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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浣紗 -【幸福,蔓延中(第二眼情人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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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27 23:08:56 |顯示全部樓層
唐浣紗 - 幸福,蔓延中(第二眼情人之一)

在被診斷出得了胃癌末期、人生絕望又發現男友劈腿的夜晚,
童采婕發現自己竟然是威力彩的頭獎得主──獨得十五億獎金?!
真諷刺!節儉度日的生活終於要結束,可現在有錢沒命花又有何用?
她看開了,瀟灑丟棄舊感情出國享受人生,可以的話來段新戀情也不賴,
但卻在國外巧遇兒時鄰居,還被帥氣的他認出是當年的牙套妹!
延續不對盤的回憶,她躲他都來不及了,根本不想理他,
只是脫離了尷尬年歲,這回異國重逢,他的體貼溫柔竟令她心動,
時間所剩無幾,她真能不問未來地愛上一回嗎?
宮仲翼一直記得童采婕,也記得她自卑的醜小鴨發言,
事實上他從不覺得她醜,也認為過去清麗的她比誰都亮眼,
多年不見,她出落得更美、也更讓人心動了。
然而兩人即便再親密,渴求承諾的卻只有他一人,
尤其幾夜繾綣之後,她竟突然拋下自己不告而別!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無論天涯海角,他一定要把她追回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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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27 23:09:3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這不是真的,不是!

  不可能!

  醫院旁的公園裡有三三兩兩的人群;熱戀中的情侶依偎著散步談心;幼稚園的孩童快樂地奔跑追逐;悠閒的銀髮族坐在樹下下棋聊天……好一幅歡樂景象。

  可坐在鐵椅上的童采婕臉色發白。今日陽光普照,氣溫接近三十度,她卻全身發冷,惡寒由腳底不斷往上竄。

  她的手緊握著一罐咖啡,想喝一口讓自己鎮定些,可亂哄哄的腦子不斷迴響著一個小時前在醫院裡的對話。

  「很遺憾,胃癌發現得太晚,動手術切除也來不及了,手術的風險也太大,不到一成勝算。而且,很有可能會死在手術檯上……」

  當時的她宛如五雷轟頂,恍惚間又聽到…….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進行化療,效果非常有限,而且會帶給病人的身心很大的痛苦,在身心的雙重壓力下,反而會加速癌細胞的擴散,我們並不建議。」

  「那……我還剩下多少時間?」

  醫生沈默了半晌。「每個人的身體狀況不同,沒有一定的時間。有些患者存活一年,也有些人存活半年,甚至有人只有三個月左右。」

  三個月?半年或一年?她居然只剩下這些日子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醫院的,只聽到耳邊又飄來一句。「童小姐,請妳堅強,這段時間儘量去做自己想做、讓自己快樂的事,不要留下遺憾。」

  接下來醫師彷彿又說了與病情有關的事,可她完全聽不到了……

  握住咖啡的手猛力縮緊。為什麼?為什麼?

  老天爺,她才二十四歲啊!

  正是如花燦爛的年華,她還有好多好多想做的事,好多夢想等待實現,好多地方想去探索,她都還沒好好地認識這個多彩多姿的世界……

  她早就替自己做好規劃——大學畢業後先努力工作,盡全力在事業上衝刺,好好存錢;和男友廖育祥穩定交往,希望能在二十八歲以前結婚,畢竟她是傳統的小女人,非常嚮往一個溫暖的家庭。

  尤其她很早就被迫自立,母親逝世後只能跟父親相依為命。為了減輕家裡的負擔,她半工半讀完成高中、大學學業,看盡世間冷暖的她,比誰都渴望家庭溫暖。

  她認為人生掌握在自己手中,也一直努力地朝夢想前進。從事婚禮統籌的她很早就在相關行業打工,從小妹開始做起,大學畢業後直接進入婚顧公司當助理。

  助理的工作非常瑣碎,任何雜事都一手包辦,儘管每天下班後都累得半死,但她還是拖著疲憊的身軀繼續進修,利用時間接連考取新娘秘書認證以及花藝設計執照,不斷參與專業知識的研習,只要有研修課程,都會排除萬難參加,期望能在公司的升等評鑑中獲得肯定。

  她期許自己可以早點獨當一面,在這個行業嶄露頭角,然後細心地經營和育祥的感情,一起打拚買房子。將來,她希望為他生下兩個健康可愛的小寶寶,她會是個任勞任怨的好太太、好媽媽,而他們的孩子會在最快樂的家庭中成長。

  但現在……一切都幻滅,一切都碎了!

  采婕苦澀地牽動唇角。多可笑,只可惜她笑不出來……二十四年來不間斷的努力,居然敵不過在醫院的十幾分鐘,那宣判宛如一把利刃,狠狠地斬斷她所有的夢想。

  這一陣子她老是腸胃不適,吃什麼都沒胃口,有時還會有點胃食道逆流,甚至胃痛或猛拉肚子。

  她原本不以為意,想說應該是這陣子工作太累了。直到前幾天和姊妹淘書帆聚餐時,突然胃痛到臉色發白、直冒冷汗,嚇得書帆催促她務必要來醫院檢查,她才肯來就醫。

  她真的以為只是小毛病,猜測醫生應該會開個三天的藥給她,然後叮囑她多休息就沒事了。原本還盤算聽完檢查結果後,就直接回公司,因為還有一個案子做不完,得加緊趕工;晚餐也別浪費時間去外面吃了,就跟以前一樣帶個三明治進公司打發一餐;今晚繼續挑燈夜戰、晚點睡,然後明天一早還要搭高鐵去台中,有一個客戶要接洽……

  她淚眼朦朧地望著藍天,陽光如此溫暖,但有沒有一絲光線是可以給她的?身邊的人都在歡笑,可往後的她還有笑容嗎?還有一分鐘的快樂嗎?

  老天爺為何對她這麼殘忍?她做錯了什麼?才上高中不久就慘遭家庭變故,單純的父親因替人作保而一夕之間失去泰半家產,他們不得不賣掉房子倉皇搬走,窘困度日。

  而後,母親因受不了打擊而鬱鬱寡歡,終至癌症纏身,沒多久就撒手人寰。

  她被迫一夕長大,高一開始就拚命去打工減輕家裡負擔,並照顧灰心喪志的父親。考上大學後更是沒日沒夜地兼家教,一天當好幾天用。在工作場合受盡前輩欺凌時,也咬牙忍受,眼淚往肚裡吞。

  她一直告訴自己——吃苦是值得的,上帝很公平,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肯付出,她可以為自己打造出幸福的人生,未來一定有美好的事物等著她,她可以回頭笑看這一切。

  但,上帝真的是公平的嗎?她真的好想大哭又大笑,更想狂吼──老天爺,這-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

  「小莉,過來幫新娘子整理裙擺。」

  一個聲音引起了她的注意,轉過頭,便看到有一對新人在不遠處拍婚紗照。攝影師、燈光助理還有造型師跟在一旁,有人拿著粉撲幫新娘子補妝,另一人則蹲在地上整理白紗的裙擺。

  好美的婚紗……采婕怔怔地望著他們。這套法式禮服唯美浪漫,裙擺上還有手工縫製的蝴蝶結,不過比起那些,最美的還是新娘子嬌豔的笑容。她很在準老公身邊笑得好甜好甜,新郎倌也深情款款地凝視她,為她拂去頰邊的髮絲,動作輕柔,情意流轉盡在不言中。

  新郎倌好像說了什麼,讓新娘子笑得更嬌羞,其餘人也笑成一團,暢快的笑聲宛如串串銀鈴,任誰都感受得出這對新人有多喜悅。

  她眼眶發紅地看著,幾乎無法收回視線……好美的新娘,他們一定會很幸福的!她真的好羨慕、好羨慕……

  學生時代她選修過禮服設計,偏愛簡潔優雅的她,還悄悄為自己設計過專屬的婚紗。在頭飾上,她希望有一個復古風格的蕾絲頭紗,等要成為新嫁娘時,她會為自己一針一線地縫出那層細緻感;接著,禮服要象牙白色,綴著簡單的珍珠,呈現出維多利亞時期的古典柔美;最後,她希望有著長長的裙擺,聽說裙擺越長新娘子會越好命,可以和丈夫白頭偕老……

  白頭偕老……

  「把拔!」一個年約五歲的小女孩跑過來,經過采婕面前,朝一對年輕夫妻衝過去。胖嘟嘟的小手張開得像是一架小飛機,兩根辮子上的蝴蝶結輕盈地飛舞在半空中。

  「萍萍,跑慢一點。」年輕的爸爸笑著,一把抱住女兒後,在原地轉了好幾圈,愛憐地猛親寶貝的小臉頰。「玩了一個下午,該回家嘍!」

  「萍萍來,擦擦汗。」綁著馬尾的媽媽也拿起手帕為女兒擦汗,打開水壺餵女兒喝水,怕寶貝嚐到還叮嚀:「喝慢點,不要嗆到喔。」她輕輕拍著女兒背脊,舉手投足間盡是無限寵愛。

  「馬麻,晚上要吃什麼?」

  「萍萍想吃什麼?」

  「我要吃牛肉起司雙層漢堡和炸雞!」

  媽媽笑著。「真的嗎?可是把拔好像不喜歡耶。」蘋果臉太可愛了,當然要逗逗她。

  「把拔,你不喜歡嗎?」小女孩往爸爸身上挨過去,奶聲奶氣地撒嬌。「不管、不管,萍萍要吃這個!」

  當爸爸的一副快融化的表情,也跟著逗女兒。「這個嘛……還是不太好。不過如果萍萍親把拔一下,把拔就可以考慮。」說著,將女兒一把抱起來摟在懷中。

  小女孩很配合地勾住爸爸的臉頰獻上香吻「啾」,嬌滴滴地問著:「好不好嘛?」

  爸爸和媽媽相視一笑,接著爸爸又指指另一邊臉頰。「不可以偏心,這邊也要。」

  小女孩嘟起紅唇,又在另一邊臉頰上落下一連串的香吻。「把拔,到底好不好嘛?要不要答應萍萍嘛?」

  夫妻倆都笑了,笑容中滿是喜悅。爸爸把女兒舉得老高,讓女兒格格大笑。「好好好,妳是把拔、馬麻的小公主,說什麼都好!走,我們現在就出發嘍!」

  采婕癡癡看著,看著那家人越走越遠,夕陽餘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好長,滿眶淚水再也忍不住地撲簌落下。

  為什麼?她要的真的不多,只是一個平凡的家、一個深愛自己的丈夫,兩人一起撫育共同的寶貝,假日時一家人手牽手到公園玩,看著孩子像天使一樣在腳邊跑來跑去──

  這麼簡單的心願,這麼多人都可以順利擁有,但,為何她童采婕不能擁有?不管是結婚還是生子都與她無緣,更遑論和心愛的人一起享受慢慢變老的幸福……在旁人眼底是平凡且理所當然的事,對她而言卻遙不可及。

  把臉埋入手掌內,她心碎地痛哭……

  許久,哭到聲嘶力竭的她終於疲憊地擦乾眼淚,拖著遊魂般的身軀往前走。

  從下午到現在,她滴水未進,腦子裡有太多思緒複雜地糾纏著。

  今後該怎麼辦?她想……明天就辭職吧。雖然很喜歡目前的工作,但她可能只剩三個月或半年、頂多不超過一年的壽命,她還有好多好多想做的事,不該繼續在辦公室內虛擲人生。

  這幾年下來,她也存了一點錢。很早就注意理財訊息的她買了幾支穩健型資金,都有不錯的獲利,原本她還打算再工作兩年,就利用那筆錢出國進修;要不,繼續存下去,當成買房子的頭期款也很好──

  不過,現在她就盡情地享受這筆積蓄吧!自從家裡發生變故後,她就很節儉,不管吃穿用度都以省錢為最高原則,無論看上什麼衣服、鞋子,都忍下物慾,既然剩下的日子不多,她該好好地滿足自己、補償自己了。

  誰知道她可以撐到哪一天?醫生不敢給她答案,也許一個月後她的病情就會急遽惡化,那麼那些辛辛苦苦存下的錢到底還有什麼意義?

  采婕越想越心酸,還記得大學時代的同學Judy,就是旁人眼中的超級好命女。家境優渥,畢業後上班似乎只是為了打發時間,每個月的薪水也都痛快地花個精光,一年還出國至少兩到三次。

  每次看到Judy打扮得光鮮亮麗,名牌包包和鞋子搭配得完美無缺,只要一出場就是男人愛慕、女人羨慕的對象——她也是目露欣羨的那群人中的一員。

  而每次聚會,聽Judy眉飛色舞地聊起最近又到哪個國家玩、有什麼新的見聞時,她也總是想到自己何嘗不想出國玩?但不得不考慮經濟問題,無法像Judy那般恣意地一擲千金,仍面不改色。

  幾個月前,她聽說Judy已經飛到歐洲,打算先在那邊痛快地玩個半年,再到巴黎留學兩年,學費和生活費全由開大公司的父親無限供應。她看到Judy的臉書上滿是希臘、英國、義大利、荷蘭、丹麥、西班牙……各地的相片,相片中的Judy穿著最時尚的新裝,跟一群外國友人玩得好開心,整個人神采飛揚,儼然就是毫無煩惱的天之驕女。如果說她有煩惱,應該也只是長出一顆青春痘吧?

  之前,采婕還一直感慨,不知自己何時也能像Judy般痛快地花錢、隨心所欲地購物,從頭到腳好好打扮自己;再到國外玩一陣子,看看這個世界最新鮮、最有趣的一面,快樂地擁抱異國風情。

  而今,她終於可以恣意地花錢,不需再壓抑,不用去管這筆錢應該省下來當期屋頭期款或生活費……但,卻是在這種情況下……

  鼻頭一陣發酸,她猛力搖頭想驅走負面情緒。夠了,事已至此,哭泣也沒有任何意義,更沒有絲毫幫助!

  前方就是巴士站了,她緩慢地走過去,打算等車返家,好好整理自己的心情,卻看到旁邊一家彩券行門口有幾個歐巴桑正坐著,邊拿著扇子搧風,邊熱鬧討論。「馬上要開獎了,新聞說這次獎金上看十五億耶!」

  「二十五億?哇,真是瘋狂!昨天我來買的時候就大排長龍,我還以為這次大概十二億左右,沒想到台灣人真猛,居然飆到十五億!」

  「哈哈哈,台灣人算什麼,聽說香港還是大陸的人來包牌,一下就是數十萬甚至上百萬;還有公司的上班族集體包牌,人人都想拚一把。這筆錢實在太誘人啊!只要賭贏了這輩子就是鑲金又包銀啦,好命到翻過去!」

  什麼十五億?采捷有些疑惑,隨即又會意過來。好像是威力彩前幾期都連續槓龜,所以這一期的獎金會到十億以上。昨天上午,公司就有幾個人起碼要一起湊錢包牌,似乎還湊到了好幾萬。

  平時她根本不買這個,也沒太大興趣,畢竟她從小到大都沒啥偏財運,不管是尾牙還是抽獎,永遠沒她的分,連對發票也很少對中,她早就看清自己只能腳踏實地、認認真真地賺辛苦錢了。

  不過昨天傍晚她外出買便當時,正好經過一間彩券行,當時排隊的人不算多,她也不趕時間,便拿出兩百塊買個兩張湊興。一張是電腦選號,另外一張則信筆圈選七個數字——2、7、8、31、32、24、34。

  她是七十八年次的,生日七月三十一日,拆開後變成三個數字。剩下三個數字原本要填上育祥的生日,不知為何,卻突然興之所至地寫下自己的三圍──32、24、34。

  最後一個特別號實在想不出來,嗯……她家住二樓,那就圈2吧,隨便啦。

  買了便當後,她就回公司繼續忙碌,要不是這回聽路人聊起,壓根兒忘了這件事。

  歐巴桑繼續聊天。「十五億耶!天啊,我要是中了就高興死了,這輩子就好命地躺在家裡,什麼事都不用做,還要馬上去環遊世界,不管買什麼眉頭都不皺一下。妳說,如果妳中獎了打算做什麼?」

  「哈哈哈,當然就是每天痛快地花錢、花錢、花錢!每天最大的煩惱應該就是錢怎麼都花不完,金條還堆到家裡,連路都沒得走。除了這個,我還要馬上搭著私人飛機帶全家人出國度假,直接買愛琴海上的小島好命地曬太陽,三個小孩一人各送一棟在大安區的頂級豪宅,不夠的話一人兩棟也可以。誰生了孫子或孫女直接包紅包一千萬,讓我看得超順眼的,還可以直接給五千萬,哈哈哈!」

  「對對,我還要直奔百貨公司大採購,進去LV或香奈兒那種貴森森、平常根本不太敢入的店,以最優雅的態度、最平淡的語氣說:『除了門口的腳踏墊不要,其他通通包起來,按這個住址送到我在陽明山上的別墅。要去之前記得先打電話聯絡警衛,因為豪宅有數百坪,怕你們迷路。』」

  「哈哈哈,妳真是想錢想瘋了,作白日夢吧妳!唉喲,開獎了、開獎了,別吵。」

  原本嘻嘻哈哈的歐巴桑們瞬間安靜,手裡都拿著好幾張彩券聚精會神地凝神細聽。

  而原本就認為自己一定會摃龜的采婕,也因為閒著也是閒著,再加上液晶告示牌上註明公車還要十分鐘才會抵達,於是慢吞吞地打開皮包,拿出差點遺忘的彩券。

  彩券剛拿出來,便聽到主持人喊著:「現在第一個號碼出來了——34號!接下來是31號!然後是8號!」

  34?31和8號?采婕有些興趣了,挺幸運的喔,已經中了三個耶!呵呵,不錯,中三個號碼好像是一百塊吧?她是沒什麼概念,但應該有回些本吧,至少也心滿意足了。

  沒想到又聽主持人道:「下一個號碼是24號!」

  24?

  采婕有些意外,沒想到她第一次買威力彩就好運旺,中第四個了,四碼是多少錢?

  她拿著彩券自言自語。「不會連第五個號碼都中吧?」

  「接下來的號碼是32號!」

  32號?

  這下她真的懷疑自己聽力有問題了,中了五個號碼?她是走了什麼偏財運?

  耳邊又傳來一個聲音。「第六個號碼也出現了,是7號!」

  7?

  她怔怔地瞪著手上的彩券——不會吧?也有7號?!

  這這這……中了六個號碼?天啊,居然中六個?

  這是二獎嗎?如果是的話,就算沒有上億可能也有幾千萬吧?幾千萬?!

  她深吸一口氣。這是真的嗎?她有這麼好運?

  現在,只剩最後一個號碼。

  怦怦怦、怦怦怦,她的心跳快到不可思議,好像突然被人拖去坐雲霄飛車,只能緊盯著螢光幕,看著最後一個彩球滾出來──

  主持人大喊:「最重要的第二區特別號也開出來了,是2號!」

  她真的要昏了——手上彩券的最後一個數字,就是2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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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27 23:09:48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章

  一瞬間,她的腦袋一片空白,耳朵內嗡嗡亂叫……心跳已經快到她幾乎無法負荷,握著彩券的手不斷發抖。

  不可能吧?

  她懷疑是自己聽錯了,但,就算聽錯,螢光幕上明明打出這七個數字,還是她同時眼花又聽力出錯?

  努力睜大雙眼,目光在彩券和螢光幕上來回穿梭好幾次,一遍又一遍確認2、7、8、31、32、24、34。沒有錯,真的是這七個數字,她最熟悉的七個數字,生日加上三圍再加上她住的樓層!

  也就是說,她——中了威力彩,獎金高達十五億台幣!

  不可思議,從小到大她一直認為自己毫無偏財運,尾牙抽獎時常常連一百元的安慰獎都沒抽中,可生平第一次中獎居然就是威力彩?!

  而且是十五億!

  她頭暈目眩,根本無法思考……嚴重懷疑自己是在作夢,狠狠地捏了捏手臂一把。

  好痛!

  是真的,不是作夢!

  她呆呆地看著手裡緊握成一團的彩券,又望著身邊議論紛紛的歐巴桑們,眨眼又眨眼,很難理清現在是什麼心情。

  中大獎的人會有什麼反應,會開心地尖叫、歡天喜地或是喜極而泣嗎?

  但,她覺得好不真實,整個人彷彿飄在半空中,無法將這件事跟自己連接起來。

  那一瞬間,更深沈的悲傷湧上心頭……老天爺,今天究竟是什麼日子?

  幾個小時前,她在醫院裡聆聽醫生宣佈自己得了癌症;此時此刻,她卻得知自己中獎,還不是兩百萬或是統一發票那種一千萬——而是十五億!

  十五億!15的後面到底有幾個零?普通計算機按得出來嗎?

  就算有十個人一起中頭獎,但十五億分下來,每個人應該也有一點五億吧。

  她居然是億萬富翁?!

  長期省吃儉用、買衣服最喜歡特價二九九的童采婕,在轉瞬間變成億萬富翁?

  可,卻是在她知道自己得了絕症之後。

  「哈哈,哈哈哈……」突然間,她無法抑制地大笑,可緊接著卻掩住臉嚎啕大哭。

  她受夠了!老天爺一定是在整她,她只想快點回家好好睡個覺,一覺醒來後發現這只是一場夢,她沒有中威力彩,更沒有得絕症!

  好諷刺啊!一個性命只剩半年左右的人,要這些錢能做什麼?拿這些錢能買回健康嗎?能換回她的寶貴性命嗎?

  如果沒有得絕症,此刻的她鐵定會大叫,立刻打電話通知育祥和書帆出來,然後三人抱在一起大叫大笑,分享這份喜悅;接下來再喜孜孜地和育祥籌備婚禮,提前展開最幸福的新婚生活。

  此外,她還要衝回南部看爸爸,開心地抱住他說女兒有錢了,可以將他照顧得更好,好好善盡孝道。但現在,她到底要這筆錢做什麼……

  太可悲了,她乍看之下富有,實際上,卻是個最淒慘的窮人啊!

  沒有健康一切都是空……除了空還是空!

  路旁的歐巴桑過來安慰她。「小姐,妳別哭啊,是不是買很多結果半張也沒中?不要傷心啦,就當做公益嘛。我上次也玩很大啊,把兩個月的菜錢都砸下去,結果竟然只中兩百塊,我老公還氣到差點跟我離婚呢。」

  「就是啊。」另一人也安慰她。「妳就當這次是學個教訓,下次不要買這麼多就好了,以後還是有機會中獎嘛。」

  采婕無法言語,胡亂點頭後離開那群熱心的歐巴桑。她受不了,真的要瘋了,她要立刻攔車離開!

  她快速走到紅磚道暗處,一邊整理淚痕斑斑的臉,一邊想看有沒有車,卻正好望見停在路邊的一輛BMW跑車旁站著的一對男女,盛裝打扮的女人非常激動地抓著男人,哭喊著。「我做得還不夠嗎?你到底是嫌我哪裡不好?為何不要我?為什麼?為什麼!」

  一身華服的女人有著非常精緻的五官,是典型的美女,但此刻那張美麗的臉龐卻哭得肝腸寸斷,讓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心底湧起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悲戚……她不知道外貌美的女子遭遇了什麼問題,但此刻,她的心底一定和自己一樣萬念俱灰、了無生趣吧?

  她將目光轉向一旁的男人,卻詫異地張大眼睛。

  不會吧?

  Oh~~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該說她的運氣太爛還是太好?同一天中上億威力彩,卻又被宣判得到絕症,更慘的是還在最落魄時遇到非常不想見的人。

  宮仲翼!

  這個名字代表她童年的陰影!

  她小時候家境不錯,住在一個高級住宅區,那時宮仲翼就是她的鄰居。兩人從小學開始就讀同一所學校,甚至連她國中被父母安排去唸私立的聖心中學時,他們還正好被分到同一個班級。

  那社區的住戶感情很好、往來密切,宮仲翼從小就資質優異、允文允武,在各方面的表現也都出類拔萃,街坊鄰居只要一提起他,莫不豎起大拇指頻頻點頭、讚譽有加。

  偏偏她從小到大都是個醜小鴨,一直戴著醜不拉機的厚眼鏡,身材瘦小加上功課一點也不出色,和他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

  社區裡的孩子雖然不少,但是同樣就讀國中的就只有他們兩個,再加上兩人每天都要站在同一個地方等公車,自然會被鄰居一直拿來比較。她爸媽聽久了也覺得很沮喪,搖頭嘆氣說明明都是同年紀的孩子,怎麼會差這麼多?

  所以,對正值敏感青春期的采婕而言,宮仲翼的存在根本就是不折不扣的惡夢!

  更慘的是,那時的她不僅看起來很土,還因為要矯正牙齒,戴了整整兩年的牙套,鄰居都笑著叫她牙套妹,整個青春期對她而言簡直是慘不忍睹、度日如年!

  其實她也知道這不關宮仲翼的事,事實上他們之間很少交談,從小就男生一圈、女生一圈各玩各的,沒什麼交集。

  他對任何人都很有禮貌,也不會在她面前擺出好學生的優越感,只是當時的她看到他就一肚子鬱卒,好希望他能突然被外星人抓走,永遠不要回地球!

  後來……他當然沒被外星人抓去做研究,反而是她在要升國三的那一年,因父親的職務變動,舉家搬到南部。當時的她還好開心,很慶幸終於可以擺脫這個男孩,不用再當襯托他的醜小鴨了。

  這麼多年來,她幾乎已經忘了這個人,然而乍見之下,昔日的「童年陰影」又全部湧上心頭,讓她回想起彼時那個笨拙土氣、戴著醜斃牙套的自己!

  唉……老天爺真殘忍,就是要試試她在一天之內究竟可以承受多少,對吧?

  藉著昏黃的光線,她細細打量成長後的宮仲翼。學生時代的他就很高,現在至少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更是顯得英挺卓絕。寬肩窄臀,加上東方男人最渴求的筆直長腿,他所擁有的,簡直是標準的男模身材。

  此外,他的長相也隨著年齡增長變得更加有型。修剪整齊的短髮突顯出深邃的五官;端正的濃眉隱含著不羈的弧度;高聳的鼻樑說明他的自負固執;闃黑如海的星眸閃著難測的光芒;微抿的薄唇看起來有些危險……總而言之,整個人散發著不容忽視之氣勢。

  儘管不太願意,但她不得不承認,多年不見,他竟比記憶中的還要帥氣,是那種一出現就讓女人目光追逐的男人。

  在她默默評判他的轉變時,車旁的美女仍哭得淚如雨下,宮仲翼卻面如冰霜,扣住她的手,沈聲喝道:「不要再鬧了!上車。」

  「不要,我不要回家!」女人發瘋般地尖叫,接著猝不及防地揮出一巴掌。「宮仲翼,我恨你,到死都恨你!我永遠詛咒你這種狼心狗肺的混蛋!你下地獄吧!」

  哇,呼巴掌了?她實在很不想盯著別人看,尤其還是一對吵架的情侶,但那個女人吵得那麼起勁,她又攔不到車,真是想不注意也難啊!

  淚流滿面的女人彷彿完全喪失理智,甩了巴掌還想繼續,卻被宮仲翼一把扣住,狠狠地斥喝:「鬧夠了沒?」

  他的聲音不大,卻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讓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嗚嗚……」女人倒退一步,似乎嚇到了,卻還是哭泣不休。

  這時,路邊另一輛閃著暫停燈的黃色跑車下來另一個短髮女人,一把拉住她。「Rose!好了啦,不要再鬧了,跟我走。」

  「妳別拉我!」女人大哭大叫,被朋友拉上車之前還頻頻回頭大吼:「我恨你!你一定會後悔的,你會發現我才是最愛你的,到時候你會哭著來求我……」

  女人終於被塞入車內帶走了。采婕看到宮仲翼也面無表情地轉身坐入BMW的駕駛座,瞬間揚長而去。

  沒戲看了……她意興闌珊地跟著轉身。此時,一輛閃著空車標誌的小黃也正好往她這邊駛來,她伸手攔下。

  還是去找育祥吧,此刻她只想見到他!

