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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蕪湖方家(上)
方劍雄其實早有準備,禮和洋行可以說是以後合作的主要對象,必須要打入一個釘子。
“維克多,我建議你留在上海,先熟悉熟悉情況,然後在爭取在上海謀取一個好位置。”說著話,方劍雄轉身從隨身的包裡拿出一個信封,遞給維克多: “這個是給你的活動經費,我希望你能發揮自己交際能力強的優點,先跟洋行同事和上司的關係搞好。至於業績,這個你放心,等我回家之後安頓好了,保證你能輕易的得到一筆不小的訂單。就這樣吧,等我的消息。”
儘管方劍雄帶著命令的語氣讓維克多有些不滿,但是看在錢的份上,一切都不那麼重要了。起身告辭的時候,穿著低胸裙子的莎莉,抖著一對大**,還沒忘記衝方劍雄拋來媚眼,儘管這種勾引的嘗試在船上多次沒能得手的,但是莎莉沒有放棄的意思,還在不懈的努力。這一切,主要是源自於方劍雄豐厚的錢包。莎莉是法國人,所以在某些方面,比較奔放。
1907年深秋的上海,晨霧瀰漫了這個城市。
站在陽台上可以看見外灘,晨霧隨著太陽的升起散去,露出江面上的各色國旗。從一個國家**自主的時代,來到一個半殖民的時代,方劍雄眼裡的這些國旗,就像是這個災難深重的民族身上被撕開的一個一個的傷口。
遠在德國的時候,方劍雄對這些並沒有太深的感觸,可是當他真正踏上這塊土地的時候,看著洋人在祖國的土地上橫行霸道時,強烈的民族責任感不可遏制的爆發。我可以貪財好色,我可以自私自利,但絕對不能不為這個國家做點事情。
拒絕加入同盟會,那是因為方劍雄不看好他們。歷史已經證明,沒有強大的實力,在這個世界上說話聲音都不大。在德國的時候,方劍雄制定的就是一個慢慢積攢實力,等待天下大變之時。
當他站在上海的土地上時,這個目標發生了一些變化,那就是時不我待,一定要用最快等待速度把隊伍拉起來。槍桿子裡出政權,槍桿子裡出利益,槍桿子裡出話語權!
方劍雄必須為自己未來的道路,重新謀劃一番。為此,昨夜的方劍雄,深夜才睡。
未來不管如何,方劍雄要先回家。脫下西裝,穿上長袍,再把一雙藏在箱底的千層底拿出來,小心的換上。鏡子出現的是一個翩翩美少年,至於辮子嘛,方劍雄不打算去擔心,身後跟著兩個德國鬼子,官府哪敢來管。
職業軍人就是職業軍人,方劍雄從房間裡出來時,客廳裡的簡森和保盧斯,下意識的已經站起立正:“長官好!”
“我現在不是軍人,你們改叫老闆吧。都準備好了麼?”因為付了錢,方劍雄使喚這兩位心安理得,而且簡森似乎也很願意被使喚。
維克多也站了起來,春風得意的樣子,上前笑道:“尊敬的方,我現在是禮和洋行的買辦之一。請允許我正式向您通報,您訂購的第一批裝備,五百支毛瑟g96自動手槍,已經在德國裝船。按照您的要求,每隻槍配彈兩千發。毛瑟公司為表達對您放棄了f98步槍命名的敬意,這批次五百支手槍,您只需要付一點點運費就行。今後您在毛瑟公司購買k98步槍,將得到每支步槍百分之五的折扣。”
德國佬果然沒好東西,k98這種單發步槍中毫無瑕疵的作品,居然就給這麼一點好處。
方劍雄心裡暗暗罵了一句,維克多心裡對方劍雄臉上平靜的表情卻是頓生敬佩。早就聽比埃爾說過,方是一個高尚的人,對名利看的很淡。容克貴族出身的鮑勃,也對方劍雄推崇不已,引為兄長。現在看來這些話都是有道理的,一款已經正式被德軍認可並大規模列裝的步槍,居然原本是以方的姓第一個字母開頭的。可是他放棄了!嗯,品質問題對於一個商人而言不是重要的問題,關鍵是他跟毛瑟公司有這樣的關係,還有比埃爾這個萊茵公司的繼承人之一的關係更是好的跟兄弟一樣。
以上種種,都是維克多對方劍雄保持尊重的條件,當然,這些條件隨便有一個,就能讓維克多客客氣氣,更別說方還可能給他帶來巨大的業績。
對於維克多的尊敬,方劍雄只是簡單的點點頭,跟這種唯利是圖的商人打交道,有利益就足夠了。虛假的客氣,根本就是浮雲。方劍雄的輕慢,落在維克多的心裡並沒有絲毫的不滿,覺得東方人都是含蓄多禮的,不跟你客氣,那是拿你當自己人呢。能成為方的自己人,維克多很愉快,這種越快是建立在未來大把的鈔票之上。
“檢查裝備,準備出發!”這話聽著像出門去打劫,實際上是一個職業軍人的習慣。不管走到哪,每一次出發前,方劍雄都會來這麼一句。
當著維克多的面,方劍雄飛快的從腳下掏出一支萊茵式(54)手槍,快速的檢查完畢又裝回去。簡森和保盧斯則是各自從西裝的口袋裡掏出傢伙,飛快的檢查完畢。
“檢查完畢,現在出發,目標,回家!”
