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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陽光晴子 -【大腳乾娘(媒婆不是人之一)】《全文完》 .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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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19 08:33:0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陽光晴子 - 仲夏夜之舞(媒婆不是人之一)

外冷內熱一城之主VS.率真直爽小釀酒孃

一連串的巧合都是為了一次命中注定的相戀……
她是謝家酒坊庶出的千金,娘早逝、爹不疼,
留她一雙大腳不纏,便是方便當她是下人使喚,
這酒坊裡,上至買貨釀酒、下至送酒收帳,她一手包辦,
這回還得為了收拾嫡出大哥闖出的爛攤子,
親上城主家送酒,不料,竟會巧遇城主責罰下人,
瞧那人被下令砍去一隻手臂,她便覺得城主非好人,
然而兩人幾次唇槍舌戰下來,她倒覺得自己誤會他,
他是個大度的人,一次吵到笑之後,便盡釋前嫌;
他是個心細的人,知道她守酒窖,親自送來暖裘;
他是個體貼的人,了解她在家受盡欺凌、得上青樓送酒,
竟不惜花天價黃金,就只是要請她回宅釀酒!
然而,能在他家受保護很好,可知道他得去相親就心酸,
沒想到,前陣子她在這認的乾兒子小鬼竟然說要幫她忙?!
可孩子啊,絆腳一直讓她往城主的懷中跌,真是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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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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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19 08:34:5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北方大城崇元城是一商業繁榮的老城,近郊一座可以俯看山下繁榮街景的「玄武山莊」就盤踞在山腰上,因時至初春,四周樹木灰黃交錯外,還有初綻的新芽嬌嫩吐綠,襯在凝雪未融的枝干上,圍繞著層層迭迭的亭台樓閣,構成一幅相當美麗的風景,這里也是城主萬昀泰的宅第。

    佔地極廣的山莊里,正副總管就有十二名,奴僕人數更是破百。

    這會兒,奴僕們更是在大總管的命令下,要趕在元宵前一天,先行將紅燈籠一一懸掛起來,所以,山莊里外都可看到奴僕們有的站在椅子上,有的在下方遞上燈籠,一上一下的將燈籠給掛上去。

    忙碌好一陣子,終于布置妥當,才一一點火,瞬間,古典精致的優雅山莊就沉浸在幾百盞燈籠光華中。

    此刻,卻有人發現亭台旁少了一盞,納悶的道︰「怎麼會少?去年的燈籠已全部拿出來了啊。」

    昂責擺燈的副總管揮了揮手,「到雜物室找一找,應該還有舊的。」

    「是。」

    懊名奴僕連忙往雜物室走去,一路經過由紅燈籠串起的亭台、回廊、花園,再走進僕役院旁的雜物室。雜物室里,雜七雜八的東西塞得滿滿的,他翻找了好半天,滿身是汗,且愈往里面搜,灰塵愈厚,害他不禁嗆咳幾聲。

    驀地,他看到最里面的櫃子上有個方盒子,盒子上還積了厚厚一層灰塵,他輕輕拍去灰塵,打開一看,眼楮陡地一亮。

    他小心翼翼的拿出盒子里還半新的燈籠,快步走出雜物室。

    不一會兒,這只燈籠被高高掛起,並點燃燭火,讓紅燈籠綻放喜氣,只是同一時間,一道白光從燈籠里竄出,直往天際,瞬間不見蹤影。

    他眨了眨眼,再看看微火熒熒的燈籠。

    沒有東西啊,難不成是他眼花了?

    忽地,不遠處的窗欞傳來一連幾聲「砰砰」聲響,好像重物撞擊的聲音。

    但他望過去,卻什麼人影也沒有。

    夜風拂來,隱隱又聽到像是孩童哀痛的聲音。

    「是哪個調皮鬼啊!」他火大的吼了一聲,猜測是山莊里僕役院的孩童溜進去玩。

    但他錯了,這道白光先是在院落里東竄西竄,像是煞不住似的,幾次跌撞踫壁後,白光終于穩定多了,能自在的晃來晃去,甚至發出童稚的嘻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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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19 08:35: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北城內,雖已近元宵,天氣仍涼,年味仍濃,每個人臉上仍充滿過年的喜悅,熙來攘往的街道上,處處懸掛琳瑯滿目的精致花燈,百姓們興高采烈的賞花燈,街上還有舞龍舞獅、戲班子跟雜耍表演等,不時還能聽到煙火燃放的「砰砰」聲。

    「借過!」

    人群中一個小小身影推著一輛載了六大甕酒的推車,穿過擁塞的人潮、忙碌的攤販,小心翼翼的邊推邊喊著,「借過、借過……」

    賞燈、猜燈謎的北城百姓們一看到個兒嬌小的她,眼中莫不出現同情,有的還幫忙推一把,甚至幫忙請人讓路。

    她回以一笑,頻頻稱謝!

    終于,她穿過人潮洶涌的街道,看到自家馬車已在人潮較少的街口候著。

    「我來,二小姐。」引頸盼了好久的馬車夫元伯,看到是她,隨即下了馬車,將推車上的酒甕一一扛上馬車,再將推車放上。

    見東西都搬上了,她利落的一蹬,進到馬車內。

    「謝謝你,元伯。」謝小藍拭去額上的汗水,朝家中的老奴僕感激一笑。

    但元伯可笑不出來,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真是的,怎麼說你也是謝氏酒坊的小千金,竟然什麼事都要你來做,今兒個是元宵啊!」

    「沒關系的,元伯,咱們趕快去山莊吧,不然時間都遲了。」

    「遲了又如何?」元伯嘀嘀咕咕的坐上馬車,駕車往半山腰的山莊而去。「這街頭巷尾全是賞燈的人潮,要不是二小姐有先見之明,讓我早幾個時辰將馬車拉來這,這會兒也塞住了,遲些也沒關系,正常是要遲的……」

    元伯嘴上說著這些,其實是替自家小姐覺得不值。原先這玄武山莊要的酒早在一個月前便定下了,卻讓性喜花天酒地的大少爺偷了好幾甕到妓院快活,喝得醉醺醺的不說,本該送貨的他,這會還醉倒在溫柔鄉里。

    然而他這偷懶又偷竊的行為,老爺跟大夫人不僅沒責怪半句,還要平時就得買貨釀酒、忙里忙外的二小姐接這燙手山芋!迫得她得從近幾日出貨的客人那,一一拜托,先拿回未開封的酒,過幾日,待酒窖里的酒完成,再回送回去,這一忙下來,都幾個時辰了。

    雖說謝家奴僕個個看不過去,但老爺卻還選在這時候出遠門訪友,而夫人跟大小姐去參加元宵茶宴,大小爺醉臥青樓,獨留二小姐收拾這爛攤子,真是太過分了!

    知道元伯替她生氣,但已經習慣家里人這樣對待的謝小藍沒多說什麼。

    她擠身在酒甕間,隨著馬車往山上走,從隨風飛揚的後車簾間隙,能看到崇元城里萬家燈火,一串串燈籠綿延數十尺、璀璨如天上星河的美景。

    她真的不介意這件事,換個角度想,就是因為能在此刻上山,才能看見這滿城輝煌的燈火啊!

    身為小妾之女,她的身分已是矮了一截,加上親娘早逝,親爹對她更是不理不睬,而大娘向來強勢,為謝家生的一雙兒女又都是挺拔俊美、高美艷的公子千金,相較之下,她的長相雖也承襲了娘親的秀美,但個子嬌小,又因時時得在戶外做事,皮膚不若一般姑娘家的白皙柔嫩,加上一雙大腳,當然不若兄姐討爹娘疼愛。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雙腳,淡淡一笑。

    好人家的姑娘都有纏足,但她是小妾所出,有些理應注意的事,在娘早逝後,就變得微不足道。

    但她不怨,她還慶幸有這麼一雙天足,要不,天天都有那麼多的活兒要干,纏足怎麼做事

    坐在噠噠奔馳的馬車後,她悠哉的欣賞美麗夜景,約莫行駛半個多時辰後,馬車抵達玄武山莊。

    雖說玄武山莊都是固定跟謝家酒坊買酒,但這卻是謝小藍第一次來到這里。因為玄武山莊向來不積欠貨款、銀貨兩迄,她懶散的大哥把來這里送酒當肥缺,每每都搶著來,然後收到的銀票並沒有全數送回賬房,而是扣下一些當零用--不過,既然持家的大娘都要求賬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別人哪有置喙的余地。

    斑大古樸的山莊大門兩旁,站著兩名高大的守衛,由于門檐上掛了兩串燈籠,大門還算明亮,謝小藍可以看清楚他們的表情。兩名守衛初聽到他們要進莊,似乎露出了困擾的樣子,頓了一會,才要他們先在外面等等,其中一人進到山莊通報,不久,一名兩鬢斑白的勁裝男子走了出來。

    元伯一眼就認出他,連忙行了禮,並揚手介紹謝小藍,「蕭副總管,這是我家二小姐,我們來送貨,呃……今兒個莊里是不是有要事?會不會不方便?」

    「若真如此,我們就先離開,是我們不好,應該早上送過來的。」謝小藍也覺得怪怪的,因為除了守衛,蕭副總管的表情也似有為難。

    蕭副總管想了一會,還是決定讓他們進山莊。「沒關系,進來吧。」

    「我來推就好。」元伯示意她先行,他則在她身後推著載了好幾甕酒的推車。

    進入山莊後,燈火通明,謝小藍眼楮一亮,視線所及皆是雕梁畫棟的亭台樓閣、氣派恢宏的大廳,更顯金碧輝煌。

    當蕭副總管領著兩人來到前廳後,常往來送貨的元伯說︰「二小姐,我跟著蕭副總管送到酒窖就行,你在這里等著。」

    她點點頭,「麻煩你了。」她再朝蕭副總管行個禮,看著兩人轉往另一邊長廊。

    今日若送酒的是大哥,肯定會跟過去,因為錢不讓奴才經手是大娘的堅持,在她眼中,奴才都是不誠實的,且若買家大方,賞了一、兩串錢給搬酒的奴僕,大娘也會覺得那些都該是東家的,不許入奴僕口袋。

    謝小藍苦笑,目光再次回到這座富麗堂皇的山莊,邊看,邊走出院落。

    心想,元伯回來還要點時間,她逛逛不要緊吧,只要別走太遠。

    不過,這里怎麼會如此冷清?明明今兒個過節,可除了在莊里張燈結彩外,月暗風寂的,連走動的奴僕也沒幾個。

    驀地,一道慘叫聲打破此時的靜寂。

    「啊--不要!饒命啊,二爺!」

    二爺這指的應該是崇元城現任城主萬昀泰吧。謝小藍在心中暗自猜測。

    不過這「二爺」之稱,倒是跟輩分沒關系。崇元城百姓都知道,前任城主是萬昀泰的父親,大伙尊稱他一聲「萬大爺」,所以,這幾年萬昀泰繼位後,百姓們就照玄武山莊的奴僕喊新城主為「二爺」。

    「啊--」更慘烈的叫聲又傳來。

    這讓謝小藍不禁蹙起柳眉,她明知好奇心並非好事,但腳步還是不聽使喚的往聲音來源走去。

    不久,她在前方看見似乎是議事廳的大廳,廳堂里聚了不少人,氣氛頗為凝重,下意識的,她身子一側,隱身在樹影下。

    大廳里,左右各站了兩大排黑壓壓的人牆,其中有男、有女,皆穿著象征玄武山莊奴僕的藍白衣著,個個神情嚴肅的看著跪在地上的一名中年男子,該名男子渾身發抖,拚命揉著手臂跟腿,好像很疼似的。

    她的目光再移向居中坐在高位上的男子--應該是城主吧,從這氣勢跟狀況看來,他該是萬昀泰沒錯。

    說到這個人,謝小藍倒是耳聞不少。聽說他年紀雖輕,但文武雙全,克南北貨通販,並經營各式商行,因而富甲一方,在商場上獨佔鰲頭,身價炙手可熱,她還聽說崇元城內未出閣的閨女都對他又愛又懼,因為他條件雖好,但不易親近,說一不二、不怒而威,不過這並不影響城里的富賈官吏為他這個乘龍快婿搶破頭。

    不過那些都是聽說,今天是她第一次有緣見到這個城主大人。

    看一眼,的確讓人驚艷。

    他的身材雖粗獷高大,但容貌卻是俊雅不凡,英挺的鼻梁、薄抿的唇瓣都極出色,只是那雙深邃的黑眸帶著冷意,再加上挺拔昂藏的身軀在一身貴氣雅致的紫袍襯托下,散發著一股陽剛味十足的懾人氣魄,讓人望之生畏。

    其實謝小藍站的地方不遠,只是身子被樹影藏住了,但她還是能清楚聽見廳里的對話--

    「求求二爺……再通融通融。」黃升平眼眶含淚,拚命磕頭。

    萬昀泰神情陰冷的睨著他,沉默不語。

    反而是黃升平自覺心虛,頭愈垂愈低,但還是吶吶的請求,「再一個月?呃,再十天?五天,五天就好,求求二爺,我就算傾家蕩產也會把那筆錢還出來的。」

    聞言,站在兩旁的人莫不在心中唾棄,能賣的都賣了,不能賣的也全都賣了,還有什麼家當可以拿來傾家蕩產!

    「不必了,何總管,把他的右手臂給廢了,他欠的債就一筆勾消!」

    萬昀泰終于開口了,聲音冷峻得如冰水般沁入在場人的心坎,就連在議事廳外的謝小藍都起了一陣哆嗦,冒起雞皮疙瘩。

    「不要啊!二爺,我不要斷手臂……嗚嗚……不要,饒了我!饒了我!」黃升平拚命搖頭又磕頭。

    萬昀泰用眼神示意站在他身側的何總管動手,聽令後,何總管走向黃升平,黃升平起身想跑,但另有兩個侍從已經看穿他的意圖,上前抓住他的左右手臂。

    「不要!不要--」

    謝小藍心驚膽顫的看到何總管走近那名驚慌掙扎的男人,傾身出掌,接著男人發出淒厲的哀號聲,隨即痛暈倒地。

    兩名侍從隨即將他拖走,她不忍心看,飛快的低下頭,卻聽到自己快如擂鼓的心跳聲。

    頓時,她對這個人人稱好的城主大人感到憤怒。

    在他眼中,人命就如草芥嗎?可以這樣糟蹋的嗎?雖然欠錢頗不應該,可看那個人的穿著,便知也是個窮苦人,何必這麼為難,甚至對別人的哀戚請求無動于衷,廢了人家手臂。

    思及此,謝小藍十分不能諒解,她長期跟奴佣下僕們相處,最知窮苦人的難處與無奈,而堂堂一城之主卻不能體恤,讓她很看不起。

    她看著那可憐人被拖走後,廳堂里的奴僕們陸陸續續走了出來,且她注意到出來的人個個垂頭喪氣、一臉沉痛。果然,在萬昀泰這樣殘酷的人手下做事,誰能有好心情?再加上親耳聽到那淒厲的叫聲,誰敢不如履薄郭?

    暗嘆一口氣後,她打算等這群人都走遠後,便跟著離開。

    只是她才剛邁出一步,卻教一道怒斥給叫停了。

    「站住!是誰?」

    聞言,謝小藍心一驚,她剛剛太生氣了,所以沒注意到奴僕們雖然陸續走了,但主子可還沒有,竟就這樣活生生被抓!

    「轉過身。」萬昀泰的聲音很低沉,而他為了剛剛的事,心情仍舊欠佳。

    包壞他心情的是眼前的人--一個隱身樹後的人,目的為何?

    「我這笨蛋。」謝小藍忍不住低聲罵自己輕忽,但既然被發現了,她不能不回頭,畢竟要她跑,肯定輸人一截。抿抿唇,她心不甘情不願的轉過身來。

    「走出來。」山莊夜如白晝,她刻意隱身樹後,他無法瞧清楚。

    「喔。」知道退無可退,她整個人直直走到他看得清楚的位置。

    看到眼前的是名女子,萬昀泰不免訝異。

    他不禁打量起她,北方男人多高大挺拔,連女子亦是高健美,眼前的她卻異常嬌小,不過五官還算出色,一雙水靈大眼、粉嫩朱唇,只是肌膚泛著健康膚色,相較于現下女子的白皙,顯得很不一樣。

    她的衣著干淨但陳舊,極為樸素,身上連件飾品也無,烏黑秀發倒是閃亮柔順,但頭上也僅系了一條紫色發帶。

    看起來是長期在勞動的女子。

倏地,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抬手伸向她,嚇得她愣了好一會,還後退一步。

    「你干麼?!」謝小藍驚恐的瞪著他。

    萬昀泰收回手。看反應就知道對方不懂武,應該不至于造成威脅,「你是誰?為什麼躲在這里?」

    他的語氣還是很凶,他猜測山莊里戒備森嚴,她既不懂武,能進來肯定是侍從開門迎進,既是如此他便能稍微松懈下警戒,但該問的還是得問出來。

    「我是……喂,這關你什麼事,你也沒說你是誰啊?」謝小藍的語氣也沒有很好。

    一是她覺得這人欺負窮苦人;二是他剛剛沒禮貌的舉動嚇到她;三是他似乎也打量了她一番,看起來應該是認定她也是一般窮人,所以才對她這麼凶的吧!

    可惡!她討厭這種有錢人。

    聞言,他濃眉一蹙,「我們有什麼過節嗎?」她眼里的確帶著一抹不屑,但印象中,他不認識她。

    嚴格講起來--「沒有。」但林林總總的結論加起來,她討厭他,所以她還故意仰起頭來說話。

    這是挑釁?很……很好,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遇到敢挑釁他的女人。

    又看著她,他想了一會,猜想道︰「你是來送貨的吧。這可是我的地盤,你確定不親自回答我的問題?你放心,就算你不說,我也找得到你,你想……你的東家會不高興吧!」其實,要想知道是誰也不難,門口侍衛問一下就好。

    「我……」謝小藍內心一驚。慘了!她突然意識到他再怎麼惡劣,也是謝氏酒坊的大客戶,她得罪不來!

    「說話。」他加重語氣道。

    「我是送貨的沒錯,送謝氏酒坊的酒來,只是迷路經過這里,好奇多看了兩眼,相信我,我什麼都沒做。」這次,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和善一點,「呃,你知道前廳在哪嗎?我現在得到前廳去找另一個跟我一起送貨來的人,二爺。」

    「喔~看來你很清楚我是誰嘛!」他盯著她。

    啊!她真的是笨蛋,剛剛還很有氣勢,現在馬上露了馬腳。

    「呃,沒關系,我也可以自己去找。」她轉過身,連忙提著裙子,飛快往前廳跑,一溜煙就不見人影。

    直視她的背景,萬昀泰覺得突兀又好笑。他見過的女子,走起路來總是盡力維持飄逸雅致、婷婷裊裊,他從沒見過這麼毛毛躁躁的。

    況且一個偷藏樹下、認識他卻對他似乎頗為不滿的女子,真是……奇怪……

    由于思緒全在謝小藍身上,萬昀泰並沒有發現一道白光在他身後乍現。

    白光瞬間消失,一名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先是往右走一步,再向前一步,與他站在一起後,再順著他的目光,伸長脖子,踮起腳尖,這才勉強看到萬昀泰在看一位嬌小的姑娘。

    「你看很久喔,對她有興趣嗎?要不,這幾天我在你身邊晃來晃去的,也不曾看你對哪個姑娘多瞧兩眼?」小男孩嘀嘀咕咕的說著。

    不一會,萬昀泰收回視線,邁開腳步離開,完全沒發現身旁的孩子。

    小男孩暗嘆一口氣。

    唉,沒陰陽眼、沒天眼通、八字又重,他要指望這個未來的爹能幫他的忙,早早將他生出來當寶貝寵,是不可能了。

    不過……他抬頭看向那已不見嬌小女子的前方,頓時笑了,接著一眨眼,化為一道白光,往前溜轉而去。

    謝小藍獨自坐在廳堂里,眼楮就望向元伯跟蕭副總管離去的方向,但還不見兩人回來。她真不明白,怎麼去那麼久?酒窖離這里很遠嗎?

    托著腮,她繼續無聊的看著門。

    驀地,一個約莫五、六歲左右、身著紅色馬褂的小男童走進來,他先是側著臉打量她,又好像在思索什麼似的,繞著她轉起圈圈,還不時的點頭晃腦,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不過他唇紅齒白,臉頰粉嫩,眼楮圓,臉兒也圓,長得十分討喜。

    只是他一副旁若無人的神情實在好逗喔!她不得不忍住笑意問︰「這位小公子,有什麼事嗎?」

    韓林先是一愣,像是看到什麼奇怪東西似的盯著她,接著,又是一臉欣喜,咚咚咚的直奔她跟前,指著自己說︰「你、你看得到我」

    又不是瞎子,當然看得到,這孩子怎麼這麼有趣。

    她覺得好笑的說︰「當然,怎麼了?」

    突然,小男孩嘴一扁,嚎啕大哭起來,「嗚嗚嗚……」他好感動啊,從封印的燈籠里都出來好幾天了,這座山莊他前前後後不曉得走過幾回了,遇到了不少人,包括他命中注定的爹,但沒有一個人看得見他,讓他好寂寞,這會,終于有人看得見他了。

    「怎麼突然就哭了?」不解孩子心思,謝小藍有些無措。

    「嗚嗚嗚……」韓林真的好感動,哭得抽抽噎噎。

    哭不停,這下她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連忙蹲下身,目光與他對視,安撫著,「小公子,別哭了,你住這里吧?你爹娘呢?」小孩真難懂,剛才還一臉興致的瞧著她,這會卻哭得淚如雨下。

    韓林眨眨圓亮的眼楮,看著眼前這雙好溫暖的眼眸,「我、我還沒有爹娘,正確來說,我知道我爹是誰,但還不知道誰是娘。」

    這話很難聽懂,謝小藍猜測可能是在他小的時候,親娘就往生了,跟她一樣,所以才不知道娘是誰。想到這,濃濃的不舍涌上心頭,她親切的看著他,「我帶你去找你爹吧,他在哪里?你是萬家的孩子嗎?」

    雖然山莊里肯定也有奴僕的家人孩子,只是她見這孩子穿著華貴,看起來比較像主人家的孩子。

    不過這倒很奇怪,萬家男丁單薄,萬昀泰是萬大爺四十多歲時老來得子,五年前,萬大爺就因年邁卸下城主之職,由年已二十二歲的萬昀泰接位。雖然萬昀泰十七、八歲時,萬家二老就積極為他的婚事張羅,但萬昀泰極有主見,直言暫時沒有娶妻生子的打算,婚事就延宕至今--這是北城百姓都知道的事。

    所以,這孩子到底是誰家的小孩啊?不過五、六歲左右,卻一身繡功精致的綢緞華服,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身分非尊即貴,他還說他爹住山莊,太奇怪了……

    看眼前的大姐姐一臉疑惑,韓林暗喊一聲糟。

    他上一輩子可是個富商之子,雖然娘不疼,爹可愛了,他入棺那日的壽服可是貴得令人咋舌,難怪會引人注意,不過那是上一世的事,怎麼可能拿出來說。而這一世與他有父子親緣的是萬二爺,但他還沒出生啊!說出來誰會相信,況且時候也還未到。

    韓林煞有其事的大嘆一聲,「這種事啊,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說,大姐姐一定要問嗎?」他一臉無辜的看她。

    見狀,謝小藍心一軟,連忙搖頭。大概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吧,她就別為難孩子了。

    「我比較想知道的是,以後大姐姐會常來這里嗎?」他撒著嬌問。

    她再次搖了搖頭,「應該不會。」

    頓時,他的表情黯淡下來,她可是唯一看得見他的人啊!況且她又是萬二爺多看了幾眼的人……

    瞧他垂頭喪氣,她心想,這孩子好像真的頗喜歡自己的,便覺得有些不忍,「呃,其實也不會這麼久啦,也許過陣子我又會來酒莊送酒了。」

    他眼楮倏地一亮,「真的嗎?那下回來,可以幫我帶支冰糖葫蘆嗎?我好久沒吃了。」

    原來不是想看她,是想吃零嘴啊,果然孩子就是孩子。

    她哭笑不得的頻點頭,但說真的,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下回來這里送貨是何時,也許又得等哥哥喝醉酒了,才有機會。

    「但若我下次又來,要怎麼找你呢?」她笑著問。

    他露齒一笑,「我會主動找姐姐的。對了,我叫韓林。」

    「我叫謝小藍。」她跟著自我介紹。

    「所以呢?」

    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本來背對著大門跟韓林說話的謝小藍回過頭,才發現來人是萬昀泰。只是她再回頭,本來還在跟她說話的孩子卻不見了。

    奇怪,這孩子怎麼溜這麼快,從哪個小門跑走的嗎?該不會……這孩子也怕萬昀泰,才跑這麼快的吧。

    「你還好嗎?還正常嗎?」萬昀泰狐疑的問。

    他其實已站在廳堂外好一會兒了,就見她一個人對著空氣有說有笑的,他不得不懷疑這女人怪怪的,最後他是看不下去了才走進來。

    「你才不正常呢,你沒看到……」她急急住了口,韓林會跑那麼快,肯定是害怕萬二爺,萬一她把人說出來,該不會害他被萬二爺處罰吧?