  ※※※※

  「我已經在計程車上了,大概十五分鐘後會到你家。對了,廖育祥,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跟你女朋友分手啊?」計程車後座的Rita不滿地嘟著嘴。

  廖育祥懶洋洋地躺在住處的沙發上,一手拿著遙控器,另一手持著手機繼續情話綿綿。「寶貝,別急嘛。我說過給我一點時間,我自然會處理好,妳要知道我最喜歡的就是妳啊。」

  Rita越講越不滿。「那你說啊!每次叫你來公司接我,都還要偷偷摸摸的……奇怪了,我可是光明正大地交男朋友,就算你現在是童采婕的男友又怎麼樣?你就快點拋棄她跟我在一起啊,拖拖拉拉的!」

  「好好好……別生氣了。妳不是說過下個禮拜想連休三天去香港度假嗎?我已經訂好機票和酒店了,而且還是住在最高檔的半島酒店喔,有無敵海景耶!我們可以躺在浴缸內邊欣賞海景,邊洗鴛鴦浴喔。」

  半島酒店的鴛鴦浴?Rita總算轉怒為喜。「哼,算你識相,那你要怎麼跟童采婕說?」

  「就先騙她說我要到香港出差,她很信任我,不會問這麼多的。我會帶妳到處玩,還會讓妳去Tiffany,給妳選個最喜歡的禮物,現在妳相信我最愛的人是妳了吧?咱們先好好玩玩,別想煩心的事……」

  門鈴響了,講得正眉飛色舞的廖育祥疑惑地道:「Rita,妳先等一下。」

  他走到玄關揚聲問著:「哪位?」

  門外卻傳來最熟悉的聲音。「育祥,是我,我買了很多東西,幫我開門。」

  采婕?!

  廖育祥嚇呆了。「妳怎麼會突然跑來?」

  「我有事要跟你說。育祥,你不幫我開門嗎?」她有這裡的備份鑰匙,但此刻兩手都提了購物袋,實在騰不出手。

  「呃……等一下。」

  情況緊急,他已經嚇出一身冷汗,只能壓低嗓子對Rita道:「我待會兒再打給妳。」

  他匆匆打開門,采建立刻步入屋內,把購物袋全放在桌上。「你最喜歡的加拿大進口櫻桃和日本頂級蘋果。」這是育祥最愛的,由於價格較為昂貴,以前的她可能會遲疑要不要買,但此刻她只想儘量對身邊每一個人好。

  「好……」他神色不安地接過來。「今天怎麼直接跑來?妳不是要過來前都會先打通電話嗎?」

  「我突然很想見你。」她語氣落寞,幽幽地看著這個交往五年的初戀男友。「育祥,你愛我嗎?」

  「呃……妳今天是怎麼了?」采婕是個低調的女孩,從來不會把情啊、愛啊掛在嘴邊,今日的她好反常。

  她的眸光染上薄霧。「告訴我,你愛不愛我?」

  「當然愛妳啊。」

  「謝謝。」她露出一抹燦爛中帶著淚光的笑,抱住他,抱得好緊好緊,期望能在他身上找到撐下去的力量,讓她覺得自己不是孤軍奮戰,不再那麼不安……猛力地深呼吸,她告訴自己不要哭。她已經哭夠了,剩下的歲月裡她只想把最好的一面留給心愛的人,她希望往後的每一天都是歡笑,不是淚水。

  「采婕,妳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廖育祥覺得她神情反常,一邊又在心底害怕計程車上的Rita隨時會到,偏偏他又不能在采婕面前打給她或傳簡訊——啊啊啊!萬一這兩個女人碰頭,那全毀了!

  他打算找個藉口儘快把采婕送走,就說自己得感冒,頭痛欲裂要早點睡。她不是多疑的女人,一定會相信的。

  兩人坐在沙發上,她把小臉埋入廖育祥的胸膛,竭力隱忍想落淚的衝動,半晌後,才抬起臉,瞬也不瞬地看著他。「育祥,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得了很難治的大病,治病過程耗時且漫長,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嗎?」

  廖育祥一愣。「妳是怎麼了?今天竟然問這些怪問題?不過,妳真的生病了?有看過醫生嗎?」

  她思索了一會兒才道:「我剛看過醫生,這個病的確不太好治,比較費時,所以我打算辭掉工作。」

  她不想全部瞞他,畢竟日後她的體力會越來越差,很多症狀都會出現。但,能多瞞一天就是一天,她不要他現在就跟自己一起煩惱。

  「啊?要辭掉工作?」他面有難色。「那妳的收入怎麼辦?我們一起開的那個共同帳戶,每個月都要存入一筆錢耶。」

  他很沒有金錢觀念,為人又海派,朋友聚會時喜歡當老大付錢;看到剛出的3C產品,又會毫無抵抗力地貸款買下,因此常常一到月底就鬧窮。為了兩人的未來,采婕在一年多前便開了一個共同帳戶,約好兩人領到薪水後各撥一筆錢存入,當作未來成家的資金。

  「……」她怔然無語,沒料到會聽到這種答案。聽到她生病,他為何沒有半句關心的話?也不詢問是什麼病,哪裡不舒服,卻只關心錢的事?

  算了,應該是他最近工作壓力比較大,日後等他工作不忙時就會關心她吧。采婕要自己別在意。「別擔心錢的事,我有一點積蓄,應該不是問題,每個月我依舊會固定轉錢進去。」她在心底自我解嘲,自己應該是最窮的億萬富翁,窮得只剩下錢!

  當然,她會告訴育祥中威力彩的事。她知道他一直很想要自己創業,老是說懷才不遇,替人工作好辛苦又看不到未來。她想資助最心愛的男人達成他的夢想,不管他有什麼計劃,她都百分之百支持。

  而且,育祥也常說,想買個大房子,把南部父母接上來一起住,還有他那幾個弟妹;現在,她有足夠的能力替他完成心願了。明天兩個人就去看房子吧,如果他想幫弟妹另外購屋,她也會全力支援。

  當然,她永遠不會要求他娶她。她已經不久於人世,只希望他能陪伴自己走完剩下的人生,讓她了無牽掛地離去,不願耽誤他的終身幸福。

  「育祥,我還要跟你說一件事,今天我中了……」她深吸一口氣,話還沒說完,門外卻突然傳來門鈴聲和一道嬌嗲的嗓音——「育祥,我到了,開門。」

  啊啊啊~~完了!

  他在心底哀號,根本不敢看采婕。而采婕則是很疑惑,望著他問:「你有朋友要來?」

  門外的Rita繼續喊著:「廖育祥,你在幹麼?快開門。」

  這個聲音……采婕認出來了,這是公司同事Rita的嗓音,她每天都跟她一起共事,不可能認錯。但,為什麼?

  看著育祥又青又白的臉色,采婕猜測到最可怕的答案,卻又不敢置信。

  他傻在原地不敢動彈,她則自己站了起來,筆直地走到玄關開門。

  門一打開,Rita已經嬌滴滴地抱怨。「哈尼,怎麼這麼慢嘛?啊──」

  Rita也看到采婕了。後者臉色一直發白,看著Rita又看向育祥。「妳……為什麼會來這裡?」Rita和她雖然是同事,但兩人互動一直不多,如今她卻突然出現育祥家裡……

  Rita倒是毫不畏懼地瞪著采婕,她等這天早就等很久了,便大搖大擺地走進來,示威般地挽著廖育祥的手。「妳都看到了,難道還不明白?反正事情就是這樣,他真正愛的人是我,而不是妳。你們在談分手吧?談完的話,妳也可以走了。」她反客為主地下起逐客令。

  采婕無法置信地看著男友,他卻只是心虛地避開她的視線……

  神啊,讓我當場消失,人間蒸發吧!生性懦弱的廖育祥夾在兩個女人之間,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看見男友的反應,尖銳的刺痛瞬間由她腳底往上竄。她聽到自己開口,但嗓音好艱澀。「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還是吭都不敢吭一聲,Rita則好整以暇地坐在沙發上,悠哉地回答。「妳就別為難他了,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妳。我跟他在一起有一陣子了。之前公司不是辦聚會嗎?他來接妳的時候,順便送我一起回家,一、兩次就熟了,我們兩個很有話聊,然後他發現最愛的人其實是我!呵……反正緣分就是這麼一回事,妳就快點放手,乾脆點!」

  痛楚一點一滴地滲入她全身的細胞。居然是這樣?他幫忙送她的同事回家時,竟直接送到床上了?他為何要這樣背叛她?

  直到這一刻她才恍然大悟-——難怪這一陣子約會時常常感覺育祥心不在焉,上次約好了一起去墾丁春吶,他卻臨行取消,說什麼公司突然要加班。可數日後巧遇他同事,她無意間聊起加班的事,同事卻一頭霧水,他還堅稱是同事健忘。

  她也明白了為何常常吃飯吃到一半,他就躲到一旁去打電話或傳簡訊,甚至說客戶有狀況要處理,要他馬上趕過去。

  心好痛……她是這麼相信他啊!不管他說什麼,她都百分之百信任,還很心疼他工作壓力大,只想給他全力的支持,但,他卻以這麼醜陋的事實來回報她的信任,他到底把她當什麼了?玩弄在手掌中的三歲小孩嗎?

  她冰冷如刀的眸光看得廖育祥好心虛。「采婕,呃……我可以解釋的,我只是一時糊塗,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

  他可不打算跟采婕分手,那些話只是拿來騙Rita的。他心底很清楚,采婕才是適合結婚的好女人,Rita雖然美豔又風情萬種,但揮霍無度、沒有金錢觀念,只適合玩玩,時間到了就該拍拍屁股閃人。

  可采婕就不一樣了,她的薪水雖然不是很多,但挺會存錢理財,這一點讓他很滿意。畢竟台北居大不易,想要買房子的話,娶采婕可以分擔一半的錢,而且她也不囉嗦,不會管他太多,只要他小心點,就算婚後也可以逢場作戲風流一下,呵……多讚啊!

  「廖育祥,你在幹什麼?」一旁的Rita氣沖沖地質問。「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說,你只愛我一個,對她已經沒感情了?還說什麼就算結婚了,她在床上一定像條死魚般讓你倒盡胃口、碰都不想碰,既然如此,你現在是在說什麼鬼話?」

  采婕身軀一震,慘白了臉盯著他。「她說的是真的?」

  「我……」被Rita狠狠一瞪,他氣勢瞬間弱了一大半,支支吾吾的。「我我……那個……」

  「你什麼你?」Rita河東獅吼地命令。「快點跟她把話說清楚!告訴她,你早就對她厭煩了,跟她說我們下個禮拜要一起去香港玩三天,在半島酒店快樂逍遙!廖育祥,我可警告你別想唬弄我,本姑娘可不是好欺負的!」哼,這男人想溜?門兒都沒有!向來只有她甩男人,沒有男人可以先甩開她!

  最後一絲希望完全在眼底熄滅,她漆黑的眼眸只剩一片灰燼,絕望地咬著下唇,冷然道:「廖育祥,我們到此為止!」

  說完,她毅然決然地往門口走。她受夠了,今天算是徹徹底底地看清這個男人了——這個她愛了五年、曾經想託付終身的男人!

  「采婕,等一下……」他慌亂地追出來。「別這樣,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其實我愛的是妳啊,妳也明白的,對不對?」

  他一拉住她,她立刻斥喝:「別碰我!」

  「采婕,聽我說,我們可以忘了這件事重新開始,我想妳應該有這個度量……」

  「我叫你放手!」他的手才觸及她,就使她反胃,她不會再讓這麼噁心懦弱的男人碰自己了!

  「妳別生氣,再給我一次機會……」廖育祥仍不死心地求道。

  「放開!」實在掙不開他的拉扯,她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同時抽回自己的手,頭也不回地離去。

  「采婕,不要走……」

  偷腥的廖育祥永遠想不到——自己居然和十五億錯身而過!

  ※※※※

  一週後。

  「叮叮——」咖啡館入口處懸掛的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一陣香風襲來,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鎖住推門而入的長髮儷人。

  從原本的長直髮變為迷人的大波浪鬆,並挑染成最襯白皙肌膚的酒紅色,采婕的一張鵝蛋臉上化了精緻合宜的淡妝,身上則是一襲U領及膝洋裝,合身的剪裁襯托出她纖細但玲瓏有致的身材,裙擺不規則的設計,讓她在行走間更是飄逸出塵。

  在耳朵上,她配戴了小巧的水晶耳環;頸上則是一條由海藍寶石、月光石、茶晶和綠橄欖石組合而成的項鍊,不同寶石切割為不同圖案,在燈光折射下光芒各異、非常搶眼。

  在她腳下的,是Jimmy Choo夏季新款的高跟涼鞋,這牌子的女鞋設計得非常性感,簡直是藝術品,不少名媛貴婦都是忠實粉絲,很多國際巨星在走星光大道時,也喜歡以它來搭配晚禮服;在她身上,則是以一雙美鞋搭上Miu Miu的馬卡龍色系新款包包,讓整個人看起來明媚俏麗。

  最後,她還噴了點VeraWang的花漾淡香水,她喜歡這低調而自然的花香。

  「采婕,這邊。」書帆向她招手,發現好多男人都在看剛入門的她,畢竟美女怎麼看都賞心悅目啊。

  「哇,妳真的越來越美了!」她一坐下,書帆就發自真心地讚美。「前天跟妳出門時,就覺得妳像是變了一個人,今天也穿得好有品味喔!尤其是這麼美的薄荷綠,就是要這麼嬌嫩的肌膚才襯得出好氣色。我早說過妳的五官很清秀,肌膚底子又好,又白又Q嫩,不輸宋慧喬,只是妳以前很少打扮,常常綁個馬尾就出門,臉上除了潤色防曬乳,幾乎不上妝,太可惜了。呵呵,總算開竅啦,知道要好好寵愛自己。」

  書帆說著說著,不禁有些疑惑。「不過,妳最近是怎麼了?咱們從高中時代就認識,大學又同班,算起來也相識好幾年了,我很清楚妳向來節省,捨不得花這種錢,最近怎麼突然這麼阿莎力?好像只要喜歡的,看也不看價錢就買下!而且,妳還離職了?雖然說以妳的資歷和能力不難再找到好工作,但妳不是說這間公司的升遷制度還不錯,妳還想繼續打拚,怎麼會說辭就辭?」

  「沒什麼。」采婕雲淡風輕地淺笑。「我只是覺得人生其實說長不長,衝久了有時候也該停下腳步休息一下,做一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知道得絕症後,她就想離職了;再加上育祥劈腿的對象居然就是自家同事,更是毫不戀棧地離開。

  「妳說得對!」書帆用力點頭。「人生的際遇真的很難說,誰也不知道老天爺明天會幫我們安排什麼事,但唯一可以掌握在手中的,就是要善待自己啦。

  「說到這個,我就很想宰了廖育祥那個烏龜王八蛋!」書帆的神情轉為氣憤。「沒想到那個爛人居然敢劈腿?劈腿已經很下流了,還劈到妳的同事?混蛋加三千級!妳只賞一巴掌真是太便宜他了,要是我,絕對要打得他哭爹喊娘,至少要拿高跟鞋狠敲他的頭,把他打到連他媽媽都認不出來!」

  采婕可是她最親愛的好姊妹,她認為采婕的事就是自己的事,無法忍受居然有人敢欺負到她的姊妹頭上來。那個姓廖的就不要讓她遇到,不然見一次打一次!

  「算了。」采婕淡淡地搖頭。「分手時我當然很心痛,畢竟是這麼多年的感情,但這幾天冷靜想想,也許感情只能說是緣分,情緣盡了再說什麼都沒多大意義,現在的我只想好好過自己的人生,不願再被他影響心情。」

  心怎麼會不痛?正因為心痛,她才告訴自己更應該好好地活,畢竟眼前的每一天對她而言都無比珍貴,她不想浪費在眼淚中。

  「對,漂亮!不愧是我陶書帆的好姊妹,拿得起也放得下,失去妳是那個王八羔子這輩子最大的損失!」

  「謝謝妳。」采婕覺得好溫暖,上蒼對她還是很仁慈的,在她最無助時,身邊至少還有書帆這個親愛的好姊妹。

  不過關於她的病情……她並不打算告訴書帆,也許日後書帆會發現她的不對勁,但能瞞一天是一天,痛苦她一個人承受就好。

  至於年邁的父親那邊……母親已逝,她又是獨生女,世上的親人只剩他了。但父親在幾年前因失智症一直惡化,早就認不出她這個女兒,當時的她只好將父親送到設備齊全又口碑一流的療養院,雖然收費昂貴,但那裡有專業人士可以好好照顧他,協助他安享晚年。

  過去,只要有假期可以回南部,她一定會先到療養院探望父親。最近她又去了一次,發現父親氣色比以前紅潤,在專業醫護人員的細心照顧下過得很好,也交了朋友,笑口常開,比以前快樂多了。

  這樣就好,知道自己在離開人世後,父親仍能生活無虞,她就放心了。

  雖然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但父親的失智,至少可以讓他不用承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

  書帆又問:「接下來妳有什麼打算?」

  采婕水眸迷濛地望著窗外百花綻放的庭院,緩緩地道:「我不急著找工作,會先休息幾個月,讓自己好好沈澱,可能還會去學點喜歡的才藝課程,不管是烘焙、蝶谷巴特、烏克麗麗、佛朗明哥甚至是肚皮舞、進修外語、塔羅牌……我都很有興趣。」

  剩下的時間,她不想關在家裡胡思亂想,更不想躺在病床上病懨懨地等死。只要還有體力,她都想恣意揮灑最後的活力,寧可在學習中倒下,也不想在病榻上度修地走完一生。

  「那很好啊。」書帆叉起波士頓派。「妳的確打拚太久了,也該讓自己歇一歇。別擔心錢的事,有問題就跟我說,萬一讓我發現妳有困難卻不跟我開口,我可是會翻臉的!」

  「謝謝妳。」采婕真誠地道。「我的經濟狀況還好,先前也存了一點錢,幾個月不上班不成問題。」

  原本她還以為這次威力彩會有許多人中獎,但出乎意料的,頭獎得主居然只有一位,也就是說,她一人獨得十五億台幣!

  在家沈澱幾天後,她到銀行兌獎,扣除稅額後,只在身邊留下一億,其餘那十幾億全數捐給幾個很有公信力的慈善團體。

  一億她也不是全給自己的,她會分成三部分,其中五千萬給父親養老;四千萬留給自己;另外一千萬給書帆。等她走了之後,委聘的律師會找到書帆,並交給她這筆錢。她知道書帆不會想拿她的錢,但她是她在這世上最重要的姊妹,她好想為書帆做點什麼。

  「對了,我十天後要出國,這次打算玩久一點。先去北海道欣賞薰衣草,再轉到京都泡溫泉,接下來飛去首爾,也會去峇里島玩水、等玩夠了再回來。如果妳可以的話就一起出國吧!不用擔心旅費,咱們認識這麼久了,我來付。如果妳喜歡去歐洲,我也可以變更我的行程。我記得妳有護照,護照還沒過期吧?想出去的話將護照交給我,我請旅行社的人幫妳搞定一切。」

  大玩特玩回國後,她會搬回南部陪伴父親,抓緊每一天,珍惜還可以承歡膝下的時光,這也是她這個不孝女最後能做的。

  書帆瞪大眼睛。「哇哇哇~~采婕,妳真的不一樣了。看來妳不變則已,一變真是大手筆啊,簡直讓我刮目相看!呵呵,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妳中了威力彩,發橫財啦!」

  她吃了一口檸檬蘋果派,微笑不語。中威力彩有什麼好?拿得到卻沒命花還被劈腿,到底有什麼好?

  書帆捧著臉哀嚎。「唉……北海道看薰衣草,首爾大血拼,京都泡溫泉,峇里島賞猛男……妳說的每個地方我都好心動,真想拋開這忙碌又苦命的肉身和妳一起飛到全世界啊!不過我沒那個命,最近公司忙死了,我還有一個案子要趕,動作再不快一點,那個母夜叉經理就要變身噴火龍把我生吞活剝了!妳還是自己去玩吧,玩得開心點,美食幫我多吃一點,帥哥當然也不要錯過啦!有豔遇的話千萬不要客氣,直接撲倒再榨乾!哈哈哈!」

  采婕也跟著大笑。「我不會客氣的,這趟一定要玩得瘋狂!待會兒就陪我去大血拼,從頭到腳都要買,記得多幫我挑幾套泳裝,去海島當然不能錯過比基尼。而且妳放心,我會多買一些紀念品給妳,只要是看到好看的,一定會打包寄回孝敬妳。」

  這趟旅行她打定主意要奉行四個字——為所欲為!拋開所有的束縛和顧忌,任性地、恣意地、瘋狂地為自己活一次!

  既然是最後的生命之火,她就要燦爛盡情地燃燒,向人世間證明她曾經來過!

  最好還能……

  采婕略帶羞澀地道:「妳知道我在想什麼嗎?我希望最好還能來場異國戀情,遇到一個讓我心跳失控的男人,帶我談一段不問過去、不問未來、只要現在的戀愛。」

  「真的嗎?」書帆雙眼晶晶亮。「太酷了!有句話說得好『治療情傷最好的方式,就是快點投入下一段戀愛』。為了廖育祥那種爛胚終日哭泣實在太不值得了,既然出了國,當然要來點特別的回憶,異國戀愛最好。想想看,在異國的街道聞著花香,手牽手漫步、情話綿綿,一起坐著喝露天咖啡;在雪白沙灘上偎著他的肩膀,欣賞滿天雲霞、落日美景……那畫面多詩情畫意啊~~采婕,我支持妳,儘管向前衝吧!」

  「妳會不會覺得現在就陷入另一段戀情,有點太快了?」其實她心底還是很遲疑。

  「才不會!」書帆正色道。「愛情只憑感覺,不需要規則,更不用獲得別人認同。誰規定分手後要多久才可以投入下一段戀情啊?兩個人相愛,最重要的是感情,是自己的心快不快樂,而不是別人的眼光。妳啊!老是在意別人眼光幹麼?那樣多辛苦啊,妳又不是為別人而活。」

  書帆又想起什麼。「不過,為什麼妳說只要現在、不要未來啊,聽起來挺悲觀的。」

  「也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以前的我活得太規矩了,就算談戀愛也先把理智放在最前面,考慮很多因素,無法享受愛情最單純的滋味,但人生其實不需要這麼一板一眼,這次我想完全順著感覺走,盡情讓自己瘋狂一次。」

  「哈哈哈,說得好,我贊成!原本我還很擔憂,妳在這種狀況下,一個人出國妥當嗎?看妳這副元氣飽滿的樣子,我就放心了。來,為妳即將到來的歡樂假期乾杯!」書帆舉起果汁杯。

  「乾杯!」采婕也舉杯,玻璃杯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兩個女孩都笑靨如花。

  「對了,還有一件事。」她從地上拿起一個紙袋,遞給書帆。「這是要送妳的禮物,打開看看。」

  「好大一個喔,是什麼?」書帆打開紙袋,瞬間爆出低喊。「啊啊啊,天啊!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要送給我的嗎?不會吧?」

  「紙袋內是Longchamp的最新款小羊皮摺疊包!

  采婕盈盈淺笑。「當然是要送給妳的,我知道妳一直很喜歡Longchamp的設計,尤其對這一款茴香色的特別鍾愛。妳的生日不是下個月嗎?算是我提前送妳的生日禮物,喜歡嗎?」

  「喜歡,當然喜歡!」書帆喜出望外,可隨即又不安。「可是這個很貴,不行!」她用力搖頭。「我不能收,妳上班可是賺辛苦錢,買給自己還可以,買這個給我太浪費了,待會兒我就去店裡退貨。」她小心翼翼地將包包放回紙袋內,不希望好姊妹破費。

  「這是我的心意,跟多少錢無關。」采婕正色道。「這款包包價格雖然不低,但品質有保證,款式又大方,一拿出去非常得體,跟妳的氣質很搭。我堅持不准妳退貨,退貨我會翻臉喔。」

  「這……」她看著采婕嚴肅的表情,總算道:「好啦,我收就是。采婕,謝謝妳,我好開心啊。」她愛不釋手地抓著紙袋。「作夢都想不到我居然能擁有夢幻逸品,呵呵呵……我會好好珍惜的。」

  看著她可愛的笑臉,采婕也好開心,能夠讓身邊的人快樂,這個錢才花得有價值。

  她放下飲料。「既然要大採購,那我們幹麼坐在這裡浪費人生?現在就走。」

  「好。」書帆興奮地雙眼晶晶亮。「走!呵呵呵……Chanel和Gucci快把大門打開,我們來嘍!」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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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28 11:24:13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峇里島。

  晚上十點多,計程車停在Louis Garden度假村門口,采婕下了車。

  她穿著印著熱帶花草圖案的平口小洋裝,兩條細細的帶子交叉綁在頸後,強調出完美的肩頸線條。這件衣服是她吃完午餐後,在餐廳隔壁的精品店意外發現的寶,看到後實在太滿意了,便立刻買下並直接換上,非常適合這裡的海島風情。

  腳下的楔形涼鞋則是她在首爾買的戰利品,當時在東大門一看就喜歡,鞋面以土耳其藍寶石搭配貝殼來點綴,色彩繽紛,令人一看就覺得應該穿著它去度假。

  門口立刻有門房上前,為她接過行李。「歡迎光臨Louis Garden,這邊請。」

  她蓮步輕移,在門房的引領下,姿態優雅地步向櫃檯,以流利的英文道:「你好,我是Violet,已經在網路上預約。」

  「是,歡迎光臨,我是飯店經理Bill。」年約三十歲,皮膚黝黑,笑起來有一口雪白牙齒的Bill殷勤笑著,難掩眸底的驚豔。「這邊請坐,我們馬上為妳進行Check-in,要先來杯消暑的雞尾酒嗎?」

  「好的,麻煩你了。」

  Bill為她拉開櫃檯前的籐椅,落坐不久,一旁的調酒吧檯人員已經調好一杯碧綠色、杯口點綴檸檬切片的調酒,笑容可掬地奉上。「Violet,歡迎妳,這是低酒精調酒,希望妳會喜歡。」

  「謝謝。」她嫣然一笑,怡然享用甜中帶著微酸的冰鎮調酒。嗯嗯……真好喝!

  今天早上她在首爾上飛機,中午抵達峇里島後,因為不急著到飯店,便隨手招了輛計程車就展開一天的旅行。

  假期已經開始兩個禮拜了,她玩得很輕鬆隨興,沒什麼事先的規劃,一些旅遊資訊也只查詢必須注意的事項,在網路上預定機票後就飛出國了。上飛機前,她只知道第一站要去北海道,接著要去京都、首爾、峇里島,至於每天要安排什麼行程,到時候再說,反正就順著感覺走,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至於這間峇里島的飯店,倒是她還在台北時,便在旅遊網站上先預約好的。網頁上的度假村被茂盛蒼翠的綠蔭包圍,擁有十幾幢獨棟Vila,每一棟都隱身在樹叢中,還附有自己的游泳池,讓她一看就心動,直接將這裡預定為自己的住宿地點。

  今天稍早,當飛機在峇里島落地時,已經接近豔陽高照的中午。她搭上車,找了間餐廳吃了頓美味道地的午餐。休息一下後,在餐廳老闆娘的推薦下,又驅車前往口碑一流的Spa店。這間老店可是內行人才找得到的,一般觀光客還無緣進入。她選了整套約三個小時的臉部加全身去角質的Lulu Spa,這是以前王公貴族最鍾愛的療程,能讓身心徹底放鬆。

  等到太陽不大後,她再慵懶地晃到傳統市集逛逛,喝個椰子汁,吃點零食,再買些可愛的小東西,然後去海邊欣賞落日美景,品嚐美味的海鮮料理。

  最後,她還殺到一間網友大力推薦的爵士酒吧喝調酒,等到吃得很撐時,才心滿意足地回飯店。

  她輕拍被陽光曬得紅撲撲的臉頰。今天玩得真痛快,不過也真是累了,到Villa後要好好泡個澡,撲上大床睡個好覺,明天再繼續玩!

  至於她的病情……要出國前,她曾經猶豫是否要再去醫院一趟,找醫生諮詢或拿個止痛藥之類的,可隨即又否決了這個想法。醫生也說過,已藥石罔效,她現在除了胃口仍不佳,胃部偶爾有燒灼感之外,尚未出現更明顯的不適症狀,又何必多吞那些苦藥丸?