方家在蕪湖算的上是大戶,但不算特別大的那種。方劍雄的爺爺輩從一個小米商做起,一直把生意做到上海。蕪湖開埠之後,方家的生意一落千丈,要不是方友德進了洋行並且做的不錯,方家的生意早就完蛋了。可是,方友德是庶出,在這個家庭裡的地位並不高,儘管十幾年來,這個家庭實際上是靠方友德在支撐。
三年前,方友德患病倒下了,洋行給了他一筆錢讓他回鄉養病,應該說這還是做的比較有人情味的。方家由於方友德的關係,生意上也漸漸的有了起色,不但做大米生意,還做起了對外出口桐油豬鬃之類的生意。方家的生意對象,主要是各國洋行。
去年的冬天,方友德沒有能扛過去病死了。因為路子趟好了,方家的生意看起來並沒有收到太大的影響。不過,有一個人的待遇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方家的五進大宅子,在蕪湖城內算是不錯的一座宅子。門口的石獅子,猙獰的看著對面的一切和來往的行人。
時間已經是夜晚,後院一個原本是下人住著的小屋子裡,一個依稀能看見其姣好面目的婦人,正在昏暗的油燈下做針線。
端著腳盆進來的丫鬟秋菊,看見這一幕不免鼻子一酸。去年冬天,老爺沒了,少爺在西洋讀書的費用也斷了,夫人把所有的首飾都當了,算是把最後半年的學費給湊齊了。
“婦人,您別做了,先洗腳,待會我來做。”秋菊上前很努力的笑著,上前放下腳盆,轉身從爐子上拿水壺。
秋菊已經忘記了自己是哪的人,只記得十一歲的時候,一場洪水摧毀了家園,父母帶著她逃荒上海。有一天父母在她頭上插了草標,然後出現在集市上站著任人挑選。那一天是一個春天的早晨,天空中飄著細細的雨。春寒料峭,在風中瑟瑟發抖的時候,一個面目和善的夫人撐著傘出現在她面前,說了一句話“這孩子長的真讓人心疼!”於是秋菊被這個心善的就像廟裡菩薩的夫人進了方家,如今五年已經過去了。
“就好,反正也沒事情走。算算日子,雄兒也該回來了,也不知道那些錢夠不夠用,我也不敢給他寫信說家裡的事情,怕擔心他的學業。”單獨面對秋菊的時候,夫人才會說這些話。老爺去世後,夫人被趕到了這個小屋子裡,但是她當著方家人,沒哭過。只有在提起少爺時,夫人才會紅著眼珠,眼角溢出淚珠。
秋菊還知道,夫人經常深夜裡偷著哭,那是想少爺想的。
“夫人,少爺回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秋菊只能這麼安慰夫人,儘管知道這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作為方家現在實際的當家人,方有孝背著手威嚴的在屋子裡前後轉悠一趟,這是他正式掌家之後每天必走的一趟。每一次走到後院,看見那盞頑強的燈光的存在,方有孝的心裡就如同有一根刺的存在。
大房出身的方友孝,十幾年來一直被二房出身的方友德牢牢壓在底下。即便是方友德病入膏肓,這個現像也沒有絲毫的改變。一直到方友德那個倒霉鬼死掉了,方友孝才得以改變這一切。所有傾向方友德的掌櫃,基本都被換成了自己的人,生意上雖然比起以前差了一點,但是權力是在自己的手上。這種在家裡說了算的感覺,可謂好的不能再好。
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方友德送到洋人地界讀書的那個小畜生。仔細想起來也不免暗暗萬幸,要是方友德晚死一年,這家裡還有自己什麼事情?至於現在,上上下下都是自己的人,就算那個小畜生回來了,又能如何?
嘟嘟嘟,遠遠的傳來打更的聲音,方友孝悻悻的轉身回房。他不是沒想過把方友德的遺孀趕出家門,不過那樣一來,在這蕪湖城裡他就算名聲徹底壞掉了。真那樣,蕪湖縣城也別呆了,方友德在這個城市裡,朋友可不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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