    他對她的膽大真是印象深刻,明知他的身分,卻不知輕重的敢說他不正常,真是個有意思的女人。

    不過,他實在太好奇她剛剛到底在做什麼?忍不住又問︰「你在跟誰說話?」

    「沒有啊。」前有結怨,謝小藍對他頂多只有客戶上的禮貌,沒有太好的臉色,「二爺看錯了,我在等人,沒有說話。」

    竟敢當著他的面睜眼說瞎話?這下他不得不承認,她的勇敢讓他刮目相看,不似他印象中那些謹遵三從四德、柔美溫婉,像瓷娃娃一樣的大家閨秀。

    驀地,一道蒼老的嗓音從廳外傳來,「二小姐,蕭副總管將銀票直接給我了,我們可以走……」

    人未到,聲音先來的元伯走進廳內,一見廳里還有萬昀泰在,連忙停下腳步,彎身行禮,「二爺好。」

    二小姐萬昀泰驚訝的看向謝小藍,元伯他是識得的,是謝家酒坊常來送貨的老奴僕,依他的稱呼,這粗服布衣的率性女子竟是主子

    「二爺,我們走了。」早就想離開的謝小藍,才不想管他驚訝的樣子,自顧轉身離開。

    「呃,二小姐,等等我……」元伯急著要追上去,但不忘再跟萬昀泰行禮才追上前。

    萬昀泰抿著唇,眼中有著思索之光。

    韓林再次現身,看著他未來的爹,眼中也有思索之光。要不是擔心未來的爹會將大姐姐視為瘋子,日後再也不讓她進山莊,他才不想躲起來呢,畢竟能見到他這個小鬼的人是極少數嘛。

    只是,他不禁想說--未來的爹爹,你能不能爭氣點,快點追上親親娘子,弄大她的肚子呢?

    他啊,真的很希望有更多更多的人可以看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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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19 08:35:5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現在的萬昀泰,眼中只有桌上堆棧得像小山一般高的卷宗與賬冊,他忙得不可開交。

    迸樸淡雅的書房里,他張著沉靜內斂的黑眸,若有所思,不時拿握在手里的毛筆,沾墨書寫。

    外界都說他心思縝密,頗有治商天賦,卻不知他為此付出多少代價與時間。要管理一座城本就繁忙,再加上他開設各大商行,還負責南北貨轉運,更是日夜皆忙碌,且在創造繁榮商機時,還不能跟自家城里的百姓搶生意,這中間要拿捏的分寸,豈是容易?

    我未來的爹啊!你別老窩在山莊嘛,要出去看姑娘,才能遇到好對象啊。韓林坐在桌子一角,苦著一張圓臉兒,無聊到頻頻打呵欠,心里還犯嘀咕。

    他都不知道在這里待多久了,久到他頻打盹了。

    突然「叩叩」的敲門聲響起,接著是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二爺,馬車備好了。」

    馬車!韓林的小頭重重一點,總算清醒過來了。

    「知道了。」萬昀泰擱下毛筆,開始收拾賬冊。

    要出去了韓林眼楮一亮,立即跳下桌子,興致勃勃的跟著萬昀泰的腳步往外走。

    半晌,馬車噠噠的奔馳下山,車內,萬昀泰仍不得閑,持續看著手上的進貨賬冊,但他對面精神奕奕的韓林可就坐不住了,小腦袋瓜一會兒往右、一會兒往左的鑽出馬車東看西瞧,眉開眼笑的看著熱鬧繁華的街景,驀地,有一幕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條靜巷前,一輛馬車停妥,走下一名姑娘後,馬車又走了。

    咦?那個姑娘是……啊!是大姐姐!韓林好興奮,想溜出馬車找謝小藍,卻因沒有控制好靈力,一下子往前沖,竟一把撞上車夫的後背。

    「噢!」車夫被撞到往前傾,雖沒被撞痛,驚嚇倒是不少,因為他隨即回頭,但背後啥也沒有……

    心里一慌,手上的韁繩沒拉穩,不小心拉扯了一下,負責前行的兩匹黑色駿馬昂頭嘶叫,緊急停下。

    闖了小禍的韓林吐吐舌頭,不敢再亂竄。何況,他剛剛看見靜巷前又一輛馬車停妥,走下一名年輕男人往大姐姐那走去,應該是認識的人,他不好出現打擾。

    「怎麼回事?」萬昀泰拉開馬車車簾,問著車夫。

    「呃,沒事。二爺,我馬上駕車。」車夫尷尬的摸著頭,他也很難解釋,但他剛剛真的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

    因為疑惑,車夫忍不住往後看,當然他是想看會不會有什麼東西被馬車輾過,噴飛起來打到他,但萬昀泰順著他的視線,卻是被靜巷前的一對男女吸引住目光。

    「等等。」在車夫要重駛馬車之前,他開口喊停。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探那女人的隱私,可是他就是想知道她在做什麼。

    他向總管問過了,她是謝家酒坊二千金謝小藍。

    此時,謝小藍與站在她身前的男子對視,她看來跟幾天前判若兩人,對著他,就橫眉豎目,對著她眼前的男人就笑得眉眼彎彎--他不禁覺得,她笑起來的樣子挺好看的。

    可下一幕,卻讓他下意識的握起拳頭--他看到那名長相斯文的男人伸手將謝小藍擁入懷里,而那女人竟然沒有拒絕

    雖然兩人的交情只有一天以內怒目相視兩次,但萬昀泰還是覺得此景刺目極了!他原以為謝小藍是個特別的女子、是個隨性的女子,沒想到她竟這麼隨便!

    難道她以為那條巷道較為僻靜,就不會被人看見嗎真是太大膽了!

    「走了!」萬昀泰一聲令下,馬車又繼續前行,而他仍為那一幕感到不悅極了。

    可惜了,真是可惜,他真覺得她是個特別的女子,縱然行徑有些奇怪,但光是不會因為他的身分而畏畏縮縮這點,就讓他頗為欣賞。

    可惜了,她竟有情人了……思及此,萬昀泰都有點不懂自己是在為謝小藍的大膽行為生氣,還是為了她有情人一事不悅。

    車子繼續往前行,韓林眨著眼,有些不解的看著臉色鐵青的萬昀泰,完全不明白他在氣什麼。

    靜巷內,翁世寧正代替逝世多年的姐姐好好擁抱她的女兒、他的外甥女。

    其實,他跟小藍相差不過八歲,當年,十五歲的姐姐與謝政賢相遇相戀,不顧爹娘的反對,嫁到崇元城當小妾時,又難過又生氣的爹娘便表示,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他們就當沒生過姐姐。

    所以姐姐也一直沒敢多跟娘家聯絡,而對那段過去,因為他當時年紀太小,並沒有太多記憶,直到十四歲那年,姐姐托人請他到崇元城相見,他當時才見到因病而瘦骨嶙峋的姐姐。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小藍,也是最後一次見到姐姐。

    「拜托!世寧……我、我走了以後,請你……一定要每年來探望小藍……來看她一次,並替我……替我給她一個擁抱……告訴她還有家人是愛她的……姐姐求、求你了……」

    --那是姐姐用最後剩下的力氣所留下的遺言。

    他知道,姐姐在謝家過得很不好,正室欺凌她,而她自認深愛自己的丈夫卻懼內,無法保護她,在久病之後,她也看清現實,並預見獨生女將來肯定也是任人糟蹋,所以要他年年來看他唯一的外甥女。

    一年年過去,姐姐的憂懼成真,小藍長大成人了,卻得扛起家中活兒,他每探望她一次就氣一次。

    「今年還是不願意跟舅舅走?」他終于放開了她,心疼的看著外甥女。

    謝小藍微笑的看著唯一還關心自己的家人,「不了,我在這里很好。」她這個舅舅啊,長得明明是一副斯文俊逸的樣子,可每每提到她的事,總是氣得臉紅脖子粗,一點都不符合他的形象。

    「很好?你那叫過得很好隨便抓個崇元城的百姓來問,都知道你過得很差,謝家人根本沒有善待你!」翁世寧心疼的說。好好一個酒商千金,日子卻過得比一般佣僕還不如,不僅衣服舊了,還不得不曬得一臉黑。

    他真的好不舍,相信在天上的姐姐一定更難過,可偏偏小藍的性子就跟姐姐一模一樣,倔強又固執,為了不想給他添麻煩,說什麼都不跟他走。

    翁世寧長嘆一聲,「真的熬不住,就跟舅舅聯絡好嗎?」

    「好。」

    「那好,這個給你,你收下。」他從懷里揣出一包鼓鼓的銀子放到她手里。

    「不用了,舅舅,萬一大娘……」

    「那你就藏好它。」

    聞言,謝小藍一臉為難。舅舅會要她藏好,是因為他不止給了她一回--

    之前舅舅來看她,並不是約在這里,而是直接約在謝家,但每回舅舅看完她,特地留給她的零用金,都會在舅舅離開之後,被大娘搜括走,還睜眼說瞎話,說她拿的是收酒款的錢。

    聞之,舅舅大為光火,卻無可奈何,因為他明白她生活在謝家,而他只能久久來看她一次,所謂遠水救不了近火,若他為了這事與謝家大娘交惡,那未來苦的只會是她。

    所以後來兩人都約在這僻靜小巷見面,免得貪婪的謝家大娘在兩人見面後,又特地去搜她房間。

    「藏好就行了,怎麼還不收下。」翁世寧催促道。

    「可是……」謝小藍看著手上的錢袋,有些猶豫。事實上,她自上個月開始,就以微薄之力幫忙城郊幾家貧戶,若她收了舅舅這筆錢,一定能幫忙更多,可是……她真的想靠自己的力量來做想做的事,不想收這筆錢。

    看著外甥女又固執的將銀子遞還,他也只能搖搖頭,「罷了,那你好好照顧自己。」

    兩人又聊了一會,翁世寧這才依依不舍的上了馬車。

    謝小藍眼眶泛紅的看著馬車消失在轉角。下一次見面不知是何時了?舅舅的木材生意需要到不同的城鎮洽商,相當忙碌,來見她的時間也不定期。

    所以她還是得靠自己堅強。

    深深吸了一口氣,謝小藍振作起精神,步出巷子,一直來到另一條街口的一家雜糧行,一連采購要釀酒用的白糖霜、胡桃肉、去核紅棗後,再到隔壁中藥行,買了丁香、檀香、木香、乳香、川芎、沒藥等多種藥材。

    「謝二小姐,你買這麼多,我叫輛馬車送你回酒坊。」中藥店的老板不忍她提那麼多包藥材和雜糧,重量不輕啊!

    「不用了,元伯送完貨就會繞回來這里載我,但還是謝謝你。」她微笑稱謝。

    「那好吧,我先去忙了。」

    謝小藍再次跟老板點頭微笑,一會兒,更多的顧客上門了,她杵在店內也不妥,遂拎起所有的東西,站到店門外一角等元伯。

    「怎麼又是謝二小姐來買東西?謝家大夫人也真不怕別人說話,自己生養的兒子,仗著家境富裕,欺男霸女,卻這樣虧待謝二小姐。」

    「我聽說啊,她那女兒也像花痴似的,在店里每每都只願招呼幾名家世較好的公子哥兒,其他時間都用來買珠寶胭脂,什麼活都不做。」

    「就是,謝二小姐真是認分,這樣任勞任怨。」

    「能不認分嗎?謝家大夫人對她這個小妾之女,比普通的奴僕還不如,說是給吃給住了,薪俸當然微薄。」

    在店門口站了一會,謝小藍漸漸覺得不自在。

    店內紛紛傳出為她不平的聲浪,她甚至可以感覺到店老板、伙計及客人們不時的將悲憫的目光望向她。

    她知道大家是為她仗義執言,但這並不能幫她什麼,反倒讓她覺得有些難堪。

    謝小藍提起大包小更,心不在焉的直往街角走,轉彎時,差點跟迎面而來的人撞成一團,她嚇了一大跳,幸好對方反應極快,迅速閃開,兩人才沒撞著。

    松了口氣,她抬頭道歉,「對不……」話梗在喉頭,她愣愣的盯著眼前挺拔的男人。

    怎麼會剛好是萬二爺?

    萬昀泰先是冷眼看她,目光再慢慢移向她手上拎著的雜糧及藥材,看得出來重量都不輕。

    丙然跟總管說的一樣,她與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千金小姐不一樣,只可惜她不一樣的還有她的不檢點。

    思及此,他的臉色更冷。

    「呃,抱歉。」畢竟是自己沒注意前方,謝小藍先行道歉。

    「嗯。」他的態度很冷漠,因為他的腦海再次浮現她跟那名年輕男子親昵擁抱的一幕,莫名的,胸口就是不舒坦。

    見狀,謝小藍皺起眉。

    這個人是怎樣?她都已經道歉了,他還端什麼架子?還用那種冷冰冰的態度對她!

    想起之前在山莊的事,她不得不覺得他就是瞧不起窮人。

    她氣怒的繞過他繼續走,在走過他身邊的時候忍不住低聲說了一句,「做人不要太霸道,得饒人處且饒人。」她說的是現在的事,也是暗指他廢人手臂的事。

    「等等。」萬昀泰抬手攔住她,不悅的抿唇,「你憑什麼這麼跟我說話。」

    「是,我不自量力,看來萬二爺都只跟有錢有勢的人說話。」她的口氣更差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臉色一沉,倏地冷笑一聲,「我只是覺得,一個行為可議之人憑什麼訓誡本城主?」

    「行為可議?你在胡說什麼?」她明亮的眼眸已經醞釀起怒火。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這句話我完全奉還給你!我告訴你,一個人的心最好別像鐵一樣又黑又硬,富可敵國又如何?錢終究是身外之物,死了也帶不走。」她在諷刺他為了錢竟廢了另一個人的手,可惜,他好像沒慧根,聽不懂!

    「沒錯,名永遠重于利,尤其是一名女子。」他冷冷的附和她的話。

    她是那個意思嗎她氣到不想再說話,天知道,除了面對少數惡劣的人之外,她都是溫和良善的,就連沒將她當成自己人、不時欺侮她的家人,她也都能逆來順受,絕不多說一句話,這個高高在上的二爺,竟能迫得她跟他唇槍舌劍,看他有多討人厭!

    恨恨的瞪了萬昀泰一眼,謝小藍微舉起酸痛手臂繼續往前走去。

    可惡,重死了!而她竟然氣到忘了自己手拎重物,現在她的手又麻又酸!

    萬昀泰回身,看她兩只手臂得不時的要撐起,走得不輕松,他抿緊唇,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還想走上前幫她提

    不可能!他大概是被她氣瘋了!他悶悶的轉身往另一邊的街道走。

    罷才躲著看兩人互動的韓林,來回看了互走反方向的兩人,最後選擇咚咚咚的追上謝小藍。他知道未來的爹要去哪里,從下了馬車後,就一家家的巡視店鋪,不時的跟掌櫃談帳務、看貨,一整個很無聊。

「大姐姐!」韓林跑到謝小藍跟前。

    謝小藍有些訝異的看著他,「怎麼是你?你怎麼在這?自己下山的嗎?」

    「跟著二爺的馬車下山的。」接著,韓林側著頭,一臉不解的樣子。「我剛剛看見了……姐姐不喜歡二爺嗎?」

    看著討喜的小男孩,謝小藍蹲下身,反問他,「那你喜歡他嗎?」

    「喜歡啊。」他用力點頭。

    「喜歡?那你上次在前廳怎麼一聽他來了,就跑那麼快?」她笑問。

    「那是兩回事。」他說得一臉神秘。

    不懂小男孩是什麼意思,但她心想,韓林也住在山莊,就像大多數的孩子一樣,對城主都是又敬又愛的吧。

    「姐姐,你還沒說,你不喜歡二爺嗎?」

    「是沒有很喜歡。」看他的臉垂下,她馬上補充道︰「嗯……這個……姐姐跟二爺有些小過節……呢,你還小,有些事長大後,你就會知道了。」

    他愣愣的看著她,一臉不懂的樣子。

    「算了。」她干麼跟孩子說這些,「對了,你快回二爺那去吧,免得沒跟上回去的馬車。」

    「我知道,你不用擔心。」他笑著點頭。

    看著那天真爛漫的笑顏,她不忘叮吟,「那你自己小心,我不知道元伯被什麼事擔擱了,但姐姐還有事得忙,要先回去了。」

    「嗯,再見。」

    「對了,糖葫蘆等下回我上山莊一定買給你。」她並沒有忘記這件事。

    「一言為定。」

    他笑著朝她揮手再見,蹦蹦跳跳的往另一邊的街角走去,然後,消失了?!

    她先是眨眨眼,在半空中揮舞的手也驀地一頓。是、是她看錯了吧……

    喔,一定是。

    天啊,她哪還有空杵在這里!謝小藍拎著大包小更匆匆離去。

    也因為太匆忙,她並來注意到迎面而來的一名老爺爺停下腳步,困惑的看著她快步離去的嬌小身影,喃喃低語,「謝二小姐怎麼啦?一個人也能對著空氣說話、揮手……」

    謝小藍要做的工作真的很多。

    明明是百花齊放的春天,天空蔚藍,謝家酒坊後方的空地,更可見到高大樹木冒出新生的層層綠意。

    但她沒空欣賞,她得汗流渙昔的跟著其他伙計,在空地上,不時的起身、跪著,鋪了一地等著曬成的酒面,還得去地窖檢查每一甕酒的缸口,看是否有封好,要不,一旦出氣,酒的質量便差了。

    地窖內,也分了好幾個區塊,標示進到酒窖發酵的時間,有的酒種,還得每七日便開封一次,加入其他材料後再封口……周而復始,林林總總的事多到有時候她想喝口茶都沒時間。

    不過會讓她這麼忙碌的主要原因是,雖是祖傳事業,但她爹向來不管事,只愛四處游玩,而掌大權的大娘對外人的防備心極重,滬舊釀酒配方外流,所有的前置作業只許她一個人做,不容他人窺視。

    一般的酒,要到後續幾個步驟了,她才能將事情分配給其他伙計們做,但賣得最好、也最有利潤的上等佳釀,從頭到尾的釀造過程,大娘就只許她一人獨自完成,不得假借他人之手。

    于是,空氣中明明還帶著春天的微涼氣息,但進進出出的她早已香汗淋灕。

    「二小姐,喝口茶吧。」見她以袖子拭去臉上的汗珠,一旁的老僕連忙倒了一杯茶給她。

    「謝謝你,夏叔。」她接過手,剛喝完,就見到一向在前面店鋪招呼客人的大娘快步的走過來。

    夏叔臉色一變,連忙接過她的茶杯,連同茶壺再放到小斧凳上。大夫人心胸狹窄,見不得任何下人--包括二小姐喝杯水休息,那在她眼里,就叫偷懶。

    鐘雲就如一般的北方女子,長得高跳,雖風韻猶存,可就妝濃了些,又習慣一身珠光寶氣襯托,讓她看起來多老了幾歲,且臉看起來就是不和善。

    她才現身,在空地上工作的奴僕全都更加賣力的忙碌起來。

    這情形,讓鐘雲滿意的點點頭,再看向謝小藍,「你去準備十甕上等白酒送到玄武山莊去。」

    「不是大哥要送?」那可是大哥眼中的肥缺,她沒想過這麼快就會再去。

    聞言,鐘雲臉色丕變,「你大哥有事忙,又不是沒送過,你羅唆個什麼!快去!」她對兒子的不爭氣也很光火,卻舍不得對寶貝兒子出氣,只好把怒氣發泄在謝小藍身上。

    發了一頓脾氣,她又氣呼呼的往前面的店鋪走,心中撥著算盤,想著冊子里已下訂的商家,想著能收到多少銀兩,盡量不去想又醉臥女人香的獨生子。

    「肯定又醉死在青樓,要人收拾善後了。」在看不到鐘雲的身影後,夏叔也忍不住開口說了兩句,其他奴僕也跟著點頭附和。

    暗嘆口氣,謝小藍開始準備。她先請人告知元叔將馬車停到酒坊門口,她則跟另一名年輕奴僕快步下酒窖,準備出貨事宜。

    約莫一個時辰後,酒才送到玄武山莊,時間遲了一些,因為在城里時,她煩請元叔多轉了一條街,買了一根糖葫蘆。

    一進山莊,元叔推著推車去交貨,她則站在前廳,掙扎著要不要四處找韓林,但又想萬一遇到討厭鬼,這不壞了心情。

    自從幾次與萬二爺不歡而散後,每每聽到有人說城主有多好又有多好,她就忍不住在心中嘀咕--人心隔肚皮,你們識人不清!

    「大姐姐!」

    驀地,韓林快樂的叫聲揚起,打斷了她的思緒,一回神,她就看到他蹦蹦跳跳的走進廳堂,手里還多了一顆小皮球。

    「剛想著找你呢。」她連忙將剛剛放在桌上的糖葫蘆拿起來,抽出紙袋,一串裹著糖漿的糖葫蘆就遞往韓林面前。

    「好棒喔。」他眼神一亮,伸手想要拿,但又突然縮回手,有些猶豫的看著手上的皮球。

    「怎成了?」她問。

    「我想再玩一會兒球,我也好久沒玩球了。」

    聞言,她忍不住笑了,「那麼,糖葫蘆姐姐先拿著,你就再玩一會。」

    「好!姐姐來看我玩。」他邊笑,邊拍球走出廳堂,還不時回頭,看她有沒有跟過來。

    不想拂孩子的意,謝小藍跟上前。她走進亭台,將糖葫蘆放在石桌上,並看著韓林!偷快的在園林程追逐皮球,笑得好不開心。

    此時,一名僕人走過來灑掃,看她邊看著空無一人的園林微笑又點頭的,遂不解的走近她。

    謝小藍誤以為對方是不識得自己,才上前探問,連忙自我介紹,「你好,我是謝家酒坊來送酒的。」

    「喔。」僕人應了一聲,不甚在意,倒是好奇的問︰「你在看什麼?」

    「小孩子在玩球,他好可愛。」她指著韓林,他正把球頂在頭上,好逗趣呢。

    那人皺眉,再看著空蕩蕩的園林一眼,「沒有啊。」

    「有啊,明明在那里,小橋旁啊。」她指著玩到忘我的韓林,可愛的他正追球追到小橋上,也沒空往她這邊看。

    大白天見鬼嗎?!僕人吞了一口口水,不敢再看再問,急急走人。

    謝小藍才將追逐韓林的目光收回,卻見那僕人快步離開,像是落荒而逃,然後,當她的目光再回到韓林身上時,竟見他不知何時已拿走糖葫蘆,這會兒又吃又舔,烏溜溜的大眼里帶著滿足。

    但……他是什麼時候跑來亭台拿糖葫蘆的?