  況且,假使她的身體真的惡化了,第一顆止痛藥有效,但第十顆、第二十顆還會有效嗎?一直依賴藥物的結果,會不會使她很快就要打點滴或靠儀器維持性命?

  不!她才不要在人生最珍貴的最後數月,都躺在冷冰冰的醫院裡!

  因此,從踏上飛機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堅定地告訴自己——童采婕,現在妳是一個全新的人,把以前的事都忘光光,更不准去想到病情!

  好好享受這個假期吧,她要盡情地大笑、盡情地瘋、盡情地玩!喜歡吃什麼、買什麼都儘量買、儘量吃,喜歡做什麼就做個痛快!不留下任何遺憾!

  她打開包包,抽出一張明信片,那是傍晚在海邊選購大草帽時看到的,喜歡就買下來了。

  這次旅行,她每到一個地方都會買兩張明信片。一張寄給書帆,與麻吉分享自己沿路的風景與心情;另一張則寄給自己,希望她回到台灣後可以陸續收到這些明信片,回憶這一路上她是多麼笑容滿滿。

  反正現在也是閒著,她由包包裡找出筆,信手寫下──

  Dear書帆:

  這裡是充滿陽光的夏日島嶼,我的心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奔向那碧藍大海,盡情嬉戲。

  此外,我又新買了兩套性感的比基尼,好完成這趟旅行最重要的計劃——談一段最放肆的異國戀曲、為所欲為!敬請期待我的「獵豔報告」吧,一定會讓妳刮目相看的!

  她還在下方畫了個大笑臉,相信書帆收到明信片後,一定會笑到前俯後仰……但是「獵豔報告」這四個字看起來好像怪怪的,不過管他呢!誰規定這四個字只能讓男人使用?現在又不是滿清末年。

  還沒將明信片收入包包內,她突然又聽到門房充滿元氣的聲音。「歡迎光臨Louis Garden!」

  又有客人上門了?她好奇地偏過頭看,卻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咳咳、咳咳咳……」狼狽地摀住雙唇,她雙眼越睜越大,天啊~~不會吧?

  宮仲翼?!

  他怎麼會來這裡?他也來住宿嗎?

  她不敢置信地輕眨長長的睫毛,又眨眼……甚至用力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捏了一把,真的會痛!

  不會吧?她最近的運氣怎麼這麼背?前陣子在路邊看到他就算了,沒想到連千里迢迢跑來峇里島,也會再度遇到他?!

  她幾乎想對天狂叫——老天爺,妳一定要這麼殘忍嗎?一定要在我完美的旅途中加入這個大陰影嗎?一定要再度來提醒我以前是多麼笨拙的醜小鴨、牙套妹嗎?

  她差點想拿包包擋住自己的臉,可又覺得這樣多此一舉……沒什麼好緊張的,經過這麼多年,宮仲翼一定早就將她忘了,畢竟她又不是什麼讓人印象深刻的美女。

  不過,他為什麼會一個人來峇里島?是不是真的跟那位大美人分手了?

  當她仍在尋思時,一身輕便的宮仲翼已經提著簡單的行囊,邁開長腿筆直地走向櫃檯。長途飛行讓他很疲憊,濃密的黑髮因此有些微亂,卻無損他的英氣勃勃,反而增添一抹浪跡天涯的灑脫。

  經理笑容滿面地迎上。「歡迎光臨,我是經理Bill,很高興能為你服務,請問有事先預約嗎?」

  宮仲翼點點頭。「有,我是Eric。」

  「好的,這邊請坐,請稍等。」

  真累……他坐下後,覺得自己全身的疲憊似乎已經累積到極致。為了這樁上億美金的年度產品開發案,他被總公司從台北外派到波士頓坐鎮,好幾個月都帶領手下熬夜加班,每天參加開不完的會議、盯著電腦上瞬息萬變的數字不敢掉以心,最後,再飛到歐洲,代表公司簽下高額合約。

  整整半年他幾乎都沒有休假,中間也只有短暫地回台北數日。

  最後雖然順利完成艱鉅任務,但身心俱疲的他也快累垮了,於是合約簽下後,他便要求公司讓他連休兩個星期。獲得了最上層的批准,就買了機票由歐洲直接飛到峇里島,並交代秘書這兩週他拒接任何電話,要徹底放鬆身心。

  而那邊的宮仲翼一坐下,采婕就開始緊張,一心一意祈禱櫃檯人員快點把villa鑰匙交給她,她好快快閃人!

  然而此時,她卻冷不防聽到隔壁的人以英語問著:「請問……妳是童采婕嗎?」

  啊——死定了!

  「不是,你認錯人了。」她拚命搖手想否認,卻又心虛地把頭轉向旁邊,一說完就嘔得想咬掉舌頭——

  童采婕,妳真笨!既然要否認,應該要用英語說:「抱歉,我聽不懂啊!」不然也該用日文回答假裝是日本妹。幹麼講字正腔山的國語?不打自招!

  宮仲翼認真地盯著她,斬釘截鐵地下定論。「我沒看錯,妳明明就是牙套妹。」他換成中文繼續說。

  習慣觀察四周的他,剛落坐時就覺得身邊的女郎似曾相識。仔細一想,她似乎是以前的鄰居,原本不確定的心思,到了四目交接時,已經轉為百分之百的肯定!他的記憶力向來驚人,更何況就算多年沒見,兩人也當過十幾年的鄰居,他不可能認錯。

  牙套妹?!牙套妹?!

  采婕只覺得腦門的火山就要爆發了,她雙眸噴火地轉向他,多渴望能將這混蛋「就地正法」!

  「既然知道我是童采婕,請叫我童小姐。」他是欠揍還是皮癢?居然敢喊出她最痛恨的三個字!

  「抱歉。」他微微一愣,緊接著很有風度地致歉。「只是在國外突然遇見以前的鄰居,讓我有些驚訝。我無意讓妳難堪,別介意。」想想也是,沒有女孩子喜歡「牙套妹」三個字如影隨形地跟著自己。

  「嗯……沒關係啦。」既然對方都先道歉了,她也不好再繃著一張俏臉,可她實在不會應付這尷尬的氣氛,只好趕緊從包包拿出手機上網滑來滑去,省得繼續相對兩無言。

  對比於力持鎮定的她,宮仲翼倒是覺得很意外,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故人,而且多年不見,當年的鄰居竟出落得如此標緻!

  她的肌膚很白皙,薄施脂粉的鵝蛋臉上有著天然暈紅,是曬過太陽後的好氣色。以前的童采婕總是戴著大大的眼鏡,遮住大半張臉,想不到一拿下眼鏡,竟那麼令人驚豔!

  眉如青黛,晶眸烏黑靈動,宛如晶瑩剔透的黑寶石。微微上揚的眼尾更帶著東方的神秘感,整個人在酷暑中帶著一股清新脫俗的氣息,宛如涓涓清流,望著她就覺得燥熱的暑氣都消了。

  除此之外,他還注意到她不僅穿了一件很美的洋裝,連鞋子的設計都很別緻,讓她的腿部線條更顯修長。他很注重女人的小腿,除了夠長之外,還要比例勻稱,且肌膚毫無瑕疵。很顯然地,童采婕擁有一雙無瑕的美腿。乾淨的指甲搽上有珍珠光澤的寶藍色指甲油,其中一個腳指頭還配戴精緻的腳戒,美得賞心悅目。

  這就是所謂的「女大十八變」嗎?但他覺得這個形容詞不算貼切,以前的她雖然稱不上出色,但也不是毫無光芒的醜小鴨。

  過去讀國中時,兩個人都要搭車到學校,公車上老是很擠,因此他常注意到站在前方低頭K書的童采婕。她總是把那自然鬈的頭髮綁起來,弄成一個有可愛弧度的小馬尾,幾縷髮絲常垂落在那雪白的頸項上。不知為何,只要一盯著那瑩白的耳垂,他就會突然覺得全身燥熱,總是匆匆移開視線,活像做錯事般。

  還有,因為通車時間大約半小時,很多人都會利用這時候猛K書,好應付待會兒的晨考。她也一樣,總是一手拉著吊環、另一手捧著書本專注看著,小嘴還唸唸有詞。那幾年他記得她好像總是低著頭,不管在學校或是社區,她都低著頭快快走過。

  有一次,他去巷口的便利商店幫媽媽買醬油,卻看到她就在隔壁的貨架選購麵包,邊選購邊講手機,聲音低低的、軟軟的,聽起來像是在跟死黨聊天,埋怨她的頭髮一直不聽話,每天還要戴著大眼鏡,她覺得自己好像醜小鴨。

  醜小鴨?這三個字令宮仲翼有些失笑,怕她轉頭發現他,他匆匆結帳走了。

  一路上他還在想——其實他從來不覺得她像醜小鴨,比起班上那些已經會偷偷化心機妝、一放學就衝到廁所貼假睫毛的同班女生,她自然又清雅,而且有一股學生才有的純真。

  不過她似乎一直不喜歡跟他講話,其實青春期的小孩都很彆扭,男生和女生本來就是壁壘分明、互不往來,兩人雖是從小到大的鄰居,但說過的話加起來好像沒有超過兩句,連在電梯裡偶遇時,她都低看自己的鞋尖,沈默無語。

  有一度,他還以為童采婕很討厭他,直到發生一件事。

  那年,他們學校的足球校隊在比賽中過關斬將,一路比到台北市國中的足球總決賽。文武雙全的他不但是足球隊四分衛,也身兼隊長。為了幫他加油,同班的女生特地全部組成啦啦隊來助陣,學校還派出校車,浩浩蕩蕩地讓他們搭車前往。

  其實那年比賽,他因為感冒很久而體力欠佳,卻硬撐著病體下場,帶領隊友縱橫戰場,奮力廝殺。他運籌帷幄、隨機更改戰術,以凌厲的進攻和牢不可破的完美防守殺得對方片甲不留,最後以懸殊的比數漂亮地奪下全市冠軍。

  但炎炎夏日,在太陽底下長時間的揮汗如雨,也讓他體力衰竭。拿下冠軍盃上了校車後,一下由三十七度的高溫進入二十六度的空調車內,忽冷忽熱的溫度讓他中暑了。

  他覺得很想吐,身體很燙,但額頭卻詭異地沁出冷汗,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不過校車已經上路了,也不好停車或折返,加上塞車時間到學校至少要一個小時,他也只能勉強硬撐。

  跟他一起坐的副隊長率先看出他的異常,偏偏那次一起去的體育老師在另一輛校車上,一堆男生圍過來七嘴八舌地出主意,有的拿水過來叫他多喝,他勉強喝了幾口就喝不下;有的抽出濕紙巾來幫他輕拍額頭降溫,卻沒什麼效果。眼看他就要被巨大的暈眩漩渦吞噬,突然在一團混亂中,有人遞來一瓶薄荷油和一排掌心大的藥。

  藥背面的鋁箔清晰地印著中文——「治療:單車、中暑,一次服用一粒」。

  他在極度不適之下,死馬當活馬醫地吞下一粒,又搽了點薄荷油在額頭、人中和頸後,有著天然青草香的薄荷油,令他整個人慢慢覺得神清氣爽。副隊長持續以濕紙巾替他輕拍耳後幫助降溫,他閉眼休息後,暈眩感總算慢慢消退,至少不再噁心想吐、舒服多了。

  後來,他追問這些東西到底是誰遞來的,想向對方致謝,然而整輛校車全問光了,卻沒人知道。有男生說混亂中好像有人塞到他的手裡,他就急著交給宮仲翼,沒注意到究竟是誰。

  那瓶薄荷油的瓶身全是英文,他看得出產地是瑞士,剛好他的大提琴老師曾留學瑞士,他就拿給老師看。老師看了,說這個品牌在瑞士非常知名,堅持純天然、完全沒有任何添加物,所以廣受消費者信任,不過台灣好像沒有進口,在市面上幾乎找不到。

  原本他以為是樁懸案,直到有一次,又與童采婕在電梯中偶遇時,他突然聞到一股很熟悉的薄荷味,跟那瓶薄荷油一模一樣,而當時電梯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他才恍然大悟。

  「謝謝」兩個字差點脫口而出,但那天的童采婕好像心情很不好,才剛公佈期末考名次和全校排名,她眼眶紅紅的,像是哭過了,一看到他就緊抿著唇,散發「生人勿近」的訊息。才十四歲的宮仲翼畢竟臉皮薄,幾度猶豫,話到了嘴邊又卡住,想再度開口時,電梯就打開了,童采婕也先出去了。

  一放暑假,他就跟著哥哥到外婆家瘋狂地玩兩個月,回家後,竟聽媽媽說童采婕他們家搬走了,似乎是因為她父親職務調動的關係。他握著那瓶薄荷油衝到她家,卻早就人去樓空。惆悵地望著那扇緊閉的鐵門許久,他說不出心底是什麼感覺,總覺得自己始終欠她一句謝謝。

  好幾年前的事了,真沒想到今天會在異國遇到她。那麼,遲來的「謝謝」現在該出口了嗎?

  可,素來觀察力敏銳的他察覺到她並不想跟他多聊,其實他一直覺得這女孩對自己有股淡淡的敵意,他不明白為何會這樣,但那種氛圍的確存在。

  就像此刻,儘管她眉目低垂,可那肢體語言與氛圍就跟國中時一樣──生人勿近,違者格殺勿論!輪廓分明的男性臉龐浮起苦笑,看來,他在她的眼裡還真不受歡迎啊,地位大概跟蟑螂差不多吧?

  怎麼還沒完成登記啊?這邊的采婕假裝很認真地瞪著手機滑來滑上,簡直要把手機瞪出一個窟窿了。不知是不是太多疑,她老是覺得宮仲翼好像有意無意地在看著她,似乎想起什麼事,又想探測什麼似的?

  一定是我想太多了,沒錯!真討厭,原本無拘無束的快樂假期幹麼遇到他?真是一大遺憾啊!只要他一出現,她就會變得很緊繃、綁手綁腳的,一定是所謂的「童年陰影」害的啦!反正,她跟他就是不對盤,只要他在南極,她最好速速飛往北極避難吧!

  這頭,櫃檯內的Bill熟練地操作電腦,不知為何,臉色卻越來越不對勁。他將另一個很年輕的短髮女孩喚到一旁低聲問:「Sally,那天是妳負責確認電腦訂房的嗎?可現在兩位客人的villa居然是同一間,都是108號?」

  「啊,怎麼會這樣?」Sally花容失色地過來操作電腦,神色也丕變,慌亂地移動滑鼠。「經理,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可是我明明有一再確認啊……」

  Bill嚴肅地操作電腦,搖頭猛嘆氣。偏偏這幾天生意超好,只剩下一棟vila……完了,這下要去哪裡再生出另一棟?

  一直讓客人空等也不是辦法,Bill又打了好幾通電話後,只好走到兩人面前,硬著頭皮解釋。「呃……兩位貴賓真的很抱歉,我們的電腦好像出了點問題,兩位的訂房……不知為何重複了,所以目前只剩下一棟villa。」

  什麼?采她愣了兩秒鐘才反應過來,放下調酒轉頭看了宮仲翼一眼;宮仲翼也以狐疑的表情看著她,隨即兩人又一起轉向經理。

  宮仲翼問著:「什麼意思?」

  「就是……」在他銳利的注視下,Bill支支吾吾著。啊,他快緊張死了!怎麼這麼倒楣啊?這裡是自家經營的度假村,上個月他才由澳洲求學回國,接掌事業,雖然名為經理,但根本沒什麼豐富的實務經驗,偏偏出了這個大麻煩,手忙腳亂下更是不知如何應對,救人啊~~

  「就是……很抱歉,可能要請你們其中一位改住其他度假村或是飯店。我剛才已經聯絡過附近的同業,因為現在是旅遊旺季,所以都沒有空房,但比較遠的地方倒是有。我派專車護送你們過去。當然,為了表示歉意,在另一間飯店的住宿費由本店全額負擔。真的非常抱歉!」

  Bill背脊全是冷汗,這樣處理仍舊不甚理想,但經驗不足的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啊!

  采婕真是傻眼,這是開玩笑嗎?現在已經晚上十點多了,他居然要她拎著行李出去找飯店?而且是在人生地不熟的異鄉?

  宮仲翼的臉色更加凝重。上飛機前他就連續工作四十八小時都沒有合眼,而在飛機上很難入睡的他,也沒辦法好好補眠。此刻的他已經累到快抓狂了,從機場搭計程車過來時,還差點在車上昏睡,好不容易抵達目的地了,居然要他在三更半夜時再度出門奔波?

  他要的真的不多,只是一個普通的房間、一張床,這很過分嗎?

  他嗓音更緊繃。「都沒有villa了?」

  「沒有,很抱歉,真的很抱歉。」Bill和Sally都誠惶誠恐地低下了頭。

  宮仲翼只能壓下滿腔的怒火。算了,既然失誤已經造成,再說什麼都沒有用,他面無表情地起身。

  「好,麻煩幫我準備車子。」他拿起自己的旅行袋,轉頭對童采婕道:「很高興在這裡遇見妳,祝妳在峇里島玩得很愉快,那妳就好好休息吧,再見。」

  他是要把vila讓給她嗎?「等等!」采婕也跟著站起來。「那個……還是由我去找其他飯店吧,你看起來好像很累,但我還好。」

  話一出口,她自己也很詫異,她不是對他避之唯恐不及嗎?為什麼突然冒出這句話?況且,她也不是真的不累啊,在海邊吹了幾小時的風,頭髮和衣服上都有細沙,挺不舒服的。任何人遇到這種情況,都想快點沖個澡、上床睡覺。

  大概是因為她看到他眼眶下淡淡的烏青吧,她猜想他一定很多天沒睡好了。

  她的提議倒是讓宮仲翼很意外,他還以為她非常討厭自己,沒想到她居然有如此體貼的一面。畢竟,在這種情況下,任何女人都理所當然地覺得應該是男人退讓。

  一瞬間,他又想起了在校車上的那一幕……這麼多年了,她還是跟以前一樣低調又善良,永遠不想引人注意,卻總能細膩地照顧別人。

  他沈穩地微笑。「不用了,妳留下,我出去找。」雖然累到可以馬上躺平,但他可是個男人,不可能要淑女退讓,尤其她還是個纖瘦娉婷的女人。

  「我真的沒關係……」他臉上的笑容突然讓她心揪了一下,莫名地更慌亂。嗯……他的風度翩翩的確值得讚賞,她一直欣賞有擔當的男人,跟有沒有給過她「童年陰影」沒關係啦!況且她總覺得自己方才表現得似乎太不友善了,活像隻小刺蝟,都這麼大的人了,不該那麼小家子氣才對。

  此刻在另一頭操作終端機的Sally,突然以發現新大陸的驚喜語氣道:「經理,請你過來一下,我查到了……還有另一棟!」

  「真的?」奇蹟出現啦!Bill如獲至寶地挨過來,只見Sally移動滑鼠。「107號這棟。抱歉,其實客人早上就退房了,清潔部也整理好了,是我一時疏忽忘了更改電腦紀錄……」她很心虛地低下頭。唉唉,她承認這陣子因為失戀常心不在焉,不是這裡出槌就是那裡出槌。

  一時疏忽?又是他媽的一時疏忽?Bill氣到想扭斷Sally的脖子,她知不知道因為她的疏忽,差點害度假村損失兩位顧客,甚至嚴重影響商譽,傳出去可是惡評!

  他發誓,他一定要嚴懲老是狀況不斷的Sally。再這樣下去,度假村遲早會被這位大小姐的「一時疏忽」玩垮!

  不過現在不是跟她算帳的時候,Bill趕緊堆起笑容面對客人。「不好意思,我們剛才的狀況已經解決了,這是兩位的獨棟Villa鑰匙。為了表示歉意,兩位的住宿費用我會給予最大的折扣。」他奉上兩把雕刻成島嶼形狀的木製鑰匙。

  喔,這倒是皆大歡喜,沒事就好。采婕站起來想拿起自己的行李,卻一個不小心,腳步不穩,眼看就要摔倒!

  「啊……」才剛低呼,身邊的男人已經一個箭步扶住她。「小心點。」

  不期然撞進一堵結實的胸膛,令她有片刻失神。乾爽粗獷的男性氣息包圍著她,衣衫下的結實肌膚散發著灼灼的誘惑力,碰觸的指尖竟有一股電流竄過她的全身……她情不自禁地抬起小臉,卻跌入一雙深邃湛亮的黑眸。

  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瞳,危險重重卻散發出致命的吸引力,像是最難解的謎,一旦沈淪就會越陷越深,偏偏一沾惹就難以掙脫……

  宮仲翼也怔住了,只覺得一股香氣入懷,掌下的肌膚出乎意外的柔嫩細緻,簡直像是嬰兒的肌膚。俯下臉,他看到一張驚慌失措的臉蛋,長長睫毛無辜地輕眨,像是一對小蝴蝶,慌張地拍打翅膀。

  她的雙瞳晶瑩澄澈,眸清似水;往下望是嫣紅的唇,唇形很美。豐潤的唇瓣因驚訝而微啟,還帶著輕顫、像是成熟飽滿的果子散發著邀請,令人很想……很想狠狠地咬一口!

  咬一口?

  這個念頭讓他頓時清醒——不!他一定是瘋了或連續工作太久,才會有這麼離譜的念頭!倘若童采捷知道他腦中在想什麼,一定會花容失色,罵他是大變態。

  「沒事吧?」他嗓音低沈地問著,穩住自己的心緒,非常紳士地扶起她的身子,幫她恢復重心,也收回在她纖腰上的手。

  「沒……沒事。」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她面紅耳赤,羞得想挖個地洞鑽進去!童采婕,妳太丟臉了,又不是沒見過男人,發什麼呆阿?速速回魂!

  她一站定,卻感覺有個東西由身上掉下來,低頭卻看到一張明信片。還來不及去撿時,身旁的男人已經快她一步抬起。

  啊啊啊,不要撿!她驚得心跳都快停止了。上帝啊!神啊!誰來劈下一道雷啊?

  「談一段最放肆的異國戀曲、為所欲為……」

  宮仲翼不是有意偷看,但這幾個字就是那麼自然地跳入眼簾。他轉過臉,卻看到她嚇到快口吐白沫的表情,不禁莞爾,假裝若無其事地遞給她。「這是妳的吧?」

  「是,謝謝。」采婕紅著臉接過來,在心底拚命祈禱他沒有看清楚,胡亂地把明信片塞入包包,卻聽到他又拋來一句。「妳的心願非常有創意!」

  啊啊啊~~她當場真想拿石頭砸死自己!情急之下脫口而出:「那不是我寫的!」

  「不是?」宮仲翼挑挑眉,笑容饒富興味,表情百分之兩百不相信。

  他的反應讓采婕更羞更氣。笨,我真的是豬!要說謊也應該要說得高明一點!明信片明明就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不是她寫的,還能是鬼寫的啊?

  氣死了!她惱怒地轉頭輕咬下唇,好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可以的話,最好待會兒就去跳海!上帝啊,禰太殘忍了,為什麼好死不死地就讓他撿到?換成其他不識中文的服務生撿到就沒事了。他一定會覺得她是飢渴難當、發誓千里迢迢出國要拚命「採陽補陰」的曠世大色女吧!

  除此之外,她更氣的是宮仲翼。他就不能假裝沒看到嗎?還故意說什麼「妳的心願非常有創意」!他真的可以再機車一點!

  哼,她早就知道,只要一遇到他就沒好事。以前就讀國中的時候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虧她剛剛還對他的觀感有些改變,覺得他是個還不錯的好人——哼!結果不到三分鐘,他就「原形畢露,妖氣盡出」了吧!

  她的表情怎麼這麼可愛啊?看到身邊的女人都快氣成小包子了,宮仲翼眸底的笑意更深,彬彬有禮地問著:「妳住哪一棟?我幫妳拿行李一起過去吧,為淑女服務是紳士的榮幸。」

  其實一旁已經有侍者上前要替他們服務,但不知為何,他突生促狹念頭,想逗逗她、看看她驚慌失措的模樣。

  紳士?采婕超想翻白眼。你眼睛瞎了嗎?這裡哪裡有紳士?我只看到一個超級討厭鬼!

  「不用。」她緊緊拉著旅行箱拉桿死也不肯放,急促道:「謝謝,我自己來就可以了,晚安!」一口氣說完後,她頭也不回地向前狂奔,可以的話真想插翅而飛!

  她走得真的很急,想幫忙拿行李的侍者甚至必須緊追在後。「小姐,請等一下,行李請交給我……」

  走得那麼快是要逃命嗎?真像受驚的小兔子。

  男性闃黑的星眸更是飽含笑意,緊緊注視著她高挑的背影。看來——他即將要展開的夏日假期,非常值得期待。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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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28 11:24:30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金黃色的陽光透過樹梢,灑落在villa內的私人游泳池。薰風搖曳,淡黃色的雞蛋花在半空中輕盈地翻滾、迴旋,以最美的舞姿輕輕地落在池水上,蕩漾出陣陣漣漪。

  鄰近游泳池的主臥室落地窗大大敞開,公主床上的雪白紗帳迎風飛舞,已經甦醒的采婕,抱著軟綿綿的枕頭在大床上翻滾……喔喔,好舒服啊!席夢思的床墊果然名不虛傳,一覺睡醒就是神清氣爽,果然是一分錢一分貨啊。

  空氣裡滿是雞蛋花的甜甜香味。她最喜歡雞蛋花了,這是峇里島的島花,花分五瓣,蕊心有淡淡的鵝黃色,當地人喚它Kamboja。

  昨晚臨睡前,她還在自己villa的雞蛋花樹下撿了許多,以透明玻璃淺盤和雕刻成樹葉的石缽養著,分別擺在房間許多角落。一覺醒來,空氣裡全是花香,讓人心情也跟著飛舞。

  悠哉地梳洗後,她請專屬的私人管家進來幫她準備早餐。打開起居室的音響,在悠揚歌聲中,坐在游泳池畔享受最豐盛的早餐。有現榨的柳橙汁和現煮咖啡、優格草莓沙拉、帕瑪森鮮奶烤蛋,以及煙燻雞肉三明治。

  飽餐一頓,她心情愉悅地哼著歌,打扮自己。選了一套酒紅為底色、渲染出黑色罌粟花圖案的比基尼,勾勒出好身材。再搭上一件寬大的罩衫,材質是棉紗,涼爽透氣,而且有半透明效果,可以讓裡面顏色鮮豔的比基尼若隱若現、分外迷人。

  下半身則配上一件超低腰的牛仔短褲,性感的比基尼和粗獷隨興的牛仔褲有著衝突的美感,混搭出最match的海灘風情。

  她先將美腿抹上薄薄的防曬乳,由於人字拖似乎太普遍了,便改挑一雙墨綠色羅馬平底涼鞋,好穿又好看,交叉的細鞋帶一直綁到小腿,率性而嫵媚,非常適合腿部勻稱者穿著。

  最後,她心情愉快地綰起秀髮綁了涼爽的馬尾,搽點臉部防曬乳,再點上莓果色唇蜜,就大功告成。

  「OK!出門去玩嘍!」陽光這麼好,不出門的是笨蛋!

  她揹起裝著礦泉水和皮夾的藤編側包包,再拿起大草帽,悠哉悠哉地晃出自己的獨棟Villa,步履輕盈地往度假村的服務中心前進,她知道這裡有提供免費的單車租借。

  快接近櫃檯時,她看到宮仲翼在前面不遠處,和四個老外正聊得起勁。

  真衰啊!一早就看到最想躲的人,她只覺得天邊好像飛來一朵烏雲!

  「哈哈哈哈……」五個大男人豪邁笑著,都跨上哈雷機車。改裝過的重機超酷,有著閃亮的排氣管,一看就知道要價不菲。

  他穿著白色棉質背心,外罩一件短袖格子襯衫,襯衫的鈕釦全部打開,搭上卡其色百慕達褲,蹬著皮革夾腳拖,腿又長又直,閃閃發亮的古銅色肌膚滿是太陽洗禮的印記,陽光下的他無比耀眼。

  而魁梧高大的身材,更讓他非常適合騎重機。坐在機車上時,他就像縱情四海、居無定所的天涯浪子,舉手投足間盡是浪蕩吸引力。他仰頭灌著礦泉水,一滴水珠滑過古銅色的肌膚,蜿蜒到突出的喉結,落入那結實的胸膛……整體而言,男性費洛蒙指數簡直破表!

