了起來。

  原本已經醉倒的司沛恩因為搬動的緣故而被擾醒,她半瞇著醉眼,想看清楚眼前的男人。

  咦?她在作夢嗎?

  喔,一定是惡夢!

  「你走開!」她開口,掙扎地要從他的懷中離開。「我不想看到你這個大騙子!」  

  江承顯不理會她的嚷叫,穩穩池攬住她的腰。

  「放開我!誰給你這種權力的?巧巧,幫我叫警察!」

  江承顯無奈又心疼,卻仍牢牢地抱緊她,並對著秦巧說:「謝謝你通知我,我要把她帶回家。」

  秦巧露出理解的微笑,她眼中的江承顯也憔悴了,英俊無比的臉上儘是對沛恩的憐愛。

  「雖然沛恩一定會怨我,但是我相信你一定會議她好起來的。」

  江承顯點點頭,是無言卻堅定的承諾。

  沛恩不敢相信最好的朋友竟然就這樣拋棄她,眼睜睜地看著將她害得如此淒慘的罪魁禍首把她架出店門!

  「我說放開我!你到底放不放?」委屈和憤怒同時爆發。

  「不放!絕不放手!」江承顯的眼晴對上她的,眸中的堅定決心清楚可見。

  一路上,他半拖著早已虛軟無力的司沛恩,坐進他的車裡。

  知道掙扎也改變不了現狀,司沛恩痛苦地閉上眼睛。「我究竟犯了什麼大錯,老天要這樣無情地玩弄我,連讓我躲起來舔傷口的小小要求也不准?」

  她好冷,冷得發顫,蒼白的唇直顫抖著。

  「沛恩……」

  司沛恩哀傷的雙眼無神地抬起。

  江承顯望進她淒楚的眼裡,他的心狠狠地揪疼著。

  「我是最無辜的人呀!你們兄妹為什麼要闖入我的生命中,甚至帶走我原本平靜的生活?」司沛恩的心陷入更深的痛苦,淚在她眼眶裡轉啊轉的,固執地不肯流下。

  「江承顯!你很該死,你知道嗎?」

  「我知道。」他該死,更該下地獄去受折磨。

  江承顯痛苦地閉上雙眼,在心中咒罵自己。他不該隱瞞事實,即使當初是為了治療她,不想她受無謂的刺激,但他比誰都更知道,一旦被她發現真相,對她會是多麼沈重的打擊!

  「沛恩,你聽我說——」張開黑眸,這次,他不再只是一個醫生的角色,他要以一個深愛她的男人發聲。「我愛你!我真的愛你,沛恩。」

  一句話,讓司沛恩無力地盤著頭。他這句話好刺耳,而且刺痛了她的心。

  「從第一次看見你徬徨空洞的眼神開始,你的一顰一笑就揪著我的心。我只想照顧你,只想愛你!」

  「江承顯,別再對我說謊了!我求求你放過我,我們之間就到此為止吧……」她啞聲地對他說。

  「絕不!」江承顯的聲調柔和,語氣卻很堅定。

  司沛恩累極了,不管她說什麼,都無法阻止江承顯對她的決心,而酒精也侵擾戰勝了情緒,她已經沒有氣力再與把爭吵,漸漸渙散的意志已經影響她說話的能力。

  江承灝憐愛地看著她,輕撫她一頭柔順的長髮。「睡吧,我在你身邊,你很安全的。」他沒忘記沛恩常常掉入淺眠的夢魘中,沒有他,她幾乎難以入睡。

  司沛恩不再與他爭辯,慢慢進入黑甜的夢中。

  睡前的最後一個畫面,是她不由自主地靠著江承顯。她的身體不肯聽從她的意志,全體向他投誠。


  頭好痛……

  司沛恩掙扎地起身,太陽穴傳來陣陣的抽痛,讓她想要切掉它。

  環顧四周,擺設既熟悉又陌生。

  是了,這是江承顯的診療室。多少次,她曾在這裡釋放她的情緒;多少次,這裡是她無助時的避風港;多少次,她在這兒獲得了心靈的救贖。

  她應該要抓起皮包就走的,可是,身體卻不爭氣地向她抗議道:你只想留在這裡!

  她記起昨夜又受夢魘驚擾,結果一雙厚實的手緊握著她、一對溫和堅定的眼睛一直守護著她、一道低沈好聽的嗓音輕輕地迴盪在耳邊,告訴她:不怕不怕,你在我壞裡……

  就是那個聲音陪伴著她沈沈睡去。

  「哦!」司沛恩懊惱地將頭埋進雙腿中。

  「醒來了?」

  房間裡的另一扇門打開,江承顯走出水氣氤氳的浴室。他始終一退般泰然自若,毫不矯飾,讓她很難恨他或是怪他。

  她知道江承顧幾乎是以診療室為家的,他常常睡在這兒,也常在這兒晨浴。水珠從他濕渡滴的頭髮上滴下,順著胸膛滑下。

  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令人安心。原來,不知早在何時,他便悄悄地偷走了她的心。

  「餓不餓?」江承顯在她身邊坐下。

  司沛恩猛地回神。「不餓,我該回家了。」少了酒的壯膽,再加上甜美的回憶,讓她沒有火氣可以燃燒。

  很無助。

  江承顯握住她想推開被子的手。

  司沛恩別開眼,感覺到他手掌的溫度,不爭氣的淚珠已在眼眶中打轉。

  「原諒我沒有直接告訴你真相,但請相信我絕不是刻意想欺騙你。只因為我愈來愈在乎你,甚至愛上了你,所以反而害怕告訴你會阻撓我們感情的真相……」聲音由背後傳來,成功地逼出她的淚水,但她仍倔強地不回頭。