    她直覺的回頭看向石桌,卻見她買來的那串糖葫蘆還好好的放在紙袋里。

    是幻覺嗎?她用力的搖搖頭,定楮再看,眼前的情景仍是一樣,頓時,她覺得毛骨悚然、頭皮發麻,喉嚨像被人掐住一樣,出不了聲。

    不、不會的,子不語怪力亂神,她別亂想,韓林根本沒吃糖葫蘆。

    她忐忑的再看向韓林,隨即笑了,他手上沒糖葫蘆,還是在玩球,而且玩得很開心,小球一踢,那球……球竟然穿過花牆而過?!然後,韓林也、也穿過花牆追球去了,一見狀,她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過一會兒,他又一手抱著球,一手拿著糖葫蘆的再度穿過花牆,笑咪咪的朝她走來。

    謝小藍已嚇得面無血色,心驚膽顫的指著他,口吃的說著,「你、你不是、不是人,是、是、是小、小……」天啊,她竟說不出那個未完的字。

    「小鬼啊」他天真無邪的舔了糖葫蘆一下,笑著道︰「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嗎?」

    她、她應該嗎?她的頭搖得像波浪鼓,在他走近時,她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他發亮的臉蛋頓時皺成一團,嘴一扁,眼淚撲簌簌的掉,「你怕我嗎?我不會傷害你的呀,我是好小鬼,很乖的小鬼啊。」

    但還是鬼啊!謝小藍的心怦怦狂跳,說不出話來,靜靜的看了一臉委屈的他好半響,直到驚嚇的心慢慢平穩。

    她清清喉嚨,啞著聲音道︰「我、我知道了,可我以為鬼都是青面撩牙、陰沉慘白、充滿怨念的樣子,怎、怎麼你這麼可愛?」

    說他可愛?韓林的眼眸倏地一亮,雙頰泛紅的笑了,「你不怕我了。」

    看他的模樣實在可愛,在最初的驚嚇過後,現在她也怕不起來了。「怎麼不去投胎呢?是因為一直在人間亂晃,錯過時間了嗎?」

    他用力搖頭,「我不會錯過的!只是我想自己找娘,因為上一個生我的娘很可怕,動不動就打我,她很討厭我,心情好或不好都打我,偏偏爹常不在家,有一次,因為我不小心跟爹說她跟一個男人在床上抱抱的事,爹氣憤的休了她,她就活活把我打死了……」

    說到這里,他頭一低,淚水就滴滴答答的滾落臉頰。

    好可憐啊!聽他說起生前的故事,她將心比心,不禁紅了眼眶,「別哭了,那你只要找娘,是已經知道自己未來的爹會是誰了嗎?」

    他眨眨淚眼,一下子又笑嘻嘻了,「是啊,爹我沒得選擇,那是老天爺安排好的,但娘胎可以自己找。」

    見她柳眉一皺,他喋喋不休的解釋,因為他死于親娘之手,所以,他死後打定主意要自己找娘,不管地府的人如何軟硬兼施,他就是不肯報到輪回,不肯喝孟婆湯。

    也就是這樣徘徊流連在人間尋娘的堅定意念,讓一名即將圓寂成仙的女尼動了惻隱之心,她跟天上的神仙請求,得到了允許後,將他的魂魄封印在燈籠里,告訴他,一旦投胎的機緣到,他就可以離開燈籠,也會知道跟他有父子親緣的爹是誰,然後,他就能好好的找他理想中的娘了。

    謝小藍恍然大悟!「難怪,你上回才會說,你知道爹是誰?不知娘是誰?」

    「對啊!可我爹的八字極重,看不見我啊。」這一點讓他很無言,唉。

    「那你爹是誰?」謝小藍不免好奇的問。

    「呃,雖然天機不可泄露,但圓寂的老尼說了,一旦契機到了,該知道的人就會知道。」這一句話,他背得可熟了。

    還真的是玄機呢!她微微一笑,「那有沒有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

    他歪著頭想了好一會,「暫時沒有耶。」

    「沒關系,有需要時,你再跟我說。」

    「好,打勾勾。」他開心的直點頭。

    她笑著伸出小拇指,他也笑咪咪的伸出胖胖的小拇指,雖然她的手指勾住的是一個可以穿透的小拇指,感覺有點兒毛、有點兒感動、有點兒神奇,但這個承諾絕對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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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熙來攘往的大富街上,馬車行人交錯而過,街上商店林立,還有許多攤販,相當熱鬧。謝家酒坊位在喧囂的街口,經過歲月洗禮的區額就高高掛在店鋪大門上方,店內陳列了各式好酒、各種酒面,空氣中都可聞到一股酒香。

    由于是老店了,每日進出的客人不少。今日謝大夫人出門,便要女兒謝郁珊顧店,最重要的當然是要她眼楮盯著賬房,但此刻,客人塞了大半間的店鋪,伙計忙著招呼客人,而謝家大千金,卻是柔柔媚媚的掩嘴輕笑,自顧纏著一名長相俊逸的富家公子。

    「我也十七了,皇甫公子是不是該找個人來作媒?不然,格仁街上的杜家,還有忠德街上的林家,都已請媒人上門,可人家已心有所屬啊!」

    她嬌嗲的說著,一雙媚眼對著皇甫公子拚命的眨啊眨,但站在她身前的皇甫公子卻使了個眼色給身後的侍從,侍從隨即遞上銀兩,再從男一名店內伙計手中接過幾壺酒後,主僕一行人轉身離開。

    店內的客人及僕人對這種事兒早已見怪不怪,謝郁珊的驕縱是出了名的,來這里的紈褲子弟也許還會跟她要些嘴皮子,但名門公子可是連理都不想理,其實別說公子輩的,就連他們這些粗鄙的單身漢,真要討老婆,也不要她這樣的女人。

    倒是勤儉刻苦的二小姐比較適合,但怎麼說也是千金小姐,下僕們攀不上,但又因為她是小妾之女,其實名門公子對她也一樣沒興趣。

    哼,浪費她的時間!謝郁珊狠狠的瞪著皇甫公子一行人離開後,氣呼呼的回身,剛好見到自家大哥走進店內,伸手就往賬房的抽屜里抽出一迭銀票。

    謝文欽算了算銀票,「五百兩啊……湊合著吧。」

    賬房只能沉默點頭,在賬冊上寫上一筆。反正大夫人都管不動了,他一個下人管什麼?

    但謝郁珊就不一樣了,她一臉怒氣的走到兄長面前,「你又要去青樓?娘出門前不是交代你去糧行買米!」

    謝文欽沒好氣的抬高下顎,「羅唆什麼?叫大腳謝藍去就行了。」完全不在乎店內客人那不以為然的眼神,他大大方方的走出店外,但像想起什麼,他腳步一停,揚聲道︰「還有,叫大腳謝藍不許到城西的和記米糧,只許到翰福糧行,不然她回來就死定了!」

    哼,想中飽私囊,以為她不知道?謝郁珊很不甘願的在心底冷哼一聲,但日後謝家的一切都是哥哥的,她這個女兒啥也沒有,再不甘心又怎樣。

    憋著一肚子火,她走到店鋪後方的空地找謝小藍,「喂,大腳謝藍,我哥要你到翰福糧行買米。」

    又是翰福?!那家店做生意根本不老實!謝小藍皺著眉,「姐沒跟哥說……」

    「呸呸呸!桂喊那麼親熱,我是倒了八輩子的楣才跟你這大腳女人當姐妹,害一些沒看過我的人,也以為我長得跟你一樣又黑又丑,還有雙天足大腳,婚事才會遲到現在乏人問津!」說來說去,她真的是一肚子委屈。

    在空地上工作的伙計們聽了可不以為然,但誰也不敢冒然開口,這糊口的工作,一旦挺身而出,就沒飯吃了。

    謝小藍不再多說什麼,反正不用她開口,謝郁珊也會罵個不停。

    「不過,你有大腳也有好處啦,遇到搶匪時,可以跑快一些,做這種粗人的工作,也比我們這些纏足的人利落,這叫能者多勞,是不!大腳謝藍。」謝郁珊刺耳的笑道。

    繼續手邊的事,謝小藍連頭都沒有抬。

    「說你也不會應聲,你是默認了嗎?大腳謝藍,我有時候還真羨慕你,像這種去糧行買米的事,我這種嬌貴的千金小姐就做不來……」

    她一定要這樣嘲諷個沒完沒了嗎?

    有一瞬間,謝小藍想起萬晌泰,雖然他也是一個討厭鬼,但起碼不像她的家人那麼壞,老愛猛往她的痛處踩。

    說到這,她又突然覺得自己干麼這麼忍耐謝郁珊,萬晌泰這麼大個兒、這麼嚴肅的男人,她都敢嗆了,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女人,她怕什麼。

    反正別正面沖突,讓他們找到理由把她趕出去就好了,誰規定她得這麼乖乖聽訓?

    忽地,謝小藍站起身,只睨了謝郁珊一眼,便離開空地了,留下停頓了一會,有些錯愕的謝郁珊。

    「大腳謝藍,我還沒說完!」謝郁珊氣得踩腳。

    在空地工作的伙計們也都很詫異,過去,備受欺凌的二小姐就像個安靜的出氣筒,總是默默承受謝家人的炮火,但這次她竟然不甩謝大小姐的轉身就走……太反常了。

    謝小藍走到前面店鋪,跟賬房領了銀票。因為知道元伯載大娘出門,她另外找了個伙計,駕車跟她前往翰福糧行,畢竟這次要一百斤的米,她再有力氣也沒辦法扛回來。

    其實,她真的不喜歡到翰福糧行買東西,偏偏哥哥跟老板的交情好,對他販賣的米情有獨鐘,她承認,翰福糧行的米種多、質量也好,但每次她去買,老板不是拿次一等的米給她,就是佔一些斤兩上的便宜,偏偏哥哥還要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說什麼謝家很有錢,沒關系。

    錢多又如何?坐吃山空怎麼辦?偏偏她在謝家沒有說話的余地,想勸也沒人聽。

    半晌,馬車來到翰福糧行,她發現客人比她之前去和記米糧少了些,果然,就算質量較好,但做生意不老實,還是很難留住顧客的心。

    她迅速的買好米,吩咐伙計將米糧一麻袋、一麻袋的送上馬車,只是貨拿到一半,她就眼尖的發現,送上馬車的米跟她在店內指定要的貨不同,她要伙計換貨。

    見狀,糧行的老板竟然說︰「給二小姐的貨沒錯,別在店里鬧!若真有問題,請大少爺來找我談。」

    對,又找她哥談,然後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只有她倒霉,買的米不符,被罵一頓是免不了的。

    不曉得為什麼,她今天特別不想忍氣吞聲,她挺直背脊道︰「做生意要公道,我錢給那麼多了,買的就是高級米,老板不該以次等的劣質貨充數。」

    老板濃眉一皺,「謝二小姐,我生意還要做,你不能含血噴人啊!」

    「我含血噴人?請大家評評理啊,你拿走我的銀票,卻讓我買不對的米回去,我怎麼交代?你不能看我好欺侮……」

    「謝二小姐,你給的錢就是買這種米啊!」老板爭執得有些心虛,加上兩人的爭論引來了不少人圍觀,他怕被瞧出端倪,惱羞成怒道︰「要是不相信我,下回就別來我這兒買,這次你也可以不要來啊!」他揮了揮手,火氣很大。

    謝小藍握緊了拳頭,示意伙計收了貨回店鋪,吃下這悶虧。

    今天這米要是不買回去,到時候在家鬧個雞犬不寧的是她大哥!

    她心有不甘,卻無可奈何的坐上馬車。

    馬車駛了一會,駕車的伙計忍不住回頭說︰「二小姐,會不會是大少爺他又欠了糧行老板的錢?」

    她疲累的回了句,「別說了,回去吧。」

    其實她也想到了,翰福糧行的老板跟哥哥的交情好,時常借錢給哥哥,以往糧行都是直接送貨到酒坊,卻因為送來的貨常缺斤欠兩的,才知道老板都直接扣掉哥哥借的錢。

    大娘知道了,便要哥哥往後都親自帶人來買貨,一定得帶足斤回去,沒料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拿回來是有十斤,只是質量不同。而她擔心的是,以往大娘不會責怪哥哥,不代表這次不會責怪她……

    馬車哇哇前行,謝小藍已經在苦惱要怎麼跟大娘解釋了。

    這時在糧行里,有一名貴氣婦人走了出來,看著已消失在街角的馬車。

    原本臉色很難看的糧行老板,在看到她時,馬上陪著笑臉,「萬夫人,我剛剛怎麼沒看見您呢?真抱歉,您要什麼派人說一聲就好,哪好麻煩您親自來。」

    生意人就是生意人,馬上換了副嘴臉。

    但這看在莊妤如眼里還是很受用的,身為城主的母親,她到哪里自然備受禮遇。

    「不要緊,我去遠方親戚家小住,剛回來呢,想走一走……對了,」她指了指謝家馬車離開的地方,「剛剛那位小姐怎麼了?」

    「哦,她是謝家酒坊的二千金,是小妾所出,不過……」老板怕萬夫人把剛剛發生的事說給二爺聽,若讓二爺派人過來關切,他可就麻煩了,便刻意壓低音量說︰「其實我也不想說人壞話,但不說您不知道,本來她是小妾所出也沒關系,我又不會因為這樣就看不起她,但她真的太沒教養了,每次買貨都錙銖必較,還老是誣陷我賣她劣質的米,您想想,這若是真的,她剛剛干麼收下貨呢?她就只是想多佔一點便宜……」

    老板念了一大串,莊妤如則是不時的點頭,她對謝家酒坊的事早就聽聞不少,雖然謝家的酒好,但家風就是不好,當爹的沒有爹的樣子,不管事又愛出游,連家中的女人也擺不平,兒女們驕縱愛玩。

    她想,謝家的酒能正常出貨,怕是那些工作多年的老忠奴幫的忙。

    老板念了一陣,見莊妤如應該是相信他了,才又轉移了話題,「抱歉,我碎嘴了。對了,我聽錢府的夫人提過,萬夫人這趟出門還想順道替二爺作媒?」

    「八字沒個一撇,姐妹淘說著玩呢,二爺啊,有個性得很,婚事哪那麼簡單讓我訂下?其實若緣分到了,娶哪家的姑娘都好。」她玩笑似的補充一句,「別是謝家千金便好。」

    的確!在莊妤如這個娘的眼中,萬昀泰這個兒子很好,卻太有個性。他治城有道,處事公正、賞罰分明,讓崇元城的百姓安居樂業,也讓朝廷及前來學習經驗的官員對他禮敬三分。

    經商上有天賦,做事有手段,不過數載,商行一家接著一家開,更遍及城外,但又清楚要留一口飯給人吃的道理,結交不少朋友。

    說來說去,他凡事都做得極好,只除了一件事--成親。

    所以,莊妤如一回山莊,便興致勃勃的詢問丈夫,「他看了嗎?我特別出去一趟,讓你們父子倆好好談,他怎麼說?」

    萬長富是個沉穩內斂的老好人,陪妻子出了一趟遠門,甫回來,他便累到回房大睡一覺,沒想到妻子不僅有力氣外出下山,再回來時還能不嫌累的問起這事。

    可問題是,他才剛睡醒。

    畢竟是多年夫妻,莊妤如看他尷尬的神情便知一二,「你還沒跟兒子說?」

    「是。」

    「你!你很清楚那些畫軸是我花了多大心血才拿到的,你卻……」

    「好好好,別氣了,我去,現在就去。」年過六十的萬長富連忙起身,並喚了兩個下人幫他拿了數十卷的畫軸,往兒子的書房走去。

    其實他會先去睡覺,就是知道兒子正忙著,想說先睡一覺再說,沒想到這會,還是被親親娘子逼來,非得進行男人間的私密對話不可。

    萬長富硬著頭皮敲了門,並推門進房,而萬昀泰正看若賬冊,連頭也沒抬。

    「咦?這個人是誰啊?」韓林坐在桌角,兩手玩著小皮球。

    等確認完一筆賬目,萬昀泰才抬起頭看向來者,臉上帶著笑容,「爹?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爹?喔--原來你是未來的爺爺啊!」韓林的眼楮頓時一亮。

    「早上跟你娘就回來了,知道你忙,讓人先別通報你,呢,事情告一段落了嗎?」

    聽到他這麼問,加上發現桌上成堆的畫軸,萬晌泰的濃眉立即攏緊,「娘還是不放棄?」

    萬長富怎麼會不知道兒子在說什麼,他嘆息一聲,「能怎麼辦?現在只有這件事讓你娘掛心,我可聽她說了,這些都是她托媒婆替你找的,你要是沒半個喜歡,她就再南下到別的城鎮,繼續幫你找媳婦兒。」言下之意是,要他別再讓他們操勞了,他終究是要討妻子的。

    說完,萬長富將好幾張畫軸攤放到桌上,畫上的個個都是精挑細選、達官顯貴們未出閣的閨女,但他那個沒良心的兒子連看也沒看一眼,仍拿著毛筆繼續辦公。

    他忍不住喚他一聲,「昀泰!」

    「爹,我真的還沒有打算。」

「打算?」韓林聽不懂,他好奇的走向畫軸,左看看、右看看。哇!都是好美好美的女人呢!可惜他對美人沒好感,他上輩子的娘就是個人人稱贊的天仙美女,結果三餐加宵夜的打他發泄,他才不要這些美人當他的娘!

    萬長富嘆口氣,「兒啊,你不能沒打算,你都二十七了,萬家子嗣可得靠你傳承。」

    「還早。」他的口氣不是一定要這麼不好,只是他太了解自家爹娘,每回討論事情,只要他的姿態放軟,他們就會更加碎碎念個沒完。

    「那……總有身體的需要吧?」面對兒子,要講些男歡女愛的私密事,他這個老爹還是有點尷尬。

    相較之下,一心多用的萬昀泰還答得比較大方,「那種事有很多方法可以解決,何況我天天練武、忙城里城外的事,沒想到那里去。」

    「可是你不婚,就成了百姓們、尤其是我一些老朋友們閑磕牙的對象,他們都要懷疑你有難言之隱了。」話已脫口而出,萬長富才慢半拍的搗住自己的嘴巴。

    唉,人老了,嘴巴跟腦袋就不協調,這事兒,他一直提醒自己說不得的。

    但萬晌泰沒有生氣,反倒平靜的回答,「我沒有斷袖之癖。」

    聽他這麼說,萬長富反倒有種更頭痛的感覺,原來兒子對男女都沒興趣。

    「爹,我還有很多事要忙。」

    「好,你忙。」早知道是白做工,偏偏當娘的人就是樂此不疲,他也沒辦法。

    韓林眨巴著一雙大眼看著低頭走開的未來爺爺,再懊惱的看著又將專注力放回賬冊的未來爹爹。

    怎麼辦?爹爹該不是對女人真的沒興趣吧?那他這個小鬼怎麼出生呢?

    不成不成!他等那麼久,好不容易天時地利人和,才能從燈籠里出來,他不能就這樣放棄了……對了,不是有個現成人選嗎?既然那些美人都不適合,還不如挑跟他投緣的大姐姐!

    呵呵!他好聰明握,不過大姐姐每次都是送酒才來山莊,他要如何再讓她上山莊來呢?

    忽地,鬼靈精怪的男孩臉上掛上調皮的笑容,他腳步輕快的往酒窖走去……

    傍晚時分,看顧酒窖的兩名奴僕苦著臉向何總管報告一件很詭異的事。

    「所有的藏酒全被開封了?!」何總管一臉難以置信,「不成,明日莊里要宴客,你們其中一人先下山請謝氏酒坊再補一批貨上來,今晚就要,但先不必跟二爺說,若有問題,我再跟二爺請示。」

    二爺日理萬機,一些他能處理的小事就盡可能的攬下,不想煩勞主子。

    「是。」

    隨即有人駕車下山,到位在城中的謝家酒坊訂貨。

    彼店的鐘雲雖不明白玄武山莊前幾日才送了酒,怎麼這麼快又要下訂了?但沒有生意人會嫌生意太好的,這入袋的可全是亮燦燦的銀子啊。

    「是是是,我會盡快找人送去,你先回去吧!」她笑咪咪的好不親切,但人走了之後,她一回身,看著賬房跟伙計,便又故態復萌,帶著火氣道︰「還愣著做啥?快去準備今晚送貨去上莊!對了,少爺呢?」

    幾名伙計連忙走向後方的酒窖備酒,賬房則一臉惶恐的提醒,「下午您罵二小姐的時候,小的就說過,少爺昨夜留宿萬花樓,今天一整天都還沒見到人,這會,應該也還在那。」

    聞言,鐘雲撇了撇涂得紅艷的朱唇。文欽那孩子真的太不長進了,她念都念到累了,要不是他爹老不在家,他的日子哪能過得這麼逍遙!偏偏郁珊那孩子又嬌貴,覺得把酒送到客人府里,身分就矮了一截,死也不肯送,看來,這回還是得小藍那丫頭送。

    她擺了擺手,「叫小藍送去。」

    又是二小姐!賬房在心里替她叫苦。今天二小姐代替少爺到翰福糧行買回來的米不是大夫人要的等級,結果大夫人根本不聽二小姐的解釋,拚命罵了一頓,這會,又得扛下送酒的責任。

    唉,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賬房替謝小藍抱不平,殊不知,一天不順遂的她,反倒有些期待上玄武山莊送貨。

    因為那里有只可愛的小鬼,不知道他這幾日找娘可順利?

    至于萬二爺,她在心里嘀咕,還是別踫到的好!雖然她也不明白,自己既然討厭他,心里又干麼老惦記著他。

    馬車到山莊後,照慣例讓元伯去送貨,她則拿著特意跟廚娘要的一塊精致糕點,愉快的在兩次遇見韓林的前廳等待,可是過了好久還是沒瞧見人……呃,鬼。

    怕元伯回來的時候還沒能過上韓林,謝小藍小心翼翼的將糕點包妥,收入袖口,步往園林,途中見到山莊的奴僕她就點頭微笑,待他們走遠了,她才小小聲的喊著,「韓林?韓林?」

    那小鬼去哪里了?喊半天也不現身?她邊找邊喊,一下子蹲低身子,一下子又踞高腳。

    不料這一幕全落入一個人的眼里--

    那個笨蛋在干什麼?萬昀泰剛好從寢房的長廊經過亭台要往書房去,沒想到會見到謝小藍奇怪的舉動。

    「韓林,你不在這里,是去投胎了嗎?」她喃喃低語。若真如此,她該替他高興,但也不免感到難過,好不容易多了一個弟弟……從今以後,又得一個人了……

    思及此,她沮喪的蹲下身,不一會,眼前卻多了一雙黑色錦靴,她將視線往上移,這才看到一身綾羅紫袍的萬二爺就站在跟前,然後……居高臨下的睥睨她?!

    當然,謝小藍並不知道萬昀泰是想起那日不歡而散之事,只當這人每回見她都要這麼沒禮貌,當下她的臉也拉了下來。

    站起身,她也仰頭瞪向他。

    兩個人都沒說話,但交錯的視線里明顯有火光。

    驀地,一道自光閃過又消失,韓林已在亭台外站定,眨著他那雙圓圓的大眼楮,一臉不解。

    為了讓大姐姐跟未來的爹成為生下他的重要催手,他可是用心的讓兩人有見面的機會,可現在,他們怎麼忙著大眼瞪小眼,不談情說愛啊?

    嘖嘖,難道真像大姐姐說的,有些事他得長大了才懂?可不行啊,他現在就沒機會長大了,怎麼懂啊?