  采婕一時竟看呆了,還以為他沒注意到樹叢邊的她,冷不防地,他卻精準地朝她丟來一個笑容,笑得意味深長,濃眉還壞壞地挑起,像是抓到她的把柄似的。「早,童采婕。」

  采婕有些狼狽地回答:「早。」更嘔了!偷看別人還被逮個正著。唉唉,只能怪自己幹麼像個花癡,所以說只要他一出現,她就衰神纏身!

  快去騎腳踏車吧,離開這個邪門的男人就沒事了!

  她快步走到櫃檯,向服務人員表明要借車時,後方已經響起一陣引擎轟隆隆的聲響,那幾輛哈雷重機呼嘯而過,聲勢浩大,在度假村門口的一些客人,紛紛投以羨慕的眼光。

  好酷喔……真希望我也可以騎重機。采婕望著,忍不住詢問將單車騎過來的服務生。「你們也提供重機租借嗎?」

  「沒有喔,很抱歉。」服務生微笑著。「我們是提供單車,重機是客人自己準備的。」

  原來是這樣,采婕點點頭。其實想也知道,哈雷重機每輛都身價上百萬,有些改裝後的價格更驚人,是標準的有錢人玩具!

  「對了,我想去海邊玩,你建議怎麼走比較好?我不需要最快的捷徑喔,可以慢慢來,但想多看一些田野風光。」

  采婕覺得出國旅行不一定要有什麼旅遊指南,她喜歡向當地人打聽,他們通常能提供最私門的景點和最道地的好料理,跟著觀光指南的行程太公式化了。

  「從這裡過去……」服務生和采婕站在大門口,指著前方的路。「前面右轉後,妳就會看到一條河流,沿著河一直騎大概四十分鐘,就會到海邊。路邊可以欣賞峇里島最著名的綠油油梯田,也有一些傳統的神廟和石雕坊可以參觀並休息,另外還有很棒的餐廳。」

  「太好了,謝謝。」采婕笑咪咪的,四十分鐘左右的車程很適合,累的話隨時都可以停下來玩耍,想騎再繼續前進。旅行就是要這樣隨興,且走且玩,不要急著趕去任何景點,像貓咪一樣過日子。

  服務生仰起頭來看看天色。「待會兒好像會下雨,我們也有雨衣出借,小姐要順便借走嗎?」

  「下雨?不會吧?」采婕也跟著抬頭,明明是超級晴朗的好天氣啊!

  年輕的服務生笑容覥覥。「最近天氣不太穩定,可能會有陣雨,不過峇里島的雨都不會下太久,半小時左右就會結束,雨停後又是好天氣。」

  喔!采婕又想了幾秒。「那不用啦,謝謝你,你真細心。」她實在懶得多帶上雨衣。

  她跨上單車,笑著向服務生揮揮手。「那我出發嘍,掰掰。」

  「掰掰,路上請小心。」

  ※※※※

  「啦啦啦啦……」她心情愉快地哼著歌。好棒喔,陽光和煦,薰風陣陣,河邊非常涼爽。兩岸花草叢生,綠蔭夾道,就算太陽大了也不用擔心被曬傷,還可以看到一些有趣的商店或建築物隱身在樹叢間,美得像世外桃源。

  只可惜,騎了約十分鐘後,正如服務生所預料的——下雨了!

  一開始只是幾滴,後來卻越來越多,不斷滴落到她的頭上和身上,緊接著雨勢加大,居然變成傾盆大雨!

  啊啊~~怎麼辦啊?她拚命向前騎,卻怎麼也不可能快過雨水落下的速度。

  更慘的是,剛剛偶爾會出現的商店,到了這一個路段竟然完全沒有了,連個要躲雨的地方都找不到。

  「呼呼呼~~」她騎到氣喘吁吁,整個頭髮全被雨水打濕了,連衣服也全濕了,正狼狽不堪時,耳邊竟傳來轟隆隆的引擎聲。

  「童采婕!」她勉強轉過頭去,看見哈雷機車上的宮仲翼放慢速度對她喊著:「把車停下來,我載妳去前面躲雨!」他是一個人,其他車友們都分頭去冒險了。

  「不用了,我沒關係。」她搖頭,卻將髮上的水珠全搖下來。儘管如此,她才不要坐他的車呢!

  「妳確定?」

  「對,我確定。」

  「好,那妳慢慢騎,我先走了。」宮仲翼也不囉嗦,噗一聲便加快速度騎走,很快地消失在轉彎處。

  嗚嗚嗚……她更奮力地踩著踏板,為什麼還是看不到半間店啊?如果有普通民宅也好啊,至少可以在廊下躲雨,偏偏淪落到鳥不生蛋的地方。

  「哈啾!」她打了個大噴嚏。好冷喔!她開始後悔剛才幹麼裝酷不肯搭宮仲翼的便車了,再怎麼說機車都跑得比單車快,可以早一點脫困。

  「嗚嗚嗚,我真是自作自受,我會在峇里島冷死。」哀號之際,她突然又看到那輛重機折返了。

  她差點興奮地高聲歡呼——啊啊啊,哈利路亞!哈利路亞!主啊,我們敬愛禰、禮讚禰!

  宮仲翼又騎到她身邊,問著:「童采婕,我騎了一段路還是看不到半間店,妳確定要繼續騎單車?」

  「……」現在的確不是逞強的時刻,她濕答答的頭髮全貼在前額,已經快看不到路了。

  「那……就麻煩你了。」她只好跳下車,把單車先放在路邊,跨上他的哈雷。

  哈雷騎了幾分鐘又停下來,宮仲翼指著前方。「雨大太了,我看到對面有一座涼亭,我們先進去躲雨。」

  她跟著下車,看到河的對岸果然有座涼亭——太好了!總算不用繼續被雨打,打得皮膚都痛了。

  但,一看到連接兩岸的吊橋,她整顆心都涼了!

  天啊天啊……為什麼?為什麼是吊橋?

  為什麼不是普通的水泥橋?

  「快跑!」宮仲翼催促她,卻看到她目瞪口呆地看著吊橋動也不動。「妳怎麼了?走啊。」

  嗚嗚……她真是欲哭無淚,氣若遊絲地道:「我……算了,你過去就好,我突然想到把單車停在路邊很不妥當,我回去騎車吧。」嗚嗚,她就是命苦,只配被雨打!

  「等等!」他一個箭步走到她前方,不解地問著:「都這種時候了,妳還管什麼單車?峇里島民風純樸,停在那裡不會被偷的,還是先過去躲雨吧。」

  「不用了,我沒關係。」她很勉強地微笑。

  「妳……」他狐疑地盯著她,又看著吊橋,瞬間靈光一閃。「童采婕,妳該不會是——不敢走吊橋吧?」

  賓果!

  她頓時脹紅了臉。「才不是!我只是覺得……回去騎車比較好。」嗚嗚嗚,殺了她吧!她為何一直在他面前出糗啊?

  「妳果然不敢走吊橋。」宮仲翼哈哈大笑。「這有什麼好怕的?來,我帶妳過去。」

  他很率性地想牽起她,她卻死命把手藏到背後,頭搖得像博浪鼓似的。

  「我不要我不要!」吊橋是她的天敵之一!六歲那年的暑假,媽媽帶她回山上的嬸婆家小住數日,沒想竟碰上強力颱風來襲。夜裡,鄉長緊急廣播說溪水暴漲,要全鄉緊急撤離,公所已準備好車子要護送大夥兒下山,要大家盡速在鄉長家門口集合。

  風強雨驟的夜裡,嬸婆手上抱著一個孫子,背後還揹著另一個,還有一個兩歲的小娃娃請她媽媽抱著,六歲的她則緊牽著媽媽的衣袖,匆匆奔向位在吊橋另一端的鄉長家。

  那是她第一次行經吊橋,在狂風怒號的夜裡,吊橋搖晃得更厲害。她只覺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果凍上,橋要裂開了,橋下的河水波濤洶湧得就像要拍打上來!每踩一步,腳下的木板就搖晃得更厲害,而纜繩似乎也快斷了,她會摔落到河裡,摔個粉身碎骨!

  那次她嚇到癱在橋上幾乎不能動,最後還是媽媽和嬸婆連拖帶拉,把她強拉走。平安脫困後,她還連續作了好幾日的惡夢,發誓這輩子要是誰敢逼她走吊橋,她就跟誰翻臉!

  宮仲翼試圖以最溫和的語調安撫她的心。「別緊張,這座橋很堅固的,妳看它的纜繩這麼粗,我保證絕對不會掉下來。而且這橋不長,跑個幾步就到了。」

  「我不要!你先過去吧,不用管我!」不是橋堅不堅固或長不長的問題,而是她根本不敢跨上去啊!連一步都不行!

  她轉頭往後走,打算繼續給雨淋,宮仲翼卻在此時追了上來,不由分說地一把抱起她。

  「啊啊!」她尖叫。「你幹什麼?」

  「別叫。」他邁開長腿往前衝。「我不想看到妳被雨淋。地上都是水,妳最好抱著我,掉下去我可不管。」

  「我不要——」她嚇得連連尖叫,感覺他越跑越快,怕真的會摔死,只好緊緊勾住他的脖子。

  哈利路亞、天后媽祖、真神阿拉佑保佑我啊!她雙眼緊閉、雙手握拳地等待那恐怖的搖晃感過去……媽呀,怎麼搖得這麼劇烈,是不是橋要斷了?她還可以聽到風咻咻吹過的聲音。橋真的要斷了,她完了──

  令人信賴的嗓音又響起。「別怕,我抱著妳,已經跑到一半了,我們很安全。」懷裡的她像是小貓般微顫,令他不捨。

  宮仲翼不斷安撫她。「剩下幾步就到了。看,剩下五步、四步、三步、兩步——」

  啊啊啊~~不能再搖了,再搖下去她就會被狠狠地摔入河裡,還被湍急的河水沖走、屍骨無存……就在她覺得心跳要停止時,突然間雨停了!

  下一秒,她被放回地面,飽含笑意的嗓音也響起。「童采婕小姐,妳現在安全了,可以睜開眼睛。」

  安全了?她半信半疑地睜開眼,這才看清楚不是雨停,而是她已經置身在涼亭內,難怪淋不到雨。

  「呼!」驚魂未定的她吐出好大一口氣,腳還是發軟,趕緊扶著涼亭柱子穩住身軀,臉色煞白地道:「謝……謝謝。」

  她暗罵自己:童宋楚,妳真沒用啊,這樣就腿軟?

  「別客氣。」宮仲翼帥氣地甩甩頭,甩掉髮上和臉上的雨珠。臉孔轉到她的方向時,英挺俊臉驀地微紅,他很紳士地轉過身子,移開視線。

  怎麼了?采婕疑惑地低頭看著自己,不看還好,一看,原本發白的小臉頓時燙紅。

  天啊——怎麼辦?

  她身上的外衣全濕了,白色的罩衫本來就有些透明,加上棉紗的材質,一遇到水就會緊緊地貼住身軀線條,可以一清二楚地窺見她的「內在美」!簡直是「濕身秀」!

  雖然她裡面穿的是泳衣而不是普通的內衣,沒有露點問題,但還是曲線畢露,好尷尬!

  天啊天啊!

  這下她真的希望自己方才摔到橋下算了,淹死也好過窘死。嗚嗚~~早知道她今天就乖乖躲在villa不要出來亂跑,這樣不但不會遇到命中剋星吊橋,也不會落得如此尷尬。

  這廂的采婕羞到想咬舌之際;另一頭的宮仲翼卻必須深呼吸,控制乍湧的情慾。

  要命!他素來是個很能克制自己的成熟男人,又不是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了,但她今天穿得好亮麗性感,從早上在度假村看到她,他就有吹口哨的衝動。沒有男人能抗拒這麼完美的身材曲線,尤其是那雙毫無瑕疵的美腿。

  方才抱住她時,他還發現瘦不見骨的她超乎想像的豐滿,腰肢軟得像要在他掌間融化……

  當她在他的懷裡因恐懼而輕顫時,倘若不是強大的自制力,他幾乎要低頭吻住那紅潤誘人的唇,想徹底地保護她!

  采婕窘到瞪著地板、認真考慮要開始挖洞時,背對著她的宮仲翼突然脫掉格子襯衫,遞給她。「妳穿上吧。」

  啊?她頓時明白了他的用心,一股暖流也在心窩蔓延……他知道她因衣服濕了在困窘。雖然他的襯衫也濕透了,但材質不同,遇水時至少不會緊緊服貼在身體曲線上;再加上襯衫是深藍色的,遮蔽力至少比她身上已成透明的罩衫好多了。

  她想婉拒。「不用了。」他的確很細心,但她不能一直接受他的好意。

  宮仲翼獨斷地重複。「穿上!」

  「……」這男人真霸道,好像不管別人講什麼啊?她心底犯嘀咕,卻還是乖乖接過來。「謝謝。」

  他爾道歸霸道,但她其實很感謝他……剛才要不是他抱著自己過吊橋,有嚴重吊橋恐懼症的她,恐怕到現在還要被雨淋。況且,剛剛過橋時,他還一直安撫她,強調他們很安全,讓她不會一直嚇自己,搞得精神快崩潰!

  以男人而言,他的心思真的很細膩,嘴巴不見得會說什麼好聽話,但行動上倒是直接表達。

  這會兒他也很紳士,遇到這窘況,沒有藉機用眼睛亂吃她的豆腐,還立刻轉過身子,把衣服脫下來給她。

  確定他一直背對著自己,也確定四周沒有半個人後,她才轉過身,飛快地脫掉濕漉漉的罩衫,再以最快的動作套上襯衫,扣上鈕釦。

  「我換好了。」她的聲音小得像是小貓在叫。

  宮仲翼聽到後轉過身來,神情自若地看著滂沱大雨。「這雨可能還要一會兒才會停,先在這裡等一下吧。」

  可不是嗎?采婕無言地看著天際,這裡前不搭村、後不著店的,除了先躲躲雨,還能怎麼樣?

  一旁正好有個自動販賣機,宮仲翼投下硬幣取出兩罐咖啡,遞一罐給她。

  他拉開拉環喝了一口,看著大雨搖頭苦笑。「要搭飛機來峇里島的時候,我滿心期待的是陽光、沙灘、比基尼!以為自己一覺睡醒後就可以躺在沙灘上喝椰子汁,看著一堆金髮女郎。沒想到居然淪落到這種荒郊野外,金髮女郎沒半個,猴子倒是有兩隻,還傻乎乎地看著我們。」

  「哪裡有猴子?」

  「在那裡啊,樹上。」

  采婕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樹梢上有一對猴子正愣頭愣腦地盯著他們,還邊看邊抓屁股,似乎看得很起勁。

  噗——她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還越笑越大聲。沒錯!她也以為這趟島嶼之行就是陽光、海灘、比基尼!有看不完的俊男美女……誰想到現在居然躲在涼亭裡發抖,俊男美女沒半個,只剩猴子跟他們大眼瞪小眼。

  也就是說,她剛才換衣服的過程全被這對猴子看光啦!呵呵~~算了,她覺得也沒什麼好懊惱的,反正回歸自然就是這樣,還彆扭什麼?更何況她也不覺得自己吃虧了,搞不好是猴子嚇壞了,等等就要去收驚呢!

  宮仲翼和她相視而笑。「人生很奇妙吧?其實想一想,在大雨中喝咖啡、看雨景也不錯,誰說一定要在星巴克裡喝的咖啡才好喝?來,敬我們的峇里島假期!」

  采婕嫣然一笑,拿起咖啡和他互碰。「乾杯!」

  她仰頭灌了一大口,是啊,人生的確很奇妙!既然她想要感受最道地的峇里島風情、希望跟當地人一起生活,又為何要去看什麼印尼傳統舞蹈?或去觀光客必去的庫塔海灘?眼前就是很道地的在地人生活啊。

  如果不是這場大雨,她也不會躲在這座古色古香的涼亭裡,也不會看到這對有趣的猴子。

  呵呵!這樣想想,還真的挺不錯的。她笑瞇了眼,覺得雨中的峇里島梯田別有一番風貌。

  她怡然自得地又喝了一口咖啡。「這件衣服我把它洗好後再還給你。對了,你會在度假村停留幾天,還是急著回台灣嗎?很急的話,我明天上午就拿給你。」

  「我不急,打算玩個十來天左右。不過妳別在意,那只是一件普通的衣服,什麼時候還都行,也不用洗了。」

  「不,我堅持洗好再歸還。為了感謝你今天的幫忙,我明天請你吃午餐好嗎?」采婕很大方地開口,她認為這是基本的禮貌。

  「當然好。」宮仲翼也很乾脆地答應,黑眸熠熠發亮。「能和淑女共進午餐,是我最大的榮幸。」

  他轉頭看著從屋簷上不斷墜下的雨珠,提議道:「妳下午有什麼特別的計劃嗎?如果沒有,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香料市場?」

  「香料市場?」

  「對,不是給觀光客的,而是當地人才知道的大型交易市集。裡面有各式各樣品質一流的頂級南洋香料,全是精品,質地絕佳且價錢公道,想去嗎?」

  「當然要!」她興致全來了。買香料原本就是她來峇里島的計劃之一,現在得知有地方可以買到真正的頂級貨,自然不可錯過。

  「好。」宮仲翼爽朗地笑了,他就知道她會喜歡。「既然妳明天請我吃午餐,今天就讓我請請客吧。我知道香料市場附近有一間非常道地的印尼餐館,蓋在荷花池上,那裡有最好吃的香料填鴨,而且那香料調配的方式,是資歷數十年的老廚師才搭配得出來。飯後再來一杯正宗的印尼肉桂咖啡,搭配上黑糯米布丁,堪稱人生一大享受,保證妳試過就愛上。」

  他興致勃勃地續道:「如果妳對舞蹈有興趣,晚上可以再去欣賞一個傳統舞蹈表演,在月光下聽著絲竹,欣賞當地女孩穿上傳統禮服,跳峇龍舞和雷公舞。」

  月光下的舞蹈耶!采婕聽了超嚮往。「你是不是常常來峇里島?不然怎麼會知道這麼多好玩的地方?」

  「的確常來。峇里島的居民與世無爭,生活步調緩慢悠閒,多年前自助旅行來過一次後,我就深深愛上了。往後幾乎每年,我都會抽出一段時間來這裡讓自己徹底放空,什麼也不想,只是盡情地遊玩。事實上我在這裡還和朋友投資了一間特色民宿,那是某次我騎哈雷在鄉下亂逛時看到的好地點,覺得各方條件都很滿意,就透過投資管道出手了。」

  經常造訪的他也交上了幾位當地好友,還買了拉風的哈雷機車放在朋友住處,只要一到這裡就會找朋友聚聚,一起飆車。

  「真的啊?」采婕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既然你有民宿,為什麼來峇里島時不在那裡下榻,還要住別的度假村啊?」

  宮仲翼神清氣爽地笑著。「峇里島說大不大,說小也沒多小,好玩的地方太多了,有特色的度假村或民宿更是如雨後春筍冒出。我喜歡住各式各樣的旅館,看看別人如何經營,從中多學習。而且,我投資民宿純粹是為了興趣,不指望賺大錢,營運方面也全交給有商業頭腦的合夥人打理,他固定每一季都會傳財務報表給我,看起來獲利還不錯。」

  原來如此,采婕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如果妳對我的民宿有興趣,過幾天我可以帶妳去參觀,那可是我和朋友的心血結晶。」提到自己的傑作,宮仲翼更是意氣風發。「所有的設計和規劃都是由我和朋友一手包辦,不管是吃飯還是睡覺,都在一棟棟造型各異的樹屋上,出入一定得爬梯子,歐美背包客特愛的。」

  他很謙虛地沒有提及因為樹屋太受歡迎,想入住者至少得排到一年後。

  「太酷了!」采婕一聽更是雙眼發亮。「這idea太有趣了,簡直是每個孩子的童年夢想。」此外,她也驟然發覺這男人太有意思了,創意無限,越接近他越能感受到他的吸引力!

  「沒錯,這就是我蓋樹屋的初衷,哪個孩子不想在樹上有個秘密基地?就算是成人,也很難抵抗樹屋的原始誘惑力。」不是沒有接收過女人的愛慕眼神,但不知為何,她那閃爍著崇拜的靈燦水瞳,竟讓他覺得異常歡愉。

  「可以的話,請你務必帶我去。」他身上究竟還蘊藏著多少驚奇啊?采婕真的很好奇。

  「沒問題,一言為定。」他伸手接著屋簷落下的雨珠。「雨差不多要停了,我們走吧,這個時間去香料市場最好。」

  「好。」

  她跟著起身,卻覺得眼睛微刺,不自覺地低呼。「啊!」

  「怎麼了?」他細心地察覺她的異狀。

  「沒什麼。」她輕輕眨眼,卻覺得不適感更加強烈。「可能是風沙進了眼睛,我試著揉看看。」

  「別動。」宮仲翼立刻阻止。「別亂揉,揉進更多細菌,只會讓眼睛更痛,我看看。」

  他捧起她的臉蛋,朝泛紅的眼瞳輕輕地吹著氣,細心地把小沙子吹出來。「還會痛嗎?」

  她試著轉轉眼珠,原本的微痛已消失。「好多了……」被他這樣捧住臉,她的心跳加快,當兩人四目相接,一時都愣住了……

  要命,臉怎麼會這麼燙?她明明喝的是咖啡,不是酒啊!為何竟有種恍惚的醺然?

  「謝謝你,眼睛沒事了。」她羞怯地想後退一步,他卻猛力將她拉入懷裡,大手支起她的下巴,唇瓣也精準地落下來。

  老天!她的味道比他想像的更香、更甜,讓他完全著了迷,她的唇齒間一定蘊藏著神秘甘泉,讓他一飲就無法停下,僅能飢渴地需索更多。

  被他強悍摟住的采婕也覺得要醉了,他滾燙的唇散發著魔力,讓她在這個吻中嚐到比酒更香醇、更濃烈的味道。

  他的吻有不容抗拒的力道,讓彤暈灩灩的她宛如一朵玫瑰,在雨中嬌媚綻放、幽香四溢。

  她已經聽不到滴滴答答的雨聲了,僅能心醉神迷地任這個吻帶領她飛舞……

  暈沈沈的腦門只有一個念頭——雨中的峇里島,真的好美!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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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28 11:24:5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數日後。

  晴空如洗,通體碧綠的翠鳥飛到樹梢上婉轉啼唱,薰風吹拂,空氣間滿是成熟果實的香味。

  采婕躺在公主床上,如雲的秀髮披散在枕邊。她早就醒了,正拿著手機傻傻地看著一則簡訊。

  簡訊是半個小時前宮仲翼傳過來的,打從收到後,她就這樣對著手機傻笑了好久,忘了要起床刷牙,也忘了要洗臉……

  早安,睡得好嗎?這麼美的晴空很想與妳分享,期待我們的約會,11:30在度假村的門口見。

  他傳來一張相片,顯然是今早衝浪時,朋友幫他拍的。碧藍大海中,站在衝浪板上的他英姿勃發,宛如水中蛟龍!

  她將手壓在胸口,忍不住又想到前幾天在涼亭發生的事,以及那個令人膝蓋發軟的熱吻……

  雖然離開涼亭後,兩人都努力裝作沒事,他也帶她遊歷香料市場,讓她買了好多戰利品,還帶她去吃最道地的印尼餐,並欣賞傳統舞蹈,玩得非常開心,但她必須承認自己是有點心不在焉……

  畢竟那一吻威力實在驚人!

  這幾日他天天來找她,騎著哈雷載她玩遍峇里島所有好玩的地方,讓她一天比一天更盡興,每晚都是笑咪咪地進入夢鄉。

  除此之外,他們兩人相處得越來越愉快,也發現有好多共通的話題可以聊,那種喜悅的感覺就像遇到知己!雖然尚未說破,但他很明顯地就是把她當女朋友來嬌寵,凡事都尊重她的意見,安排行程也會徵求她的同意,竭盡所能地呵護她。

  每天一睜開眼睛,她都希望能早點見到他。只要約好的時間一到,她就像隻快樂的小鳥衝出villa與他會合,走向那陽光下英姿煥發的男人。可有些時候,她竟發現自己跟他說話時,眼睛越來越不敢直視他。她很害怕視線會忍不住飄向他那性感的唇,他唇間灼熱的溫度似乎仍殘留在她唇上……Oh my god!她覺得自己好像大色女!

  我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如果不喜歡,她根本不會讓他接近自己,甚至吻得那麼陶醉……之後還一直跟他出遊。

  真不可思議啊,她以為自己是討厭宮仲翼的,甚至一發現他也來峇里島就覺得烏雲滿天,沒想到竟有為他怦然心動的一日!

  她害羞地將臉蛋埋入枕頭內,也許她早就偷偷在意他了……在情竇初開的國中時期,就悄悄注意過鄰家那個俊逸挺拔的男孩,欽佩他的絕頂聰明,也崇拜他縱橫球場的帥氣——話說回來,又有哪個女生可以抗拒這種文武雙全的男人呢?

  就是因為偷偷愛慕,卻又明白宛如醜小鴨的自己配不上他,才會下意識地以為討厭他,好保護脆弱纖細的少女心。

  回想過去,倘若不是因為在意,她也不會在關鍵時刻,遞出那瓶薄荷油。

  其實那天賽前,她早就發覺帶隊出征的宮仲翼臉色不對勁,有些蒼白,雖然外表上他還是那麼神采飛揚,可她敏感地察覺他和往常不太一樣。

  果然,帶著球隊順利拿下冠軍後,筋疲力盡的他便在校車上中暑了。

  由於體質孱弱,她在夏天原本就會常常中暑,還曾經昏倒過。那瓶薄荷油便是一個親戚從瑞士旅行回來送給他們的,據說質地天然精純,對治療中暑有絕佳的效果。去當啦啦隊那天,母親便提醒她把暈車藥和薄荷油都帶著,以備不時之需。

  在校車上,她一看宮仲翼的狀況,就明白他和自己是同樣的病症。滿車的國中生個個慌了手腳,心急如焚又不知如何處理。一片混亂時,她乘機將這兩樣東西塞入離他很近的男生手裡。

  事後他問遍整車的人,她當然不出聲,假裝與自己無關。她原本就不需要他的感謝,何況萬一被人知道她這個舉動,搞不好會立刻說什麼「羞羞羞,女生愛男生,童采婕倒追宮仲翼!」那她不窘死了?

  趴在枕頭上的采婕喃喃自語:「原來我以前就悄悄注意他啊,可是我和他……真的可能嗎?」

  胡思亂想之際,手機響了,螢幕上跳出書帆的笑臉,她立刻接起來。

  「書帆!」

  「美女,起床了沒?嗚~~妳躺在峇里島的海邊曬太陽、看帥哥、喝雞尾酒,我卻命苦地一早爬起來,出門衝鋒陷陣,上班打卡看老闆臉色。每天不是受氣,就是要加班,還有開不完的會、寫不完的企劃……嗚嗚嗚,我~~果然是丫頭命啊!」

  「別這麼說嘛,要出國時一直約妳一起來,是妳自己不要的。」

  「沒辦法啊,我總要顧及我的飯碗。別說這個,妳玩得開心嗎?」

  「很開心,開心到好像要飛到雲端了。」

  不愧是一起長大的麻吉,書帆敏銳地道:「妳的聲音……很不一樣喔,說!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有豔遇對不對?」

  「沒有啦。」

  「一定有!」書帆斬釘截鐵地道:「童采婕,妳當不當我是好姊妹?說不說?敢騙我我就跟妳絕交!」

  「這……好啦好啦,我說。」采婕知道自己不可能瞞過她,而且她也好想找個人聊聊此刻的心情。「我的確遇到一個很喜歡的人,他很令我心動,但,我又有些猶豫……」

  「他是怎麼樣的人?外國人嗎?形容一下。」

  「他也是台灣人,其實我很多年前就認識他了,幾乎可以說是一起長大的,會在峇里島相遇真的是巧合。他很幽默風趣,會逗我開心,相處這幾天,我笑得比過去一整年還多,只要是他帶我去嘗試的,我都覺得好新奇;很多事情在他的眼光和見解下,也變得好有趣。而且他挺細心的,很多小細節都會替我留意,很注意我的感受,跟他在一起我很愉快。」

  她不好意思說出口的是——每天晚上回到度假村後,她總有些依依不捨,不想回自己的villa。她還有好多好多話想跟他說,喜歡看他那燦爛飛揚的眼,還有一舉手一投足間的神秘吸引力,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鐘,都充滿了奇妙光彩!