  江承顯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初相識時,你的情緒極不穩定,鎮日陷溺在悲傷與仇恨中,當時的我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讓你脫離憂傷。然而,在一次次的治療中,我卻無可自拔地愛上了你。我無法改變雪梅是我妹妹的真相,但同樣的,你也不能抹煞我愛你的事實啊!」

  看著她不停抽動的肩頭,江承顯心疼不已。他緩緩伸出雙臂攬住她,待她身體不再僵硬,才稍微放下心。

  他在她耳邊細語。「我愛你,我對你所做的一切也部是真心的,沛恩。雖然雪梅希望我幫她解決你帶給她的痛苦,但我從來就只為了拉你走出深淵而努力,你知道的,對不對?」

  沛恩當然知道這陣子他對她無微不至的呵護與照顧,知道他對她付出了無盡的愛與包容,知道陪地走過憂鬱暗谷的人是他……

  只是,她卻無法不在看到他的時候,想起江雪梅,想起血流滿面的瀛泰啊!

  「……不行,只要看到你,就會讓我想起江雪梅那個殺人兇手、想起贏泰……他那麼年輕,事惰發生的那天晚上,他還在車上興致勃勃地巔我規劃著未來,他是那麼的無辜啊……」

  江承顯痛苦地閉上眼睛。

  瀛泰……

  雖然知道沛恩是把他當作家人般地愛著他,但不可否認的,瀛泰在沛恩心中的地位是不可動搖的,他彷彿化為長長的銀河,一直隔絕在兩人的中間。

  「我知道要取得你的原諒很不容易,但是製造新的仇恨並不能解決原有的仇恨,我會一直等待,用我百分之百的、真誠的心,以我所有的愛來等待你的諒解。」他將她的身體扳正面對自己,語氣真摯而深切地說。

  「你知道那有多難嗎?不可能的。」她的眸光染滿霧氣,彷彿只要再受到一點點的刺激,就要承受不住地泛流而出。

  江承顯的雙肩幾乎要垮下來了,她固執強悍地要拒他於千里之外,可是,他不能放棄,因為她是他這一生最想要廝守的人,他絕不放棄!

  「我們彼此都需要緩和一下情緒。」他輕柔地將她擁入懷中,直到騷動不安的她漸漸安靜。

  「這幾天睡得好嗎?還有沒有作惡夢?你又沒有好好吃飯吧?看你憔悴成這樣,我真的好心疼。」江承顯低啞的嗓音如同徐徐吹過的風,讓司沛恩整個人暖洋洋的,突然有一股衝動,想要把所有的苦都向他傾訴。

  而她,真的做了。

  「在很多很多個夜裡,我只能靠喝醉來進入睡夢,可是,每天早上,起床卻成為一件很痛苦的事。我只想躲在棉被裡,不想和任何人說話……我不想吃東西,任何事都引不起我的興趣。為了不讓腦海裡運轉著這一些痛苦的回億,我必須一直一直地抑制自己,所以無時無刻,我都覺得好累……我知道我必須活下去,但心底總是認定了任何事都不可能變得更好,所以我好痛苦……」

  「沛恩……」江承顯恨不得能代她承受這些苦。「讓我陪你承受這一切,我要你知道,我一直都在你身邊!」

  聞言,她再也忍不住一直壓抑著的愛著他的情緒。她縱情讓自己的淚水泛流,也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根本離不開他!

  是他深情無悔地陪著自己走過憂鬱、受傷的日子,他的感情也一直都透明無掩飾地呈現在她的面前,她怎麼能違背自己的心意說不愛他呢?

  「……沒有你的日子真的好難熬……我根本不想離開你……」沛恩清楚地說出自己的心意,也感覺心底踏實多了。

  他的懷抱,就是她的歸屬。

  江承顯摟她入懷,狂熾地吻著她。幸好,幸好他沒有失去她。

  半晌,他才停下醉人的吻,在她耳畔喃語:「做我的妻子,好嗎?」

  她被他吻得意亂情迷,這句話卻像道悶雷一樣,突然劈進她的心中。

  她遲疑地說:「我……我無法想像你的家人……我想,我無法接受的……而且……他們會接受我嗎?」

  「我並不在乎,他們也無法影響我的決定。愛你的人是我,娶你的人是我,要照顧你一生一世的人也是我!」

  沛恩的心盈滿感動,這樣的男子,她怎能不愛他?