    不行、不行,他得想辦法……啊!對了,他聽以前的爹提過什麼「一笑泯恩仇」、「伸手不打笑臉人」之類的,沒錯、沒錯,他們就是見面都不笑才會這樣。

    所以,他已經決定好如何幫助他未來的爹跟他中意的娘相親相愛了!他要讓大姐姐一看到未來的爹就笑,而且要愈笑愈甜、愈笑愈可愛,讓未來的爹情不自禁的愛上她,追求她,直到兩人心心相印。

    想到這里,韓林樂不可支的偷笑著,接著他深吸一口氣,盤腿坐起後,慢慢的上升,飄浮在萬二爺身邊,學起他冷唆瞪人的表情,這表情學了七分像,但瞬間又做起吐舌皺眉的大鬼臉,而那模樣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見著他的謝小藍先是吃了一驚,接著又被他的樣子逗樂了,忍俊不禁的笑了出來,但她這一笑,有人的臉卻黑了。

    萬昀泰板著臉,「我看起來很好笑?」

    「又不是笑你。」她瞪了他一眼,但因為太好笑了,她那眼神一點都沒有威嚇的力量。

    「我身邊有其他人嗎?」他沒好氣的反問她。

    她一愣。對喔她都忘了他看不到韓林。

    「對啊,是沒有人啦,但有鬼喔,還是一只很可愛的小鬼喲!」韓林俏皮的接話不說,還猛朝她眨眨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楮。

    「噗嗤」一聲,她憋不住的又笑出來。

    「你怎麼了,看著我猛笑是怎樣!」他被她笑得渾身不對勁。

    「我真的不是笑你,真的!」她看到韓林就在他的後腦勺上下左右,做著各式各樣的鬼臉後,一會兒又學起萬昀泰冷冷瞪人的模樣。她拚命的想忍住笑,但還是憋到眼楮都泛淚光了。

    「你到底在笑什麼?」

    「你到底在笑什麼?」

    謝小藍一聽到韓林用童稚的嗓音模仿萬昀泰咬牙切齒的樣子,那模樣既滑稽又好笑,她真的快憋死了。

    不行了!她蹲下身子,爆笑出聲,笑到肚子都疼了。

    「該死的女人!你到底在笑什麼!」他從不知道自己長得很好笑!可被她這麼一笑,他又發不了脾氣。

    如果她像前幾次那樣瞪著他,他還知道要怎麼處理,現在她笑到肚子痛的樣子,反倒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憑心而論,敢在他面前肆無忌憚、笑到噴淚的,她絕對是天下第一人!

    謝小藍真的覺得自己不是故意的,但小鬼學得有模有樣的,她真的忍不住。

    她逼自己深吸幾口氣,試著穩著聲音說︰「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呃,我想起了一件小時候的糗事,太、太好……呵呵……笑了……抱歉。」

    「你看著我想起小時候的糗事?」他怎麼不覺得聽到答案有比較好!

    「呃,嗯。」因為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見狀,萬昀泰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後甩袖而去。

    「咦?怎麼跟我想的不一樣?」韓林眨巴著大眼,看著甩袖走人的萬昀泰,十分不解。

    「什麼東西不一樣?」謝小藍逗自將袖口的糕點拿出來,放在桌上,「吶,給你的小點心,順便報答你今天讓我笑得很開心。」

    韓林看著她,還是搞不清楚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不過,他可不打算放棄,沒錯,一次怎能見真章,他要再接再厲!

    好吧,等等再去酒窖一次!

    書房內,萬晌泰的視線停頓在賬本上許久,卻沒有批上半筆,所有的心思都被謝小藍那張笑得忘形的嬌俏臉龐盤踞,揮之不去。

    他印象中的女子笑容,不是害怕的虛笑、矯情造作的假笑,就是不知所措的傻笑,從沒有人在他面前笑得那樣率性自然--他想起那日她在靜巷時的笑容,也是這般生動靈活,會讓人突然覺得她十分漂亮。

    然後他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為了她這個笑容,對她的沒禮貌完全生不起氣來,甚至覺得她強憋住笑意到噴淚的可愛表情,也令他發噱想笑……其實他甩袖離開,也只是想掩飾自己的笑意。

    突然「叩叩」的敲門聲響起,何總管走了進來,表情卻有些古怪。

    萬昀泰放下毛筆,連忙收斂心神,「什麼事?」

    「這事其實很邪門啊,二爺……」何總管皺著濃眉,將剛剛兩個管酒窖的下人匆匆向他察告的事簡略說來。

    早先,謝家酒坊送來的酒已經全收進酒窖里,但在謝小藍跟元伯離開後,下人們不放心,又進酒窖里檢查一遍,沒想到結果令人毛骨悚然,期間明明沒有人進去,但每一甕送來的新酒,瓶口的封印都莫名其妙的被解開了,室內酒香四溢,而這情況,已經是第二回了。

    「會不會是封口的工作沒做好?」萬昀泰不信鬼神之說,馬上下了指示,「請謝家酒坊的人再過來一趟,如果一再出問題,謝家的酒,我們不能要了。」

    「是。」何總管拱手退下。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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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19 08:36:5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于是,這一天對謝小藍來說,何其漫長。

    她回到酒坊不久,就又被十萬火急的找來,玄武山莊的人說酒的封口全都自動打開了?還懷疑是不是封口有問題?

    胡說八道,她對自家的酒很有信心,每一甕都是質量保證,因為幾乎每一道程序都是她親自把關,十分嚴謹,絕對不會出狀況。

    說到這,她倒覺得有可能是萬昀泰挾怨報復、刻意找她碴!分明是不高興她之前拿他當笑話的事。

    「送去的那十甕上等白酒可全都是你一個人負責釀造、封口的,你若沒有替二爺處理好問題,你也不必回來了!」上馬車前,大娘還怒丟了這句狠話給她。

    為此她又怒又委屈,他們要笑她的身世、她的模樣、她的大腳都沒關系,但不可以質疑她的釀酒技術,因為那是她的努力,她所擁有的、最珍貴的東西。

    思緒翻飛間,謝小藍已讓何總管領著,經過亭台樓閣、園林回廊,進到萬昀泰的書房,何總管退了出去,還順手將門給輕輕帶上。

    迸色古香的書房里,只有他跟她兩個人,氣氛有些悶滯,而這自然是因為她覺得他在找碴,當然沒有好臉色給他看,尤其是在她看到他桌上的東西後--

    那是一小甕白酒,甕上寫著「喜悅酒坊」四個大字。

    本來,萬昀泰不是會為自己的行為做解釋的人,但看到她的視線後,卻忍不住開口,「我沒別的意思,但總要先做好最壞的打算,畢竟明天宴客時,可不能沒有酒。」

    意思就是,如果她今天處理不好,這筆生意就吹了是吧!因為他連備選都找好了。

    謝小藍的臉更臭了,咬著牙,「如果已經決定好了,就別讓我跑這一趟,不該這麼羞辱人的。」

    「你認為我是刻意找你碴?你想太多了,如果不是酒真的出狀況,我又何必自找麻煩,我有很多事要做。」被她質疑,他十分不悅,好像他是多麼小人一般。

    「對,你就是故意的,因為我笑了你!」她才是比較有資格生氣的那一個吧!

    但看看現在,他的臉竟敢比她還臭!

    「我沒有那麼無聊,更沒有那麼幼稚。」這女人是怎麼回事?跟他天生犯沖嗎?每每都能輕易的撩撥他的火氣跟心緒。

    「我也沒有那麼閑,跟你玩這種游戲。」白白浪費上好的酒,他真的是太過分了。

    聞言,他氣到無言,兩個人頓時又陷入不說話的狀況。

    在氣氛僵到最高點時,調皮可愛的韓林出現了,他端坐到窗戶上,快樂的哼起小曲兒,小腦袋還跟著曲兒搖來晃去的,一副心情極佳的樣子。

    因為他的努力,大姐姐又能來山莊跟未來的爹見面了,可惜的是,怎麼這次還是瞪著彼此?沒關系,他有很多讓人笑的方法。

    他露出白燦燦的牙齒,伸出右手,頭一點手上就變出那一顆他常玩的水皮球來,接著他往上飄浮在萬昀泰的頭頂上,並拿起手上的小皮球,就在他頭上拍起球來。

    再次成為滑稽畫面的唯一目擊者,謝小藍忍俊不住的「噗嗤」一笑!

    又笑?萬昀泰有些錯愕的看著她,她又想到什麼奇怪的糗事了?

    此時,古靈精怪的韓林開始拿萬昀泰當練武的木樁,一下子朝他出拳、一下子朝他踢腳,極盡搞笑之能事。

    再也憋不住笑意,又怕萬昀泰會當她是瘋子,外加氣到捉狂,她連忙開口,「請二爺、二爺等等,我出去一下就進來。」丟下這句話,她轉身就跑出書房。

    萬昀泰頭一次感到無言,那個該死的女人竟在書房外笑到彎了腰!

    韓林跟著溜出去了。雖然他說不出哪里變了,但他覺得未來的爹對大姐姐似乎有些不一樣了,這代表他出的妙招奏效!

    「大姐姐,你見到二爺,真的很開心是吧。」他笑咪咪的問。

    「你還說。」她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明明她就是因他而笑的。「你真的好貼心啊。」

    「貼心?」他不懂。

    見他一臉疑惑,她道︰「你是不是發現我很討厭二爺,所以你就用你的方式替我出氣,讓我開心,是不是?」

    他一楞,不是吧?他不是這個意思啊!

    「我真的很謝謝你,不過,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二爺談,你答應我,先乖乖去別的地方玩,不然,再這樣下去,我跟二爺的仇可會愈結愈深了。」

    結仇?不對吧?是要相親相愛才是!是哪里出了問題?韓林難得皺眉,卻想不通。看來,他得好好的找個地方睡上一覺,讓腦袋清醒點,才能知道自己是哪里搞錯了。

    韓林難得也嚴肅的朝她點點頭,謝小藍朝他一笑後,才回到書房內。

    而在書房內等待的萬昀泰,看到她走進來,立即嚴肅的問︰「謝小姐,你還有想起什麼糗事嗎?」

    沒有。但現在聽他這麼說,她反倒有點想笑,可她這會沒那個膽,連忙搖頭。

    「那好吧,我們說正事,我先申明,我沒有找你麻煩的意思,出問題的酒我已吩咐下人留下了,保持原狀,方便你細查原因。就這樣,你出去吧,何總管會帶你去酒窖。」萬昀泰揮了揮手道。

    聽他這麼說,謝小藍倒有點訝異。

    原以為他是要找碴,把她找來罵一罵就會趕她走了,然後她會再被大娘痛罵一頓,沒想到,他把有問題的酒都留下來了,是真的有誠意要請她查明……會不會,是自己誤會他了?

    她邁開腳步要離開之前,停頓了一下,忍不住回過身看著他,「既然你沒有要找我麻煩的意思,那我後面講的這段話,也不是為了自家生意才這麼說的,喜悅酒坊的這款酒,價位高卻不夠醇厚,若明日要宴請的是重要客人,我勸你還是不要用這款酒,我家酒坊還有存酒,絕對比這款酒好。」

    「你沒喝,怎麼能說得這麼肯定?」語畢,他打開封口,酒香頓時漂散在空氣中。

    乍聞,這款酒的酒香很足,不過他身為一城之主,也是見多識廣,他一聞就知道這款酒的確比不上謝家酒坊的酒,但他很好奇,她的年紀不大,何以如此確定?

    「這酒啊,我光聞就能大致辨其好壞,嘗一口,還能猜出不少配方喔。」說起自己的專長,她的雙眼像瓖上珠寶般,閃閃發亮,「上好的醇酒要澄澈不色白,濃而不膩,若不是,多飲則敗腦!」

    「酒也有各種做法、配方,你小小年紀倒是知道不少。」他看著她,有些被她的眼神吸引,他喜歡她現在充滿自信的樣子。

    看著他,她突兀的問了一句,「敢問二爺,是何時開始掌家?」

    「弱冠後便已陸續接手了,二十二歲正式接掌家業。」他如實說。

    「我六歲就開始學釀酒,從洗米淘米、蒸米攪拌、蒸酒曬面都得自己來不說,每個配方都是親手調配,直至今日。」她在他面前張開自己兩只手掌,「我的年歲還輕,但我這雙手可不輸老師傅。」

    看著她布上薄繭的雙手,他頓覺不舍,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原以為她就算不受家人待見,怎麼說也是個酒坊千金,頂多只是跑腿買東西,或者四處送酒罷了,他從沒想過,這一壇壇酒都是她親釀的,也難怪被懷疑封口不嚴,她會如此生氣。

    「我想起前些天,二爺說我行為可議,還說名永遠重于利,尤其是一名女子。」突然,她提起之前的事。「我不知道二爺指的是什麼,或是聽到什麼流言,但我要說的是,我跟一般千金也許不太一樣,但請不要這樣就看不起我,因為我受的也不是大家閨秀的教育,可我絕對沒有做出什麼對不起道德倫常的事。」

    雖然城里的百姓都知道她的難處,但也會有些碎嘴的人說她一些不好聽的話,因為她總像個男人一樣,跟一些奴僕伙計混在一起,還得四處送酒,連青樓都得去。那天被他說完之後,她夜里想起,覺得他是聽信流言了。

    本來,兩人互相討厭,她也不想解釋什麼,但剛剛他的好態度,卻讓她突然想跟他解釋起這件事,不想他誤會。

    萬昀泰看著她,心里有些釋懷了。

    也許他看到的那個跟她擁抱的男人,是她哪一個交情不錯的朋友,或者親戚?

    他們的確也沒多做什麼,可能是他想多了,其實她只是一個太過率性的女子。

    「對不起,我跟你道歉,不管是誤會你,還是小看你,我都感到很抱歉。」他誠摯的說。

    聞言,她一楞,久久不能反應。

    這個總是跟她怒目相視的男人,居然跟她道歉了?她是不是聽錯了?!

    「對不起,希望你可以接受我的道歉。」看得出來她受到極大的震撼,他頓時有些失笑。他道歉有這麼驚訝嗎?

    「你真的跟我道歉?!」

    他莞爾,「我道歉有這麼奇怪嗎?」

    那口氣里濃濃的無奈,她要是聽不出來,那代表她的耳朵已作廢了。

    但他這樣,她反而有點不好意思,她這個人其實很簡單,別人對她壞,她還知道怎麼應付,但對方若真的放軟了姿態,她便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我也對不起,呃,我的脾氣也不太好,之前也說過一些不好聽的話,抱歉。」她有些尷尬、不自在的說著。

    她居然跟他說對不起?萬昀泰一楞,但隨即反應過來,他可以想象自己的表情跟她剛剛乍聽他的道歉時應該是差不多。

    畢竟一連幾回見面,兩人大多是唇槍舌劍,哪像現在竟能互說抱歉?

    忘了是誰先笑出來的,或者是很有默契的一起笑出聲來,總之,交融的笑聲聽來竟然十分和諧,這讓守在門外等候的何總管愣了好一陣子,那張一向沉穩的臉,像是被雷打到似的,嚇呆了!

    因為,從二爺七歲時被強匪擄走,歷劫三天被救回來後,他再也沒聽過二爺如此開朗、發自內心的笑聲。

    「我臉上有什麼?」

    書房內,萬昀泰不解的看著何總管。從何總管帶謝小藍到酒窖再回來,不過半個時辰,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事,自何總管進了書房後,便什麼也沒說,卻若有所思的看著他的臉。

    失神的何總管被主子一叫,隨即困窘的回神。他腦海里想的還是早先聽到主子的笑聲,而在帶謝小藍去酒窖時,他也是管不住自己的眼楮,盯著她看,她脫口而出的也是跟主子同一句話呢。

    「你在笑什麼?」萬昀泰有點無言。他晚一點要睡前,一定要好好看看鏡子,他是不是換了一張滑稽好笑的臉?要不,為何連何總管一見他就笑!

    「沒、沒在笑。」何總管決定暗暗觀察,若兩人之間有情意,一定要跟萬大爺好好說說,讓山莊辦喜事。

    「對了,謝姑娘有沒有說什麼?」

    「她說看不出問題,所以,考慮到明天午時要宴客,她決定今晚到明天宴客前都留在酒窖,親自守著那些酒,要我讓載她上山的車夫先回去了。

    「那麼長的時間都待在酒窖?」這會兒都三更天了,她不回去休息?

    「其實……」何總管欲言又止,但還是決定開口,「謝家車夫跟我說,其實他們在上山前,謝家大夫人就對謝二小姐說了狠話,要她這事若沒處理好,也不必回去了。」

    「什麼?!」他黑眸倏地一眯,想起她今天說的話,怒火竄上胸口。

    「二爺很生氣?」何總管這麼問,心里卻暗自高興,這代表主子是在乎謝家小姑娘的。

    「你派個丫頭去陪她……不,算了,就把宵夜跟御寒的被子幫她備去,她是個有所堅持,也自我要求頗高的人,還是放手照她的意思做吧。」

    主子好體貼,還很了解謝二小姐,真是不可思議,他算是看著主子長大的,可從沒看過主子對哪家姑娘這麼上心。何總管笑著領命而去。

    何總管走了之後,萬昀泰試著繼續看賬冊,卻發現自己無法專心,一顆心仍懸在謝小藍身上,他深深吸了幾口長氣,沉靜下來後,才又開始看桌上的冊子。

不知過了多久,空氣變得滯悶,一會兒,天空烏雲密布,一道道銀色閃電劃過天際,轟隆隆的打起響雷,不過瞬間,傾盆大雨落下。

    萬均泰在這滂沱雨聲下,終于完成了手頭上的事,他起身吹熄燭火,步出書房。書房外已有奴僕掌燈、撐傘,等著主子回房休憩。

    不過,在走一段路後,他卻停下腳步,目光不由得看向酒窖的方向。

    深夜時分,酒窖里一定極為冷冰,謝小藍夠暖嗎?

    他示意奴僕們繼續前行,但他只是回臥房拿了件暖裘,出乎意料的又轉往酒窖。

    于是,雨水飛濺下,奴僕們狼狽的撐傘、掌燈,讓二爺走到了酒窖的入口處。

    閃電不斷,沒有人注意有道白光飛來,藏身在入口高掛的燈籠里。

    「你們都在這里等著。」

    萬昀泰拿著暖裘,放輕腳步走下酒窖,走到寬敞陳列多種名酒的地下室後,透過酒櫃間隙,他看到謝小藍獨坐在那十甕白酒旁。

    他清楚她坐的地方本來沒有桌椅,應該是何總管心細為她搬來的。

    毛毯披在她身上,從她微微泛紅的臉頰看得出來,應該頗為保暖,而她正打著盹,似乎快撐不住了,幾度昏昏欲睡,卻仍倔強的睜開眼楮,堅持看著那幾甕酒,只是一次次後,終于還是承受不住周公的呼喚,沉沉睡去。

    他這才越過酒櫃,走近她,看著她在燭火下的睡顏。她的眼睫下方有著明顯的疲憊陰影,他蹙眉再看到她的手指,驀地心疼。

    就像她說的,那是一雙師傅的手。印象所及,千金小姐都有一雙春蔥似的縴縴十指,但她的指甲卻剪礙短短的,這一定是為了方便做粗重的工作,而她的手上還有像男人一樣的繭。

    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正值豆蔻款年華,怎麼會生活得如此艱辛……此時,她動了一下,身上的毯子因而滑落地上,也因為這突然其來的涼意,她不自覺的雙手搓起手臂,但仍繼續熟睡。

    他俯身拾起毛毯,思索一下,便將較暖和又貼身的暖裘為她披上,看著她睡了好一會兒,才安靜的離開。

    約莫兩個時辰後,不知是什麼聲音驚醒了謝小藍。她突然醒了過來,一坐直身子,披在肩上的外套頓時落下,她直覺的彎身撿起,卻錯愕的發現是一件暖裘。

    她看了看四周,發現原來蓋在身上的毛毯好好的放在桌上一角,那是有人……她看了一下暖裘的樣式跟尺寸,看起來是男人的……

    難道是萬二爺的?!

    呃,她是怎麼了?怎麼那麼肯定是他?還是她希望是他?!

    「大姐姐醒了,是我吵醒的嗎?我剛剛不小心踢到腳,唉叫一聲,咦?你想到什麼啦?臉兒好紅?」韓林突然現身,就對著她說了一串。

    她莫名心虛,「沒、沒想什麼啊。」說是這麼說,她卻連忙將暖裘放上桌子。

    他眼楮骨碌碌一轉,頓時笑得眼兒彎彎,「這是二爺替你披上的喲,我剛好有看到。」

    「剛好?」

    「是啊,我本來聽話的去睡覺了,沒想到這一覺睡得太長,我還以為你走了呢,後來看到二爺往這里來,就跟著過來了,剛好看見二爺很溫柔的替你披上暖裘喔。」

    她愈聽臉愈紅,「小孩子,別胡說。」

    「我才沒胡說呢!他還看了你的手喔。」他努努下顎,看向她的手指。

    「不是看腳嗎?」她疑感的脫口而出。

    「腳有什麼好看的?每個人都有啊,還穿了鞋呢……這樣說,手好像也是厚。」韓林嘟著嘴兒,沒發現身邊人的臉又紅了。

    謝小藍靦腆又心虛。唉,她一直以為自己並不在乎這雙大腳,但看來對象是某人時,她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在乎這件事……

    她到底是怎麼啦?不過是跟萬二爺和好了,怎麼這會心里老是想著他,老是介意著他呢?

    「對了,大姐姐為什麼在這里睡覺?」他一直想問,但她一直在睡。

    她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卻見他咬著粉色的唇,表情很古怪。

    「怎麼了?」

    他搔搔頭,「我不想騙大姐姐,其實那是我做的。」

    聞言,她有些無法相信,「我以為你沒辦法踫觸實物的。」她可沒忘記他穿牆而過的那一幕。

    「是不太能啦,因為我沒辦法控制好靈力,頂多就像仙人施法一樣,手在空中動一動,用靈力解開酒甕的封口,並不算真的踫觸,不過,偶爾也能踫觸實體,但得練習控制靈力,我不太會就盡量別做,這是老尼姑跟我說的。」他覺得愈解釋愈難說清楚耶,反正,就是沒辦法到處踫啦,要不,這天下不就亂了。

    「但我這麼做,還不就是希望你跟二爺能多見面、多相處,你們才會愛上彼此嘛。」他真心的說。

    「等等,這跟二爺還有我有什麼關系?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不解的問。

    「唉,我沒跟大姐姐說過嗎?二爺就是我未來的爹啊!」

    聞言,謝小藍有些瞠目結舌的看著他。

    她真的沒想過韓林口中天注定的爹就是萬二爺……一個念頭突然閃過腦海,她吃驚的看著低垂著小腦袋的韓林,「所、所以……你該不會是想讓我當你未來的娘吧!」

    小鬼竟然想當媒人,這是她想都沒想到的。

    他瞬間抬頭,笑咪咪的點頭,「就是就是!我說了吧,圓寂的老尼說了,一旦契機到了,該知道的人就會知道,你就是呢。」

    他這麼說,她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該怎麼跟小鬼解釋,如果萬二爺是他爹,論她的身分,是不可能當他娘的……雖然,這點也讓她覺得有些落寞……

    「你有說喔,你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就幫,我們還打過勾勾。」他笑著伸出小拇指提醒她。

    是承諾過,也想過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但她跟二爺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了,偏偏韓林年紀太小,她要怎麼跟他說明?