  「聽起來是個很優的好男人,細心體貼又懂得照顧女人,而且妳也對他有些了解——最重要的是連妳都心動了,那還有什麼可猶豫的?就快樂地去談戀愛啊!」

  「可是,這樣好嗎?會不會太快了?」

  「小姐,妳在說什麼鬼話?談戀愛是很美好的事,又不是去殺人放火,哪裡不好?而且童采婕,妳還不懂妳自己嗎?如果按妳那慢吞吞的龜速,就算再喜歡一個人,也要放在心底慢慢發酵,等啊、等啊,等那株小小的愛苗發芽,慢慢抽芽又慢慢慢慢地長……到最後別人婚都結了,小孩都要上小學了,妳還在那邊玩純純的愛。」

  書帆更進一步道:「不是說慢慢觀察有什麼不好,但妳也知道,以妳的進度真的不知還要拖延到民國幾年?妳的問題就是想太多、想得太複雜了。」

  這沒錯……她知道自己的癥結就是想超多,凡事都要考慮再考慮、觀望再觀望,但感情有時候就是要憑一股衝動,永遠把理智看得比天還大,細細思量,那不叫愛情。

  書帆勸她:「小姐,妳放鬆點好不好?現在是在度假耶,就不要再想東想西、綁手綁腳的。只要在保護自己的範圍內就OK!難道妳忘了出國前跟我說的話?妳說好希望有人帶妳談一段不問過去、不問未來、只要現在的戀愛,現在正是妳實踐的時候了!」

  「我沒忘。」怎麼會忘?那是得到癌症後她最想完成的事,她要拋開一切瘋狂地愛一場,燃燒殆盡,方不枉此生!

  「沒忘就好,既然心動就採取行動吧!可以遇到真正喜歡、對方也喜歡妳的人是很棒的緣分,兩情相悅的福氣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去吧,去談一場真正刻骨銘心的戀愛,我等妳的好消息!」

  收線後,方才的對話依舊迴盪在她的耳邊。

  「談一段不問過去、不問未來、只要現在的戀愛……真正刻骨銘心的戀愛……」

  她問自己,和廖育祥的愛情算是刻骨銘心嗎?

  很顯然不是。如果是,就算發現他和Rita在一起,她也不會輕易放棄,而是想盡辦法拚命挽回,並非毅然決然地分手。

  現在想想,也許她愛他愛得不是很深……或者是說,她和他的感情有一大部分是習慣,習慣身邊有他,而不是無可取代的愛。

  她的時間的確不多了,她不想再猶豫、更不想蹉跎到臨終前才深深懊悔……就像書帆說的,她的缺點就是考慮太多,就算心動也要放在心底發酵好久好久,但,現在的每一天、每一小時或每一分鐘,對她而言都是千金難換!

  更重要的是——就算沒有時間壓力,就算她沒得絕症,她還是好想好想接近他!

  她無法漠視宮仲翼全身散發的吸引力,也不想錯過他。存在兩人之間的微妙波動是那麼強烈,彷彿有一根纖細卻堅固的情絲聯繫著他們,只要輕輕一拉扯,就會牽動她所有的女性感官。

  她從床上跳起來,望著化妝鏡中的自己,堅定地道:「童采婕,去吧!拋開一切,瘋狂地去愛一場!」

  先換衣服吧,要穿什麼好呢?

  她想好好地打扮自己,讓他看到她最美、如花綻放的樣子。

  望著衣櫥裡的漂亮衣裳,她左挑右選還是難以抉擇,倏地靈機一動。「對了!」

  她從一個紙袋裡拿出沙龍,這是東南亞很多國家的女性傳統服飾。將觸感冰涼光滑的沙龍直接綁在身上,她運用技巧變成長洋裝,露出手臂和一截雪白美背,在後頸打上小小的蝴蝶結固定。絲緞緊貼住女性的胴體,就像第二層肌膚,完全勾勒出曼妙的曲線;鮮豔的顏色更讓她的肌膚在細緻中還透著蜜糖光澤,這是太陽曬出的好氣色,當然,也跟沈醉在愛情中有關──戀愛中的女人最漂亮,永遠容光煥發。

  沙龍已經夠搶眼,她聰明地不再搭配太多飾品,只配戴小巧的貝殼耳環和一只細緻的Folli Follie的Match & Dazzle系列手環。環面是一圈非常精緻的玫瑰雕刻,買的時候她覺得好美,此刻喜孜孜地拿出來配戴,覺得心底全是甜,難怪人家說「女為悅己者容」,原來為喜歡的人精心打扮,是這麼幸福的事。

  接著,她在挑選唇蜜時,也刻意選擇和手環色澤相同,輕輕點上,讓滿是笑意的臉蛋更顯亮麗。

  最後,她穿上一雙也是在首爾買的涼鞋,這是夏日最新款,除了擁有海洋風情外,還加入女生最喜歡的粉紅色調,讓人一看就聯想到戀愛!

  當初買這雙鞋時,她還想說雖然設計得很美,但風格實在太sweet了,只適合熱戀中的女生穿,也許自己只能帶回台北當收藏品過過乾癮,沒想到此刻就派上用場。

  妝扮妥當後,房間電話也剛好響起,她拿起話筒聽到彼端的聲音。「Violet小姐,午安。這裡是櫃檯,前幾天您交給我們乾洗的襯衫已經清洗好了,需要我們幫妳送到villa嗎?還是您希望有空再來櫃檯領取?」

  采婕想了一下。「請你們幫我送過來好了。」

  「好的。」

  沒幾分鐘,服務生就將那件男用襯衫送來,采婕看看時間還早,突生一個念頭——現在宮仲翼應該回到自己的vila了,她猜想衝浪後,他會想回去沖個澡,再出去吃飯。

  她拿起手機傳個簡訊給他:嗨,你在villa嗎?是否方便我拿襯衫過去還你?

  他很快回訊息:妳時間抓得好準,我剛進來不久。好啊,就請妳直接過來,我木門虛掩不鎖,然後我們一起去吃午餐。

  我們?這兩個字又讓采婕傻乎乎地微笑,拿起放在紙袋裡的襯衫往外走。

  來到宮仲翼所住的vila前,發現他果然沒上鎖,她推開木門步入。

  兩人所住的獨棟Villa內部格局基本上都差不多,推開木門後,會看見游泳池和花木扶疏的蒼翠庭園,還有游泳池旁邊的發呆亭。室內分成四等分,起居室、美式開放廚房、主臥室以及超大的浴室。

  Louis Garden度假村裡的所有villa浴室全是半露天的,有高大樹蔭避免春光外洩,也可以邊泡澡邊賞月看星星。

  他這間的庭園裡還有小型池塘,池塘裡有魚兒悠遊,造景很美,呈現的風跟她住的那間截然不同,但整體很寫意,讓人一看就渾身放鬆,想一直住下去。

  豔陽下的池水像寶石般閃閃發亮,她先將紙袋放在起居室的椅子上,興致勃勃地走到池邊以手機拍照,還蹲下來取景。拍得正起勁時,突然瞥見腳邊好像有怪怪的東西,便低頭仔細瞧瞧,不看還好,一看嚇得她頓時放聲尖叫。

  有蛇!

  「啊——」天啊,她最最害怕的動物!

  她嚇到往後一摔,整個人跌坐在地,那條蛇似乎在她腳邊的水面下游著,恐懼讓她整個人頭皮發麻,以雙手遮住眼睛不敢繼續再看。

  「采婕?」頭髮還在滴水的宮仲翼從浴室裡衝了出來,一把抓住她。「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他正在沖澡,卻聽到她的尖叫聲,趕緊出來看看。

  「有蛇……」她牙齒都打顫了。「在池……池塘裡,就在我腳邊。」她知道應該站起來快跑,但……她真的腳軟了,畢竟蛇是她命中的最大天敵啊!

  「蛇?」宮仲翼蹲下,很認真地看著池塘,還找來小樹枝撥動池水。「這裡不可能有蛇吧,水蛇嗎?但我住進來好幾天也沒見過。」

  「是真的,我剛才看見了,不會很長,就在我腳邊游過去。」單是這樣形容,就已經讓她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宮仲翼找得更認真,突然說:「應該是這個,妳看看。」

  「不要!」她大叫。開什麼玩笑,她才不想看最害怕的動物。

  「不是蛇,是很細長的樹葉,就是我們頭上那棵大樹的葉子。應該是隨風飄下,隨著水波自然晃動,乍看之下的確有可能像蛇。」

  樹葉?不可能吧?

  「是真的,別怕,我就在妳身邊,我會保護妳。」

  他的保證讓她遲疑地睜開眼,由指縫中看著他由池子裡撈出來的「東西」──那根發黑的樹葉的確很細很長,和頭頂上的葉子一模一樣。

  「呼~~」危機解除了,她像是力氣耗盡般地鬆開覆眼的手。

  他故意逗她。「原來妳最大的天敵是蛇啊?呵,不小心讓我知道了,下次我要嚇妳,會去找一條塑膠假蛇。」

  采婕嗔怒地道:「你少無聊,敢那樣的話,我會跟你絕交!」

  他哈哈大笑。「是是,我錯了,我可不想找死。起來吧。」

  他一把將她拉起,她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天啊,他他他……穿得好少。

  正確來說,他根本什麼都沒穿!

  他的上半身赤裸,僅在腰間圍了一條浴巾,傲人的古銅色肌膚在日光下閃耀著健康的光澤,顯示他是熱愛健身的男人。性感的喉結下是寬闊如山的胸膛,偉岸的胸肌會讓女人情不自禁地想投入他懷中,窄窄的腰身包裹著純白浴巾,浴巾下是一雙令人羨慕的有力長腿。

  這男人不管是長相還是身材比例,都幾乎沒有可挑剔的地方,不當男模太可惜了。

  剛洗完澡的他頭髮潮濕而凌亂,害她忍不住想伸手把它撥得更亂更性感;而他的脖子和裸露的胸肌上,都閃爍著殘餘的水珠……她知道自己不該一直盯著看,卻無法把視線收回來……那壁壘分明的腹肌上,甚至還有明顯的人魚線!

  天啊!人魚線?!有幾個女人可以抗拒這麼俊帥又雄健的男人?原來男人也可以帥到秀色可餐,簡直令人想入非非!

  「滿意妳所看到的嗎?」宮仲翼微笑,嗓音低沈。「我喜歡妳的眼神,是最好的讚美,我收下了。」

  「對不起,我不該……呃……」她慌張地移開視線,太糗了,現在到底該說什麼才好?她以前真的不是這樣的啊,為什麼一遇到他,就活像八百年都沒見過男人的大色女?

  「不需要說抱歉,我說過我喜歡。我還沒告訴妳——妳今天有多美!」

  方才蹲在水池邊沒看清楚,一站起來,他才發現她今天的穿著有多迷人。簡單的一塊布竟在她身上呈現這麼驚人的效果,令他為之驚豔、血液奔騰!

  沙龍果然適合海島上的女人,只露出如雪臂和些許美背,其餘都包起來,卻因緊緊貼住肌膚,而讓凹凸有致的線條更為清晰。穿在她身上後,由高聳的胸部到腰間、翹臀,顯現出最魔鬼的S曲線,令他情不自禁地想像……打開後、會看到多麼美豔的風情?

  他更走近她,黑眸深處翻滾著濃烈渴望,令她看了心慌意亂,心跳變得好亂、很緊張……她知道眼前的男人是危險的,怪異的是,她一點都不想逃走,甚至想擁抱他!

  兩人的唇只剩一個呼吸的距離,額頭更是輕靠在一起,氣息交纏。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她的臉蛋,看著如花容顏逐漸染上緋紅,蔓延到粉頸。

  他的手一路游移到她的頸後,壞壞地把小女人的呼吸弄得更紊亂,最後游移的手停在沙龍的蝴蝶結上,熱唇也取代手指,來到雪白的後頸摩挲,熱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耳畔。他沙啞問著:「我能打開這個結嗎?」

  她的腦門「轟」地響起,全身血液快速流竄,最後輕輕閉上星眸,當作回答。

  得到首肯,他滾燙的唇立刻完全封住她的氣息,舌似火焰,熱切地與那丁香小舌糾纏,汲取更多更多,像是要將她吞噬入腹,亢奮也毫不客氣地抵住她。

  他將她一把抱起,踢開礙事的椅子,大跨步往裡頭走去,英勇地像是即將征服領土的古代戰士!抱她的姿勢就與上次在吊橋抱起她時一模一樣,只不過,這次的目的地是床!

  他將她放到king size的大床上,俐落地剝下兩人全身衣物,那雪白絕豔的胴體毫無遮掩地呈現在眼前,令他倒抽一口氣,眼底的熊熊慾火幾乎要燙傷她。

  大手捧起那渾圓飽滿的椒乳,他低下頭含住嫣紅的蓓蕾,非常有技巧地吸吮著,煽情地吻遍玫瑰花蕾,先是一邊,另一邊也得到他同等的寵愛,看著它們在他的滋潤下更腫脹,暈染出紅豔的色澤……

  接著,他以最炙熱的吻,以舌尖、唇瓣來膜拜她的凝脂玉肌,綿綿密密地不放過全身上下任何一寸,彷彿愛撫這小女人、聽她發出更嬌媚的低吟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事,他要日日夜夜與她纏綿。

  「嗯……啊啊……」無力駕馭被他激起的情慾,她發出一串串嬌吟,狂亂地抓住床單,香汗浸濕了她的髮際,這發燙的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他才是她的主人!

  他喘息粗嘎地望著她布滿吻痕的絕豔胴體,感到十分驕傲——這麼性感的女人是他的,只屬於他!她是這麼嬌小卻又這麼香馥誘人,柔若無骨的嬌軀就在他的懷中,等待他品嚐、等待他好好愛憐、等待他更狂野地佔有……

  吻遍她的全身,知道她已經做好準備後,他的巨大亢奮終於來到她最神秘也最潮濕的地方,扣住不盈一握的柳腰,一個挺進後深深地貫穿,黝黑佔有瑩白。過程中他緊緊地凝視她緋紅似火的臉、她迷醉的表情……這一刻的她美得令人心驚!

  「啊啊啊!」兩人同時因這完美的結合而驚嘆,糾纏的身軀雙雙發出戰慄。

  她好緊!絲緞般的花徑內襞讓他的堅挺更加勃發、也更碩大,只覺一把火在體內狂燒,他將她的雙腿分得更開,更驃悍地衝刺,每一次抽離都換來更深更火辣的進攻,聽著她發出高亢的嬌吟,情慾翻騰。

  「呀,啊啊……」她幾乎要暈眩,感覺自己被深深地填滿,快感不斷地蔓延,每當她以為不能再承受更多時,他卻又將她沈入更瘋狂的情慾洪流,讓她發出更銷魂的吶喊……

  他瘋狂地進攻,加重力道深入再深入,當最燦爛的高潮來臨時,兩人緊緊相擁,讓萬千火花在體內炸開——

  喘息未歇,男人仍緊緊抱住她的身體,沈迷在她的幽香中。

  他喜歡她在他懷裡的嬌媚,喜歡她在他身下的喘息與吶喊,喜歡高潮時她會不自覺地輕咬下唇,這最致命的吸引力,讓他徹底地失控,完成變成一頭野獸!

  除此之外,他更喜歡她獨一無二的香味。不是任何人工香水或沐浴乳的味道,而是最天然的體香,似有若無、馨香撩人。

  他在她額間與眉間落下細碎的吻,低沈地警告。「不要再眨眼了。」

  「嗯?」采婕納悶地看著他。

  「妳的睫毛好長,搔得我脖子好癢。」他意有所指地說,清楚地讓她察覺到自己身上的變化。

  她粉臉微臊,嬌嗔地想推開他。「那讓我起來啊。」

  「不准。」他霸道地將她按得更緊,眸光邪肆。「妳知道嗎?每次妳一臉紅,我都會覺得那是一種挑戰,刺激我去征服!我想讓妳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泛紅,烙印上屬於我的氣息。」

  他是標準的行動派,不會光說不練!邊說著,便已埋首在她飽滿的酥胸之間汲取溫暖,撩撥飽經情慾後更加嬌媚的豔紅乳蕾……這一輩子,他都要不夠這妖精般的女人。

  「停,不要鬧啦!」她抓起棉被只想躲。他體力一定要這麼好嗎?他們剛才做了兩回呢,她的骨頭都快散了!

  而且,她的身體怎麼變得這麼敏感啊?他指尖輕輕一碰,乳尖就帶來一陣歡樂的戰慄,糟糕,她變得好壞!

  「好,不鬧,這回就先饒過妳。」他將柔若無骨的她摟得更緊,捨不得累壞小佳人,反正未來兩人有的是時間。

  「我要問妳一件事,妳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他突然開口問道。非常滿意兩人身軀的完美契合度,將她摟得更緊。

  她不依地睨著他。「臭美,誰說我喜歡你了?」這種話他沒先說,她怎麼可以先承認?

  「妳不喜歡我?所以妳只是看中我豪邁奔放的肉體?」他邪笑,壞壞地抓起她的手壓在自己的胸膛上。

  「滿意嗎?還是說這裡更滿意?」他惡意地將她的手往下拉,讓她知道自己可以立刻「上陣」!

  「變態!」她羞紅了臉,抽出手,掄起粉拳輕搥他,卻被他一把抓住毫無殺傷力的小手,送至唇邊親吻。「不說也沒關係,我知道。」

  這次輪到她好奇了。「哦,你認為是什麼時候?」

  「在校車上,妳把薄荷油拿給我時。」

  啊?她的臉全紅了……她、她以為無人知曉啊!

  「妳以為我都不知道吧?」他笑看她羞不自勝的嬌媚狀。

  「你怎麼會知道的?」她還以為這會是一輩子的秘密。

  「心電感應。」他故弄玄虛,才不告訴她真正的原因。愛情就是要帶點神秘感,有點想像空間才更美。

  「少騙人。」她還是不信。

  「是真的,不然為什麼一個校車上那麼多女生,我只猜測是妳?也唯獨妳注意到我真正需要什麼?一定是妳平常就一直偷看我,才會如此。」他故意逗她。

  「亂講!又不是只有我,那時整個聖心中學的女生誰不注意你啊?」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懊惱到想咬掉舌頭!啊啊啊~~她在胡說什麼啊?真是越描越黑!

  果然,他笑得更加意氣風發,整個眼睛都亮了。「妳果然已經暗戀我很久了!」

  「胡說八道!誰暗戀你啊?」她氣呼呼地嘟起小嘴。當時的她是不得不知道他的存在好不好?更何況,她一直認為他是害她童年時期憂鬱的「元兇」。

  「別否認。」他濃眉一勾,笑得更加邪惡。「念在妳那麼久以前就對我青睞有加,我要好好獎勵妳。」

  他給她一個又長又甜的吻,讓她整顆心都融化了,像貓咪般更慵懶地躺在他懷裡。有句話湧到嘴邊,猶豫半晌後,她還是開口。「嗯……那個……我也想問你一個問題,你不想回答也沒關係。」

  他撥弄著她如雲的髮絲。「幹麼吞吞吐吐的?妳可以問我任何事,儘管問。」

  「那我就問嘍……」她有點侷促不安地說:「前一陣子,我在台北街頭看到你。」

  「真的?」他倒是很感興趣。「妳怎麼不叫住我?」

  「因為你當時『在忙』,我看到你在跑車旁跟一個大美女在談話,大美女一直哭,還打了你一巴掌。」

  他微微錯愕,思索幾秒鐘後撫額大笑。「妳應該是看到我跟Rose吧?沒錯,我知道妳說的是哪一天。」

  「她是你女朋友嗎?」采婕又補上一句。「不方便回答的話也無所謂。」

  她已經是成年人了,不會天真地以為只要一次親密關係,就有干涉對方的權力。事實上她原本不打算問這個,只是好奇之下,才會脫口而出。

  宮仲翼很大方地回答。「沒錯,我跟她曾經交往過,但早就分手了,分手還是她提出的。當時我尊重她的決定,但過了一段時間,她因為與新男友的戀情受挫,一直找我哭訴,並試圖與我重新開始。」

  他苦笑。「妳也知道那是絕不可能的,兩人之間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了。跟她在一起時,我是全心全意地呵護她;離開後我也抱著祝福的態度,雖然彼此可以當朋友互相關心,但不可能重來。」

  撥弄著她柔順的髮絲,他繼續道:「那次我剛從波士頓回來,預計短暫停留幾天。晚上接到我和Rose共同朋友的電話,說Rose又喝醉了,在夜店裡大哭大鬧,拜託我幫忙。我只好過去,把她從夜店裡拉出來,讓她坐我的車,她沒喝酒的女性朋友則開車跟在我們後面。但在車裡,Rose再提復合的事,我堅定拒絕後,她情緒失控地想打開車門跳車,揚言要自殺、要撞車死在我面前,我只好緊急停車。Rose哭著衝出去,我跟著下車想拉住她,接下來就是妳看到的鬧劇了……」

  原來如此,采婕懂了,所以Rose才會哭喊——「宮仲翼,我恨你,到死都恨你!我永遠詛咒你這種狼心狗肺的混蛋!你下地獄吧!」

  她懷疑Rose醉茫茫的眼中看見的究竟是宮仲翼,還是交往中的男友?抑或歷任分手的男人呢?

  她道:「所以那時的你以冰冷的態度對待她,就是要她死心?」

  「沒錯。」他有些無奈。「事實上,我很不喜歡以冷漠的姿態面對任何人,但倘若我不讓Rose知道我和她回不去了,只會令她更加執迷不悟,徒增雙方的困擾。」

  采婕有同感。很多時候,嚴厲拒絕並非無情;一直曖昧不清、拖拖拉拉,讓對方一再期待又一再受傷,才是真正的殘忍。

  他輕點她的小鼻頭。「還有問題嗎?好奇女孩。」

  「沒有,抱歉,你不會覺得我問太多吧?」她不想當個上床後就問東問西的女人。

  「傻瓜,永遠不要跟我說抱歉,妳可以問我任何事。」他抱住采婕,給她一個長長的吻。

  既然對方如此坦蕩蕩,她覺得自己也該禮尚往來。「那麼,你有問題要問我嗎?」不管他問什麼她都會據實回答,只除了她的病情……

  宮仲翼撥開額前的亂髮,閒適地問著:「我的問題很簡單——童采婕,妳是自由之身嗎?有男朋友嗎?」

  她嫣然一笑。「我很自由,沒男友。」

  「Good!」他滿意地勾起唇角。「就算妳有男朋友也無妨,我會要求公平競爭!我唯一的原則就是不破壞別人的家庭。」

  她瞋他一眼。「很狂妄喔。」不過她喜歡狂妄自負的男人,男人就是要充滿自信。

  「我有狂的條件。」他挑起飛揚的劍眉,笑容更是率性不羈。

  摟緊她,在她的額上落下一吻,他直視她的眼,鄭重地道:「我只想告訴妳,我真的很慶幸這次的度假地點是峇里島。那麼多度假島嶼,我沒有挑普吉島、沒有去民丹島或蘇美島,就是來到峇里島——這一連串巧合組合起來,我才能遇見妳。」

  他輕撫她花瓣般的紅唇,半命令似地道:「回台灣後繼續當我的女朋友!」他有預感,這個女孩往後會在他的生命中,占據非常重要的地位。

  當我的女朋友……簡單的六個字像美麗的玫瑰,在她的身體裡璀璨地盛開、綻放,又翩然墜落。

  他的心意令她感動,畢竟他並不把這當作一段露水姻緣,而是將她放在心底特別的位置。但她不敢回答,就怕一開口嗓音會不由自主地哽咽,僅能擁抱他,以行動來答覆。

  棲息在他的懷中,小臉貼住他的胸膛,她要牢記這一刻的溫暖,他的手、他沈穩的心跳,軀體被他擁抱的感覺……

  明明是這麼幸福的時刻,她卻想落淚。

  她不敢奢求太多,這一刻對她而言已經是永恆!

  為何直到生命盡頭才遇見他?原來「相見恨晚」這四個字竟包含這麼深、這麼沈的痛,痛入骨髓,有緣太短暫,比無緣還痛!

  老天還能給她多少時間?

  究竟還有多少時間?

  ※※※※

  接下來的每一分鐘,她和宮仲翼形影不離。他霸道地要她辦理退房,把她的行李直接拿到自己的villa內;他帶她去海邊看他衝浪,一般的衝浪已經無法滿足他這個資深玩家,這回他來峇里島,就是要盡情地享受現在最夯的風箏衝浪。

  除此之外,他還教她駕駛帆船,享受乘風破浪的快樂,在藍得像果凍般的大海上,像兩個玩瘋的大孩子盡情歡樂,在滿天雲彩間交換最深情的吻。

  然後,他帶她去自己投資的樹屋,以老闆的權限取得一間房,讓她真正享受在樹上用餐、甚至過夜,一抬頭都是滿天星斗,可以數著星星入睡的奇妙滋味。

  每天晚上,采婕都在他的臂彎中甜甜地酣睡,隔天早上再被他溫柔的吻喚醒。笑容幾乎不曾自她的臉上消失,她從沒想過自己可以這麼幸福。

  這天晚上,一對新人在度假村的大型游泳池畔舉辦婚禮。新人非常好客,除了他們自己的朋友外,還竭誠邀請住在其他幾棟Vila的房客前來參加。

  夜幕低垂,游泳池畔一整排水燈搖曳閃爍,照亮了迷離瑰麗的南國之夜。竹笛、胡笙、胡琴等絲竹樂器合奏出傳統喜樂,為喜氣洋洋的夜晚揭開序幕。

  婚禮融合了峇里島與西洋的傳統,採取buffet型態宴客。露天長桌上鋪著雪白的餐巾,上頭擺滿了無限供應的美酒與豐盛菜餚。

  采婕穿著粉嫩的小洋裝,挽著宮仲翼的手連袂出席。一到會場,發現果然非常熱鬧,出席的賓客來自世界各地,英語、德語、西班牙語、日文和中文滿天飛舞。

  兩人走到長桌旁,聽到一旁的幾個客人以中文討論著。「天啊,這裡好美喔!在滿天星斗的海邊舉行婚禮耶,真希望我以後也能這樣結婚。」

  「我聽度假村的經理說,新郎來自英國北部的愛丁堡,新娘住在雪梨,但兩人都是華裔,距離遙遠的兩人怎麼會認識啊?」

  「我的情報比較詳細啦,據說他們就是在峇里島旅行時一見鍾情,才會選擇在定情之地結婚。不過兩人因誤會整整分開十年,是新郎鍥而不捨地一直挽回。新娘子還曾躲到日本去,讓男朋友從英國狂追到澳洲再追到日本,簡直繞了地球大半圈,才終於跟他復合。」

  「好浪漫啊~~」幾位女客的眼睛已經快變成心形了。「唉唉,整整十年耶,真難想像。現在都是速食愛情,交往超過一年已經不太容易了,兩年以上就稱穩定,到了五年則是稀有動物,可以長跑十年,卻沒有因『老夫老妻早就失去新鮮感』而分開,還修成正果的,簡直就是奇葩。」

  「可見他們的愛情很堅定,禁得起考驗,真是太羨慕了!我也希望可以遇到這麼愛我的人,女人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個好歸宿啊!」

  宮仲翼從經過的waiter盤上取了兩杯香檳,一杯遞給采婕,微笑道:「那我們真的很幸運,可以受邀參加這麼幸福的婚禮。」

  「是啊。」她深表贊同。「雖然彼此不認識,但他們的故事好感人,尤其是男生,一定很愛他的女朋友,才會不辭辛苦地千里追妻。」

  他卻覺得理所當然。「這本來就是男人該做的事,只要深愛一個女人,距離又算什麼?有誤會就解開、有爭執就盡力地取得共識,重點是要有心才對。」

  「是嗎?采婕眼瞳迷濛地望著他。「那如果發現不是誤會,而是不能解決的問題呢?」

  他毫不遲疑地道:「我認為絕大多數的事情都可以解決,倘若真的出現無法解決的問題,那我會陪她一起面對,擋在她面前迎戰,不會讓她獨自承擔,不管有多困難,兩個人的力量必定遠大過孤單一人!」

  她鼻頭一酸,匆促地喝了口香檳並深呼吸,硬是壓下淚霧。有他這句話就夠了,他果然有擔當、有氣魄,她知道自己沒有選錯男人。

  可,她絕對不會讓他知道她的病,她捨不得讓他陪自己一起苦。

  她竟想起一首詩——「如何讓你遇見我,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倘若往後的日子她無法再給他愛,那麼,至少不想給他任何煩憂,就讓最美的回憶永遠留在峇里島吧。

  這樣,以後每當回想起彼此時,都是美好的畫面,不帶一絲悲傷。

  這,是她愛他的方式。

  入口處響起騷動,有人喊著:「新人進場嘍!」

  賓客們紛紛響起熱烈掌聲,迎接這對壁人。「Congratulations!」

  「ご結婚おめでとうございます!」

  「恭喜恭喜!祝兩位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各種語言的祝賀詞不絕於耳。

  禮炮和彩帶也滿天飛舞,一表人才的新郎倌挽著溫婉嬌柔的新娘,兩人笑著接受親友的祝福,對他們而言,今天會是生命中最快樂、最值得紀念的一天。

  草坪上有一張張套著雪白絲緞椅套的座椅,當牧師開始公證時,所有的賓客都坐下來共同聆聽。

  有著和藹笑容、白髮蒼蒼的牧師以英語輪流詢問新人,此刻正轉向新娘子問著:「妳是否願意嫁給這位男士為妻子,在神面前與他結為一體,永遠愛他、尊重他,像愛妳自己一樣。不論他生病或是健康、貧賤或是富貴,始終與他同在,直到離開世界?」

  我願意!