  她主動吻上他,就如同他的熾烈,將所有的愛意全傾注在這個深情的吻裡。「你會後悔的,你以後一定會後悔的……當你發現我不夠好,不足以讓你為了我與家人反目時,你就會離開我、棄我而去的……」

  「不會、不會……」他一遍又一遍地保證。

  「我愛你……」她道出心裡澎湃的熱情。

  「我更愛你……」他愛她愛得發狂。

  「什麼時候嫁給我?」江承顯露出幾日以來難得見到的迷人笑容。

  司沛恩羞紅了臉。「怎麼這麼問人家……」

  「當然呀,我絕對尊重老婆大人的意見!」他吻著她的頸子。

  沛恩格格地笑著,整個人完全放鬆,不再陷入無止盡的痛苦深淵。

  也許,這就是愛情的魔力吧!


  司沛恩穿著一件純白的削肩麻紗洋裝,一頭柔順的長髮垂落在肩膀上,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正悠閒地看著桌上的書,纖細的手指輕輕支在額上,臉上有著恬靜的笑意。

  當江承顯打開咖啡店的門時,看見的就是這幅美麗的畫面。雖然長髮遮去些許姣麗的容顏和清靈的美眸,但僅僅這個模樣,他就心動不已——為她。

  「你來啦!」秦巧端著咖啡,給江承顯一個微笑。

  江承顯輕輕領首。「謝謝你,沛恩有你這個好朋友,才能度過這許多風風雨雨。」

  「朋友嘛,本來就是這樣。只是……」秦巧的臉上夾雜著一絲憂慮。「你們等一下要回去見你父母,我不知道沛恩能不能承受。」

  江承顯堅毅地點點頭。「你放心,我會用我的生命保護她。而且今天回去,只是告知家人我要結婚,並不是要徼求他們的同意,就算他們不滿意沛恩這個媳婦,也不會改變我的決定。」

  秦巧感動地點點頭。「沛恩真幸福,有你這樣地寵愛她。去吧!她在等你。」江承顯笑了笑,邁向沛恩。

  她抬頭,給了他一個甜甜的笑,而他則低下頭,深情地吻著地。

  秦巧看見窗外的陽光灑在他倆的身上、臉上,形成一幅好美的畫面。

  真希望這對有情人否極泰來,不要再受到折磨了。


  江家坐落在仰德大道上最美的林蔭旁,是三層樓的獨棟歐式建築。

  站在門口的沛恩,身子輕輕地發顫。

  萇地,一雙手握住她的。她抬眼,對上江承顯的和煦笑容。「別怕,我媽人很好,而且,我們已經決定好公證的日子了,只是請他們來觀禮罷7,並不會改變什麼的。」

  沛恩握緊他的手。「我一點兒也不怕,這是我的選擇。」

  他們倆牽著手,進入江家大宅。

  江雪梅咬著指甲,凝視樓下客廳的一舉一動。她的臉上充滿怨氣,因為媽媽居然和那個女人談笑風生!

  她可是破壞自己婚姻的殺手,現在,居然還得寸進尺地進入她家,甚至妄想要當她的嫂嫂!

  當地知道今天哥哥要帶著那女人回家時,就賭氣地說絕對不會和她見面,可卻又忍不住地留在家裡,想知道他們要談些什麼。

  沒想到哥哥竟然要娶她!

  江雪梅美麗的臉上佈滿憤懣,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爸爸身上,希望爸爸能為她阻止那個女人進家門。

  沒想到,爸爸竟然也沒說什麼!

  難道,就沒有人反對嗎?

  不,絕不!她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她怎麼能有一個時時提醒她那件車禍事故的嫂嫂呢?她的存在對她而言,有如芒刺在背啊!

  再說,她搶走陳大鈞那件事,她至今還耿耿於懷!她無法接受,以她的條件,居然會輸給司沛恩那個平凡的女人!

  哼,她絕對要竭盡所能地破壞這件事!

  江雪梅腦中閃過數個算計的念頭,不管使用什麼手段,只要能拔掉這根刺,她都不在乎!


  「沈邦,我想你誤會了,我應該沒有給你任何不適當的期待才是。」

  司沛恩在沈邦多次的電話糾纏下,終於答應赴約。

  都怪前一陣子情緒低潮時,沒有直接拒絕他的邀約,才會惹出現在這樣的麻煩。

  她不願拿自己沒解決的問題煩承顯,所以決定自己面對。

  沈邦驚訝地發現眼前的女人變了,當初的司沛恩看來憔悴,一副我見猶轔的模樣,但現在的她卻進發出驚人的美。

  「你變得好美。」沈邦脫口而出的一言語有掩飾不住的讚歎。

  司沛恩淺淺微笑領受,其他男人的話語並不會讓她有心動的感覺。

  「我要結婚了,明天就公證。」

  司沛恩直接說出自己的現況,為了不讓八卦雜誌去捕風捉影,調查她的身世,甚至牽扯出過去的風風雨雨來大作文章,所以他們選擇公證,一切低調,也符合她的個性。

  而這時,她不想對毫無意義的男人拐彎抹角。

  沈邦聞言,不自在地愣了一下,隨即說道:「真是可惜,我……祝福你。」

  其實,沈邦早就知道她即將嫁人了。之所以會一再糾纏著她,甚至約她出來見面,全都是因為受人之托。

  「謝謝。」

  「那就算是一個朋友的祝福吧,陪我喝一杯?」

  沛恩不想再碰酒,直覺就想拒絕,可是想了想,若是喝了這杯酒能斷了他的糾纏,倒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好吧,就一杯。」