    「拜托嘛,我真的很想要一個娘。」他傾身向她撒嬌。

    「我不能當你的娘。」雖然很殘忍,但她很清楚,明知沒希望又讓孩子抱著希望更傷人。

    「為什麼?」

    「因為我還沒出嫁……」見他開口要插話,她忙搖頭,「不行,不是嫁給二爺就好,事情沒那麼簡單,我看,我當你干娘可好?你就別亂點鴛鴦譜了。」

    吧娘嗎?韓林眨眨眼。沒關系,先當干娘,等他投胎在她肚子以後,她再當他親娘也不遲。

    他笑咪咪的用力點頭,「好啊、好啊,干娘!干娘!干娘!」

    他叫得又嘮又甜,快樂溢于言表,讓她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兩人就這樣說說笑笑,直到夜更深--

    看著偎在她身邊的韓林,謝小藍的心情其實很復雜。

    二爺會有孩子,那代表他往後會成親,但那個為他生兒育女的人絕不會是她--思及此,她皺起柳眉,搖了搖頭。

    她在希冀什麼呢?她肯定累了,既然知道了封口會開的原因,現在不用再顧著酒了,應該好好睡上一覺才是。

    沒多久,天亮了。

    謝小藍醒來,韓林不見了,她將暖裘折迭好時,見到何總管竟親自端了早膳。

    「謝二小姐醒了。」何總管笑著將托盤放到桌上。

    她則將那暖裘遞給他,「這個請幫我還給二爺。」

    二爺還是不放心的過來了!他微微一笑,接過手,「看來二爺真的很關心你。」

    她粉臉微紅,沒說什麼,「我已經查出原因了,我想應該是封口沒有封妥,在酒運送過來時,因地面溫度跟地窖保存的溫度有落差,酒氣上沖,才會解封的。很抱歉,這次是我們的問題,以後不會再發生了,所以我要回去了,若二爺想索賠,我們謝家會負責的。」

    她不得不亂掰了這一長串似是而非的話,不然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總不能說是小鬼搞破壞!但要賠的話,她的日子可能會很難過了。

    「我懂了,我想二爺不會索賠的,事情了解清楚了就好,」他對這一點有把握,「謝二小姐還是把早膳吃完了再走。」

    「不用了,我……」這早膳準備得太豐富了,她受用不起。

    「這是二爺交代的。」他真是愈來愈看好兩人未來的發展,他忍不住的笑得闔不攏嘴,又多說了兩句,「有時候你別看二爺的性子冷,但他其實是個很好的人,我相信謝二小姐也發覺到了。」

    看著那件暖裘,她點點頭,不禁想把心里困擾她的一件事問出口,「他是個不錯的主子,不過他也很絕情吧,元宵當晚,我曾來送酒,卻看到他為了錢斷他人手臂。」

    「謝二小姐看到了?!甫,這事怪不了二爺。」何總管將事情始末娓娓道來。

    黃異平原是在山莊里干活的賬房,但生性好賭誤事,二爺已經給他多次機會彌補,無奈他賭性堅強,還是偷偷去賭,不僅把替山莊收的帳款賭掉了,連自己的妻女都賣到青樓換賭金。

    最後人畏罪逃了,是二爺派的人將他逮回來,也是二爺派人拿了銀兩將他的妻女贖回,無奈,黃異平的妻女已雙雙服毒自盡。

    「那原本該是高高興興的一天,山莊里也有慶元宵的活動,卻因為他,大家都沒心情過節……」說到後來,何總管嘆聲連連。

    謝小藍的心情也好沉重。

    看來是她誤會萬二爺了……可怎麼辦,她不誤會了,心反而更慌,她……該不會是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吧?!

    謝小藍就這麼討厭他?!竟然就直接回去了!早膳沒用,也沒來跟他道別,只讓何總管轉告,謝謝他的暖裘,還有要他索賠沒關系!

    他有那麼小家子氣嗎?他可是堂堂一城之主,才不會為這種小事索賠。

    萬昀泰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很復雜但也很簡單,就一個「悶」字。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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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19 08:37:1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午時的筵席,觥籌交錯,在美酒下談論生意,這其中的周旋與虛偽應對,照理說他早已習慣,但不知是否因為謝小藍一聲不吭的走人,此時的他,心情卻顯得浮躁。

    宴客廳里,圍著大圓桌坐的是來自京城的傅家三兄弟,有雄厚財力卻沒有從商經驗,前年特來崇元城拜會取經,如今水陸運貨生意做得極大,今日特來感謝,算是有心人。

    酒過三巡,三兄弟已有些微醺,傅家大哥吆喝了一聲,就見他一名手下從廳堂外,捧著一只不大的陶甕快步走進來,一一為每個人倒酒後,再退回傅家主子的後方。

    萬昀泰一聞這酒味,便知這甕酒肯定不同凡響。

    暗家大哥拱手對他道︰「二爺,這可是咱們京城最有名,但也惜售的珍貴名酒‘香雪露’,你喝喝看。」

    他微微一笑,舉杯喝了一口,不得不驚艷,「這酒泉清味深,醇而不膩,是絕品!」

    「太好了!就知道二爺是懂酒的人。」傅家大哥隨即開心的看向他二弟。

    暗二弟立即從懷里揣出一張看來已有歷史的泛黃紙張,小心冀冀的交給萬昀泰,萬昀泰不解的看著傅家兄弟。

    「我兄弟感念二爺當年不吝指教一二,如今事業有成,卻苦思謝禮許久,費盡千辛萬苦才得到這紙佳釀配方,只是賣主說了,這配方珍貴無比,請二爺別外傳,僅找釀酒高手來莊里釀制,三個月就可飲初酒已是上品,半年、一年,各有醉人風味,二爺可好好品嘗比較。」

    「的確是一份很有心的禮物,我心領了,不過我雖懂酒,並非好酒之人。」他想將那張貴重的配方退回。「別可惜了這配方。」

    「嗜酒便息職,這是二爺曾對我們說的話,但也說過,酒足膽亦是財,好好利用便能成事。」比較寡言的傅家三弟也開了口。

    看來他說的話,傅家三兄弟都牢牢記住,難怪能在短短兩年時i,司就在京城闖出名堂。見他們這麼敬重他,他實在不好推辭,便微笑點頭,「我明白了,這份厚禮,我收下了。」

    一場滾主盡歡的筵席結束後,傅家三兄弟先行告別,接下來,萬昀泰進進出出陀碌著,倒沒再想起謝小藍的事。

    一直忙到晚上,待在書房看帳時,萬昀泰的目光不自覺的落到右方櫃子,傅家兄弟給他的釀酒配方就靜靜的躺在里面。

    他想了一會,隨即站起身走到櫃子前,抽走那張配方,再回到桌前坐下。

    ……嗯,他應該沒有假公濟私--她是他唯一想到的最佳人選,憶起她提到釀酒時晶亮的神情,他想,是應該找她來試試。

    于是萬昀泰讓人喚了何總管來。

    不一會,何總管進來書房,萬昀泰便跟他提起傅家三兄弟送了釀酒配方,以及他想請謝家酒坊派人過來釀造的事。

    「我想聽聽你的意見,還是你另外有推薦的人?」他莫名的感到心虛,因為何總管帶笑的眼眸好像洞悉了他的私心。

    「二爺的決定極好,只有一點不好。」

    「哪一點?」

    「誠如二爺所知,謝氏是經營百年的老店,然而若非謝家仍承襲古法釀制好酒,這當家的其實是一代不如一代,尤其這一代更教人非議。」

    何總管知道主子不愛聽流言蜚語,所以山莊上下的人也不會在他面前談這些是非,雖說主子之前詢問時,他也有大概提過謝二小姐的事,但他覺得自己現在更有責任讓主子更清楚謝二小姐的處境。

    他提起謝家的荒唐事--謝政賢是個只愛自己的男人,沒有責任感,家有一妻一妾,明知妻欺妾,卻視而不見。謝小藍的母親生下她之後,身子骨一直不好,沒幾年就離世了,可憐的是她留下的謝小藍,成了謝家名義上的千金,實際上的奴僕。

    幸好謝小藍是個肯吃苦也樂觀的人,雖家人不待見,讓她飽受欺凌,但她仍毫無怨言的親身張羅謝家酒坊上上下下的事,讓家人繼續過錦衣玉食的生活。

    「二爺知道我不是愛探人隱私的三姑六婆,但謝小藍的事,整個崇元城的人大都知道,尤其是尋常百姓更清楚。」

    聽到這,萬昀泰想到她粗糙的十指,心口微微泛疼。

    老天爺給了她多難的人生,難得的是,早早就經歷人事滄桑的她並沒有怨天尤人或自艾自憐,想起她眼眸中的堅強,還有看著他笑到不行的燦爛笑顏……他覺得自己好像更欣賞她了。

    「其實謝二小姐已滿十六,有不少婚事找上謝家,雖然都不是什麼名門大院,但不乏不錯的人家,可是一個可抵十人用的免錢奴才,謝家大夫人怎麼肯讓她出嫁……」何總管說到這里,才真的切入正題,意思是要主子動作快一點,謝二小姐並非沒有婆家要。

    求媒?!想到這個可能性,萬昀泰不自覺握緊拳頭。

    他想起,光是謝小藍與一名男子在靜巷內擁抱的畫面,就足夠教他氣悶了,若她真的與別人成親……光想他就覺得怒不可遏!

    思及此,他不禁一怔,自己是怎麼了?怎麼會如此氣憤?而他又憑什麼氣憤?

    「二爺?二爺?」何總管不解陷入沉思的主子為何怒上眉梢?

    他回了神,沉聲道︰「備車。」他心中已有決定,無論他對謝小藍的想法如何,現在他都得先讓她脫離那個吃人的家才行。

    「現在?」

    「對,去謝家找謝小藍,把這配方給她看,若她願意就跟我回山莊,當然,她若不願意,我就另外找人。」嘴上這麼說,但他可沒想過她會拒絕。

    「當然!當然!」何總管樂見其成。

    要不,萬大爺今天可是又躲夫人躲到他那兒去,說夫人叨叨念念的想要二爺成親的事,他都快煩死了!

    在他看來,二爺一定是舍不得謝小藍,如此明快的下了決定,就是要將她暫時遠離欺侮她的謝家人,要不,美酒對二爺哪有那麼重要。

    扁看何總管開心去備車的神情,萬昀泰就有些無奈,他其實也還沒有要跟謝小藍走到哪一步,怎麼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顯然,老天爺的安排都是有日的的,就在萬昀泰坐著馬車來到謝家酒坊、正要下車時,正好見到謝小藍獨自將推車上的最後一甕酒搬上馬車,再親自駕馬車往男一頭的街道奔馳而去,完全沒注意到他的馬車。

    時已二更天,她一個人要送酒去哪里?!

    「跟上去。」他指示車夫駕車跟上。

    夜色如墨,她的馬車怎麼往後市去?那里絕不是一個閨女該去的地方。

    這個大街小巷如棋盤般整齊交錯的地方,是個青樓、賭坊、酒樓林立之處,不似城中的商鋪酒肆,這里出入的多是龍蛇雜處的復雜分子。

    沒想到,最後謝小藍的馬車真的在這停下,而萬昀泰也要車夫在這停下。

    他下了馬車,並示意車夫上前去幫忙她卸貨。

    謝小藍好驚訝多了個幫手,十分不解的看著車夫。

    「我家二爺在那里呢。」車夫邊搬酒,邊回頭看。

    她忙回頭,還真見到萬二爺,不免心驚,他不像喜歡飲酒作樂的人,怎麼會來這里呢?

    「很晚了,為什麼沒讓下面的伙計送就好,要你單獨來!」他的語氣里有著來不及掩飾的關心與怒火。「你知道一個人來這里很危險嗎?」

    說實話,剛接收到他的關心,謝小藍很感動,因為她不止一次出入這里了,卻只有他擔心她的安危,大娘甚至認為她熟門熟路了,不必多浪費一個人陪她來,完全沒擔心過她的安危。

    可是現在她退卻了,她想在自己剛驚覺感情萌芽的時候,就連根拔起--萬二爺,不是她可以喜歡的人。

    「那是我的事情。抱歉,我得去送酒了。」她冷漠的說,並接過手推車,向車夫點頭稱謝後,便越過他大步往熱鬧的巷子走去。

    萬昀泰濃眉一皺。她是怎麼了?他還以為他們之間已不似過去那般劍拔弩張,畢竟昨晚兩人還相視而笑,她還謝謝他的暖裘不是嗎?怎麼又奕然變成像陌生人一樣了?

    看她漸漸走遠,他的心覺得很悶,可步伐還是不由自主的邁開。

    雖然她是轉往後方巷弄走去,但這畢竟是開滿妓院和賭坊的地方,出入復雜,他放心不下,就算有可能再一次多管閑事,還是會擔心她的安危,于是他便與她保持一定的距離,跟在她的身後。

    半響,她將推車推到一家妓院的後門,守門的人先是將酒甕搬到另一輛推車上,接著給了她一包銀兩。

    「你哥交代,你送貨來的時候去找他一下,就在一樓右邊的廂房。」見她一臉為難,守門的老伯也很無奈,「還是勉強去一下,不然上回你送貨來沒去找他,他離開前還狠狠罵我一頓,說我沒有轉告,害我也被老鴇訓了一頓。」

    如此說了,她怎能不去?謝小藍十分無奈的應聲,「知道了。」

    「唉,謝家出了個敗家子,就算有謝二小姐守著也沒用……」守門老伯邊搖著頭,邊將酒推到青樓里。

    在不遠處看著謝小藍的萬昀泰,自知不能光明正大的進妓院,畢竟他這張臉幾乎每個人都認得,于是他施展輕功進到院內,先飛掠到屋檐,正好看到謝小藍快步走進一間房門大開的上等廂房。

    這間廂房的空間極大,四角布置了粉色紗幔,尋芳客約莫八人,左擁右抱,很懂得享受,不僅有一桌好酒好菜,還有美人彈著琵琶助興。

    謝小藍一走進去,便有男客揚手,砰砰的琵琶聲立即停了。

    那個男客笑咪咪的朝她揮揮手,「小藍兒,又來送酒啦,別那麼辛苦,陪我喝一杯,我就給你一錠銀子。」謝小藍繃著一張俏臉,快步走到兄長謝文欽身邊,沒多理會那男客,因為她很清楚,多說一句,就多一分危險。

    「剛剛收的貨款給我!」謝文欽早已是一身酒味,只是錢花光了還不想走,于是他請老鴇叫家人送酒來,打算拿了貨款就有錢繼續玩,兩方都得利。

    看著他,謝小藍已經無話可說,她只想趕快離開這里,于是沒有遲疑,她將剛剛才拿到的、沉甸甸的銀子遞給他,接著轉身就要走。

    但先前那名出聲詞侃她的男客,卻起身擋住她的路,「好干脆啊,小藍兒,你哥可真好命,先在賭坊一擲千金,還能來這兒玩女人,沒錢就叫你送酒來,白花花的銀子便有了。」

    「請讓路。」她冷冷的道。

    男客的目光移到謝文欽身上,他身邊紅衫翠袖的姑娘正端酒撒嬌著,但其實一室看下來,每個友人身邊都是一樣嬌媚濃妝的美人,相較之下,皮膚較黑但相貌清秀的謝小藍在他眼中卻別有一番風味。

    「文欽,只要你妹陪我喝十杯,我就給十錠銀子,怎麼樣?」

    令人作惡的不要臉家伙!在屋檐上的萬昀泰繃起一張俊顏。

    「好!成交!」見錢眼開的謝文欽可樂了。

聽他這麼說,謝小藍有些怔愣。

    這就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她忍住心中頓涌的悲哀,看著那名男客一臉淫笑的看著自己,她抿緊了唇瓣,繞到桌子的另一邊,不料另一邊的客人也替男客擋住她的去路。

    謝文欽更是不悅的站起身,卻因喝茫了,微微搖晃的身子需要抉著桌子邊緣才能走到她身邊,他撂下狠話,「你最好乖乖聽話,不然回去有得你受。」

    「不可能!」

    「哎呀,文欽哥哥好沒面子,妹妹不甩你呢!」有人煽風點火了。

    「快!」聞言,謝文欽的目光可狠了,雖見她面露不屈神色,偏偏一桌友人跟鶯鶯燕燕又笑又叫的,他覺得顏面盡失,正要揚手教訓她的不聽話時,突然一包重物砸中他的肚子,害他痛苦的抱著肚子跌坐在地。

    他拿起砸中他的東西一看,竟是一包銀子?!

    氣氛瞬間凝結,這一連串的變化讓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包括謝小藍在內,她以為自己一定逃不過哥哥的巴掌,卻有人扣住她的腰,迅速的將她往後拉,及時躲開哥哥的捆掌。

    她微喘著氣,怔怔的看著吐了些酒出來的哥哥,她不明所以的回頭,這一看不免錯愕,竟是她以為早就離開的萬昀泰。

    見到是他,她慌亂忐忑的心安定了不少,這才想起被打的哥哥,緊張的看向謝文欽。如果哥哥出了事,她肯定會被大娘轟出家門。

    循著她的視線,像是知道她心想什麼,萬昀泰冷冷的說︰「他沒事。」看著被友人抉起來的謝文欽,他依舊怒火難消。

    萬昀泰傲然拔挺的站在謝小藍身後,黑眸陰鶩的脫視謝文欽這個因縱欲過度,面頰凹陷、看似俊逸實為刻薄之相的人。

    在這樣冰冷的注視下,謝文欽的酒早已醒了大半,他用袖子拭去嘴角的酒漬,嚇得全身發抖,他怎麼也沒想到萬二爺會出現在這里!更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對自己!

    「謝姑娘已答應我在送完這批酒後,就隨我回山莊,為我私釀一批不能公開配方的好酒,所以,明日我的人就會送一箱百兩黃金到謝氏酒坊。」

    釀酒?黃金?他在說什麼?!她怎麼都聽不懂?

    「我現在就要帶她走,謝公子可有意見?」他冷冷的又道。

    百兩黃金?!在場的所有人皆低呼出聲,但姑娘們對俊美高大的萬二爺更有興趣,只是他看也沒看她們一眼,至于謝文欽則是目露貪婪,吞咽一口口水後,才笑道︰「好,請萬二爺帶她走,謝謝!謝謝!」

    萬昀泰迅速的拉著謝小藍,施展輕功飛掠而出。

    一回到停放馬車處,他立即讓她上車,再拿了銀子交代車夫幾句話,就見車夫拿著銀子找了個店家小廝,請他代為駕車回謝家酒坊,再送上一句給謝家大夫人的話--「二小姐的事,問大少爺就知道了。」

    車夫辦完事便回來,駕車往山莊的方向而去。

    如此夜晚,春寒料峭,即使已身在馬車內,謝小藍想到剛剛發生的事仍忍不住微微顫抖。

    萬昀泰立即將放置在車內的一件輕裘遞給她,她順從的接過,將它披在身上,身子暖了,心里更是溫暖,「謝謝你替我解危。」

    「也不算,我剛剛是說真的,你得在山莊住上一陣子,釀出我要的醇酒。有任何需要購置的東西,你就直接說,自然會有人按你的需求買回來。」

    她一怔,「可是我沒有答應,也不知道能不能……」

    「你的家人會答應。」他打斷了她的話,要她別再多想。

    她無言的苦笑,因為他說的是真的。

    「我累了。」他闔上了眼眸。

    意思就是要她別再羅唆就是,這男人很霸道、很強勢,但其實也很溫柔,即便她冷漠以對,他仍不放心的跟過來幫她,這樣,她還怎麼跟他保持距離?

    「啊!」她突然叫了一聲。

    他倏地睜開眼楮,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低呼驚擾到。

    她尷尬的道︰「現在就上山莊,我沒有換洗衣物。」

    「這不是問題。」他冷冷的瞪她一眼。

    「喔。」她悶!可的看著他再次闔上眼眸,也只能看向窗外。她不懂,怎麼現在換成他冷漠以對了?

    萬昀泰並不是在小憩,而是被突然意識到的事給嚇到--在看到謝文欽要掌捆她時,他完全失控了,那是多麼強烈的怒火!

    曾幾何時?她成了他的責任?!他竟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可笑的是,她並不是他的誰!

    馬車內一片靜默,外頭也只聽得到馬蹄聲及夜蟲偶爾群起卿卿的唱鳴聲。不一會兒,馬車駛入富麗堂皇的山莊,萬昀泰立即喚來何總管安排謝小藍的食宿。

    「歡迎、歡迎!」何總管覺得主子的行動力可真強。

    「呃,謝謝。」謝小藍有些錯愕,怎麼何總管見到自己會這麼開心啊?

    看到何總管這樣一個內斂的老管家笑得眼兒彎彎、嘴兒彎彎的,萬昀泰不得不提醒他,「謝姑娘只是來釀酒。」

    「是、是,就是來釀酒的!」他仍是呵呵的笑著,沒有掩飾心里的愉快。

    謝小藍只能尷尬的跟著笑。她這才想到,不曉得韓林知道她要來這里小住後,會不會也跟何總管一樣開心?

    「爹、爹,我終于練成了!」

    此時,廳堂外突然快跑進來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男孩,他滿身大汗卻笑容滿面,但右臉頰像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劃過,有一條未干的血痕。

    何成康口中喊的「爹」就是何總管,但他沒料到二爺也在,還有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姑娘,他急急的行禮,「二爺好,還有……」他困惑的看著那位姑娘。

    「她是謝姑娘,會在山莊小住一陣子。」

    何總管說完,先是跟二爺道歉行禮,再將兒子拉到一旁,低聲訓誡,「你這哪叫練成?都打到自己了,何況,我剛剛不是交代過,我不在練功房,你絕不可以自己練九節鞭!」

    「我知道,可我練很久,就只中一鞭!豈不厲害!」何成康還是好興奮。

    謝小藍看著這對父子低聲交談,兩人的側臉幾乎如出一轍,看來感情也極好,這晝面不禁讓她想到萬昀泰跟韓林……

    能成為他們的妻子跟娘親,也會很幸福吧。糟糕,她在想什麼?她不該亂想的!

    她的心跳加快,卻忍不住將目光偷偷的轉移到萬昀泰的臉上,出乎意料的,他那張俊臉微微泛白,一雙帶著驚懼的黑眸則直勾勺的定視在何總管兒子的臉上。她來回再看,也不對,他竟是瞪著那孩子臉上的鞭傷!

    那道鞭傷有問題嗎?一看就是小傷,一點也不深,有必要這麼擔憂口馬?

    此時,何成康突然伸手拭去頰上的血痕,但不知是否力道太大,反而讓就要干涸的傷口又流出血來。

    突然,她身旁的男人倒抽一口涼氣,她一愣,直覺的抬頭看向他,竟見他的臉色更加蒼白。

    許是察覺到她困感的目光,萬均泰頓時神情丕變,冷冰冰的問︰「怎麼了?」

    她愣了愣,又搖搖頭。可能嗎?她心里竟冒出一個很荒謬的想法,眼前這個散發著危險氣息的萬二爺,其實很怕血?!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他的口氣有些僵硬。

    她還是搖頭,卻仍無法管好自己的眼楮,盯著他思索著。

    他是練武之人、是一個陽剛味濃厚的男人、是一城之主……卻怕血?不可能吧!連她自己都覺得好笑。

    「抱歉,二爺,我馬上帶謝姑娘到房間去。」何總管訓兒子訓到差點忘了主子的交代,連忙走上前拱手,又向謝小藍致歉。

    「你跟何總管去吧。」萬昀泰看著她道。

    謝小藍點點頭,跟著何總管父子一起步出廳堂。

    直到看不見他們的身影後,萬昀泰才暗暗的吁了一口好長好長的氣,想讓心中那反胃感消散。

    一個堂堂城主竟然怕看到血!這個難以啟齒的隱疾,他是絕對不能讓謝小藍知道,要不,不僅男性尊嚴盡失,要當個頂天立地的萬二爺怕是也當不了了!