  新娘還沒回答前,采婕立即在心底鄭重地答覆。她好羨慕這個新娘,可以和心愛的人白頭偕老,是何等福分?

  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看到另一半的白髮,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和伴侶攜手走到最後,最簡單的幸福才是最難、最珍貴的。

  她會永遠記住這一刻,感謝上蒼,祂仍是仁慈的,至少在她生命的盡頭,讓她遇見了他,即使匆促,像煙火般絢麗地照耀整個夜空,卻又轉瞬化為灰燼……可,她仍舊得到他滿滿的愛。

  確切地、真實地、溢滿心頭的愛。

  她不貪心,這樣就夠了!

  她會帶著他的愛勇敢走完餘生,堅強地面對即將來臨的無盡黑暗,步向盡頭。

  她相信在離去的那一刻,自己的臉上一定漾著最美的笑容,寧靜且永恆的笑容。

  此生無憾。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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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28 11:25:04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兩個月後,台北。

  一房一廳的寧靜小套房內,采婕昏昏沈沈地下床,捧著發痛的頭梳洗後,習慣性地站在體重機上,出現的數字令她憂目驚心。

  又少了一公斤!

  知道病情後已經三個月了,她的體重也一路下降五公斤。雖然前一陣子在峇里島時因為心情愉快,有短暫回升一點,但回到台灣後又迅速消瘦。

  她的體型本就偏瘦,短時間之內瘦了五公斤後,更是弱不禁風,褲子和裙子都要重新治裝了。

  病情已經開始惡化了嗎?

  她努力加餐飯,甚至還刻意買高熱量的食物,卻無濟於事。體重一直減輕,還有掉髮的現象,前幾天更是反胃噁心,衝到馬桶前卻什麼也吐不出來,只能乾嘔。

  她的睡眠品質也每況愈下,原本她就淺眠,現在大半夜驚醒的次數更加頻繁。明明身體已經很疲倦了,卻只能一直在床上輾轉反側,就算好不容易入睡了,不久後一定會莫名醒來,驚覺自己一身冷汗。

  她的心情沒由來的低落,知道自己最好白天出去走走、曬曬太陽,可就是提不起半點興致,伴隨著頭痛、脹氣、胃痛、極度憂鬱、晚上又失眠……翌日醒來又是永無止境的頭痛,似乎每一天都在這種恐怖循環中。

  她不是沒想過要回去醫院檢查,甚至有一次都走到入口處了,可才接近一樓大門,一股尖銳的恐懼就由心底竄起,讓她全身起了雞皮疙瘩,下一秒便無法控制地轉身離去。

  醫生宣佈癌症的畫面還歷歷在目,只要一接近醫院,她就會不由自主地發抖,情緒迅速陷入黑暗……她怕,打從心底害怕,她不想回到那冷冰冰的地方。

  鈴鈴~~手機響起,她一接聽,話筒那邊便傳來書帆的聲音。「采婕,妳要出門了嗎?」

  「還沒。」她懶懶地坐上單人沙發。「書帆,其實我不太想出門,妳幫我跟Ruby說聲恭喜好不好?改天我再去探望她。」

  「不行!」書帆斬釘截鐵地拒絕。「采婕,妳最近是怎麼了?要出國之前妳不是還興致勃勃的,一再強調要好好享受人生、盡情玩樂嗎?怎麼回台灣後,整個人卻變得很消沈,不管我約妳去哪裡,妳都沒興致,還越來越少笑,一副愁眉深鎖的樣子。」

  采婕無言。「我只是……提不起精神。」回台灣後,她先回南部一趟陪伴父親,然後就回台北,幾乎足不出戶地將自己關在家裡。

  「不能這樣,采婕,妳是不是得了憂鬱症?我覺得妳一直瘦下去,每次和妳吃飯,妳都吃得好少,腸胃不舒服嗎?我陪妳去看醫生吧,不要看小診所了,去大醫院檢查一下。」

  「不!」提到醫院,她立刻拒絕並設法轉移話題。「我沒事的,可能是這一陣子比較懶罷了,妳別擔心啦。對了,今天星期六,妳說早上會先去公司看看,還在那邊嗎?」

  「對啊,我來公司加班趕case,差不多要準備下班了。」

  「那我換個衣服就出門,我開車去,順道去接妳吧。」

  書帆道:「不用啦,妳還要特地繞好大一圈過來呢,太浪費時間啦。我搭小黃過去很方便,待會兒見嘍。」

  「好,待會兒見。」

  她們大學時代的同學Ruby生下寶寶了,今天中午在家裡辦彌月派對,邀請大家一起去分享喜悅。雖然深受病痛所苦,采婕仍是打從心底為她感到開心,待會兒除了要送上大紅包,還早就上網訂購了一款最頂級且最安全的汽車嬰兒座椅,過幾日便會宅配過去。

  既然是去祝賀Ruby喜獲麟兒,那當然不能失禮。她要自己振作精神,打開衣櫃拿出一襲水藍色長版及膝洋裝,這是在首爾精品店買的,版型很美。穿上洋裝後,她再扣上點綴異色寶石的腰帶拉出腰身,並搭配ENZO的藍色高跟涼鞋。

  接著她刷了點睫毛膏,撲上杏桃色腮紅修飾蒼白的臉色,並綁起馬尾,露出瓜子臉的完美線條,再搭配一只精緻的水藍色寶石手環,很襯洋裝的涼夏感。

  裝扮妥當後,她拿起紅包放入肩背包裡,出門而去。

  ※※※※

  派對選在位於陽明山上的別墅舉行,大夥兒已經用過午餐了,現在兵分兩派,男士們和男主人坐在游泳池畔喝啤酒、聊投資、聊股票,進行Men's talk;淑女們則和新手媽咪窩在充滿陽光的起居室裡吃甜點。

  「Ruby恭喜妳!」

  「好羨慕妳喔,瞧瞧妳真是幸福的女人,不但嫁個好老公,還生下這麼可愛的胖小子,天底下的好事都讓妳占光啦。」

  抱著圓嘟嘟的兒子,臉上充滿母愛光輝的Ruby笑得合不攏嘴。「別這麼說,我辛苦的時候妳們沒看見啊,別的不提,單單三更半夜起來餵母奶就累死我了,妳們瞧瞧我這熊貓眼!不過,只要看到兒子天使般的笑容,一切都值得。」

  「太可愛啦!我要和小寶貝合照。」

  「我也要,我也要。」

  每個女生都搶著和粉雕玉琢的小帥哥拍照。已經當媽媽的熱絡地分享媽咪經,還沒當媽咪的則搶著抱抱小寶貝,過過乾癮。

  在眾人熱鬧之際,一輛碧海藍的跑車流暢地滑入別墅的停車場,宮仲翼帶著禮物下了車。他和男主人Thomas是多年好友,聽到他們有弄璋之喜,當然要趕來祝賀。

  一進屋,就有好幾個熟識的朋友跟他打招呼。「瞧瞧是誰來了,是身價破億的宮大執行長耶!Thomas真是好大的面子啊!。」

  他笑著一拳揮過去。「無聊!當我是兄弟就閉上你的嘴。」

  「好好,我不亂說話。你前一陣子不是一直在國外嗎?什麼時候回台北的?找個時間咱們兄弟檔聚在一起好好拚酒!」

  他豪爽地回答。「最近才回來,以後還是要在一些城市飛來飛去,不過留在台北的時間會比較多。要喝酒有什麼問題?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喝個痛快!」

  男人們勾肩搭背地大笑。「哈哈哈,不愧是換帖兄弟,夠爽快!待會兒誰也不准跑!」

  邊和哥兒們寒喧,宮仲翼注意到一抹織麗的身影,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但定睛一看真的是她!

  兩個月不見,她怎麼變得這麼瘦?原本就單薄的身子更是楚楚可人,臉只有巴掌般大,整個人宛如籠罩在淡藍煙霧中,迷離似幻,烏黑長睫微斂,像蝴蝶棲息在白玉小臉上。

  她和一個男人站在窗邊,男人熱切地與她交談,不論是肢體語言或眼神,都看得出那男人極力想討好她,但她僅是淺淺地微笑。

  他終於找到她了!

  狂喜竄上宮仲翼的心頭,可怒火也隨之湧上。他真的不懂這女人怎麼敢不告而別?又為什麼要躲他?

  兩個月前的早上,他在峇里島的villa獨自醒來,枕畔突然不見佳人,找遍全度假村,卻仍舊找不到她。

  而她留給他的訊息,唯有茶几上的一張字條。

  「這幾天我過得很愉快,請讓這些回憶留在峇里島就好。來日若街頭偶過,請當我是陌生人,這一切從沒發生過。」

  這是什麼?當時的他不敢置信地瞪著字條,幾乎要將它燒出一個洞來。她怎麼可以就這樣說走就走?還有,來日重逢要當陌生人是怎麼回事?她到底把他當什麼?一夜情的對象?

  他立刻撥打她的手機,卻怎麼打也打不通。猜測她可能直接去搭機了,他火速跳上重機,直奔機場想攔她,卻還是沒趕上半個小時前起飛的班機。

  明明還有好幾天假期,但他已經失去了度假的興致,匆匆收拾行李後,他也退房搭機回台。可令他錯愕的是,回台北後不但持續聯絡不上她,當初她留給自己的手機號碼,也已經變成空號。

  這代表什麼?種種跡象都顯示了童采婕在躲他,打算與他一刀兩斷。

  他不能接受這種結局,對他而言,在峇里島的一切不是單純的露水姻緣,她在他的心底已經有了珍貴的地位,他認真地看待兩人的感情,甚至已經想好彼此的未來,但,為何她會突然消失?

  為什麼?為什麼?太多疑問橫亙在他腦中,而眼前那不識相的男人還在糾纏她,宮仲翼眸光一凜,帶著殺氣走過去。

  男人以濃重的廣東腔道:「既然妳是Ruby和Thomas的朋友,那當然就是我的朋友嘍!後天我在信義區新開幕的義大利餐廳,要舉辦隆重的開幕酒會,會有很多政商名流出席,X市長還會親自剪綵,非常熱鬧喔!妳一定要來,我介紹朋友給妳認識。」

  采婕婉拒著。「不好意思,我那天有事,沒辦法去。」頭又暈了,她很不舒服,方才就已經跟Ruby說要早點走,沒想到才走到走廊,又被這男人纏住。

  「別這樣,過來喝杯雞尾酒嘛。這樣好了,我開法拉利去妳家接妳,就約六點好不好?」

  「我……」

  「我女朋友說得很清楚了,她沒空!」宮仲翼沈喝。不要命的混蛋,竟敢糾纏他的女人?一定是活膩了!

  Albert循聲轉過頭,惱怒地瞪著突然殺出來的宮仲翼。對方的身高比他高一個頭,而且氣勢凌人,犀利鷹眸幾乎要刺穿他。不過在佳人面前他說什麼都要ㄍㄧㄥ住,好好展現男性雄風!

  乍見宮仲翼的出現,采婕則驚駭地睜大美目,幾乎以為自己是太過思念了,才會產生這種幻覺。

  Albert立刻掏出名片。「幸會,我是XX餐飲集團的第二代接班人,我爸就是香港富商黃百隆!要怎麼稱呼你?」哼,亮出這個赫赫有名的大財團,知道怕了吧?他可是身價數十億耶!這小子怎麼還不夾著尾巴逃走?

  不過……他似乎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有點眼熟,好像在什麼財經報導中看過他,可又不太確定。

  宮仲翼神情冷蔑,他向來看不起這些開口、閉口就是「我爸爸」的靠爸族,還敢出來招搖撞騙,真是丟臉!看也不看那張名片一眼,他完全把這虛張聲勢的草包當工氣。「失陪,我和我女朋友有話要說。」他拉著采婕轉身就走。

  「放開我!」采婕驚慌地想掙脫他,但他的力氣大得驚人。

  「宮仲翼,你放手,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雖然能擺脫剛剛那男人是好事,但為何會在這裡遇到他?如果知道他也是Ruby的朋友,她說什麼也不會來!

  「別叫!」他將她拉入一樓的書房內,他有很多話要問她,不想再被不識相的人打斷。

  停下腳步,他鬆開緊握的手,臉色沈晦地盯著她。「為什麼不告而別?又為何要換手機?妳不想見到我嗎?」

  好不容易抽回自己的手,她深吸一口氣,命令自己鎮定下來。「當然不想!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希望離開峇里島之後,我們就當彼此是陌生人。」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曾經在他身旁柔情似水的她,一離開峇里島後,怎麼會突然判若兩人?

  「因為Game Over!宮仲翼,你不懂嗎,這是屬於成人之間的遊戲。」

  遊戲?他的俊臉更是緊繃,醞釀著山雨欲來的風暴。「我們的一切對妳而言,只是逢場作戲?」

  「沒錯。」她故意讓眼神顯得輕佻。「你不是今天才出社會吧?別一副小見多怪的樣子,大家都是成年人,你玩不起嗎?」

  他無法相信這樣的話會出自她的口中。「不,妳不是這樣的女人,我要知道真正的原因,妳遇到什麼困難嗎?」他認為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才會讓她態度丕變。

  「……」聽見他的話,她的眼底浮現薄薄淚霧,可又迅速仰頭將它斂去。他是懂她的,就算兩人相識的時間不長,可兩顆心、兩個靈魂的頻率是如此接近!她果然沒有愛錯男人,但她怎能告訴他實情?

  殘酷的命運已經在前方等著她,而她無力改變,只能接受……

  「你有完沒完啊?我會遇到什麼困難?」她的語氣非常不耐煩。「好吧,我不妨告訴你實情。我已經有正牌男朋友了,而且出身顯赫,最近我們開始在準備結婚的事了。也就是說,我即將嫁入豪門,你應該恭喜我才對。」只要可以讓他死心,更多的謊言她都說得出來。

  彷彿有道利箭直直射入他的胸口。他不懂她到底在說什麼?

  「既然妳已經有論及婚嫁的對象,那跟我在峇里島的一切又算什麼?」

  「我說過,只是遊戲。」

  「什麼意思?」銳眸瞇起,肅殺由他的眼瞳開始擴散。

  「很簡單,這個社會對女人的束縛太多了,所以很多女生喜歡在度假時徹底地享受性愛,會去海島國家挑個最順眼、最帥、身材也最好的男人共度數日的歡樂,一旦離開海島,就不再留戀,只把那幾天的事當成愉快的回憶。聽過『Beach Boys』吧?這名詞本是指當地的海灘男人,但當時在峇里島,你最能引起我的興趣,所以嘍……我就挑上你了。」

  她笑容未減地陳述。以前的她不是善於撒謊的人,因此她從沒想過自己的謊言可以如此流暢,直到此刻才明白,原來當人真心想守護某樣事物時,會不惜任何代價!

  燐燐黑眸已被熊熊怒火佔據,他憤恨地一把抓住她的衣領,真的好想掐死眼前的人——如果他真的下得了手!

  「童采婕,妳夠狠!妳只是把我當個婚前放縱的對象?一個Beach Boy?」他如此珍惜的愛情,在她眼底竟如此不堪?

  她毫不畏懼地迎視他,她知道他絕對不會傷害自己,可她卻身不由己地要繼續刺傷他,老天為何如此殘酷?為何千千萬萬的情侶可以相知相守一輩子,而她拚盡全部力氣,卻沒有這福氣?

  她冷冷地撥開他的手。「你別太大驚小怪了,我想在婚前徹底地放縱一遍,就算當時不找上你,一樣會去找別人。」

  她的話成功地激怒他,偉岸身軀布滿駭人戾氣,咬牙切齒地罵著。「我一直以為,妳是值得我用一生好好呵護的人,沒想到妳竟如此醜陋、水性楊花!妳未來的丈夫難道毫不在乎?」

  淒涼迅速閃過她的眼底,但僅是一瞬間,她很快恢復輕佻的表情。「我們之間的愛情牢不可破,他不會在意的。他深愛我,也知道我最愛的是他,無論如何,我都會回到他的身邊。」

  她迅速將他的話仔仔細細地收藏,伴著淚水烙印在心底……

  妳是值得我用一生好好呵護的人……直到生命結束,她都不會忘記這幾個字。

  這一世,足夠了,她擁有的已經太多。

  指甲深深刺入掌心,此刻的她必須藉助肉體的疼痛,才有辦法撐下去。「如果傷了你,我只能說抱歉,我還有事,失陪。」

  一說完,她倔傲地昂起下巴匆促往外走。她必須快點離開,因為再不走,氾濫的淚水即將奪眶而出,而她絕不能讓他起疑,否則將功虧一簣!

  她衝出書房,眼前卻赫然出現書帆,從她目瞪口呆的表情,她知道她全聽到了。

  果然,書帆立刻問:「采婕,妳剛才到底在說什麼?為什麼要撒——」

  她立刻拉住好友,成功地把「謊」這個字攔截,壓低嗓音道:「跟我走,上車再說。」

  她以最快的速度衝向車庫,把車鑰匙交給書帆。「我現在很難受,妳開車好嗎?」

  「沒問題。」書帆看得出她狀況不對勁,體貼地不再多問什麼。

  往前開了一段距離,確定已經遠離別墅之後,她終於撐不下去了,低頭掩面痛哭起來。胸口一陣刺痛的痙攣,心好痛!像有人殘酷地拿著刀,一刀又一刀地切割著她的心弦、她的血脈……親手把心愛的男人推得遠遠的,甚至讓他恨她,這種滋味比死還痛苦!

  老天爺如果要帶走她,那就給她一個痛快,讓她瞬間消失吧!不要再這樣一寸寸地凌遲她的心,讓她生不如死,不得不狠心揮起利刃傷害他。

  她只求一份平凡的愛啊,只求可以跟心愛的人相知相守,這真的很奢侈?為什麼別人的愛情可以那麼甜、那麼順理成章?她的卻這麼淒涼、這麼痛?

  為什麼永遠有流不完的淚?!

  看見她的眼淚,書帆慌了手腳,不斷地安慰她。「采婕,妳別哭啊,先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妳這樣我好擔心。」

  她哽咽地道:「我想回家。」

  「好,我立刻送妳回去,妳別哭,天大的事我們一起解決。」書帆焦急道,趕緊驅車往市區而去。

  到了她的住處,書帆攙扶著哭成淚人兒的她進屋。進門後,還先去倒了杯溫水交給她,柔聲道:「來,喝一點。」

  「謝謝。」采婕感激地接過來。現在的她好脆弱,幸好有書帆陪著她,讓她知道自己不是孤單的。

  看著她緩緩喝下水,情緒也平靜多了,書帆才問:「現在可以跟我說了吧?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偷聽,我只是看那個男人有點強迫地把妳拉入Ruby家的書房,放心不下,只好守在門外,但我真的沒想到會聽到那些怪異的話。」

  看采婕沈默不語,書帆又問:「那個男人是誰?妳為什麼要跟他說那麼多謊?把自己形容得簡直是一個……一個放蕩不堪的女人。」最後幾字,她很難啟齒。

  采婕落寞一笑。是啊,她就是希望自己在宮仲翼眼底,是汙穢不堪的女人啊!

  書機接著又問:「還有,為什麼跟那男人說妳要結婚了?妳編了一堆好奇怪的謊言。」

  「我……」她欲言又止,她多想告訴書帆這一切,她也只是普通的女孩啊,沈重的壓力讓她快喘不過氣了,如果有個人可以訴說,至少她不會這麼絕望,像陷入漫漫長夜中,無論怎麼走都看不到半點光亮。

  書帆眼神犀利,已看出端倪。「妳果然有事瞞我!童采婕,我是誰?我們相識幾年了?妳打算繼續隱瞞下去嗎?妳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真正的姊妹?」

  「我說……」清淚潸然落下,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瞞過書帆,便哽咽地將一切全盤托出,包括她的病情、中了威力彩,以及在峇里島與宮仲翼的相戀。

  她說完後,書帆整個人呆了,像是無法消化方才聽的。

  「不……妳說的不是真的,不是!」書帆拚命搖頭,抓住她急切問著:「告訴我,妳在跟我開玩笑對不對?妳快承認妳在說謊!妳根本沒有得癌症,對不對?妳說啊!」

  「……」采婕無語,淚水讓她的視線模糊一片。

  她的淚讓書帆最後的希望完全幻滅,崩潰地抱住她痛哭。「不可能!為什麼是妳?妳還這麼年輕,我不要啊!不要!」

  她同樣淚流滿面。如果可能,她多希望這一切全是假的,然而,她僅能強忍悲痛,反過來安慰書帆。「對不起,我原本不打算說的,說出這些,只會讓妳跟著我一起難受。」

  原本她是打算再過幾天,就要將這間在中獎後購入的房子交給仲介託售,收拾行李回南部,安安靜靜地走完人生。剩下的日子只要還有體力,她會盡可能天天去安養院看父親,算是她這不孝女最後能做的事。

  「妳敢那樣我會恨死妳!原來妳本來打算連我都騙,太過分了!如果立場對調,妳在我死後才得知這一切,妳恨不恨我?」

  采婕迅速摀住她的口。「不要說什麼死不死的,妳會一直好好的,長命百歲。」她才不想讓書帆生病,就算只是假設的也不行。

  她的善良讓書帆更加悲戚。「為什麼?妳是這麼好的人啊,這一切太不公平了!誰要中那威力彩什麼的?誰要那些錢誰拿去!全部拿去,我只要妳平安無事!」

  她淚眼迷濛,緊握書帆的手。「別擔心我,我會勇敢面對這一切,至少我的身邊有妳,不孤單。」

  「但我什麼都不能為妳做,我好沒用……」書帆早已把她當成自己的親姊妹,不能失去她。

  采婕露出真誠的笑容。「別這麼說,妳能陪著我,就已給我很多勇氣。」

  連接起這一切前因後果,書帆突然恍然大悟。「所以,妳才會對宮仲翼說出那種殘酷的話,甚至千方百計讓他相信妳是水性楊花的女人?妳……好傻!」同樣是女人,她知道這樣做有多苦。「可是,妳真的不打算讓他知道這些苦衷嗎?」

  「不!」采捷斷然拒絕。「我寧可讓他認為自己是汙穢不堪的女人,也絕不想讓他知道實情。既然事實已經無法改變,又何必多讓一個人痛苦?我不想那麼自私。」

  她嚴肅地看著書帆。「答應我,妳不會去找他,也不會洩漏半個字。而且,就算我死後妳遇到了他,也絕對會守口如瓶。」

  「……」書帆淚眼汪汪地看著她,她急了。「快說啊,難道妳要讓我死前還有牽掛嗎?妳必須答應我,這很重要!」

  「我……我答應。」書帆珠淚紛墜。「我會尊重妳的決定。」她深吸一口氣,咬牙說道。

  「謝謝。」她緊握書帆的手。

  「采婕,妳真的不想再去醫院嗎?現在的醫學日新月異,距離妳知道病情到現在也過了三個月了,也許這段日子有發明出什麼新藥也不一定,我陪妳再去找醫生好不好?」書帆焦急地說。

  可她只是低下頭,嘆了口氣。

  「不……妳記得我母親也是因為癌症走的吧?臨終前她曾幽幽地說,她好後悔剩下的日子一直待在醫院,沒有跟我父親到處走走看看。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她會選擇回到她成長的地方,平靜地走完這一生,而不是整天在醫院面對冷冰冰的儀器,留下好多遺憾。」

  她悲傷地道:「為了那句話,我一直很自責。我母親住院時,就曾多次哀求說她要出院,但父親和我硬是阻止她,總以為留在醫院對她才是最好的,可我們的自以為是卻讓她抱憾而終,對人世的最後記憶,只存冰冷死寂的病房,我真的好自責,不希望自己也是那樣。」

  「我懂了,我不會逼妳去看醫生,不管怎麼樣,我都會一直陪著妳。」書帆已泣不成聲。「我會讓妳用自己喜歡的方式,走完這一生。」

  「謝謝……」采婕好感激,感謝好友給予的溫暖,讓她能勇敢地迎向艱難的未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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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28 11:25:2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接下來的日子對采婕而言,是一段渾渾噩噩的記憶。

  在心情上,她整個人陷入極度的憂鬱之中,失眠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就算好不容易入睡,也常常驚醒。除此之外,她的食慾也一天比一天差,以前喜歡的食物,現在卻覺得食不知味,有時勉強進食,過沒多久又反胃,將好不容易吞下肚的全數吐出。

  她還發現自己的掉髮有增多的現象,洗完頭,積在浴室排水孔的髮量多到令人心驚!

  她知道……離大去的日子,可能不遠了。

  書帆天天來看她,硬把她帶出去,試圖讓她轉換心情,苦口婆心地哀求她多吃一點,然而成效仍不佳。

  這天書帆排休假,一早就來電說要過來,打算帶她去宜蘭賞花兜風,還說有間餐廳的菜非常好吃,她早就預約好了。

  儘管她完全不想踏出門一步,可她不忍讓好友擔心,還是換了外出服。

  將頭髮梳成清爽的馬尾後,她瞥見茶几上有幾本昨日書帆拿來的雜誌。這些日子,書帆怕她一個人問在屋裡胡思亂想,讓病情更糟,不但借來一堆喜劇DVD,還買了各式各樣的書籍想讓她解問。

  不過看著這些東西,她還是苦笑地搖頭。她很感激好友的心意,只可惜目前的她,對任何事都毫無興致。

  先把這些收起來吧!她動手拿起幾本雜誌,一本八卦週刊的封面卻赫然映入眼簾。

  凱都小公主彭安琪情定ASA航空金童!

  斗大的標題旁是典型的俊男美女合照,嬌豔動人的彭安琪依偎在一位男士身旁,笑容無比嬌羞;而那位男士不是別人,正是宮仲翼!

  她無法置信地抓起週刊,翻開內頁後看到詳細報導——

  在台灣,應該無人不認識這位近兩年來風靡全國的人氣主播彭安琪——身為凱都飯店千金的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兒,從小就備受寵愛。一路在美國成長後,順利取得耶魯大學的學位。

  原本在家人的安排下,等完成學業後,她應該是要進入凱都集團在邁阿密的分部,跟著哥哥學習經營訣竅,日後好管理凱都維也納據點。然而不知為何,一畢業後,她就回到出生地台北、並順利進入家族投資的電視台,成為一線主播。口齒清晰且甜美、優雅的形象,讓她很快就引起矚目。媒體尤其喜歡跟拍這位形象清新的豪門千金,並好奇這位嬌滴滴的天之驕女究竟情歸何處?