  沈邦在倒酒時有一點遲疑,臉上掠過一絲掙扎。

  然而,沛恩一心只想對自己的過去作個結束,因此並未察覺。

  本以為一杯威士忌下肚,將與過去的自己一刀兩斷,可沛恩怎麼也沒想到,她的一念之差,竟將自己推入一個無底的絕望深淵……


  「雪梅,你究竟要做什麼?」沈邦遲疑地問道。

  前些日子,江雪梅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跑去找他,要他無論如何都要把司沛恩約到飯店的酒吧裡,並且要他預先在飲料中下藥,然後把不省人事的她移至飯店樓上的房間裡。事成之後,她會好好考慮一下雨人的婚事。因此,雖然不知道她要他這麼做的目的何在,他仍是答應了。

  望著昏迷不醒的司沛恩,江雪梅眼裡充滿怨恨。

  現在,她要進行自己報復計劃中最精彩的部分!

  「你一定會喜歡這個的,沈邦。」江雪梅揚揚自己手中的相機。「現在給你一親芳澤的機會,我想你應該不會放棄吧!」

  沈邦皺著眉,不知道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我只答應幫你約她出來,並不知道你之後還有這一連串的動作。「雪梅,這樣會不會太過分了些?」

  「我過分?為什麼從頭到尾沒有人批評她過分?她可是破壞了我的姻緣、搶了我的男人的罪魁禍首!結果她不但沒有得到報應。現在居然還不知羞恥地要來當我的嫂嫂?她是什麼東西?就憑地這種賤貨也配?我呸!」江雪梅罵紅了眼,全然失去理智。

  沈邦被她情緒失控的模樣給嚇到。平常的她雖然驕縱了些,倒也是個大家閨秀,行為舉止得宜,沒想到竟會出現這種失控的模樣。

  「雪梅,你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事情到此為止吧!我們就把她放在這裡,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沈邦!」江雪梅失去理性,發視罵道:「你敢不幫我?難道你也愛上她了嗎?是啊,她長得也算不錯,難怪你也會被地那張臉給騙了。哼,無聊,既然你愛上了她,那還裝什麼清高?還不趕快趁這個機會佔點便宜?」

  沈邦搖搖頭。「雪梅,你現在情緒不穩,我先走了,不跟你說了。」

  說完,他大步走向房門。

  未料,在他準備開門時,江雪梅淒厲的叫聲卻突然由身後傳來一

  沈邦回頭,不敢置信地看著拿刀片割腕的江雪梅,登時嚇得魂不附

  「你到底在做什麼!」

  沈邦抓住她的手,搶走刀片,並衝到浴室拿出乾淨的毛巾要為她止血,沒想到江雪梅卻撒潑地掙扎起來。

  「你把自己的衣服脫掉,然後去脫掉她的衣服讓我拍照,否則我就讓血流光之前,打電話找記者來欣賞!」

  她以死相逼,沈邦根本無法拒絕。看著血無情地流下,她的臉色漸漸蒼白,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好吧,都依你、都依你!你先止血好不好?」

  沈邦再度抓住她的手,拿起手中的毛巾欲為她止血。

  江雪梅甩開他的手,一臉堅決地看著他,說道:「先做到我剛剛的要求,不然我絕不止血!」

  沈邦無計可施,只能遵從她的要求。

  他一步步地走近無意識地躺在床上的司沛恩,內心非常複雜。

  司沛恩,對不起……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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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態︰ 在線上
發表於 2022-9-27 22:23:53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哥,這次我真的不要活了!」

  江承顯急急趕往醫院,聽到妹妹割腕自殺的消息,他震驚不已。

  最近幾天,他和沛恩各自忙著採辦、聯絡,還有屋子重新裝湄等結婚的事情,忙得昏天暗地,已經很久沒回家了,想不到媽媽焦急的一通電話,竟傳來這種教他錯愕的消息。

  「好端端的,為什麼鬧自殺?」江承顯生氣了,他無法原諒不愛惜生命、動不動就尋死的人!