    有錢能使鬼推麼,謝家人一見到玄武山莊送去的百兩黃金,雙眸立即閃閃發光,謝大夫人選難得的要丫頭去幫謝小藍收拾包袱,讓玄武山莊的下人拿回山莊去。

    只是,她來山莊小住,卻引起萬昀泰爹娘的注意。

    尤其是莊妤如,當日就直搗兒子的寢房,劈頭就問︰「謝氏酒坊不就在城里,來回不過是一個多時辰,有需要讓人住進山莊嗎?」

    「給我配方的傅家兄弟說了,香雪露是很嬌貴的酒,程序繁雜,最好找人上山釀制,」萬昀泰直視著母親解釋,「更何況,他們僅有一個要求,就是不希望釀酒配方外傳,所以讓謝姑娘住進山莊,是最妥當的安排。」

    這話看似說得理直氣壯,實際上卻有些心虛,因為除了這些理由外,他不願讓謝小藍再待在那個家備受欺侮,才是最主要的私心。

    「聽到沒有?愛妻,兒子對謝姑娘沒心思,說真的,要有心,我還開心呢。」萬長富笑道。

    才怪!她瞪了丈夫一眼,她對謝小藍的印象差極了,不過,既然只是來釀酒的,那就算了。

    「我說那些我帶回來的畫軸……」

    「早先,何總管說來了一批南方送來的漆器及玉雕品,就放在議事廳,稍晚,就會分送到城中的商店販賣,」萬晌泰很快的岔開話題,「娘要不要跟我去看看?有喜歡的可以先拿。」他知道他娘的喜好。

    聞言,莊妤如果然眼楮一亮,「那當然好!」但隨即又想到心里的急事,「可是那些畫軸……」

    「好了,我們先去挑東西吧,晚點,兒子還有好多事要做呢。」知子莫若父,萬長富摟著愛妻就往屋外走。

    萬昀泰松了口氣,跟著走去議事廳。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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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19 08:37:3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這次來的貨不少,多為飾品、配件、畫作,紅雕漆炭玉、螺細屏風、鏤空雕花等,一件件做功精細。莊妤如在丈夫的催促討好下,選了好幾件首飾,開開心心的離去,完全忘了畫軸的事。

    萬均泰隨即吩咐伙計將物品分類。城里萬家商鋪的貨都由山莊進退貨,是為了能控管質量,也方便統一管埋,因為每家商鋪的地點、屬性都會影響商品的種類跟價格,所以都由他考慮後再分配。

    在一旁忙做記錄的何總管,眼尖的看到主子留下一支玉釵,對這玉釵未來的主人,他心知肚明。

    他主動說道︰「謝姑娘很早就醒了,二爺交代給我的釀酒配方,我已經交給她,她說看起來很復雜,但一看就知道能釀出稀世好酒。」

    「我有問起她嗎?」萬昀泰覺得臉上有點發熱。

    何總管不好調侃,只露出微笑,便說要去發落後續送貨的事。他一回身,就看到謝小藍從前方回廊正往這里走來,「說人人到,我先走了。」

    何總管先行離開,萬昀泰忍不住看著朝這里走來的佳人,她身上是一套樸素的舊衣裙,顯然已經換下之前給她替換的山莊丫鬟的衣裙。

    認真來看,她的衣服竟比莊里的奴僕還要陳舊,這謝家人對她可還真是過分!

    他臉露微慍,但在看向她時,眼神變得溫柔與不舍。

    「干娘要在這里住下了,真好,真的好好喔!」韓林蹦蹦跳跳的跟在謝小藍身邊,笑得好不開心。

    「可是我是來工作的,大部分時間你還是得自己玩,知道嗎?」

    「知道了……哎呀呀,我未來的爹看著你就笑了耶!」

    「別胡說。」

    韓林說得沒錯,她一抬頭,就見到萬昀泰正站在議事廳前,眉眼帶笑的看著她,且不僅是笑著,連眼神都非常溫柔,讓她的心不禁漏跳了一拍,接著怦怦狂跳。

    「我去玩了,你們要相親相愛握!」韓林開心的在她眼前消失。

    她粉臉漲紅,「什麼相親相愛,我……」

    「相親相愛?」萬昀泰不解的問。

    呢,怎麼她已經走到他面前了?!她臉上的配紅加深,「沒、沒事。」

    她那雙頰泛紅的樣子,讓他不禁看了入迷。

    被人盯著,謝小藍極度不自在,連忙越過他,急著跳開被他溫柔凝睞的氛圍。

    走進議事廳,她看著一室珍寶美器不禁贊嘆,連她這門外漢都看得出來,這里的每一件珍寶部雕功精美、價值不菲。

    「我聽說玉器代表財富、權力跟身分,果真其來有自,這些美麗的東西,看起來就是價值不菲。」她可能一輩子都不可能擁有這樣美麗的東西吧。

    看她雙眼發亮,他抿了抿唇,又頓了一會,才將自己私下收起的一支翡翠玉雕釵子遞給她,「給你。」

    她先是一怔,接著急急搖頭,「不行,這太貴重了。」

    「讓你收就收,我娘說過,一個姑娘家連件飾品都沒有,看起來就是不稱頭。」頭一回,除了怕血之外,萬昀泰發現自己竟然也有膽小的時候,送禮送得這麼不大方,還得將自個兒的娘拖下水。

    「我不太在乎別人的眼光,沒關系的。」她還是不敢收。

    她怎麼這麼麻煩!他耐著性子又道︰「你這段日子都住在這里,我不想讓人覺得我對莊里的人不好,不想讓城里的人說閑話。」重點是,他不想把禮物收回來,他一個男人戴玉釵能看嗎!

    「這個……」她看得出來他的雙眸開始冒出火花了。

    可惡!他頭一回送姑娘東西,她應該要干脆一點的,干麼扭扭捏捏?搞得他整個人愈來愈覺得熱,不知是羞還是怒……不,肯定是怒氣比較多!

    他打斷她的話,「你整個人看起來這麼乏善可陳、這麼窮酸,還不戴個飾品在身上妝點能看嗎?你真的……」

    「知道了!知道了!」她被他那沒禮貌的字眼給惹火了,沒好氣的接過玉釵,率性的就往發上一插,「從現在開始,你就跟我頭上這支玉釵說話好了,免得傷了你的富貴眼!」

    瞧她說得氣呼呼的,他卻突然好想笑,而且……她戴起來真的很美!

    「我跟你說,等酒釀好了,我就還給你!」可惡!送人就送人,說話那麼誠實做啥?她早就知道自己沒有一副好皮相,不像姐姐那麼美艷豐滿,個兒小、臉蛋小、胸脯小,唯一稱得上大的就是她的一雙大腳。

    「隨便你。」反正到時候她要還,他別收就好。

    隨便她?那干麼還逼她戴啊,莫名其妙!

    深吸了幾日氣,她才說︰「我來其實是要告訴二爺,晚點我得下山買材料,還請二爺幫忙派車。」她說得咬牙切齒,也不待他回應的轉身就走。

    她自然沒法看到某人難得的表情--憋著笑意,一如她曾經憋笑到噴淚的模樣。

    怎麼辦呢?他的心似乎要丟了。萬昀泰笑看那像是在冒火般的嬌小鉤影。

    怎麼辦呢?她竟然很在乎萬二爺的話!

    謝小藍氣呼呼的回到房里,就見到說要去玩,卻躺在她床上呼呼大睡的韓林,這孩子的嘴角還流著口水呢。

    不知道在這小鬼眼中,她這干娘是否就像萬二爺說得一樣--乏善可陳?

    有可能,兄姐老罵她是丑丫頭,因為她有一雙大腳丫,長得又黑又丑。

    她深吸口氣,望著銅鏡里的自己,將頭上的玉釵拿起來又重新插回去,眨了眨眼,好像真的有比較好看一點點……那待會兒下山,若能再買些脂粉擦上,會不會再好看一點點?

    「哇!干娘這會兒的眼楮閃閃動人,好美喔。」

    聞言,她粉臉一紅,這才發現,小家伙不知何時已經醒過來了,正笑嘻嘻的站在她身邊。

    「別胡說。」

    「哪有胡說,干娘是擦了粉嗎?怎麼臉粉嫩粉嫩,美若天仙呢?咦?干娘頭上還多了支發釵,好美啊,是我未來的爹送的嗎?那我想是因為干娘很開心,一開心,人就變得更美了!」韓林愈說愈開心。

    但謝小藍的臉卻被他愈說愈紅,口內吶的道︰「不聽你胡說了,我要下山一趟,馬車應該備好了。」

    「下山?耶!我也要去。」

    「好,我買糖葫蘆給你。」她笑看著又跳又叫的韓林,心想,小孩子就是容易滿足啊,而知足的人,真的比較快樂。

    思及此,她再看鏡子里的自己。她還是別多想什麼比較好?萬二爺才不會在意她有沒有涂粉。

    對了,比起上粉,更重要的是,今天是十五了,該買些糧食給大雜院里的人。

    她伸手摸了摸腰帶,還有點儲蓄。

    其實她在家里存錢不易,總得想法子藏好錢,不然讓大娘發現了,她哪還有錢買東西?

    只是,打算要去大雜院一趟的謝小藍怎麼也沒想到,萬昀泰也要同行,而且還貼心的多備了一輛載貨用的馬車,對此安排,韓林真的樂翻了。

    「好棒好棒,爹娘同行呢!」

    「是干娘。」她小小聲更正。

    「都一樣啦!」小鬼興奮的說。

    謝小藍只能無言的搖搖頭,徑自上了馬車,而小家伙早就跳上馬車了。

    最後上車的萬昀泰勾起嘴庸一笑,他看姑娘家上車都是嬌弱無力的樣子,連上個馬車也得有人扶著,謝小藍真的很不一樣。

    謝小藍上了馬車,才發現萬家馬車實在豪華,昨兒個她有心事,無暇注意,現在可看清楚了,馬車的做工精細,連轎簾的繡工都很精致,馬車內十分寬敞,鋪著軟褥、靠枕,還能讓韓林當床鋪滾來滾去。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最後忍不住開口,」窗外有美景,二爺看錯地方了吧。」她半開玩笑的要他移開視線。

    他卻笑了,「對了,要看你的發釵才是。」

    她瞪大了眼,哼了一聲,別看臉,卻看到韓林賊兮兮的笑臉。

    「這是在打情罵俏嗎?」

    她無奈的搖搖頭,將目光轉向窗外,要自己別跟小孩子計較。

    馬蹄嚏睫,一到城里,萬昀泰跟謝小藍分道揚鏡,各自去辦事,約定兩個時辰後,他的馬車會回來跟她會合,再一起回山莊。

    她就近先買了要給大雜院的東西,拎回載貨的馬車後,也買了串糖葫蘆給小鬼解饞。

    看他吃得開心,她也開心,但一想到要到翰福糧行買材料,她就有些掙扎,但不可諱言的,那里的米糧質量較好,香雪露這等極品好酒,絕對需要月高等級的米來釀制,她沒得選擇,只希望老板知道是萬二爺要用的,不敢再偷斤減兩或以次級品誑她才好。

    不過,她顯然太高估糧行老板了。

    半個時辰後,店門寬闊的糧行門口,已圍了不少觀看人潮--

    糧行內,謝小藍再次跟老板起了爭執,「不要欺人太甚,老是以次等貨濫竿充數,做生意可要憑良心!」

    「我沒有給你劣質品,你才不要仗勢欺人!以為有二爺當靠山,就污蔑我,說話可要憑良心啊!」

    兩方爭執,韓林氣呼呼的連糖葫蘆都不吃了,卷起袖子想大顯身手,替干娘出口氣。這明明就是壞蛋老板不對,他明明聽到老板跟伙計說拿差一級的米即可,他才跟干娘說的!

    但才要出手,突然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英雄救美!

    對了!美人都愛英雄,這個機會一定要留給他未來的爹展露一下男子氣概,讓干娘愛上他。

    笑了笑,韓林的身子瞬間化為白光,在街道上以疾速流竄,飛快的來到上回他曾跟著未來的爹巡視的商家大道,一間竄過一間,終于在一間商店門口看到正上了馬車的萬昀泰。

    見馬車要走了,他急急竄上馬車,一把拉住繆繩往右,要馬兒換方向跑。

    怎、怎麼會?!駕駛馬車的車夫見繆繩竟自己甩動起來,往另一邊的街道奔馳,他嚇呆了,忘了反應。

    車內的萬昀泰看著車窗外的街景,眉頭一肇,拉開簾子大喊,「方向不對。

    「我知道,可這馬車邪門,我控制不住浮,二爺……」車夫一臉驚?院,但手上的韁繩就是不受自己控制。

    見狀,萬昀泰飛快的向前飛掠,要拉住緩繩,但馬車卻在左轉右拐後,緊急煞住停下,他一臉疑惑的看著急停的馬車,但沒多久,他的注意力就被熟悉的爭執聲給吸引了,他立刻跳下馬車,穿過人群,看著正跟糧行老板爭執的謝小藍,而她已氣得臉紅脖子粗。

    謝小藍看到他先是一愕,但在看到韓林站在他身邊,笑著朝她眨眨眼,她便已能猜到是誰將他引來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萬昀泰表情嚴肅的問。

    「呃,二爺。」糧行老板心兒一驚,但隨即又想,謝小藍要的那種優質米貴得咋舌,她以前根本沒買過,不可能分得出米質的優劣,便放了心,畢竟他給的米已經不差了。

    謝小藍對著萬昀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

    老板挑對時機插話,「釀酒我就不敢說了,但賣米可是我的專長,謝二小姐說我給的不是她要的米,這分明就是胡說,那種米謝家酒坊根本沒買過,她如何能肯定?還指控我讓伙計換成次級品,這不是污蔑嗎?」

    「我是沒看過,但我確定你拿的是次級品,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這次要貨的人是萬二爺,你怎麼也坑人?!」謝小藍真的氣壞了。

    「對嘛!對嘛,壞蛋!」韓林也氣得跳腳。

    「既然如此,把米拿來給我看吧。」精光一閃,萬昀泰開口道。畢竟是一城之主,雖然他很清楚謝小藍不是無的放矢之人,但總得讓糧行老板心服口服。

    「這……」老板可沒想到萬二爺會來,還說要看米,這……這、這會被發現的啊!這種米雖貴重,但以萬二爺的身分,興許是吃過見過的,那他的謊話會被拆穿的。

    萬昀泰識人無數,瞧糧行老板眼神閃爍,就知道誰不老實,只是這麼多人觀看,真拆穿了,日後他的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

    「我們進去里面談吧,還是在這里……」

    老板急忙點頭擺手,「里面請、里面請,謝二小姐也請跟著來吧。」

    知道二爺厚道,特地留了一條後路給自己,他也不會笨到不知好歹,將兩人請進內室後,便一五一十的將事情給說清楚了。

    的確,謝小藍以往來買米的時候,他都會以低一級的米代替,其中的差額全給了她同父異母的哥哥,謝文欽還說,謝小藍的釀酒功夫好,差一級沒關系,給好了也是浪費。

萬昀泰看著臉色黯然的謝小藍,心口也為她隱隱作痛。

    「你不可能都沒好處吧。」他這話是對著老板說的。

    頓時,老板臉微紅,吶吶的道︰「除了抵消他跟我借的錢之外,若到青樓尋歡,文欽也會付全款。」

    「但這一次來買米的不是謝家而是二爺啊!」謝小藍怒道。這才是讓她最生氣的點,以前那是自家的債,她吃!可虧就算了,這次怎麼能連累二爺?

    「少欽早想到了,說你到山莊釀酒,二爺買的一定是級數更好的米,米的價差更大,利潤也更可觀,所以他一早便來我這提醒……」他愈說聲音愈小。

    「信譽得之不易,若是再犯,我定不會再給你機會。」萬昀泰把說話自了。

    聽這意思,是要放過他了?!老板連忙點頭。

    但事關謝小藍,萬晌泰可不容她有半點委屈,所以盡管老店家顏面掛不住,還是依二爺的要求,在店外頻頻向謝小藍行禮道歉,說是自個兒胡涂記錯價格,更要伙計快快將糧行里最上等的米送上馬車。

    「我未來的爹好棒啊,是不是,干娘?」韓林笑咪咪的問著一臉愉悅的干娘。

    謝小藍用力點頭,她真的很感激他為她所做的,她相信今天若不是他挺身而出,店家絕不會還她公道。

    看她這樣,人小鬼大的韓林竟然丟了一句「你的眼楮好亮喔,太閃了,小鬼畏光中--」就化為白光走了,讓她又羞又無言。

    馬車上路後不久,她看著萬昀泰,真誠的道︰「真的謝謝你,但也很對不起,我哥竟把腦筋動到二爺身上來。

    「不是你的錯,你不必把責任往身上攬。」他反而很高興能幫上忙。

    點了點頭,他的體貼讓她的愧疚少了一些。

    「馬車可能要暫停一下,我還得去別的地方,呢,我坐載貨的馬車去就行了。」

    「你要送東西去給別人?」

    早先看著把米糧搬上載貨的馬車時,他就注意到她另外還買了一些小更裝的米、糖跟鹽等,一些民生必需品。

    「你看到了?」她急急的澄清,「那些都是我用自己存的碎銀子買的。」

    看她那樣,他忍不住笑了出來,「我相信。」

    他答得干脆,她反而覺得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我不急著回去,所以不必換車,一起去吧。」

    頓了一下,謝小藍點了點頭,「好,就一起去。」

    或許,他去還能幫助他們呢。

    于是,車夫在她的指引下,離開熱鬧的城中,一路往近郊奔馳。

    行駛了一段時間,總算看到三三兩兩由黃土及木板搭建的破舊大雜院散居在林間坡地。

    身為一城之主的萬昀泰知道這里,雖然位干兩城交界,但因位處偏僻,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朝廷將其歸屬到鄰縣蜀淮縣管轄,就他所知,現在該是廢棄無人居,但他顯然錯了。

    蕭瑟涼風在山林間掀起一片林嘯,老屋內居然有人煙,且還不少人。

    由于東西不多,謝小藍婉拒車夫的幫忙,逗自拎了那些小更裝的物資,推開早已斑駁的術門,進到院內。

    就見寬敞但簡陋的院子里或坐或站著八、九個老人跟孩子,他們衣衫檻褸,在萬昀泰看來都相當眼生。

    事實上,他們的確不是崇元城的居民,也沒看過萬昀泰,所以在他跟著她進來時,眾人便往他身上直瞧,見他氣度不凡、一身華貴,紛紛略顯狼狽的向他點頭行禮,孩子們比較不怕生,便跑到他身邊,好奇的看著他笑著。

    他回以笑容,注意到謝小藍跟他們極為熟穗,顯然不是第一次來救濟。

    「這些給你們。」她拿了一小袋桂花糖交給孩子們,又走近老人家身邊問候,「紀爺爺,腳好一點了嗎?桂娘,身子骨可好?」

    他靜靜的看著她一臉笑容的跟坐在大雜院里的老爺爺、老奶奶噓寒問暖,再去跟孩子們談笑,而或許是他的表情很溫柔,原本還不太敢靠近他的老人家,也慢慢圍了過來,搶著跟他說謝小藍的好話。

    「小藍會教沒錢上學堂的孩子寫字。」

    「她還會幫我教訓那個好手好腳,卻懶得去干活的兒子。」

    「她給了我銀子,我這老太婆才有錢去看病。」

    一群住在這座破院落里的老人們說得口沫橫飛,連孩子們也跑了過來,嘰嘰喳喳的搶著跟他說,說討小藍對他們有多好又有多好,只要她答應的事,即便要費一點時間,她也都會做到。

    但被頻頻稱贊的謝小藍已經羞到臉紅透,雙頰像是滾燙得快冒煙了。

    直到半個多時辰後,兩人再度坐上馬車要回山莊時,她的臉仍是紅的,偏偏萬昀泰含笑的黑眸一直盯視著她,她終于告饒,「你在看什麼?」

    「我發覺你比我這個城主還厲害,幫人幫到這兒來了。」他的神情有佩服也有贊賞。

    「之前這院落里有個小女孩,走了好遠的路到城里乞討,我給了她包子,她硬咽著說還有好多人都餓著肚子,我可不可也給他們一些包子?我才跟著她來……」然後,她發現了生活比她更困苦的人,也才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怨天尤人。

    他嘆了口氣,「說來,我這城主當之有愧,竟不知道這些廢棄的黃土屋里還住了這麼多生活困苦的百姓。」

    「不怪你,他們屬于蜀淮縣的百姓,原本在一家收容他們這些老弱婦懦的老房子生活,但老房子的老爹因病走了,他兒子將他們全趕走,他們一路乞討流浪,直到兩個月前才到這里住下。」

    原來如此,他明白的點了點頭。

    「他們老的老、小的小,沒本領又沒本錢,而我,只有大娘久久才給一次的薪俸能幫忙。」她愈說,眼中的渴望愈盛。

    他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麼?于是再問了細節,他得知這些窮苦人家全分住在那幾間廢棄的黃土大雜院內,由年紀小的到街上乞討,再回來分食給年老的,僅有一、兩個年輕氣壯的人去找零工做,但攬的錢也極為微薄。

    雖然是鄰縣居民,但他既然看見就不能坐視不管,何況蜀淮縣知府不是清官,聲名狼藉,民怨不少,這也是有更多的百姓往崇元城來謀生的另一個主因。

    「我會派人過來輔導他們栽種一些較易采收的蔬果,或是做些較不吃力的手工,掙得工錢,溫飽至少不成問題。」

    她露出一笑,「太好了!謝謝你。」

    「不必謝我,你的酒若是釀得不好,我一樣公事公辦。」他故意這麼說,不想她心里有負擔。

    「什麼意思?」

    「做不好,你就得賠償,我可把丑話說在前頭了。」

    「放心好了。我一定會很努力的!」她才不會讓他瞧不起呢。

    「我就等著你說這句話。」他笑道。

    見他笑了,她心弦一動,某種說不出的甜蜜滋味在胸間蔓延開來,她忍不住跟著笑了出來。

    他勻起嘴角,凝睞著她的眼楮慢慢笑成彎彎的月。

    車內,有股暖昧的氣息悄悄蔓延……

    那日,當萬昀泰在翰福糧行為謝小藍挺身而出,還一起乘馬車前往城郊後,些關干他們兩人的蜚語流言竟在崇元城的大街小巷里悄悄的傳開來。

    玄武山莊里,莊妤如臉色鐵青的直往兒子的書房走,身後還跟了兩名丫鬢!

    不可能!她兒子怎麼會跟謝小藍在一起?她連想都不願意想!

    為了崇元城的繁榮富利,兒子做事努力、知人善任,還將南方的農具制造、紡織、造紙、制陶等工技設備帶來北方,讓這里的百姓學習,從中得到更繁榮安定的生活。他盡力治理這座城,讓百姓的生活愈過愈好,他是一個這麼優秀的人,怎麼挑女人的眼光會這成差?

    其實她這個當娘的也不是有門戶之見,她知道,兒子七歲那年被擄,有不少前去搭救他的人都死了,其中都是年輕人或中年壯漢,因為他,有些孩子沒了爹、有些妻子沒了丈夫。

    自此,他像是一夜長大,變得堅強,拚命練功夫,不準自己脆弱,把自己變得更好,並誓言代替那些為他而死的人照顧他們的妻兒,這些年來,他的確做到了,那些妻兒衣食無憂,孩子也有很好的發展,但他仍不敢松懈,持續努力著。

    看他這樣,她這個當娘的其實很心疼,才會想要他早點成親,有個溫柔蜿約的女人陪在他身旁,給他快樂,也能為他分憂解勞,是不是名門千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的品行。

    所以,哪家的女孩都行,就是謝家的女兒不行!一個爹沒有責任心、娘做人刻薄、大哥好賭好玩、大姐招蜂引蝶的家庭養出來的小孩,她光想就覺得自家兒子被騙了!

    何總管剛從書房出來,就見莊妤如臉色欠佳的走來,就連他拱手行禮,她也沒看見似的越過他,走進書房。

    看來很生氣?但氣什麼?何總管看向站定在門口的兩名丫鬟,兩人也不明原因的搖頭,他只能先行離開。

    書房內,萬昀泰看著娘親氣呼呼的走進來,遂放下手上的筆。

    「我說兒子,你可以不要那些畫軸里的千金閨女,但你至少該找個才德兼俱、知書達禮、溫柔嫻淑,謹守閨女禮教……」

    「娘,沒頭沒尾的,你在說什麼?」他不得不打斷她的話。

    她氣得坐下身來,「外面傳什麼,我就說什麼!你聽我說,謝家人的名聲真的不好,除了祖傳的釀酒技術之外,毫無可取之處!」

    聽到這里,他大概懂了,畢竟他得出入商鋪,那些傳得沸沸揚揚的流言,他多少也有耳聞。

    但他覺得,那些都是廢話!