  而眾多追求者中,以馬來西亞最大金融集團的第三代接班人,被外界評估為是最有可能贏得芳心的人選。可近期卻傳出豪門公主已經墜入愛河,在媒體的跟拍下,發現擄獲佳人芳心的並非是傳言中的金融王子,而是同樣出身台灣的宮仲翼!

  媒體也發現這位外型英挺非凡的宮仲翼來頭也不小,雖然不是富二代,但身價同樣不容小覷。不到三十歲的他已是全球最大航空集團的區域執行長,因能力傑出,還曾引起兩大航空集團的搶人大戰,最後由ASA航空以令人咋舌的高薪成功留下他,而根據保守估計,他的基本年薪已破台幣千萬,前途不可限量。

  據彭安琪的友人透露,這兩人在耶魯大學時已經是男女朋友,堪稱郎才女貌。畢業後,彭安琪為了繼續維繫這段感情,不惜拒絕集團為她安排的接班路,一路追到台北來,就怕戀情生變,可見用情之深。

  上週,兩人還被拍到在Tifany疑似選購鑽戒的照片,另外還有建商私下透露小倆口曾赴天母某豪宅看屋。由兩人親暱的互動,親友們認為一定是好事近了,也滿懷期待要參與他們的喜事。

  從週刊刊載的相片中,可以看見兩人並肩由珠寶店步出,彭安琪仰望著宮仲翼,臉上的笑容甜美如詩,而他拿著Tifany的藍色手提袋低頭注視著她,呵護之情溢於言表。

  采婕輕咬著下唇,越咬越用力……原來他要結婚了!

  她說即將嫁入豪門是騙他的,可他卻是真的要完成終身大事!

  而且,對象還是真正的大家閨秀、豪門千金。就像雜誌所形容的,的確是王子與公主的結合。

  這樣很好啊,真的很好……除了父親,他是她在這世上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她走後,他的身邊永遠會有一個好女孩照顧他,彭安琪會給他一個完美的家,他們會擁有一雙可愛的兒女,家庭的溫暖會讓他永遠沈溺在幸福中,這輩子都不會再想起還有一個叫童采婕的人……

  她知道應該為他高興,微笑地看著他挽著別的女人步入禮堂,可……胸口這尖尖刺刺的感覺是什麼?這份酸澀與想哭的衝動又是什麼?

  我在嫉妒嗎?

  她用力搖頭,想揮去這念頭。不,她不可以嫉妒,連一絲一毫都不行!畢竟,她憑什麼在意呢?又憑什麼吃醋?

  她連公平競爭的機會都沒有,也不可能試圖挽留他,只能盡力把他推得遠遠的,甚至讓他憎恨自己。

  應該欣慰的是,事情的發展比她預期的還要好……可為什麼會這麼難受?難道她沒有想像中的灑脫,她對他的情感已遠遠超出自己的想像?

  她凝視著週刊上的他,一遍遍地輕撫他的眉、他的眼、她曾深吻多次的唇……以指細細描繪他的輪廓,似乎怎麼也看不夠……

  當初在峇里島的時候,她硬是壓下想與他合照的強大衝動,為的就是怕將來羈絆太深,無法強迫自己斷念。可現在,一張連焦距都沒對準的相片卻讓她淚水奔流、思念決堤!

  好想他,想到心碎,想到快要瘋了!有沒有一種藥可以讓她徹底遺忘?讓她不再夜夜淚濕枕畔?

  默默垂淚的她並不知道——宮仲翼就在門外!

  男人在心底嘶吼——

  你還來找她做什麼?還沒看清這女人的真面目嗎?

  如果你還有點自尊的話,就該快點離開,快下樓把車開走,而不是像傻瓜一樣傻傻地站在原地。

  快走啊!

  理智催促他快快離去,但他的腳……可惡,為什麼最近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為何他還要找人查出她的住處,甚至不受控制地跑來這裡?

  他快煩死了!

  原本心情就已經夠惡劣了,偏偏今天上午還接到朋友的來電,說他上了XX過刊的封面。

  一頭霧水的他叫助理買來八卦週刊,一看之下怒不可遏!

  什麼叫好事將近?一起選購鑽戒?還共築愛巢?越編越離譜,他真的要抓狂了!

  安琪是他在耶魯唸書時的學妹,因兩家的長輩本來就是世交,所以她獨自由美國回台工作時,已定居在邁阿密的彭媽媽一再拜託他多多照顧寶貝女兒,沒想到這些捕風捉影的記者居然憑空捏造出這麼鬼扯的故事!

  之所以會被拍到這張照片,是因為小妹快訂婚了,而安琪正好是小妹的閨中密友,他不懂女人喜歡什麼,也不知該送小妹什麼禮物?有次朋友聚會時,他順口提起,她便很大方地說可以陪他一起去選購,畢竟女生最了解女生的需求,兩人便連袂去了Tiffany。

  然後,一張再普通不過的照片,就在記者加油添醋的報導下,變成看圖說故事,把明明沒有的事編得活靈活現,讓當事人看到瞠目結舌。

  至於看豪宅,那更是無中生有的鬼話!他連那個房子在哪裡都不知道!他只記得和那個建商好像是曾經在哪個社交場合上碰過面,對方熱絡地自我介紹後,跟他要過名片,但兩人連朋友都談不上……八成是為了宣傳搞出來的把戲。

  他立刻聯絡熟識的律師,請他們向XX週刊與XX建商提出嚴重警告,不得再對外發布任何不實報導,否則將依法提告、絕不寬貸。

  以前安琪就常哀怨地說,在台灣當公眾人物要付出的代價很高,簡直是全民狗仔。她現在連跟男性朋友喝杯咖啡的自由都沒有,一舉一動都會被解讀到不可思議的程度。此刻,宮仲翼終於明白她有多無奈。

  他看看手錶,已經在這裡站了超過半個小時,他不想再繼續罰站下去。捨棄了轉身進電梯的選擇,他用力按下那淺綠色的門鈴。

  「叮咚、叮咚、叮咚~~」

  書帆嗎?今天怎麼這麼快就來了?采婕慌忙地擦去臉上的淚痕,攏攏微亂的頭髮後去開門。

  「妳今天比較快耶——」她一開門,口中的話才叨唸到一半,卻驚愕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怎麼會是他?

  宮仲翼面色沈鬱。「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她當機的大腦終於慢慢恢復運轉。「不方便。」

  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令宮仲翼更不悅。「我說幾句話就走!」他在她的眼底,就有這麼不受歡迎嗎?

  他逕自步入室內,發現室內格局不大,只有一房一廳,客廳的另一頭相連到開放式廚房,另一扇門應該就是通往臥室。屋內擺設清爽溫馨,窗簾和抱枕都是淡紫色系,整體很女性化,似乎沒有男人居住的痕跡,也不是他想像中那種俗不可耐的金屋。

  不知為何,這一點令他心情挺好!

  訪客已經擅自登堂入室了,她只好先把門關上。「我沒有咖啡也沒有茶可以招待,請你話說完快走,待會兒我男朋友要來,我可不想讓他誤會。」他怎麼會來?又如何知道她住在這裡?

  她那警戒的表情令宮仲翼更加憤怒。「妳就那麼愛那個男人嗎?」她就那麼緊張那個王八蛋?

  「當然愛!」采婕瞪著他。「宮仲翼,你時間太多嗎?專程來問這種無聊的問題。」

  「要嫁入豪門的心情是什麼?妳愛的究竟是他的人還是他的錢?妳真的了解他嗎?」他緊逼著追問。

  「這不關你的事!」

  「回答我的問題!童采婕,錢對妳來說那麼重要嗎?」他定定地看著她,一字一字地問道。

  「當然重要。」她知道他痛恨愛慕虛榮的女人,只要可以把他推得更遠,什麼話她都會說出口!「我看不起沒錢的人。貧賤夫妻不是百事哀,而是萬事哀!我深信錢可以買到一切,沒錢最可悲,去哪裡都抬不起頭。」

  她的唯利是圖讓他更加惱怒。眼前這女人仍擁有楚楚動人的容貌,但,她的心卻不同於以往的似水柔情了,而是比蛇蠍還醜陋!

  她冷若冰霜地道:「問夠了吧?問完了就請你走。話說回來,你應該也很忙吧,不是即將迎娶富家千金嗎?我先恭喜你。」

  他順著她的視線看到茶几上的八卦週刊,劍眉鎖得更緊。「那全是謊言,事實上我已經聯絡律師提出法律……」

  「你不需要跟我解釋。」采婕迅速打斷他,將自己的雙耳緊緊閉起。「我對你的感情狀況毫無興趣,也不想知道你究竟要娶什麼人,反正我只希望你記住一點——倘若日後不幸又相遇了,請你千萬千萬假裝不認識,也不用跟我打招呼,就當徹底的陌生人。我很愛我的未來老公,不想讓他誤會。」

  她一再強調自己有多愛另一個男人,令他更是怒火中燒,眼露精光地一步步逼近。

  「你……做什麼?」采婕只能往後退,眼前的他變得好駭人,像是揮動黑色引翼的惡魔,讓她想奪門而出!

  他豈容她逃避?一箭步竄上,他迅雷不及掩耳地將她困在牆與堅硬的胸膛間,令她無處可逃。

  「宮仲翼,你想幹麼?我警告你不要亂來——」

  「別叫!」他對她的叫喊置若罔聞,一把扣住她想掙扎的手。他快被這可惡的女人逼瘋了,她是該死的撒旦!

  「放手,放開我!」采婕慌了,與其說怕他,倒不如誠實地說她真正害怕的是自己!她懷念他的擁抱多久了?他那濃厚的男性氣息令她偽裝強硬的心變得好脆弱,幾乎要伸手擁抱他……

  兩人的臉靠得好近,只剩一個呼吸的距離。他的眉、他的眼就近在咫尺,她多想輕撫那對不馴的濃眉,真實地撫摸、感受他的體溫,而不是只能在無數夢裡和著淚水回憶……

  宮仲翼額暴青筋,努力壓下想掐死她的衝動,事實上,他最想掐死的是自己!多可悲啊,為什麼他就是無法忘記她?忘記這個將他傷到體無完膚的女人?

  他由齒縫中迸出糾纏在心頭的問題。「告訴我,妳究竟有沒有愛過我?」

  「沒有、沒有、沒有!不管你再問幾次都沒有!你給我好好聽清楚,打從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抱著遊戲的態度。說穿了,你也不是我第一個一夜情的對象!」

  「童采婕!妳該死。」他聲嘶力竭地爆吼,狠戾地堵住她的唇。

  「不、不要……」她奮力地掙扎,可她的力氣怎麼會是一個大男人的對手?任何一個扭動只是讓他把她壓得更緊,他甚至箝制她的雙手並高舉過頭固定,讓她像是蝴蝶般被釘牢在牆上。

  他宛如發狂的猛獸肆無忌憚地壓碾她豐潤的唇瓣,舌尖夾著滔天怒火,火焰足以焚燬他與她。他強悍地侵入她的檀口恣意掠奪,想吞噬這個女人、吞噬她的一切!

  如果要墜入地獄,那就一起墮落吧!

  「唔……」孟浪魔舌在她口中為所欲為,每一記勾旋都是最可怕的折磨,將她吻得心魂盡失、忘了一切。

  一開始他只告訴自己——這是一個懲罰的吻,不帶任何情愛,他只是想折磨她。可一碰觸到她有如玫瑰的唇瓣,血液瞬間沸騰,怒火也迅速被另一種火焰取代。

  他無法克制地啃噬她的香甜、她的嬌嫩、捧起她的臀部,讓她更緊密地貼住自己兩腿間的碩大亢奮……

  她是魔女,他知道!他卻無能為力,只想沈溺再沈溺,跌入黑不見底的深淵……

  他吻得更加粗暴,卻沒有真正弄傷她。她無力抵擋這野火般的熱吻,奮力掙扎的手慢慢滑落,最後虛軟地攀住他的頸項……老天爺,她真的無法再無動於衷,說她瘋了吧!如果他是毒酒,她甘願一口飲下,溺斃在他闃黑如海的幽眸中,甘願在他撫上她的眉心時立刻死去,就算他餵予她的是毒藥,她也甘之如飴!

  野火蔓延,兩人重重摔落到L形沙發的皮革長椅上,就像兩頭飢餓已久的野獸,不顧一切地想要對方!瘋狂的程度宛如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一切都毀滅吧、消失吧!

  他們狠狠地、粗暴地撕裂彼此的衣服,每一個喘息都是更沸騰的情慾。他扯下她的底褲,連裙子都還沒完全褪下,就強悍地進入她的身體,迫不及待地結合。

  「啊啊!」閃電般的激情驚天動地炸開,她無法克制地發出驚喘,可他們完全不能滿足,不夠,還不夠,還要更多更多!

  他在她體內發狂地衝撞,一再地深搗,有如出柙的猛獸!半裸的她星眸半閉地啃咬他的肩頭,指甲在男性雄健的背脊上劃出一道道爪痕,扭動纖腰配合他的攻勢——全給他!她想要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他!如果可以,她要融化在他體內。

  她也想要更多更多的他,要讓自己徹徹底底地屬於這個男人,她要渾身上下、從頭到腳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細孔都烙印上他的汗水、他的氣味,他的一切一切……

  宮仲翼抱起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扣住她的柳腰更蠻橫地抽動。看著她那對雪白凝乳不斷地晃動,晃出最綺麗的波浪,他貪婪地伸出大手,緊握住那妖豔豐盈的雪乳,反覆地擠壓搓揉,在上頭留下屬於男人大掌的印記。

  「嗯啊啊……」她發出更迷亂的呻吟聲,擺動著翹臀將頭後仰,讓一頭瀑布般的秀髮往後披散,隨著兩人狂野的動作而晃動,他的硬挺和驃悍已經讓她達到第一次高潮!

  她的嬌、她的豔還有她宛如天籟的呻吟,對他而言都是更猛烈的催情劑,碩大慾望更深地嵌入她的身體裡,加速撞擊,瘋狂抽送,滿意地看著她因連續快感而頻頻顫抖,全身也渲染上粉紅的綺麗光澤。在一陣瘋狂衝刺後,他緊緊抱住她,將大量愛情的種子完全灑入她的體內……

  激情過後,宮仲翼仍不肯放開她。可遠颺的理智卻慢慢回到采婕腦中,她驚駭地發現自己竟就這樣和他在沙發上……雖然兩人都不是全裸,但也比全裸好不到哪裡去。

  他的白襯衫被她扯到縐,雖然還披在身上,但上頭的領帶早已被扯下,隱約可以窺見他肩頭上的指甲抓痕。而她的斜肩上衣則被用力拉到腰間,雪白肌膚上也滿是吻痕……

  她的胸罩被扔得老遠,被他脫下的蕾絲底褲還掛在小腿上,兩人的衣物散落客廳各地,滿室都是歡愛的氣味……天,她好可恥,行為簡直像蕩婦!

  宮仲翼直盯著天花板,半晌後咬著牙,像下定決心似地開口。「立刻離開那個男人,跟著我!我一樣可以給妳錦衣玉食的生活,不會讓妳吃苦。妳看過XX週刊,應該知道我的經濟狀況不錯,我同樣可以為妳舉辦盛大的婚禮。」

  天知道他有多看不起自己,竟講出這樣的話?他最痛恨的就是愛慕虛榮的女人,然而他現在竟必須用錢留下她,明知道她唯利是圖,明知她的眼底只有錢沒有真情,可他就是……天殺的忘不了她!

  老天,他究竟著了什麼魔?為什麼越陷越深,一再做出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

  他的話讓采婕淚盈於睫、心痛不已。她知道要自負自傲的他說出這些,是受了多大的煎熬,可她卻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狠心推拒,未來的日子她連照顧自己都做不到,還能給他什麼?

  她低頭斂去感傷,坐起身子並推開他的手,眼神已恢復冰寒。「抱歉,我想你弄錯了,我要的不是揮霍不盡的財富,而是嫁入真正的豪門。也許你的財力是不錯,但離我的目標還差一大段距離。」

  「童采婕——」他一把抓住她,怒目噴火。「妳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天底下除了錢,妳還有什麼在乎的?」她是魔鬼!他的情、他的付出一再被她棄如敝屣,他真的好想殺了自己。

  「沒錯,我就是喜歡錢,而且要很多很多!」她毫不畏懼地直視他,唇畔掛著最殘酷的笑意。「放手,難道你想打我嗎?」

  他怒吼地推開她,讓她重重地摔到沙發上,身軀滿是蝕骨冰霜,最後一絲眷戀也由眸中消退。「妳放心,從今以後妳不會再看到我,也希望妳永遠不會出現在我面前!」

  他翻身而起,迅速地著裝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砰!」巨大的關門聲響起,她動也不動地維持同樣的姿勢,她知道他走了,真的走了,永永遠遠離開她的世界。

  她成功地推開他,讓他完全斷念、徹底死心,從今以後,她在他的記憶中只會是「醜陋」的代名詞!也是他此生都不會再想起的女人!

  呵呵……她做到了,終於做到了,所以,她應該高興的……

  不到幾分鐘,電鈴又響了。已經穿好衣服的采婕木然地開門,但滿臉的淚痕卻讓書帆嚇一大跳。

  「妳怎麼在哭?是不是發生什麼事?天啊,客廳怎麼這麼亂?」

  兩眼空洞無神的她沒有回答,似乎魂魄早被抽走了。

  「妳說話啊!」書帆越看越不對勁。「等等,剛才我在樓下和一個男人擦身而過,那男人我一直覺得眼熟,現在回想起來似乎是宮仲翼……難道是他?他來找過妳?」

  在Ruby家聚會後,采婕的吐實讓她對宮仲翼留下深刻的印象。因此,儘管方才僅是匆匆一瞥,但她確定自己應該沒有認錯人,此刻見到采婕的模樣,更加印證她的猜測。

  采捷仍舊默不作聲,緊接著,她看到采婕脖子上的斑斑吻痕,一個最可怕的念頭閃過腦中。「難道他對妳……天啊!」倘若那混帳真的欺負采婕,她一定火速衝下樓飛車去追他,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替好友討回公道!

  「沒有。」她按住她的手。「不是的,他沒有強迫我做任何事,我只是……很成功地再度傷了他的心,令他更加痛恨我而已。」

  「妳……」書帆懂了,眼眶跟著發紅,不捨地抱住她。「妳這又是何苦?明明在身體最糟糕的時刻,這麼徬徨、這麼恐懼……而妳最渴望的就是他的支持,卻要狠下心來背道而馳,不斷地傷害他,也加倍傷自己的心。采婕,妳真的不考慮告訴他實情嗎?」

  「不。」她斷然拒絕。「我寧可他對我恨之入骨,視我如仇敵,也絕不讓他陪著自己哭泣。」她只能以這種方式保護他,不讓他目睹她的死亡,也不讓他真的心碎。

  這次,輪到書帆說不出話來了。

  不願好友陪著自己垂淚,她勉強擠出笑容。「別說這個了,妳不是說要去宜蘭走走嗎?我去梳個頭髮就出門。」

  她欲起身,眼前卻湧上一片黑霧,胃部也突然傳來痙攣,痛得她連站都站不穩。

  書帆立刻發現她的異狀。「怎麼了?」

  「沒事……」好痛!一波接一波更可怕的痛楚蔓延全身,她痛到連站都站不住,全臉發白,額頭滿是冷汗。

  書帆嚇壞了。「采婕,妳不要嚇我!不行,我要趕緊叫救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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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28 11:25:36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救護車緊急將她送到這一區最大的醫院,急診室裡,醫生匆匆奔來為她診治,書帆則緊張地站在一旁。

  醫生先為她安排了照胃部X光及抽血,又做了胃部超音波等檢查,接著問了幾個問題。「這一陣子是不是上腹部嚴重不適?胃會悶悶的痛,伴隨食慾不振、噁心和嘔吐?」

  「是……」采婕虛弱地躺在病床上,望著醫生凝重的表情。「很嚴重了嗎?是不是癌細胞已經開始轉移了?」

  一直低頭寫病歷的醫師疑惑地抬頭。「什麼癌細胞?妳只是慢性胃炎。」

  慢性胃炎?她無法消化這四個字,一旁的書帆也露出驚愕的表情,過了好幾秒,她才重複。「你是說……我是慢性胃炎?不是胃癌?」她沒聽錯吧?

  醫生推推眼鏡。「妳所有的症狀都是標準的慢性胃炎,剛才也做過X光和超音波了,誰跟妳說是胃癌的?」

  「可是……」她無比驚訝。「我上次在另一家醫院檢查時,對方還跟我說是胃癌末期,藥石罔效。」

  醫生非常狐疑。「哪家醫院?」

  「XX醫院。」

  XX醫院是這附近另一家規模較小的中型醫院。醫生聽完後恍然大悟。「當時妳為何不到大醫院再度確認?而且,妳不知道嗎?前一陣子XX醫院上新聞了,他們把幾個病人的病歷弄錯,搞得天下大亂,甚至還有護士給錯藥、打錯針,差點害得一個三歲小孩因注射錯誤藥劑而休克,幸好緊急處理才無礙。」

  「什麼?」采婕真的呆了。

  一旁的書帆猛點頭。「對,對,我記得,那次的新聞鬧得很大,連續報導了好幾天。那個三歲幼兒的家長氣得差點提出告訴,最恐怖的是那一陣子XX醫院老是出包,嚇壞好多病人,大約兩個多月前的大新聞啊,妳沒印象嗎?啊,我想起來了,那時候妳人在國外。」

  沒錯,兩個多月前,她正在進行她的旅行,是以對這件事一無所知;回台灣後,新聞版面又迅速被其他大事件取代了,所以才會到今天得知真相。

  采婕不敢置信地追問:「醫生,你確定我得的真的是慢性胃炎,而不是胃癌?」

  醫生看著X光片和抽血報告,斬釘截鐵地答覆。「我可以安排妳做進一步的檢查,例如胃鏡、胃部切片等更精密的檢驗,但由目前的觸診還有超音波、X光看來,妳的確是典型的胃炎症狀。如果真的是胃癌,方才做超音波時,不可能沒看出任何異狀。」

  醫師又道:「依我目前的判定,幾乎可以排除癌症的可能。妳說妳之前在國外嗎?我曾聽說XX醫院在事件發生後,發現自己的確弄錯許多人的病歷,把A患者的檢驗報告誤認為是B患者的,他們應該也試圖聯繫過妳,畢竟人命關天,只是聯繫不上。」

  的確有可能……得知「噩耗」不久,她就出國了,出國前也沒有再回XX醫院求診過,回國後又馬上換掉手機號碼,即使他們想聯繫也無法。

  可是……采婕還是難以相信。「我最近體重一直掉,食慾很差,勉強自己進食卻吃不下,落髮還一直增加,老是覺得腸胃怪怪的……」

  醫生問:「是不是還會覺得胃痙攣?常常反胃,胃部還有燒灼感?」

  「沒錯!」這些症狀她全部都有!

  「妳說的全是典型的慢性胃炎症狀,不過依我的判斷,妳應該是一併患了憂鬱症。那個醫師告訴妳是癌症後,妳的心理嚴重影響生理,才會變得如此。很多病患都有這種症狀,一生病後,整個身體機能急速衰退,但不是因為疾病的直接影響,而是心理狀況拖累了器官的正常運作。」

  醫生推推眼鏡。「因為嚴重抑鬱,讓妳失眠厭食。失眠原本就是百病泉源,一個人好幾個月不吃不睡,器官當然會抗議,任誰都會營養不良、腸胃不適、體重直掉,落髮也是正常的。當然,這些都只是暫時症狀,只要妳調適心情及作息,不久就會有所改善。」

  原來是這樣……兩個女孩聽到瞠目結舌。采婕不放心地再問:「醫生,你確定?」

  「如果要百分之百斷定,當然需要安排更進一步的檢查,不過由目前的種種問診狀況來看,百分之九十可以判定是慢性胃炎,我看不出有任何癌症的徵兆。」

  醫師又道:「現代人得慢性胃炎很普遍,妳應該是長期三餐不正常,兩餐的時間間隔太久,常常一早就空腹喝咖啡,也常吃辣椒等刺激性食物,有時還會熬夜,是吧?」

  「是……」采婕非常心虛,這些的確都是她的壞習慣,她常常為了工作連吃飯都忘了,還總是一早空腹喝黑咖啡,睡眠更是亂七八糟。

  「把這些生活惡習都改了,不然,妳的腸胃還是會經常作怪。我會開個藥給妳,以後切記飲食正常,重點是不能熬夜,刺激性食物也要忌口,待會兒護士會跟妳約回診時間,沒問題的話,妳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醫生說完後,便讓她們出去了。

  一步出診療室,書帆立刻抱住她歡呼。「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妳沒事,這全是弄錯了,天啊,我感動到想哭!」

  書帆真的哭了,淚水一顆顆地掉下來,用手頻頻拭淚。「哈哈,我現在好想衝到街上狂奔,抓住每個看到的人尖叫大笑,我要跟大家分享我的狂喜!」

  相較於書帆的喜悅,當事人采婕卻一片靜默。

  書帆輕推她。「采婕,妳怎麼不說話?」

  「我只是……太高興了。」話一出口,熱淚突然湧出她的眼眶,越掉越多。「我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我真的沒得癌症,也沒有只剩幾個月的壽命,我是好好的!」回過神來,她比書帆還想衝出去狂奔,在街上手舞足蹈、瘋狂大笑,就算被當成瘋子也無所謂。

  「對,妳真的沒事。」書帆笑著抱著她。「我高興到要昏了,這是我這輩子聽過最好的消息!對了,那個醫生叫什麼名字?明天我就衝到還在營業的XX醫院找那個爛人,我要告死他!他的誤診差點把妳害到只剩半條命,就算不病死也憂鬱死了,太可恨了!」

  采婕搖頭。「不用找他,現在的我心底只有一片感恩,我好感謝老天給我的奇蹟。」

  她眼中原本黑白的世界,又重新恢復光彩。她狂喜地看著自己的手、自己的肌膚……感謝天,她不是垂死的病人,她根本沒病!之前的不適全都是自己嚇自己。

  「對、對!」書帆笑著抹淚。「此刻最重要的,不是去找那爛醫院和爛醫生算帳,而是妳要快去找宮仲翼!妳可以大聲告訴他這一切原委,說妳其實沒有什麼要結婚的男朋友,也不是什麼不三不四的女人,那些全是要保護他而編出的說話,把妳的委屈通通說出來!」

  找他?

  這兩個字卻讓采婕一頓。「我此刻去找他好嗎?我現在好亂好亂,沒辦法思考……妳應該也有看到那個報導吧?他不但和彭安琪一起去挑鑽戒,還去看豪宅……我跟他說要結婚是謊言,可他即將迎娶富家千金,卻是事實。」

  說到那個報導,書帆就自責,她買水果週刊給采婕的本意是想讓她解悶,萬萬沒想到其中一本的封面居然就是宮仲翼!當她在公司看到同事也拿著週刊在哈拉時,已經來不及了。

  可她還是說道:「當然要說啊,就算他要跟彭安琪結婚了,妳還是要說!采婕,妳在遲疑什麼?這可關係到妳一輩子的幸福,不管如何,妳都應該把事實告訴他。」

  眼看采婕呆呆地沒有回答,書帆急得要跳腳。「去找他啊!把真相說出來。就算他最後選擇的是別人,但至少妳也沒有遺憾。即使要分手,兩人之間也不該存在這麼大的誤會,妳要他對你們戀情的記憶只有醜陋的嗎?那太不堪了,很傷他的心。」

  書帆的話讓她在一片混亂中看到光線。沒錯,至少她應該把所有的苦衷都告訴他,由他作最後的抉擇!

  ※※※※

  數日後。

  ASA航空集團的台北分公司位於一O一大樓內,氣派豪華自然不在話下。此時,采婕正坐在入口接待區的沙發,內心五味雜陳。

  雖然急診室的醫生已經告訴她不是癌症,但她謹慎地到各家醫院做完更精密的檢查,也親眼看過檢查報告,百分之百確定與癌症毫無關連後,才來找宮仲翼。

  她打電話給他,前兩通他沒接,第三次她改傳簡訊——

  有重要的事要談,可以見一面嗎?若你選擇不再回覆,請放心,我不會再打擾你。

  而這次,她接到一通自稱是他秘書的男人來電,要她在今天下午,到ASA位於一O一的分公司見面。

  沙發上的她苦笑地看著自己的手指,看來自己真的惹怒他了,這麼公事化的處理方式,他是打算和她劃清界線吧?