  江雪梅臉色蒼白,痛苦的表情讓江承顯又氣又心疼。

  「哥,我真的沒想到她的報復心這麼重,我歡天喜地地希望她進門當我的嫂嫂,好讓我彌補以前的罪過,可是……可是地真的很可惡!」

  江承顯渾身一震。「你在講誰?說清楚!」

  江雪梅淚眼迷濛地指著自己的手提袋。「你自己看!」

  江承顯有種不祥的預感,連忙翻開她的提袋,力氣之大,將她的手機、皮包、化妝品全部翻了出來,也讓照片灑落一地。

  「天呀!」他抬起一曼照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張張照片都是同樣一對男女,同樣一對赤裸相擁的男女。男人的臉刻意遮住,因此看不出是誰,而那個女人竟是一

  沛恩!

  江承顯英俊的臉孔扭曲,震驚得臉色蒼白、雙手顫抖。

  「這是怎麼一回事?」

  江雪梅將哥哥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內心冷冷一笑。她這一刀還真沒白割,不但威脅了沈邦,也騙倒了哥哥,不枉她忍著手腕的疼痛,火速洗好照片再來就醫。

  她發誓,她一定要破壞明天的婚禮!

  「自從司沛恩搶走大鈞後,我無法擺脫被拋棄的陰影,對男人就像只驚弓之烏,即使和沈邦在一起後,情況也沒有好轉,我甚至要請私家偵探幫我盯著沈邦,才敢放心地和他交往,這曼照片就是私家偵探拿給我的。」她哭得梨花帶雨。

  「不可能!」

  江承顯暴吼出聲,連江雪梅都被他嚇一跳。

  沛恩不會背叛他,沛恩不會為了報復,而背著他和別的男人糾纏…

  可是,這照片……鐵證如山呀!

  江雪梅從沒看過哥哥這麼生氣,心裡有些害怕,但轉念想到日後自己的人生,她勇氣頓生,繼續抽抽噎噎地說道:「我也不想相信這件事,我那麼愛沈邦,他父母甚至都要來提親了,沒想到他卻……我比你還要難過……」

  江承顯手中的照片幾乎決被捏爛,他很想相信沛恩是清白的,但腦中卻不由自主地想起這幾天他們各自忙得沒有時間見面……她,都在傲些什麼?

  江雪梅繼續火上加油。「哥,你還記得她之前跟我說過的那句話嗎?」

  江承顯轉頭看向妹妹。不!他不想再聽下去了!

  江雪梅卻執意在他的傷口上撒鹽。「她說:我會花一輩子的時間來破壞你的幸福!」

  「別再說了!」江承顯雙手抱頭,這件事來得又猛又快,他根本無法接受。

  江雪梅的手撫上他的頭,溫柔卻殘忍地「補充說明」道:「哥,她一直念念不忘要報復我,即使已經要和你結婚了,也仍然不改報復之心,我想,她一定很愛她之前的未婚夫……」

  江承顯的心像是被狠狠桶了一刀。

  不可能的,沛恩只是把王瀛泰當作家人而已,她對他是親人間的愛,不是男女間的愛!

  可是,你不紀否認王瀛泰在布恩心中有著不可動搖、無可取代的地位吧!

  是啊,王瀛泰的死帶給她極大的打擊,她的性格大變、她的心充滿了仇恨,難道她其實是愛著王瀛泰的……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她愛的是他,是他江承顯!這是她親口告訴他的,她不會騙他的……不會……

  「啊——」江承顯發出一聲大吼,他已經分不清究竟什麼才是真的了。

  承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他像火車頭般倏地衝了出去,只想遠離這教他陷入混亂的一切。

  「哥……」

  見到他幾乎崩潰的模樣,江雪梅這時才有點擔心自己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些?從小到大,她沒見過哥哥的情緒如此失控過,他似乎……真的很愛她……

  若不是因愛而盲目,以他的冷靜與聰明,怎麼會忘了查證事情的可信度呢?

  看見哥哥這麼傷心,她心中有一絲絲的罪惡感,但一想到自己成功破壞了司沛恩的婚事,讓那個女人得不到幸福,她的嘴角又不自覺地揚了起來。

  「司沛恩,我們就來賭一賭,你明天的婚禮上會不會有新郎!」


  翌日。

  秦巧慌張地撥著手機找江承顯,但他一直未開機。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真是急死人了!

  已經到了法院預定的公證時間,但是他仍然沒有出現。

  秦巧並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沛恩,因為沛恩已經夠緊張了。她只能自己來來回回地在走廊上踱步,拚命地打電話找新郎。

  因為是簡單的公證儀式,所以少了很多繁瑣的程序,不過沛恩仍然緊張得整晚沒睡。她穿著設計典雅浪漫的天藍色雪紡紗禮服,披肩的長髮綰起,雷出細緻自哲的頸項,純真中更添嫵媚動人的風情。臉上則化上比平時稍微濃一點的新娘妝,襯得她的五官更加立體。

  今天是她人生中最重大的一個日子,她與承顯將在此訂下互許終身的諾言。

  「我好緊張。」看見秦巧走進來,緊張地狂冒汗的沛恩急忙抓著她的手。

  「沒問題的,別緊張。」秦巧勉強扯出一抹笑,試圖安撫她。

  沒事的,江承澶也許只是塞車,所以才會逕到吧!