    看著兒子竟然在她嘩嘩念時,又拿起毛筆寫字,莊妤如不悅的站越身,走到案桌前,「我說謝家兒子性好漁色,謝家大女兒愛賣弄風騷,至于小女兒更是愛佔人便宜……」

    聽到這,他握筆的手一頓。

    但對他突然的專注,莊妤如一點都不開心,這代表兒子對謝小藍的確很重視。

    她繼續說︰「謝小藍在外面拋頭露臉的,名聲兩極,也是個惹非議的人,為娘真不懂她到底哪里好?臉曬得黑黑的、人也干干扁扁的,還有一雙不自卑都不行的大腳……

    她話還沒說完,萬昀泰就聽不下去了,「這就是娘所指的愛佔人便宜?」他根本無法認同。

    「我話還沒說完呢,我親眼見過她在糧行里斤斤計較……」她連忙將上回看到謝小藍的惡行對兒子說明。

    說到這,萬昀泰不得不替謝小藍叫屈,便將糧行老板的惡行說出來,且這也是他親眼所見,娘親應該會相信。

    沒想到莊妤如還是振振有詞的說︰「那可能是她聯合糧行老板騙你的手段,不管怎麼說,她是謝家酒坊的女兒,就是不變的事實。」

    「罷了,娘已有成見,我說再多也沒用,我先去辦事。對了,還是跟娘說一聲,我要辦的就是你聽說的--我跟謝姑娘乘馬車往城郊,但做了什麼沒人知的事!」

    「你--」

    不管莊妤如一臉憤怒的樣子,他已經起身離開。

    其實這幾日,他已經找了幾名木工去整理那幾間大雜院,這會兒,則要找幾個農事較上手的人前去幫忙,而他也要親身走一趟。

    看著兒子離開,莊妤如簡直快氣瘋了,雖然她一向就知道兒子不喜歡被管婿事,但現在有個謝小藍,她這個當娘的也不能說了?

    這可不行!兒子許是頭一次對女子動了心,總會執拗些,想想,她得親自去找那個謝小藍好好談一談才行。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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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19 08:37:5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藍藍天空下,山莊後院特別整理出的一片空地上,放了為數不少的白面、黃米、菜豆,而謝小藍則在一旁忙碌的先麼豆去殼,再將殼篩選後,將豆子泡浸在水中。

    「干娘,這樣對嗎?」韓林也學她的動作,將黃米麼成末,豆子也麼成末,和在一起,用豆殼水倒入和一和,干了,再加水……

    不過,他純粹是在玩耍,就算真能釀出酒來,也只有他這個小鬼喝得到!

    至于人要喝的,還是得靠謝小藍的雙手,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復動作,一直到可以捻成塊,踏為方面,才拿去曬。

    這一陣忙碌下來,韓林早已玩得無趣,不見身影了。

    她知道這陣子,他很喜歡跟在何成康身邊,老愛跟她說,何成康很厲害,他未來的爹練武只有一個時辰,看來很利落、虎虎生風,可是何成康一練就好幾個時辰,何總管念了他之後,還是會偷偷練,尤其九節棍甩得可帥氣極了!

    「你不找娘了嗎?」她曾經問。

    「我找到了,就你呀,干娘。」

    想到兩人先前的談話,她不由得吐了口長氣,她知道自己心里的確有二爺,尤其是在住到山莊之後,雖然任何都是何總管出面張羅,但何總管總會不時透露這是二爺的意思,要不然她不過是個釀酒的下人,何以吃住都如此禮遇。

    可是,憑自己的身分,她怎敢順從心意呢?

    思緒間,就見萬夫人偕同兩名丫鬟走來,但萬夫人好像想到了什麼,回頭交代丫鬟幾句,便見那兩名丫鬟先行退下。

    謝小藍感到莫名的緊張,其實她住在這里已有半個月,跟萬夫人雖只有一面之緣,連句話也沒談上,但她直覺萬夫人並不喜歡自己,反而是萬大爺,像個慈愛的長者,隔三差五就會過來看看她,關心她辛不辛苦。

    「夫人好。」她恭敬的行禮。

    這彎腰的動作,讓莊抒如不想注意到她頭上那支精致的玉釵都難。

    上回在莊里見到她頭上戴著這支玉釵時,她就知道那是兒子送的,當時沒有多想,單純的以為這是感謝謝小藍願意到莊里釀酒的額外謝禮,也想藉此讓她更用心的做,可現在看來,它代表的意義與自己所想的南轅北轍!

    「謝姑娘,辛苦了。」

    「不,一點也不辛苦,謝謝萬夫人的關心。」她回答完,就見萬夫人直勾勾的看著她,像在思索什麼,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便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其實我是想來請謝姑娘幫忙的。」

    「請、請說,如果我有能力一定幫忙。」

    「我一直在想昀泰已經二十七歲,早該成婚生子,不知謝姑娘有沒有認識門當戶對、家世清白又溫柔婉約的閨女?」莊妤如凝視著她道,「畢竟你家開酒坊,你也不似一般千金,送貨干活樣樣自個來,或許知道的閨女比我這久居家中的老太婆要清楚些。」

    聞言,謝小藍頓時覺得難堪。她知道萬夫人是拐著彎要她掂掂自己的斤兩,她要的兒媳婦絕不能是她這種粗鄙又在外頭露臉的姑娘。

    「謝姑娘怎地不說話?」莊妤如看她的臉色,就知道她聽懂了。

    「我、我不是……我是說,我並不認識什麼名門姑娘,但我相信……」她咽下喉間的酸澀,真誠的看著她說︰「二爺是好人,老天爺一定會替他安排一個美好又善良的姑娘,會讓他過得很幸福。」

    聞言,莊妤如倒有些意外了。說來,這是兩人第一次近距離談話,這謝小藍倒沒她以為的粗鄙或小家子氣,卻有一雙誠摯動人的明亮眸子……不過,這可能是裝出來給她看的吧,她只要一想起謝家,便覺得渾身不舒服。

    罷了!反正她聽懂了暗示,應該不會再跟兒子糾纏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那你忙你的吧,我得下山去找幾個媒婆幫幫忙。」

    萬夫人何時走開,謝小藍並不清楚,她眼眶盈淚的站著,好久好久。

    萬夫人會嫌棄她,她明白,她也知道像二爺那般俊朗、條件又好的男人,自己確實配不上,萬夫人希望二爺早早娶妻也是應該的……

    只是,什麼都想清楚了,為什麼她的心還是這麼痛?!

    是因為他看似漠然,卻真誠待她?是因為一想到他,她就能感覺到一股溫暖?

    是因為待在他身邊,心似乎也有了歸屬?是因為她知道一旦離開這里,她又要無依無靠,回到冰冷的家了嗎?

    笨小藍!你在胡思亂想什麼?在跟韓林說時不是很理性嗎?現在傷什麼心?!二爺本來就不是你的誰啊!你還是認清事實,別想著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事,你只是丑鴨子,還飛不起來呢。

    不行,她進山莊的目的就是釀酒,她得好好工作才是。

    她邊拭去淚水,邊走去將空的陶罐集中,沒想到,不知是淚仍盈眶,還是手滑了,甫拿起的陶罐就落了地,裂成好幾片,她蹲下身來。笨蛋!連這麼容易的事也做不好了嗎!她在心中苛責自己,淚水卻愈掉愈凶。

    「謝姑娘。」

    萬昀泰關切的聲音突然在她身後響起。

    她心兒一急,又怕他看到自己在哭,急忙低頭,伸手要將破陶片撿起,偏偏淚水模糊了眼楮,一個不小心,她感覺大拇指刺痛了一下。

    「你割到了!怎麼那麼不小心?」萬昀泰急忙在她身邊蹲下,但在看到她的傷口剖得頗深,鮮血汩汩流出時,他重重的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倒抽涼氣聲,讓謝小藍有些疑感a她眨了眨淚眼,等視線清明後,才發現他雖然為她按住傷口,但他的手卻微微顫抖。

    驀地,一個畫面閃過腦海,她想到上回何成康臉劃傷流血的事,突然,她明白了--

    她抬起頭,語氣驚訝,「天啊!你怕血!」

    他先是一房,隨即反駁,「誰、誰怕了!」他本該怒聲抗辯,但口氣聽起來就是很心虛。

    不怕?瞧瞧,眼前這張本該是陰鶩冷漠的俊顏,此時可是面無血色,雖然力圖振作,但看起來還是很僵硬--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但她覺得很可愛。

    「還看!」他瞪了她一眼,這才撕下衣襟下擺,為她先行包扎。

    那不是很有威嚇性的一眼,對謝小藍來說沒什麼用,她還是忍不住想看他。

    暫時包扎好了,他有些不自在的拉起她,往離這較近的書房走去。

    一入內,萬昀泰就將門給關上,拉著她坐下,去櫃子拿了藥盒,坐在她前面,解開她拇指上的布條,本來以為血應該止住了,他可以好好上藥,不料根本還沒完全止住,李日淚流出,還沾染上他的手。

    天啊!他有點想吐!

    但他強壓下那股反胃感,從藥盒里拿了藥替她抹上,再為她小心包扎後,才拿了布條擦拭手上的血漬。

    看著她,謝小藍頓時覺得有些不忍了,雖然他難得的別扭很可愛,可看他一張俊顏一下慘白,手指從頭到尾都在顫抖,她不禁有些心疼了。

    她忍不住問︰「謝謝你,你還好嗎?」

    看她似乎非常擔心,退疑了一會,他才淡淡的說︰「我怕血是有原因的,七歲時,我跟父母到南方游玩,卻被人擄走……

    三天後,父親在當地的友人幫忙下查出綁匪所在,派了十多人前去救他。

    然而消息卻提前走漏,十多人不僅被抓,那些喪心病狂的綁匪,因為等著他父親拿錢來贖人的時間太難消麼,竟一刀又一刀的凌退那十多人,還比賽誰能割下的肉最多,那些痛苦的慘叫聲,令他不得不搗住耳朵,卻痛哭失聲。

    然後,大批的官兵來了,那些綁匪才一刀殺了那些人,又為了把他藏起來,在將那些鮮血淋灕的屁體丟入一個水井後,也將他丟了進去,幸好水井的水不深,加上先丟了十多人進去,他幾乎沒受什麼傷。

    但那被泡在血水里的畫面,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後來,他雖被救出來了,卻一連作了好幾個月的惡夢,每次一看到血,在水並里的畫面便會自動在他腦海浮現,好像他又深陷在血水里。

    「即便是一點點的血,我就是掙脫不了那樣的恐怖景象,你能明白嗎……」說到後來,他聲音都啞了。

    而她太驚愕也太難過,如此慘絕人寰的事,光想就一股寒意沁心,太可怕了。

    她的眸子盈滿對他的不舍,「一切都過去了。」她輕聲的說著,而這聲音聽起來十分溫柔。

    這溫柔撫慰的嗓音讓萬昀泰從剛剛一長串的自白里回了魂,不免對自己的行為感到震驚。他不敢置信自己竟然主動告知他的畏俱?這是他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這麼多年來,他從沒跟別人提起過,不想暴露自己的脆弱。

    沒想到,他竟然對她說了。

    她看得出來,他很震驚,但他這樣懊惱又對自己生氣的表情實在很逗,不過考慮到他的心情,她還是拚命忍住笑意,「後悔告訴我嗎?我發誓,我絕不會說出去。」

    「哼!我也不怕你說出去。」他惡狠狠的瞪著她。

    原來他也有這麼幼稚的一面啊!她故意繃起臉蛋,「不怕嗎?好!我這就出去告訴其他人!」

    她轉身要往門口走,他急了,一把拉住她的手,適度的力量,本來是要將她拉回來,沒想到她一個沒站穩,差點跌跤,他連忙上前抱住她,霎時,屬干她的香甜氣味沁入鼻間,令他心蕩神馳。

    她貼靠在他堅若盤石的溫暖胸膛,一顆心怦怦狂跳,身子更是無法抑遏的輕顫。

    兩人深深注視,萬昀泰忘形的看著令他心動的容顏,而她被他看到粉臉通紅,身子燥熱,在意識到他想做什麼時,想逃已經來不及。

    他傾身攫取了那誘感了他好久好久的櫻唇,動作有些急迫,還不夠溫柔,因為他太渴望,太渴望這炙熱的親吻。

    他誘哄她張唇,她緊張的揪住他的衣襟,不知所措,但仍笨拙的接受了他,然而她的青澀挑起了他更深層的渴望,他愈吻愈狂野,將她抱得更緊。

    而她已淪陷在他的熱吻中,嬌喘呻吟……

    罷剛遍尋不到干娘的韓林,繞了半個山莊來到書房,正好看到干娘跌倒,未來的爹就趕緊抱抱的這一幕。

    他眨巴著大眼楮看著相擁的兩人,心也莫名的跟著怦怦亂跳。

    原來只要跌一跤,男女就會抱抱!這麼簡單的方法,他居然不知道?!

    只是……這畫面好羞喔,他會不會長針眼啊?

    好吧,為了不打斷他未來爹娘的好事,他就暫時先離開好了。

只是白光消逝的同時,這對擁吻的男女也分開了--因為何總管的敲門聲。

    何總管有些搞不清楚,怎麼他才敲了門,謝二小姐就臉紅紅的奪門而出,二爺的表情卻很滿足呢?

    「呼呼呼……」謝小藍拉起裙擺,快步穿過庭院,奔上石階,來到一個造景精致的花園後。她在亭台坐定,撫著不知是跑太快?還是因為她跟二爺擁吻而失速亂跳的胸口。

    幸好,不會有其他人看到她這樣。

    這座處處講究、門庭寬闊的院落,是二爺要何總管特別為她安排的獨立住所,知道她不想讓人伺候,平時只有一名丫鬟會來整理這里,這會兒,應該不會有人。

    天啊,她好像做了什麼壞事?竟然還想著要躲起來。

    但沒人會來,不代表小鬼也不會。

    白光乍現,韓林已坐在她身邊,賊兮兮的笑看著她,「我看見了喔。」

    謝小藍一愣。「看見什麼?」

    「嘖、嘖、嗯、嗯……」他模仿兩人吻得難分難舍時,所發出的聲音。

    她粉臉漲紅,也知道小鬼看到什麼了,「你別亂學。」

    「為什麼?我看你跟未來的爹都很高興的樣子。

    她覺得無地自容,太糗了!「這不列入討論,你還太小,以後也別看,知道了嗎?」

    「以後還有啊……那好吧。」他心情!渝快,干娘說什麼都好。

    謝小藍呻吟一聲,她說了什麼呀!怎麼辦?她心兒甜甜,腦袋卻很混沌。

    「干娘在回味那個很銷魂的吻嗎?」小鬼笑咪咪的又問。

    這小鬼是在哪學「銷魂」這個字詞的啊?真是太糟糕了。

    不過現在冷靜一點了,她倒想起了萬夫人對她說的話……唉,別說回味了,她得避著二爺才是真的……

    于是從那一天開始,像貓跟老鼠般,謝小藍能避開萬昀泰就避,不能避就裝忙,避開雙目對視也行。

    這當然讓韓林直跳腳,還不平的抗譏,「大人不能說謊啦,干娘說的以後呢?要我以後別看?又沒得看……我要去訓練控制靈力,給你一腳,讓你跌一跤,你們就會親親!」

    一整個很吵!

    另一方面,萬大爺跟萬夫人也吵架了,因為萬夫人要媒婆拿閨女名單來,萬大爺卻希望妻子別湊熱鬧,因為他看得出來,兒子變了,原因也很明顯,自謝小藍上山後,兒子臉上的線條變柔和了,也會笑了,這寶貝媳婦人選豈不是呼之欲出?他不明白妻子還求外援干啥?

    謝小藍才在心里猜想萬大爺為何肯為她跟萬夫人吵起來,就看到萬大爺雙手交迭在背後的走過來。

    一看到她,他倒笑得很開心,「小藍,會不會太忙?要不要找人來幫你。」

    他對她的印象真的極好,入夏了,山上雖然較涼爽,但太陽仍熾烈,但她從沒喊過苦,頂著烈陽在這空地上忙碌一整天還不夠,入夜了,也是在酒窖里忙碌著,實在盡心盡力。

    「我行的,真的,謝謝萬大爺。」她真誠的回答。

    「好好好,對了,如果我那愛妻說了些什麼不好聽的話,你就別理她,她人不壞,只是太固執了點,但我還是一家之主,你聽得懂吧?」他呵呵笑著。

    她粉臉羞紅,當然懂,所以現在是分兩派就是了!

    「你忙,我再去跟我愛妻洗洗腦兒。」

    真是個好人,是刻意過來給她支持的吧!看著萬大爺離去的身影,謝小藍的心里很感動,可是……她真的可以成為二爺的妻子嗎?

    不,除了配不上之外,要跟她成親,後面還有像狼豺虎豹般的謝家人。

    不行!光想就覺得可怕,她會為這一家子帶來很多麻煩吧!

    思緒翻涌間,她已經巡視完酒面曬干的程度,要退回住處時,經過一假山,就見到萬昀泰從不遠處走來。

    即使還有一段距離,但他那雙黑眸里的灼灼之光,她竟瞧得見,莫名的,她感到口干舌燥。

    怎麼辦?玄武山莊這麼大,怎麼偏偏就是能狹路相逢?難道真叫冤家路窄?不對,他們還不算冤家呢!

    不過這會她若往回走又太明顯,真是進退兩難。

    她又想逃了!萬昀泰覺得她很可愛,知道他怕血,她溫柔安撫,眼中盡是不舍,卻在一個美好的擁吻後,一見到他就像逃難似的,能避就避,不能避時就當縮頭烏龜,眼神說什麼都不肯對上。

    她其實很笨!他只是給她時間可認清自己對他的感情,而他已經認定她了,不會讓她有逃離的機會!

    走愈近,謝小藍的頭愈低。

    他在想什麼?那雙深邃黑眸里的笑怎麼有些奸詐?難不成想再給她一個狂猛熾烈的吻……

    她臉兒爆紅,天啊,自己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萬昀泰走到她面前,隔著兩步的距離便柞著不動了,笑看臉紅紅的她。

    原來被人看著、笑著是這麼的尷尬!

    「二爺好。」行完禮,她打算越過他,沒想到才走了兩步,她的腳邊突然多出一只短短胖胖的小腳兒,害她一個不小心就被胖倒了,身子向前一撲--

    沒跌倒!因為萬昀泰再次抱住她。

    她滿臉通紅,卻看到韓林笑嘻嘻的站在一旁,還伸出左右手的大拇指做出要相愛親親的手勢。

    「我站好了。」她急急的站好,還下意識的往後退兩步。

    沒想到韓林會再送她一腳,這一次她整個人往後仰,幸好,萬昀泰再次英雄救美。

    她糗斃了,偏偏又不能罵韓林,他還笑咪咪的跳著拍手。

    「我真的站好了。」除了這句話,她真的好無言喔。

    「你確定真的站好了?」他笑問,他其實一點也不介意她走幾步就往前或往後跌倒。

    「真的!」但她才說完,要往回走時,裙擺旁又出現第三只腳,害得她再次上演跌倒秀--

    這一回,他仍然及時的攬住她的腰,卻再也忍俊不禁的大笑出聲。

    她沒好氣的推開他,真的糗到無地自容了!

    唉,聽到他難得的大笑聲,若是在別的狀況下,她應該會很激動,而且他大笑的模樣好俊朗、很教人心動,但這會兒,娛樂他的可是自己,她真的笑不出來!

    終于,他停止笑意,看著她,「你今天跌得可真多次,絕對是因為我吧,你是不是還想……」

    知道他在暗示書房的事,她羞惱極了,「最好是啦!」

    「難道不是,這里就只有我跟你,不可能有人刻意絆倒你。」

    瞧他笑成那樣,她真的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我真的不是刻意要跌倒的。」她想大聲抗辯,但辯解得很無力。

    「可是你跌起來很自然,應該私下練習很久了。」他忍不住又笑了。

    她瞪他一眼,「我才沒有那麼饑渴!」她聽得懂他的弦外之音!

    瞪完大的,她不忘偷偷瞪小的,並用唇形對小家伙說︰「別玩啦,我是姑娘家,很糗耶!」

    「是因為你是姑娘?那如果換成……」

    見韓林圓圓的大眼熠熠發亮,她還來不及制止,他已經使盡吃奶力氣用力的往未來的爹爹背後一推,因為未來的爹比較壯,所以--

    即便萬昀泰是練武之人,在完全沒有防備之下,被一股莫名的力道往前一推,他還是直接往前跌,且順道撞倒在他前方的謝小藍,硬生生讓她當了人肉墊子。

    「噢!」她忍不住痛呼一聲,兩人的體型差異,讓這一壓差點沒把她給壓扁了,更尷尬的是,即便她一叫,他就迅速的躍起,但她的柔軟仍是讓他某個部位有些亢奮,他將她拉起後,只好尷尬的道︰「我先去忙了。」

    而她的臉再次迅速漲紅,雖是閨女,但為了送酒,她很常出入青樓,多少會聽到一些淫穢的事,所以--她剛剛真的感覺到他對自己的渴望。

    糟糕的是,她竟然一點也不介意。

    有兩件事,讓萬昀泰很介意。

    書房內,他不時的伸手模自己的後背,不可能!當時他身後沒人,不可能有人推他,可為什麼他會撞向小藍?而那股看不見的力量又是什麼?他百思不得其解。

    此時,何總管敲門走進來,表情很不愉快,「二爺,我真的覺得不該再送百兩黃金給謝氏酒坊,謝家人會食髓知味的!」

    他可不是隨便生氣,隨著謝小藍在這里長住,謝家大夫人不怕酒坊的伙計操過頭,日夜要他們工作,搞得伙計們受不了而辭工,釀酒工作更是做得亂七八糟,質量優劣不一,客戶反應過後,現在只能出謝二小姐之前釀的存貨,可他們還不去想問題出在哪里,只想謝二小姐回去當免費女工,二爺卻要他再送百兩黃金過去,讓他們開心的閉嘴。

    「只要他們能離小藍遠遠的,我不會心疼那點錢。」他說得坦白。

    「既然如此,怎麼不將謝姑娘娶進門,我想就算夫人不喜歡謝姑娘,只要二爺真的開了口,夫人也不會怎麼樣的。」他雖是下人,但很多事都看在眼底。

    「暫時還不行,你看這個。」萬昀泰將一封信函遞給他,這也是令他在意的第二件事。

    何總管看了一怔,「蜀淮縣在三天內發生九起凶殺案,縣令知府的人循線追查,懷疑壞人已逃竄到崇元城來!」

    他點頭,「這是知府派人送來的信函,消息不會有誤,我得做些布署,甚至得設夜巡,不過消息不能曝光。」

    何總管能明白,屆時人心惶惶,誰有興致辦理婚事?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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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19 08:38:2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書房內,萬昀泰先將其他事拋諸腦後,專心與何總管商討如何安排圍堵,不讓凶手入城,最好能擒拿住對方。

    而在謝小藍住的院落里,她則努力思索著該如何讓韓林明白,就算她跟萬二爺真的有情愫,要成親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但韓林在聽到她希望他以為別再搗蛋後,就悶在角落畫圈圈。

    她嘆息一聲,走到他身邊蹲下來,「你別這樣嘛,有些事還是得講緣分。」

    他睜著亮晶晶的大眼,天真的說︰「你跟未來的爹是有緣分的啊,不然你怎麼會成為我的干娘?!又怎麼能看得見我?」她被問得語塞。

    「還是你其實並不喜歡我未來的爹?你更討厭我當你真正的孩子?所以不想跟他成親,不想生下我?」

    說到這,他眼眶都有點紅了。

    她心疼的脫口說出,「不,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生下你……」

    他立即破涕為笑,「真的?」

    「真的。」謝小藍用力點頭。她不想再逃避,也不想否認內心有個很深的渴望--她想要有一個家,一個溫暖的家,她喜歡二爺、喜歡韓林,最重要的是他們都喜歡她,如果能組成一個家,應該會很幸福才是。

    「那還等什麼?快去跟我未來的爹說啊。」他很急著出生耶。

    「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成親並不是我們喜歡就可以的,還是要尊重二爺的娘親……可惜,萬夫人並不喜歡我。」

    他不懂,「為什麼?干娘你那麼好。」

    她微微一笑,「你知道這世界上有很多人,沒有一個人可以讓所有的人都喜歡,所以,我們必須學會尊重,」看著他失望的小臉,她又道︰「但我們可以努力看看,讓你在乎的人看到你的優點,讓她有機會喜歡自己,懂嗎?」

    懂嗎?韓林其實不太懂,在走出干娘的住處後,他只想去找未來的奶奶,想個辦法讓她喜歡干娘。可是他化為一道白光在山莊里竄來竄去,就是不見未來奶奶。

    最後,他是在後花園的斜坡下,看到未來奶奶邊拭淚、邊痛苦的拐著腳走路,但沒幾步就會跌坐在地上。

    他很快的來到她身邊站定。

    「可惡--連這坡地也找我麻煩嗎!老頭拚命贊美謝小藍就算了,竟然還要我主動去接近她,說什麼一定會發現她的美好……其實我也沒真的討厭她,只是不放心她是謝家人,干麼一副我老眼昏花、舍近求遠的樣子……」

    韓林聽她嘀嘀咕咕的說了好多,終于聽懂她是跟未來爺爺吵架了,氣得從房里跑出來,還不許丫鬟跟,故意要讓未來爺爺擔心,才躲到這偏僻處讓他找不到,不料真的受傷了,卻也真的半個奴僕都找不到。

    聽著她的抱怨,頓時,他有了可以幫干娘的辦法,倏地,他化為一道白光,找人去了。

    沒多久,聽到韓林描述的謝小藍,連忙跑來後花園,真的見到臉色痛苦的萬夫人。

    「萬夫人,你還好嗎?」她擔心的問。

    聞聲,莊妤如抬頭看著跑到她跟前蹲下的謝小藍,怔了一會才搖了搖頭,「沒事,只是腳拐疼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

    「呃,」換她一愣,「這、這里很安靜,我偶爾會來這散步,恰巧今天就遇上你了。」她擠出笑容,隨便編個謊。

    莊妤如點點頭,在對方要扶她起身時,她卻因扭到的腳蹂太疼,根本站都站不起來,試了幾次,更疼了。

    見狀,謝小藍突然提出建議,「我背你上去吧。」

    「什麼?不行。」這太危險了!她急忙搖頭。

    「萬夫人,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跌下去的,請你相信我。」

    莊妤如怔怔的看著她那雙堅定的眼眸,心里原有的忐忑竟慢慢消失了。

    她點點頭,讓她將自己背在身後。出乎她意料的,明明是這麼縴細、嬌小的小姑娘,一雙大腳卻走得這麼穩。

    看著她,莊妤如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像兒子說的心中已有成見,所以對她不公平?所以看錯了她?