  胡思亂想之際,秘書走了過來。「請問妳是童小姐嗎?請跟我來。」

  她站起身,由秘書領著她穿越偌大的辦公區,最後停在一間獨立辦公室前。「請進,執行長在等妳。」

  「謝謝。」采婕深吸一口氣,打開門扉。

  男人背對著她,站在玻璃帷幕前俯瞰腳下的車水馬龍,高大的虎軀包裹在英國手工訂製的西服下,整個人散發著唯我獨尊的氣勢。

  宮仲翼慢慢回過身子,寒眸鋒利如刃,優雅地移動身軀坐在單人沙發上。「坐吧。」

  見采婕落坐後,他嘲諷地勾起唇角。「我記得童小姐之前一再強調我們兩個是陌生人,應該說……最好連陌生人都不是,今天妳卻主動來找我,真是令人錯愕。我只有五分鐘,妳最好長話短說,以後不要再出現。」

  她無語地承受他的敵意。她不會怪他,她知道這一切全是自己造成的,是她先傷了他太深。

  「我不會糾纏你,我只是……想告訴你發生在我身上的事。」采婕妮妮訴說這幾個月來的點點滴滴。

  宮仲翼沈默地聽著,當采婕說完後,他冷漠疏離的臉上終於起了變化,卻是詭譎的冷笑。「就這樣?童采婕,妳的意思是說妳曾經以為自己得了癌症,不久於人世,不想拖累我,所以狠心拒絕我,還不惜編了一堆謊話。現在又峰迴路轉地發現自己根本沒得絕症,所以,希望跟我破鏡重圓,是嗎?」

  那勾起的唇角充分說明他的嗤之以鼻。

  他寒冽的眸光讓她好難受。「也許你很難相信,但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可以去XX醫院和XX醫學中心調病歷,證明我真的被誤診過──」

  「我對妳的病歷毫無興趣!」宮仲翼立刻打斷她,注視她的眼神像在看一個大笑話。「童采婕,妳要什麼?或者我該問發生了什麼事?是豪門夢碎,不幸被妳那多金男友發現妳的放蕩荒唐?還是妳赫然發現妳以為的豪門實際上只是個空心大老倌,外表風光,私底下卻欠了一屁股債,所以編個故事來找我,希望能破鏡重圓?反正就算新郎換人也沒差,妳都不在乎,只要可以讓妳當好命貴婦的妳都嫁,對吧?」

  采婕的小臉發白,指尖也逐漸轉為冰冷。她不明白他為何要這樣……

  他的措詞更殘酷。「接下來妳該不會要告訴我,妳手上有我們的性愛光碟或照片,想來要脅我,想要多少數目吧?」

  憤怒瞬間衝上她的腦門。太過分了!他可以不相信她,但他不能這樣羞辱她。

  她還沒開口,宮仲翼已倏地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她,銳瞳內滿是厭惡。「我一毛都不會給妳,不管妳想玩什麼爛把戲,我都沒興趣奉陪!妳不是說過,我不是妳第一個一夜情的對象嗎?奉勸妳一句話,把這些作戲的時間花在其他男人身上吧,搞不好真的會有笨蛋上當。」

  他轉身,按下電話的對講機,冰冷下令。「何秘書,送客。」

  「不需要,我自己會走。」她羞憤地站起身。這算什麼?要攆她出去?他一定要這樣侮辱她嗎?

  不理會已推門而入的秘書,她挺直胸膛筆直地走出去,沒有再多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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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28 11:25:5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書帆驚叫:「什麼,妳要去首爾唸書?」

  「不用這麼驚訝吧?」采婕從小廚房泡了兩杯冰涼花茶,還切了兩份櫻桃巧克力蛋糕。「妳知道我對婚禮統籌一直很有興趣,出國進修也是我的夢想。既然我現在不急著工作,也沒經濟壓力,當然想利用時間好好充實自己。我上網查過了,在首爾有很多這方面的專業學院,師資和設備都非常優秀,也培育過不少這行業的頂尖人才。」

  由於書帆嚴拒她要贈與的一千萬,並說自己好手好腳,可以靠能力好好養活自己,於是她將那筆錢全部捐出,接著拿出當初中獎獎金的一部分,計劃當作留學費用。

  采婕繼續道:「我已經和學校方面聯繫了,可以先過去唸幾個月的語言學校,通過檢定後就可以入學。我也詢問過留學代辦中心,他們會替我處理好尋找語言學校、以及在首爾租屋之類的問題。」

  「那妳打算什麼時候啟程?」

  「再兩、三個星期吧,我這幾天就會開始收拾行李,然後找房屋仲介把房子租出去,一切妥當後,就可以上飛機了。」之前以為不久於人世時,她曾打算要把這間房子賣出;不過現在既然發現自己只是慢性胃炎,房子留著,日後回台灣也還可以居住。

  「這麼快?」書帆好捨不得,淚眼汪汪地抓著她的手。「我知道妳受委屈了,妳被宮仲翼那混帳王八蛋傷得太重,只好離開傷心地。」

  采婕神情僵硬地道:「不關他的事。」

  「妳別否認。」一提起他,書帆就一肚子火。「我不知道他跟妳說了什麼,可妳原本滿懷期待地去找他,從一O一出來後卻面如死灰,怎麼問妳都不說。這幾天來,雖然妳裝作沒事地跟我出門,但我看得出妳比以前更消沈,是打從心底的絕望。」

  書帆急切地問:「他到底說了什麼混帳話?他以為妳落魄了,羞辱妳是不是?可惡,我要去找他算帳,妳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保護他,不讓他傷心啊,沒想到他竟如此殘忍。」

  「書帆,」采婕搖頭,正色地看著她。「到此為止,我們不要再談論這個人了,好嗎?以後也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名字。」

  心頭的確無比苦澀,但,面對這段感情她已無話可說,無論如何,分手不出惡言是她的堅持。

  「我知道了,我不會再提……」儘管依舊氣憤,她也只能尊重采婕。更何況,她明白再提這件事不但於事無補,還會令好友難受。

  為了轉換心情,采婕收起落寞,聊起輕鬆話題,以平版電腦點出即將進修的學校。「妳看,就是這一間,不但交通便利,而且離年輕人聚集地也很近,像是明洞和東大門。也許走在街上還可以遇到大帥哥趙寅成或是Rain喔!」

  書帆也刻意愉快地應和。「太好了,那我以後一定要把假期累積起來,有空就飛到首爾找妳玩。」

  「當然好,隨時等妳來,我是妳最好用的專屬導遊,還提供營養豐富又窗明几淨的免費食宿,想要去狎鷗亭大血拼或是去雪嶽山滑雪,我都全程奉陪,還包辦所有費用。」

  書帆大笑。「哈哈,太令人心動了,我簡直已經可以看到我們並肩走在首爾街頭,拿著信用卡奮力刷刷刷的英勇身姿!我們的消費能力還可以讓南韓人見識到傳說中的閃靈刷手有多厲害,真是為國爭光啊!」

  書帆喝了一口花茶。「對了,上次妳不是說要去動子宮肌瘤的手術?應該就是這幾天吧,是選定大仁醫院嗎?」

  「對,是下星期。我會在出國前,處理好這些瑣事。」說到這個,也算是她這次烏龍事件的小收穫。她去醫院時,順便做了全身檢查,因而發現這個小狀況,醫生便建議她動個手術。

  除此之外,她還決定往後每一年,都要乖乖定期做全身檢查,好好愛惜自己。若失去健康,一切立刻成空,就算擁有金山銀礦也無福消受。

  書帆問著:「要住院幾天?我陪妳去。」

  「不用啦。」她連忙婉拒。「只是小手術,又不是什麼大刀,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她不想麻煩好友,很多女生都有子宮肌瘤的問題,對於這場手術,她以平常心看待而已。

  「不!」書帆很堅持。」從今以後,只要妳身體不適,都不准瞞我!再搞得像上次那樣,我真的要跟妳絕交,我說到做到!」

  「遵命。」采婕嫣然一笑,繼續點出留學的資料。「妳看,我要去唸的這間學校,有位客座教授長得超帥,還是南韓與義大利的混血耶~~聽說他的教學方式新穎有趣,很受學生歡迎。而且還在電視上主持一個收視率很高的時尚節目,是超人氣教授喔!我會衝動地選定這間學校,就跟他有關係。」

  「我要看、我要看!」書帆立刻湊過來看,瞬間爆出尖叫。「啊啊,果然帥到天理不容、太養眼也太犯規了!快快快,我不會再離情依依了,而且我現在就想把妳打包直接丟到首爾,妳趕緊先去幫我多物色幾個猛男,我會立刻飛撲過去,甚至移民都可以!」

  ※※※※

  大仁醫院。

  消毒藥水味令宮仲翼素來過敏的呼吸道有些不適,不過他今天是來探望一位身體微恙的下屬,幸好對方只是小毛病,住院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結束探病後,差不多該回公司。他通過長長的病房區往電梯前進,有幾個穿著住院服的病患在走廊上緩緩行走,望著他們虛弱的表情,他不禁停下腳步陷入沈思。

  不可以去想她,如果你還有一點自尊,就立刻忘記那個女人!一千、一萬遍這樣命令過自己,但天殺的,他就是無法將她的身影由腦中驅逐出境。

  他真的很痛恨自己,在公事上,他可以處理得俐落明確、充滿魄力,可唯獨在感情上……不,這麼說並不正確,感情上他也不是拖泥帶水的人,他從來不玩弄愛情,和前幾任女友分手時也好聚好散,一旦緣盡就理智地接受,祝福對方可以過得更好。

  偏偏就是對她……

  明明被她傷得那麼深,連自尊都賠進去,簡直一敗塗地,卻仍該死地這麼想她!午夜夢迴時,狡猾的思念總是猝不及防地攻擊他……明知她說的全是謊言,但那天她來公司找他時,那眼底的脆弱與無助竟常常在他腦中浮現,越想忘記,就越清晰……

  他甚至又做了讓自己不齒的事——在夜裡無法控制地開車到她的住處樓下,沈默地抽著一根根的菸,望著那扇窗。明知應該立刻發動引擎離開,可就是做不到。

  有沒有一種可能……她說的是真的?她在述說誤以為得到絕症的當下,神情悽楚、眼角泛淚,怎麼看都不像在說謊。

  在宮仲翼的記憶中,醫生誤判並非絕不可能,畢竟醫生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出錯的機會,電腦更是常常出錯!

  他還記得前一陣子,就有間醫院發生了病歷搞混,還對病人打錯針、給錯藥,弄得天下大亂,差點鬧出人命的事情。

  那麼,莫非童采婕並非撒謊,而是她真的曾誤以為自己來日不多?他還記得在峇里島時,她望著他的眼神是那麼柔情似水,甚至好幾次他猛一回頭,還能捕捉到她的眸底有淡淡的哀傷,如果當時她眼底的深情全是作戲,那她的演技也太好了!

  但,若她真的是病情被誤判,那就不難解釋她近期的輕佻言行——一再強調她有多愛另一個男人,只是把他當遊戲的對象,似乎用盡各種殘酷的手段,就是為了把他逼走。

  誤判的事是真的嗎?

  不!他怎能再輕易相信她的話?他付出百分之百的愛給她,可換來的是什麼?是最無情的背叛、一連串的羞辱,讓他嚐到前所未有的絕望與憤怒,一次次地踐踏他的心!

  忘掉她!他咬牙,再一次命令自己——宮仲翼,你可以的,感情不是你世界的全部,拿出你在事業上大刀闊斧的毅力,你可以遺忘這個人!

  然而一個轉彎後,眼前卻出現他最想忘記的身影。

  在醫院巧遇她已經夠讓他驚訝了,可接下來聽到的對話,更是讓他動彈不得。

  背對他的采婕緩緩地走出病房,動作有些吃力,書帆則陪在一旁亦步亦趨。「慢一點,剛動完手術,妳可是元氣大傷,不要急著走動比較好。」

  「都已經過四、五天了,醫生說下床來走走、適度動一動是好事,每天躺著還是不太舒服呢。」幸好她術後狀況很不錯,醫生評估她明天就可以出院。

  書帆感嘆。「來醫院後,我真覺得人生無常,看到有些人是抱著遺憾結束生命的,更讓我好難受。經過這一次,我體會到凡事不要太執著,也別作繭自縛,更要知足常樂。雖然我很生氣那白癡XX醫院的誤診,害妳真的以為得絕症,差點憂鬱而死,不過轉念一想,也是不幸中的大幸。兜了一大圈,終於證實妳是慢性胃炎,而不是恐怖的胃癌,不就是提醒妳要好好養生嗎?所以嘍,妳以後一定要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不准熬夜或三餐不正常,更要固定運動,知道嗎?」

  「是。」采婕笑著。「妳這幾天在我身旁拚命地叮嚀,唸到我耳朵都快長繭了。就算跟老天借膽,也不敢忤逆聖旨。」

  「哼,知道就好!」

  後方的宮仲翼無比震驚。老天,他聽到了什麼?誤診?胃癌?慢性胃炎?難道之前她說的是事實,她的所作所為全是不得已?

  采婕不經意地轉頭,笑容卻在瞬間凍結。怎麼會遇到他?這裡是醫院啊!

  她急著想回到病房,可宮仲翼卻迅速一箭步上前,急切問著:「這是怎麼回事?妳真的被XX醫院誤診?那妳現在為什麼又在醫院?妳開刀嗎?有什麼地方不舒服?」他被這一切搞混了。

  采婕僅是冰冷地瞪著他。「我跟你沒話好說。」她轉身,立刻走入單人病房。

  不理會她的排拒,宮仲翼緊跟進來。「跟我談一談,妳到底哪裡生病?現在身體狀況如何?」

  一旁的書帆已經認出他的身分,氣憤地道:「你出去,你看不出她很討厭你嗎?宮先生,既然你身居要職、高不可攀,那就滾回你滿是銅臭味的錢堆裡啊。不要說我們采婕不識相地纏著你,依我看,根本是你死皮賴臉地纏她。」

  雖然書帆不清楚他上次究竟對采婕說了什麼,但也猜得出絕不是什麼好話,此刻看到他,當然要替姊妹出出氣。

  「采婕,如果我之前的態度對妳造成了莫大傷害,我向妳鄭重道歉,但請妳跟我談談,拜託妳!」他沒辦法就這樣放開她,無論如何,今天都要弄個清楚。

  「你再不出去,我要叫人了。」她不想再跟這個人有任何交集,他上次給她的傷害還不夠嗎?

  眼看她面罩寒霜,宮仲翼只好轉向一旁的書帆尋求支持。「請妳幫我勸她,我保證不會再傷害她,但我真的必須弄清楚這一切。」

  書帆原本還想好好地修理這男人,卻又被他眼底濃濃的真誠所打動,有個念頭在腦中閃過,讓她語調一轉。「采婕,妳還是跟他說個清楚吧。」

  「書帆,妳在說什麼?」她聞言,一臉驚愕。

  書帆搖頭。「一直逃避也不是辦法,還記得我剛才告訴妳的話嗎?人生無常,誰也不知道明天或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每個人都該活在當下,好好珍惜自己所擁有的,不要留下任何遺憾。」她知道好友一心一意還在他身上,解鈴還須繫鈴人。

  不要留下任何遺憾?這句話讓采婕愣住了,在醫院這幾天,她的感觸比書帆更深。生命的起起落落往往就在一瞬間,她無法欺騙自己,抱著這種心情去首爾,她真的了無遺憾嗎?

  書帆嚴肅地盯著他。「宮仲翼,我就信你最後一次,我就在這房門外。記住,如果再讓我看到采婕掉一滴眼淚,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別以為女人是好欺負的!」

  說完,她轉身走出去,並關上房門。

  室內只剩下他們兩人,采婕的神色更加冷峻。「不管你想問什麼,總之,我的任何事都與你無關。還有,你不是要當新郎了嗎?跑來這裡幹麼?不怕你那美麗的準新娘誤會?」

  他深深地凝視她,許久之後,吁了一口氣,開口解釋道:「首先,媒體說我要結婚的事,絕對是空穴來風。我和彭安琪只是學長與學妹的關係,絕對不是男女朋友,更不曾交往過。如果我真的喜歡她,就不會常常開車到妳家樓下,像傻瓜般不斷抽著菸凝視妳家的窗了。」

  真的嗎?她的心頭一跳。他來過她家樓下?這麼說起來,有一回她進入大樓前,似乎曾瞥見他的車,可又不敢確定,只能說服自己看錯了。

  但回想起他的冷言厲語,她不允許喜悅的感覺在心底蔓延,更冷漠地道:「我對你所做的事不感興趣,我家樓下的馬路人人都可以來,你愛去就去,與我無關。」她將臉轉向一旁。

  「采婕,別這樣,請妳看著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訴我好嗎?妳根本沒有什麼要結婚的男友,那些全都是不得已的謊言,妳只是不想傷害我,不願我看著妳死去,對吧?」上次她來公司時,他被心底那愛恨交織的複雜情緒逼得快瘋了,根本無法仔細思考她說的內容。

  采婕憤恨地瞪著他。「反正你已經認定我是不三不四、人盡可夫的女人,可以在國外或大街上隨便找一個男人放浪形骸!」

  此刻她應該立刻將他趕走,而不是繼續廢話,但……為什麼直視他的眼,原以為堅強的武裝竟慢慢出現裂縫?

  「妳不是,我知道妳不是!」宮仲翼扣住她的肩頭。「對不起,是我錯了,我知道我說了很混帳的話。原諒我,我被妳那些謊言傷得太深,更痛恨那個即將成為妳丈夫的男人,嫉妒到想殺了他!憤恨蒙蔽了我的雙眼和我的心,居然看不出妳有多痛苦!」

  她的眼眶不爭氣地浮上淚霧,想用力掙脫,卻被他更緊抱住。

  他暗啞地道歉。「老天,我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這麼殘忍,不但沒有在妳最無助的時刻陪在妳身邊,還在妳來找我時口出惡言,對不起……」

  他一連串的道歉令她心頭越來越酸楚。「既然你認為我是無恥又工於心計的女人,那你就走啊!不怕我現在又在上演苦肉計?這又是另一場騙局,只是為了想把你騙得團團轉而已?」

  他自責到好想狠狠揍自己幾拳。「對不起,我真的傷妳太深,我向妳保證,爾後,我絕對不會再傷害妳,更不會口不擇言,如有違背誓言,就讓老天罰我——」

  話還沒說完,她已驚駭地摀住他的嘴大叫:「不要亂說話!」下一秒,她才後悔地醒覺過來——笨蛋,她在做什麼啊?不是還信誓旦旦地說不理他嗎?

  「妳還是愛我的!」宮仲翼感動地按住她的手,黑眸裡是萬斛柔情。「我只是想讓妳知道,妳對我有多重要。前幾天妳去辦公室找我時,所說的話全是真的吧?妳曾以為自己真的得絕症而心灰意冷,所以才會故意想疏遠我,後來證明一切只是誤診,才來和我解釋。既然如此,為什麼妳今天還要住院?妳的身體真的沒問題嗎?」

  他問得好急。「采婕,不管妳有沒有生病我全不在乎。別怕,把一切都告訴我,我會幫妳找最好的醫生,台灣沒有就去全世界找,不管要花多少錢、付出多少代價都沒關係,妳不是一個人!」

  他嗓音暗啞。「我不在乎妳有沒有得病,我只在乎妳是否在我身邊。像這樣的分開,對我來說才是最大的酷刑,那生不如死的痛苦妳懂嗎?身體似乎不屬於我自己、喜怒不由人,妳懂整顆心被吊在半空中,寢食難安的滋味嗎?」

  怎麼會不懂?她的心更是酸澀,正因為愛得好深,才會因對方的一句話而滿心歡愉,快樂得像是得到全世界;也會因他的一個眼神而瞬間墜入地獄!

  「妳還是一心一意想把我趕走?采婕,妳不能對我這麼殘忍。」

  她眼眶更紅,住院這幾天她想了好多好多,明明不該想他,可滿腦子都是他的一切……沒錯,表面上她的隱瞞是為了保護他,可這些善意的謊言,真的是他需要的嗎?對他公平嗎?

  她幽幽地道:「我沒病,我去峇里島時的確是心灰意冷,以為不久於人世,回台後才會千方百計想把你趕走。但不久前經過另一間醫院的詳細檢查,我才赫然發現自己只是慢性胃炎,而不是胃癌末期,今天會來住院,只是來做子宮肌瘤的小手術,很多女生都有這個困擾,接受治療後並沒有什麼大礙。」

  「妳確定?」他緊緊盯著她。

  「萬分確定,我甚至找了三間醫院,答案都一樣。」

  宮仲翼聽了後,表情如釋重負,整個人總算不再那麼緊繃,取而代之的是憤怒與憐惜。「妳……童采婕,妳是笨蛋!妳怎麼可以對自己這麼殘忍?這些日子的苦痛,妳是怎麼熬過來的?那麼多眼淚、那麼多委屈,妳都是一個人承擔嗎?妳知不知道,我真的好想掐死妳!」

  他問她:「倘若今天立場對調,生病的人是我而不是妳,妳會希望我這樣對妳嗎?妳要我把一切都緊緊瞞著,不讓妳知道我有多痛,造成兩人一輩子都無法彌補的遺憾嗎?」

  「不,不要說,別說不吉利的話……」她心緒激烈翻騰。是啊,倘若他那樣做,她一定會恨死他,恨他為何不給她半點機會。

  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大錯特錯!因為愛他,所以她選擇隱瞞一切,但她的善意謊言真的是他所需要的嗎?倘若易地而處,她只願意從頭到尾守著他,不管他還能活多久,她都不在乎,可她不能接受與他分開,絕對不行!

  「對不起……」她的眼淚墜下,哽咽地道:「我不該那樣,我知道我的隱瞞對你很不公平,對不起……」唉,她好傻,正因愛得太深,才無法看清這一切。她只想保護他,可這些隱瞞正如兩面利刃,把兩人都傷到體無完膚。

  真正的愛沒有任何事可以拆散,兩人之間的情是那麼真、那麼深,即使死亡也無法分開。

  「不要說對不起。」宮仲翼搖頭,執起她的手貼住自己的左胸,直直望入她的眼底,一字一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些,如果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就立刻回到我身邊。童采婕,妳給我聽好——妳欠我很多很多,多到妳無法想像,一筆又一筆都是妳的負債。」

  他另一手輕撫她的臉蛋,為她拭去豆大的淚珠,霸道地命令。「所以,妳必須用一生來償還我,懂嗎?這一輩子都不准離開我,我去哪裡,妳就要跟到哪裡,更不許再隱瞞我任何事。」

  淚水已經模糊采婕的視線,好多話梗在喉中,突然,下腹部傳來一陣悶痛,讓她半彎著身蹙起眉頭。「啊……」

  「怎麼了?」他瞬間變了臉色。「妳哪裡痛?別怕,我馬上去叫醫生!」

  他站起來就想往外衝,她的小手立刻拉住他。「我沒事……只是傷口有點痛,醫生為我開的傷口很小,但一、兩週內可能都有痛楚感,這是正常的,過一陣子就好了。」

  「真的嗎?」他還是很緊張。

  「真的。」她用力點頭。「我不會再隱瞞你任何事……我知道自己犯下無法原諒的錯誤,所以,要用一生好好地補償你。」她羞澀地勾住他的頸項,落下最深情的吻。

  宮仲翼愣住了,下一秒立即反被動為主動,毫不客氣地主宰她的唇,盡情品嚐屬於她的芳馥。他發誓這一輩子,絕對不會再放開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小女人!

  只有童采婕可以把他打落地獄,然後,讓他由地獄再度飛入天堂!

  這小女人真的很壞、很可惡!但無妨,他很快就要把她變成自己的老婆,用一生好好地管束她,讓她為自己生兒育女,永遠插翅難飛!

  虛掩的門扉被輕輕推開一個小縫,望著這對忘情擁吻的戀人,書帆欣慰地露出笑容,再小心翼翼地將門關好。

  太好了,誤會總算冰釋,而采婕終於得到最渴望的幸福。

  有情人終成眷屬,還有什麼畫面比這個更美呢?

  雖然宮仲翼還是害采婕哭了,不過啊,這一回她倒是可以原諒他,只不過結婚的時候,身為媒人的她鐵定要狠狠敲他一個超級大紅包,哈哈哈!

  ※※※※

  六年後,宜蘭。

  晴空萬里,梅花湖畔擁有美麗湖景的庭園餐廳被宮仲翼大手筆地包下來,為寶貝女兒舉辦生日派對,並提供豐盛的歐式自助午餐。

  飽餐一頓後,大夥兒圍在一起切冰淇淋蛋糕,還分給每個孩子造型討喜的卡通氣球,歡樂的笑聲不絕於耳。大人們愉快地交談,小孩則三三兩兩地在安全的園區追逐嬉戲。

  一個年約五歲,穿著白襯衫和兒童西裝褲,打著小小的領結,宛如小紳士的男孩吃完蛋糕後,拿著大氣球在草地上奔跑,突然看到一個女孩坐在前方的椅上。

  小女孩的臉蛋又白又嫩,美得像是洋娃娃,長長的鬈髮上有著粉紅色蝴蝶結髮箍。她穿著白色的蕾絲洋裝,手裡還抱著一隻泰迪熊。

  男孩把手裡的氣球遞給她。「祝妳生日快樂,這個送給妳。」剛才好多人為她唱生日快樂歌,他知道她是今天的壽星。雖然這個派大星氣球他好喜歡,但他還是要送給她。

  「謝謝。」女孩接過氣球,甜甜一笑。

  她的笑靨讓男孩看呆了,以童稚的嗓音道:「妳好漂亮喔,妳是我看過最漂亮的女生。」她的身上有很好聞的香氣,這是馬麻有時也會噴的香水嗎?他不知道,他只明白自己好喜歡這味道。

  「真的嗎?」女孩笑得更甜。「不過我馬麻才是全世界最漂亮的,我是第二漂亮。」她好愛馬麻喔,所以一定要讓馬麻當第一名。

  「我把拔和馬麻在那邊。」女孩驕傲地指著在湖邊聊天的父母。「他們很棒吧?我跟你說,我把拔是全世界最帥也最好的把拔,我馬麻則是全世界第一溫柔又美麗的馬麻,我好愛他們!」

  「那……我可以當全世界第二帥的嗎?」男孩充滿期待地問。

  「不行,因為我底迪才是第二帥。」她也好愛兩歲的底迪,因為底迪出生後,把拔和馬麻還是一樣愛她,每天早上都用很多親親來叫她起床,會陪她玩、陪她吃飯,晚上還會講床邊故事給她聽,直到她睡著。

  「啊?」男孩好失望。

  粉嫩嫩的女孩偏著可愛的小臉,很認真地想了一分鐘。「好吧。你可以跟我底迪一樣,當全世界第二帥的男生。」

  「真的嗎?」男孩眼睛一亮,像是聽到最好的消息。

  「對。」

  「那……長大後,妳當我的新娘子,好不好?」他好慎重地說,臉蛋還紅了。

  女孩眨眨眼睛盯著他,更認真地陷入「考慮」。嗯……她看把拔好愛馬麻,每天都會抱抱她、親親她,讓馬麻永遠都笑咪咪,說自己好幸福。有次她問馬麻什麼是結婚?馬麻說結婚就是跟自己最喜歡的人在一起,一直到很老很老……

  那麼,她很喜歡這個男生,想要當他的新娘子。

  她點點頭。「好。」

  「真的?」小男孩更高興,像是中了第一特獎,烏黑的眼睛全是光芒。「一定喔,不可以騙人。」

  「不騙人。」女孩道。「我們來打勾勾、蓋印章。」

  「好!」

  五歲的男孩和女孩同時伸出軟軟嫩嫩的小手,在充滿花香的微風中,慎重地打勾勾、蓋印章,齊聲喊出──

  「說到要做到!」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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