  沛恩沒有放掉秦巧的手,只是喃喃地道:「不知道為什麼,從早上起我的心就一直跳得好快,定不下來。」

  「可能是因為你昨晚整夜都沒有睡吧!」秦巧反握住她的手,阻止地胡思亂想。沛恩點了點頭,也覺得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

  因為幸福來得又急又快,讓她覺得恍如置身夢中,所以才會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要得到幸福了吧?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已經過了預定的時間,沛恩越來越緊張,焦急。

  「為什麼他還沒來?會不會出事了?」她的臉蛋慘白,似乎有什麼不好的預感。

  秦巧連忙呸了三聲。「說什麼呀!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耶!只不過是手機沒開而已,你別瞎操心……」

  但,這番說辭並沒能說服沛恩。

  沛恩望著法院半開的窗戶,一句諸都沒有說,只是默默地坐著,等著。

  秦巧繼續撥打他的電話。究竟是怎麼了?非但江承顯未出現,連答應前來觀禮的江家父母也不見人影,種種跡象讓她愈來愈心慌。

  「巧巧,你說,他會不會是……反悔了?」看到秦巧氣急敗壞的樣子,沛恩幽幽吐出一句話。

  「不會啦!不要亂想,你心裡知道,這種事不會發生的,他愛死你了!」秦巧安慰著她,但卻無法控制自己地紅了眼眶。

  「是啊,沒錯,他一定是有事耽誤了,我們再等一下。」沛恩輕聲說道。她不哭,她一定要等到他來。

  等待,好像沒有盡頭。一陣沈默充斥在偌大的法院中,沛恩清麗的臉龐沒有一絲生氣,從頭到尾,她靜靜地端坐在椅子上,甚至連動也不曾動過一下……

  日漸西沈。

  終於,法院的辦事人員前來委婉地告知,我們要下班了。

  秦巧看著動也不動的沛恩,心情好沈重。

  「出事了……」沛恩下意識地自言自語著。

  「別——」一句「別胡思亂想」,秦巧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木然地走到法院門門口,沛恩覺得有一點冷。

  承顯不會拋下她一個人的,他們有過承諾的,所以,一定是出事了……

  「巧巧,我好冷……變天了吧?」

  秦巧再度紅了眼眶。「沛恩……」

  沛恩從小就沒有親人,本來以為要結婚了,生活從此會變得熱熱鬧鬧的,沒想到,最後還是孤孤單單地一個人……

  「為什麼會這樣……」沛恩聲音暗啞地問,太長的等待讓她喉嚨乾澀。

  「我可以告訴你為什麼會這樣!」

  拔尖的聲音讓沛恩和秦巧同時回過頭o

  「江雪梅?!」

  沛恩緊緊皺著眉頭,看到她出現,內心隱隱浮現不好的預感。

  秦巧看到她就一肚子火。「你這個害人精!又要耍什麼手段了?」

  江雪梅得意地看著臉色蒼白的司沛恩,內心滿溢著勝利的喜悅。「哥哥今天不會來……不,應該說,他永遠也不會來了!」

  「發生什麼事了?」沛恩的聲音微微顫抖。

  「因為他不要你了!」江雪梅趾高氣品地宣佈,期待看見她臉上出現哀慟欲絕的表情。

  「他沒有出事,那……就好了……」瞬間,籠罩在心頭那股沈重窒悶的壓力解除了,沛恩慶幸還好他平安無事。剛剛,她害怕得不敢說出任何預想的可能,腦海中只是一直重複播放著當初和瀛泰出車禍的畫面。

  她害怕自己的不祥,會連累身邊的摯愛。如今由江雪梅口中知道承顯平安,那就夠了。

  雖然,受了傷的一顆心仍是難過得泛疼不已……

  「你在那裡說什麼啊?你有沒有聽清楚,我是說你被我哥拋棄了,他這輩子絕不會娶你,你少在那裡作春秋大夢了!」看見她的反應不如預期,江雪梅拿掉墨鏡,尖銳地補上更惡毒的話。

  「他不會的,江雪梅,我不相信你所說的話!」她和承顯歷經千辛萬苦才在一起的,她不相信他會輕易放棄這段感情。 

  強忍住內心的痛楚,沛恩告訴自己要冷靜!

  江害梅氣急敗壞。為什麼這個女人可以這麼冷靜?

  「哼!你覺得他看過這種照片後,還會愛你、想和你結婚嗎?」使出最後的殺手鋼,江雪梅得意地揚揚手中的照片。

  沛恩接過照片,顫抖的手不可置信地翻了一張又一張。

  「天呀你、你怎麼會有這種照片?」

  終於看到她驚慌的臉色,江雪梅放聲大笑。「你一點兒都沒發現對不對?前天沈邦約你出去,其實就是我設計的!」

  沛恩猛然想起前天晚上,自己勉為其難地去赴沈邦的約,想斷了他追求她的念頭,後來,她喝了酒,醉了……

  不知過了多久,沈邦把她搖醒,說她喝醉了要送她回家,她搖頭拒絕,自己在飯店門口招了計程車離開。

  當時她就覺得怪怪的,為什麼自已的酒量會變得那麼差?