    謝小藍本就是刻苦耐勞的人,力氣自然比一般千金小姐要大得多,但畢竟是得背一個人爬上斜坡,不免有些吃力。

    但只要想到背上背的是二爺的娘,她就有了努力的動力。

    「嘿咻!嘿咻!」

    突然,她聽到韓林的聲音,她微微側過臉,從眼角余光往後看,就見他雙手像在幫忙她撐著萬夫人似的高舉著,但事實上,他的手還不時的穿過萬夫人的身體。

    「我的精神與你同在喔,干娘。」他是真的有在用力喔,還氣喘吁吁的喊著一、二、一、二!但實在是這一天的靈力已過度使用,使不出來了!

    瞧他這麼認真,她好感動,頓覺精神百倍,雖然仍是步步維艱,但有小鬼加持,她一步一步穩健的背著萬夫人向前走。

    因為這起小意外,謝小藍跟莊妤如的關系大有進展。

    當她扶著萬夫人走上斜坡,走進花園,來往的僕人看到,連忙上前接手。

    不到半個時辰,得知消息的萬長富、萬昀泰父子也來到房間,兩人關切詢問,倒是莊妤如不好意思,直言鬧脾氣鬧到扭傷腳,真丟人。

    不過,在提起一直靜靜的站在一旁關心她的謝小藍,她的表情有抱歉也有贊賞,「真要謝謝你,不然,我自己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不客氣。」謝小藍很不好意思,明明是韓林的功勞,可是韓林站在她身旁,還朝她豎起大拇指。

    「可我真想不到她力氣那麼大。」莊妤如又笑說。

    「因為我有大腳啊!」謝小藍脫口而出,臉上的得意之色立即讓困窘的羞紅給取代。

    莊妤如忍俊不住的噗嗤笑了出來,萬長富也笑出聲來,倒是萬昀泰看出她有多糗,為她強忍住笑意。

    「呵呵呵呵……」笑最大聲的是捧腹大笑的韓林。

    謝小藍只能臉紅紅的低頭再低頭。如果能跟小鬼一樣化成白光,她一定快閃!

    「好了,我想休息了,老爺陪我就好,你們都出去吧。」莊妤如微笑的給兒子點個頭,再看向謝小藍一笑。

    見狀,謝小藍又驚又喜。

    在韓林朝她舉起兩只大拇指時,她還有些不可置信,直到走出了房門,來到庭院,萬昀泰開了口--

    「看來你這一背可真值得,我娘對你的成見好像消失了。」

    她怔怔的抬頭看他,「真的嗎?」

    「真的。」

    頓時,她的喜悅完全顯現在臉上,綻放著動人的光彩。

    他忍不住將她擁入懷里,「你真的很棒。」

    「我真的很棒嗎?」被他的溫暖環抱著,她感覺好幸福。

    「當然,」他笑著放開了她,「我娘人不壞,只是有時候太固執、太鑽牛角尖,我本來還在煩惱著要如何解決我們的事,沒想到你這麼簡單就處理好了。」

    說到這,謝小藍心里是又感激又感動。

    這是第一次,她不是孤軍奮斗,而是有很多人關心她、幫助她--有為她開啟幸福之門的韓林、有站在她這邊給她鼓勵的萬大爺,還有,眼前這位溫柔看著她的萬二爺。

    為了他們,這次她在心里下了決心,就這麼一次,她要為自己的幸福奮斗!

    「我有沒有看錯?曾經帶著一雙挑釁的眼眸、面露厭惡的謝小藍,此刻可是深情款款的看著我?」萬均泰忍不住打趣。

    她臉兒一紅,「什麼深情款款?我、我得去忙活兒了……」

    「等等,我還欠你一件事,畢竟你努力跌倒了好幾次……」這其實是借口,他就是想吻她,尤其是她此刻雙頰羞紅的模樣,那抹動情嫣紅真是分外迷人。

    她不笨,馬上聽懂他在說什麼a隨即臉紅心跳的急退兩步,「不要、不可以,有人走過來了。」就在他身後不遠的長廊,有幾個僕人走近。

    俊臉上的笑容更濃,「他們看到不該看的會自動避開。」

    不該看的?不,她才沒那麼大方!謝小藍一見他走了過來,馬上蹲低,低身從他的手臂下鑽出去。

    他一房,壓根沒想到她會做這麼可愛的動作,但還來不及爆笑出聲,悲劇就發生了--她的動作讓她踩到自己的裙擺,要站直身體時,反而往前撲跌。

    眼見就要跌個狗吃屎時,他一個回身抱住她,然後轉了個角度,他自己當肉墊,雙雙倒地。

    她微微喘氣的看著他近在咫尺的俊顏。

    真要命!怎麼又來一次!這回可不能怪韓林的第三腳啊!

    幸好,一回生、二回熟,況且很公平的,這次當人肉墊子的是萬昀泰,他也較能克制某個部位的亢奮,因為強烈的渴望能在熱燙的纏吻下,稍稍得到滿足。

    他吻了她……

    誠如他所言的,走過來的僕從個個低頭快步或轉向離去,但也都不禁揚起嘴角,看來玄武山莊應該快辦喜事了。

    韓林也沒來打擾,畢竟……他未成年嘛。

    未來爹娘的感情加溫中,韓林也樂得把大部分的注意力移轉到小哥哥何成康身上,他跟著他練武,出生後,一定能成為武學奇才。

    而他知道干娘也很用心,不忙釀酒的事時,便常待在未來奶奶的房里,不時噓寒問暖。

    一會在她扭傷的腳蹂下塞軟墊,說這樣比較舒服;當她要喝湯藥時,再幫忙吹溫了藥;還會扶她到亭台坐坐,聊天解悶。他知道未來奶奶是愈來愈喜歡干娘了,他想他以後只要安心等著出生就行了。

    的確,莊妤如在一連多天的密集相處後,對謝小藍的印象完全改觀。

    這孩子坦率又善良,最重要的是,她看起健康又強壯,這一點的確讓她很動心,說來,萬家幾代的女主人都太過縴弱,才會一脈單傳至今,但若是這孩子,應該可以多生好幾個娃兒,熱鬧熱鬧吧!

    想到這里,她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亭台內,與她坐在一起的謝小藍眨了眨眼,不明白萬夫人為什麼突然笑了?

    突然,莊妤如伸手握住她的手,輕輕的摸著她手上粗糙的一層繭,不禁皺眉,「我記得你才十六歲吧,這手該是白里透紅,手指筆直如春蔥,怎麼卻是歷盡滄桑,可憐的孩子。」

    謝小藍直覺的收回了手,尷尬的笑,「沒關系,我做得很開心。」

    「傻孩子。」莊妤如笑著搖頭,接著像是想到了什麼,低呼一聲,便叫來守在亭台外的丫鬟,交代了一些事,就見丫鬟先行離去。

    謝小藍已經聽到萬夫人要做什麼了,急忙搖頭,「不要啦,我不習慣讓人伺候,況且我也習慣自己這樣了。」

    「那就慢慢習慣讓人伺候,況且你的臉是曬得太黑了,幸好膚質極佳,五官也秀麗,是天生麗質,只要好好擦水粉保養,要成為白晢美人也用不著多久時間。」

    「真的不用。」

    「女為悅己者容啊,小藍。」

    萬夫人這麼一說,她就安靜了。她可沒忘記萬晌泰暗指過,她全身上下「乏善可陳」,得靠一支插在頭上的玉釵來妝點。

    思及此,謝小藍紅著臉點頭。

    莊妤如笑了,她其實還是有私心的,出身謝家不是小藍所能選擇的,但自己卻可以讓這孩子煥然一新,日後,人家也會贊她有個漂亮的兒媳婦。

    「兒子,你一定察覺到你娘對謝姑娘不一樣了吧。」這一日,萬長富笑呵呵的來到兒子的書房,提起親親娘子的變化。

    「我知道。」雖然很不應該,但萬昀泰真的覺得他娘拐那一腳,疼了十多天實在很有價值。

    這讓娘能真實感受到小藍的真與善,也讓娘開始懂得疼惜她一先是安排丫鬟每天都得在她的房里準備加入特別的泡湯浴桶,能讓她的皮膚柔軟細嫩;她在空地干活時,也有專屬丫鬟為她撐傘遮陽;還送她擦手擦臉的白玉凝脂膏、日食用美白湯品--那可都是來自京城的上等美膚聖品。

    此外,還找了城內最優秀的栽縫師為她量身訂制一套套精致華美的服飾,更送了她不少配件首飾。

    可以預見,日復一日,一個黑美人肯定能慢慢的像被漂白似的,成了膚若凝脂的嬌俏美人。事實上,不過一個月,他看到的謝小藍,已經夠讓他驚艷了。


萬長富看著兒子,思索了好一會,才不解的開口,「你既然知道你娘轉性了,還努力讓謝姑娘變得不一樣,那你怎麼還不開口說親?」

    「近來蜀淮縣連續發生好幾起殺人案,查了一個多月,連崇元城也加入暗地查緝的行列,還是沒什麼進展,我想等辦完這件事了,再談親事。」

    娘對謝小藍的用心,他其實很開心,但心思一放到這件案子上,他就煩惱不已,尤其這事透著詭異,蜀淮縣知令查不出所以然來,卻有欽差大人奉皇命微服前去查案,而欽差大人還先行書信一封,會在近日前來叨擾,只是他密訪一事不能透露,尤其是蜀淮縣知令……可見,事情極為復雜!

    他將這事簡略的告知父親,才語重心長的說︰「都驚動欽差大人了,能隱瞞的時候可也不久了,一旦消息見光,人心惶惶婚事如何籌辦?」

    「也是。」他還真的不知道有發生這麼嚴重的事。

    「這事也先別讓小藍知道,她幫不了忙,只會多一個人擔心害怕而已。」

    說人人到,書房的門被打開來,莊妤如親密的挽著謝小藍走進來。

    萬昀泰知道,她們今天一起到城郊的大雜院去,雖然他已派人輔導那些百姓種植蔬果、修繕房屋,定期給予米糧,但謝小藍還是心系他們的生活,今日要過去看看,而他娘也好奇跟去了,他相信,這一趟會讓娘對小藍更有好感。

    不過他親愛的娘親似乎比較熱中另一件事,雖然他看了效果,也一樣目瞪口呆。

    這陣子,小藍的膚色早已變得晶瑩剔透、白白嫩嫩,而今天的她顯然特別裝扮過,一襲精致的粉綢繡服,淡掃蛾眉,讓原就出色的五官更美得如夢似幻。

    「你們都沒看到,那些大雜院的老小剛看到她這張漂亮的臉蛋時,不是急停腳步就是忘了干活兒,對了,就像兒子你現在一樣目瞪口呆。」莊妤如好得意、好有成就感,她已經打算明天就帶小藍去逛大街,讓城里的老百姓看看蛻變後的她,有多麼美,然後,家里就可以辦喜事了。

    「真的是美人啊,小藍。」萬長富也不吝贊美。

    倒是萬昀泰,難得有呆?瞎的表情,很令人發噓。

    但他真覺得她很美,尤其這會兒粉臉通紅,無措的咬著柔嫩紅唇,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待他采擷。

    「小藍,走近點給我兒子看,你今天真的叫美若天仙。」莊妤如笑笑的看著她,再給丈夫使個眼色,兩人開心的走出去,讓小兩口獨處。

    「過來讓我看看。」他的聲音有些」啞,眼神更是灼人。

    她雙頰泛紅,愈走向他愈手足無措,因為他的眼神太熾烈,害得原本大刺刺的她,這會兒反倒不自在,變得有些別扭。

    「我不該被萬夫人勸服的,既描眉畫鬢又盛裝麗服,大雜院的爺爺、奶奶跟孩子們一開始還不敢接近我,以為我是另一個人。」

    「但你還是你,他們肯定很替你開心。」他也是。

    一想到他們的反慮,她總算笑了,不再扭捏,用力點點頭,「對了,他們要我好好謝謝你呢。」

    話語乍歇,敲門聲又起,這次進來的是何總管,他的表情看起來很不好。

    「謝家派了家僕送了一封信來,說是很重要的事。」哼,肯定又是來要錢的!

    她家?謝小藍很驚訝,但也才突然想到,她已好久沒回謝家,卻一點也不懷念,比起來,在這里的每一天都還比較快樂,山莊的人更像她的家人。

    在她的同意下,他接過手,展信一看,神情倏地一變。

    「我看。」謝小藍察覺不對,急著挨近他,接著,難以置信的將內容念出來,「家里已為你安排婚事,請干近日,速回家一趟。」

    「婚事?!」連何總管都錯愕輕呼。

    她搖搖頭,」不,怎麼可能會有婚事?!」她不要!

    「我現在就陪你回去一趟,何總管,派快馬先行通知,我要謝家人全都在場!」萬昀泰神情嚴峻,他頓時想到黃異平、想到謝文欽在妓院時的所為,也許謝家人打算將她賣了!

    看著他這副冷峻得足以凍傷人的神情,謝小藍的心里更是忐忑,她的擔心其實同他一樣,就怕欠錢花用的哥哥將腦筋動到她身上了。

    由于已先行通知謝家,在萬家馬車抵達謝家時,謝家的所有奴僕已恭敬佇立在入口兩旁,努力做出氣派的排場,不過人群中不見謝家老爺跟大夫人,只有謝文欽跟謝郁珊兄妹。

    當萬昀泰先行下了馬車,謝郁珊的視線立即鑽在他身上,根本無暇注意接著下車的謝小藍。

    謝郁珊屏住氣,望著二爺那風雅姿態、出眾外表,她便有些心動,只是一看到他那雙冷峻的眼神,縱然心癢癢,但她很清楚,這種男人不是她能駕馭得了,所以真的便宜大腳謝藍了。

    事實上,在聽到送黃金來酒坊的山莊奴僕說大腳謝藍與二爺有了情?嚷,她還覺得這是天下第一大笑話,但又聽到一些三姑六婆聊起萬夫人找栽縫做了華貴的少女衣裳,還派人買胭脂水粉給大腳謝藍,這件事的真實性就大大提升了。

    也是因為這些傳言,才讓她哥哥動了今日的念頭。

    看來萬家人的眼光都很差!她撇了撇嘴角,目光下經意的膘向二爺身後一一頓時瞪大了眼,怎、怎麼可能?!那女人會是謝小藍嗎?!但那雙眼眉,又確實是啊!

    她妒嫉的看著謝小藍,無法忍受小妾之女竟比她還要美麗!

    而站在她身旁的謝文欽則是一臉'涼艷,他怎麼也沒想到,謝小藍能變得那麼美!

    一雙水靈靈的明眸、鼻若懸膽,白晢柔嫩的好皮膚襯得那丹朱似的紅唇更迷人,還有身上一襲精細繁復的繡裙,讓她多了一分魅感風情。

    看來,他說動娘親替她安排婚事絕對是正確的,瞧瞧,日理萬機的萬昀泰還專程陪同,可見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他今天一定要狠狠敲他一筆天價聘金,二爺若是嫌貴不娶,他的那些酒肉朋友中,一定有人願意砸大錢買下她!她真的太美了!

    事實上,酒坊的一些老奴僕,包括元叔、夏叔等人,都被謝小藍的改變驚呆了。

    「二爺真有獨到的好眼光,看出我小妹是塊璞玉,將其細細雕琢後,簡直驚為天人,太厲害了。」極盡奉承阿諛之能事,謝文欽笑咪咪的將萬昀泰及謝小藍迎進廳堂,再奉上最好的酒。

    從頭至尾,穿金戴銀的謝郁珊都是臭著臉瞪謝小藍。

    謝小藍被她這股敵視的妒火瞪得很無言,只好低頭不理。

    倒是萬昀泰看不下去,「謝姑娘是沒見過美人,看到目不轉楮幾近無禮。」

    這話極羞辱人,怎麼說謝郁珊對自己的容貌也算有信心,不由得惱羞成怒,「是,我是沒見過有一雙大腳的美人!」

    毒辣的批評,謝小藍本該不在意的,但她討厭姐姐在萬昀泰面前提這件事,心更是難受。

    驀地,寬厚的大手在桌面下握住她的手。

    「大腳有什麼不好?比那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擔的纏足閨女能做事,又比一些俗不可耐、尖酸刻薄又濃妝艷抹的惡女討人喜歡。」瞧他動怒的飄了這麼一串話,謝小藍好感動,她輕輕的回握住他的手。

    倒是謝郁珊氣得臉皮差點沒抽搐。

    「好了!」謝文欽怒瞪大妹一眼,再笑咪咪的看著臉色鐵青的萬昀泰,「別跟我大妹生氣,她本來就是塊麼不亮的石頭,倒是我的寶貝小妹……」

    現在就是寶貝小妹了?!謝小藍真不知該說什麼,又聽著他說著她已是及笄年華,是許嫁之年,看得出二爺對她有意,聘金當然不能太寒酸,而這個家,一直都是她這個寶貝妹妹在撐,一旦她嫁過去,娘家這里收入堪虞,所以,既然她一輩子都會是二爺的人--

    謝文欽目露貪婪之光,「給個五十萬兩黃金,也不為過,是不?」

    聞言,謝小藍倒抽了口涼氣。

    萬昀泰眼神一凜,「現在是在賣小藍?還是把我當妓院老鴇?」

    「二爺,這麼說就難聽了。」鐘雲在此時走了進來,因為要費心打扮,所以遲了點。

    他冷冷的看著風韻猶存的她,濃妝艷抹又一身珠光寶氣,看來俗氣了些,他再瞟向穿著打扮差不多的謝郁珊,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談錢是俗氣了些,何況,二爺能看上小藍可是她的福氣,」她笑咪咪的看著他道︰「這麼吧,二爺給多少聘金就代表小藍在二爺心中的地位有多重,不過我相信絕對是無價啊。」

    謝小藍覺得好羞愧!她的家人一個比一個還貪婪,竟敢獅子大開口。

    萬昀泰冷笑,「謝家真是奇怪,一家之主未百年,小女兒的婚事已輪到哥哥作主,莫非是咒父快死,得以兄代父職?」他看著謝文欽臉色一變後,又冷冷的道︰「還有謝家大夫人,莫非已妻奪夫權?所以,由你作主即可?」

    這一席話分明是拐著話兒在說,他們誰都沒有權利決定謝小藍的婚事。

    鐘雲當然明白,但她也不是省油的燈,皮笑肉不笑的說︰「我家老爺長期在外,這個家總該有人作主吧,何況小藍是個姑娘,讓一個未出閣的閨女長住二爺府上,也的確惹人閑話。」

    「她只在山莊釀酒,何來閑話?」他冷冷反駁。

    「誰知道二爺有無趁夜偷香竊玉啊!」謝文欽想也沒想的就脫口而出,但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就你這句話,我現在就可以把你給殺了!」

    萬昀泰那雙陰狠無情的黑眸,說明了他可不是開玩笑!謝文欽嚇得差點沒軟腳,慶幸自己是坐在椅子上。

    謝小藍很難過,他們真的是她的家人嗎?

    「我問過小藍,她在這里吃住不算,從六歲開始學做活,到今年十六歲,只收過不到五十兩的工錢,而她每天的工時,隨著她年紀漸長而遞增,最多還曾到十個時辰……」

    萬昀泰突然開始計算她每個時辰的薪資,再添包吃包住的錢,但怎麼算,都微薄得可憐,接著話鋒一轉,說他這三個月來,已派人送了三百兩黃金過來,依她的工資計算,她一輩子都得留在他那里工作,才抵得了他給謝家的工資,更何況,他是食衣住行皆包,真要認真算下來,她連下輩子也得留在萬府。

    一連串的錢算得謝家每個人是頭昏腦脹。

    但謝文欽還在做最後的掙扎,「可是、可是……」

    「如果要將她帶回去,行,你們謝家三口上山來幫忙,四個人,工資抵消得更快,我就算你們一人二十年好了,對你們應該很劃得來,畢竟那三百兩黃金,謝小藍是一毛錢也沒有花用。」萬昀泰冷嗖嗖的給了建議。

    他們要當二十年的奴才?!不不不!謝家三人急急搖頭,這下子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且收了黃金是事實,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將謝小藍帶走。

    一家子吃相難看,更是搞得灰頭土臉,半點便宜也沒討到。

    謝文欽氣得臉色鐵青,「娘,我們就這樣算了?」

    不算行嗎?鐘雲知道自己是踢到鐵板了!

    她怒視著被自己寵壞的敗家子、敗家女,再想到這大半年還沒見上一面的丈夫,再這麼放縱兒女下去,她有預感,到最後她只能喝西北風了。

    思及此,她的心口冒起了熊熊火焰,上前一步,怒吼,「你們兩個給我去學做事,小藍以前怎麼做,你們就怎麼做!」

    「為什麼是我們?!」一雙兒女氣得大叫。

    「難道是我?去!」她恨恨的道。

    謝文欽跟謝郁珊頭一回見到娘對他們凶,就算再不甘願,也不得不去干活。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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