  原來……原來她被設計了!

  「你怎麼可以這麼卑劣,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陷害沛恩?你……你這種女人會不得好死!」秦巧氣得全身發抖,要衝過去打爛江雪梅那張濃妝艷抹的臉。

  沛恩攔下了地。

  她才是最該生氣的人,然而,她的表情卻平靜得彷彿事不關已。

  「江雪梅,你就是要看我生氣、憤怒,甚至痛哭流涕,是嗎?很抱歉,我無法配合你的演出!」

  突然間,形勢逆轉,江雪梅被她炯亮的限神給震懾住。

  沛恩一步步走近。「看夠了你無恥的技倆後,你覺得我還會怕這種小兒科嗎?你以為在經歷過你撞死瀛泰,而我卻無法為他報仇這樣天大的事情之後,我還會害怕你的陷害嗎?」

  「你不要再過來了!」江雪梅被她嚇到了,此刻的司沛恩像個復仇女神般,一步步地進逼,彷彿想要取走她的命似的。

  沛恩充耳未聞,繼續說道:「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對承顯的愛是不會改變的,我會證明自己的清白。只是,等我把這個誤會澄清之後,你這個妹妹還有得做嗎?你傷害了自己的親哥哥,有沒有想過眾叛親離的下場?」

  江雪梅渾身一震,隨即逞強地說:「你沒有機會澄清的,我哥不會聽你的解釋的,他今天沒有出現,就是最好的證明!

  沛恩眼裡不禁閃過一絲哀傷。是的,這是最好的證明。

  但,她絕不會認輸!

  打從她離開孤兒院,在外自力更生之後,她就知道,世界上有太多幸福是要靠自已去追求的,所以,只要有一點點希望,她絕對不會隨便放棄!

  「我一定會證明你錯了!」

  江雪梅一直以為會看到一個哭哭啼啼的司沛恩,沒想到她竟然那麼堅強。

  她不甘心,咬牙切齒地說道:「哼!你找不到他,他也不會見你的!我倒想看看,你要怎麼證明!」

  說完,江雪梅戴起墨鏡,頭也不回地走了。

  「沛恩,你有把握嗎?」泰巧在一旁憂心地問著。

  司沛恩捏緊相片。「不管有沒有把握,我都要挽回他!」

  承顯為她做得太多了,所以不管需要多久的時間,她都一定要贏回他的愛!


  『承顯。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無法讓你回心轉意,但是,如果你對自已的治療有信心,也對我遂奇一點信心,那麼,請你來君怡酒店312號房。我在櫃檯留了鑰匙,如果你遂願意相信我,請你來……』

  這段留一言,江承顯已經聽了不下數十次。

  去,還是不去?

  自從看過那曼照片後,他幾乎要因為沛恩的背棄而整個人崩潰,他對她感到寒心,也對她強烈的復仇心感到絕望……

  可是他的心底,仍有一個小小的聲音不斷地響起,訴說著自己對她的愛,腦海裡也不合作地亮起跑馬燈,自動地播放著與地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他是那麼地愛她啊!

  沛恩……


  江承顯終於還是依約來到了君怡酒店。

  他沈重地踏出電梯,打開312號房。

  這是一間雙房式的大套房,通向另一個房間的厚實木門隱隱傳來有人的聲音……他輕聲質近,發現門虛掩著,探頭一看,沒想到居然發現沛恩與照片上的那個男人正親密地擁抱在一起!

  江承顱猛然緊閉雙眼,他沒有勇氣張開眼面對沛恩和另一個男人卿卿我我的書面。

  為什麼?看過照片還不夠嗎?她要他來這一遭,難道是為了讓他親眼目睹她的背叛?

  他不該來的……

  就在他準備離去的剎那,房間傳來巨大的甩門聲,他覺得奇怪,張開眼一看,赫然發現是自己的妹妹進了隔壁房間!

  難道沛恩又想傷害她?

  一股怒氣勃然而發,他正要闖入,沒想到,雪梅一出口卻讓他嚇了一跳——

  「沈邦!你這個爛男人!當初我只是叫你脫光她的衣服讓我照相而已,沒想到你居然假戲真做,真的勾搭上這個賤女人!」

  沈邦看著雪梅,以往對她的苦心經營,在這一次驚心動魄的「假戲」中嚇醒。

  他無法想像得跟這樣的女人相處一輩子。

  「雪梅,我要跟你分手!」

  江雪梅簡直快氣瘋了,她的男人竟然又一次地被這個女人勾搭走!新仇舊恨讓她想也沒想,走上前去就給司沛恩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未靜止,另一聲緊接著響起——司沛恩神情冷然地回報她一個耳光。

  「你設計沈邦一起陷害我,居然還敢惡人先告狀!」司沛恩冷凝著臉,厲聲說道。

  「哼!要怪,就怪你自己壞心眼,誰議你先前要搶走我的大鈞,我絕不可能會讓你這種女人當我的嫂子的!」江雪梅摸著自己熱辣辣的臉頰,非但不認錯,還為自己設計的傑作沾沾自喜。  

  司沛恩唇角逸出一聲冷笑。「我真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會有你這麼惡毒的女人!你因為車禍過失而讓瀛泰白白送掉一條命,事後你檢討過自己的行為嗎?沒有!你非但沒有反省,還為了打擊我,變本加厲地玩弄陰險詭計傷害你哥哥!你眼中還有手足之情嗎?」

  江雪梅被她的語氣嚇到,但仍任性地說道:「你憑什麼教訓我?我想做、愛做的事,沒人管得著!你看清楚,這就是社會的現實!你又能拿我怎麼辦?」

  沈邦聽得不禁皺起眉頭。「雪梅,我本以為你只是驕縱、任性了些而已,沒想到你心腸居然這麼歹毒,我當初真不該答應幫你陷害沛恩的!」

  江雪梅沒想到一向都很聽她話的沈邦居然會如此斥責她,這打擊幾乎令她崩潰。

  「都是你這個賤女人!」她尖叫一聲,突然發狠地撲上前去扯司沛恩的長髮,更揚手準備打她——  。

  就在此時,一隻堅定的手抓住她,力道之大,讓江雪梅不禁發出哀嚎。

  「誰——哥?!」江雪梅嚇得魂不附體,哥哥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江承顯覺得痛心疾首,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妹妹居然是這種人! 

  江承顯的突然出現,讓司沛恩又驚又喜。  

  「你終於還是相信我的……」她無法抑止地流下眼淚,撲進江承顯的壞抱裡。  

  進飯店後,她根本沒有勇氣去探看隔壁房間的動靜,因為她深怕自己深愛的男人不肯給她一次機會。

  沒想到,他還是來了。

  「沛恩,對不起,要不是因為我的衝動,你也不會……唉,都怪我笨!」

  千言萬語訴不盡,眼前他要先解決的是這個任性驕縱的妹妹。

  「你馬上給我回家收拾行李,我會聯絡在美國的三姑姑,要她好好地管教你,教你徹底反省自己的不當行為!等你學會了點規矩後,我再考慮要不要讓你回國!」

  「不要!你不可以這樣對我!」江雪梅聞言,嚇得放聲大哭。從小她最怕的就是三姑姑了,因為她是家裡管教後輩最嚴的人,也是唯一敢處罰她的人,就連爸爸都要讓她三分。

  「沈邦——」

  無視於妹妹的哭泣,江承顯眼神銳利地看向房裡的另一個男子,想到沛恩細緻的胴體曾被這個男人碰過,他就不禁一肚子怒火,欲衝上前去,狠狠地揍他一頓!

  可是,懷中的沛恩卻緊緊地握住他憤怒握起的拳頭,阻止他的行動。

  她搖搖頭,笑了笑,表示已經原諒了沈邦。

  她還要感謝他及時悔悟,願意跟她合演今天一退場戲,幫她澄清誤會,挽回真愛。

  「限你用最快的速度帶雪梅回家收拾行李,並且送她到機場,盯著她上飛機,否則,我就讓你這張臉腫得像豬頭一樣!」

  沈邦嚇得倒退一步,下意識地遮住自己的臉。少了這張臉,他還怎麼在女人堆中混下去?

  不待江承顯再多說一句,他立刻拎著呼天搶地的江雪梅,達滾帶爬地逃離房間。

  房裡恢復了寧靜,只剩下江承顯和司沛恩兩人。

  「我真該死,竟然沒有經過查證,就做了愛情的逃兵。」江承顯既愧疚、又心疼,緊緊地摟住懷中失而復得的寶貝。

  司沛恩早已止住眼淚,一臉雨過天晴的表情。

  她把玩著他襯衫上的扣子,覺得幸福的泡泡直往心口冒。「顯,謝謝你願意相信我,要不是你把我治療得這麼成功,我也不會在被設計陷害時,仍能這麼冷靜地尋回你。是你的愛讓我變得勇敢,讓我有勇氣去爭取我的幸福!」

  江承顯高興地抱起她。

  「今生今世,我都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

  沛恩貼近他的胸口,墜入他的柔情裡。

  「我想,瀛泰在天之靈,也會祝福我的,因為他知道我愛你,只愛你。」沛恩主動獻上自己的唇,溫柔而纏綿地吻著他。

  江承顯心中的陰霧一掃而光,笑得十分燦爛。此刻,他的心中洋溢看滿滿的幸福。

  經過這麼多風風雨雨,終於得到了她的愛,他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我終於等到你了!你知道我等你好久好久了嗎?」

  沛恩點點頭,笑道:「我們的幸福,也會持續到很久很久以後的,不是嗎?」

  「我非常同意,老婆。」

  他在心底計劃著要趕緊將她娶進門,而且這一次的婚禮,他一定要找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安安穩穩地和她交換誓言、戒指,絕不容許再有任何意外發生!

  江承顯抱緊她,狠狠地在心裡發誓……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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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16 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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