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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卡蘭對重歸校園一事充滿熱忱。
希歐維爾重新給她安排住所,是人工湖邊的一艘舊船。
船很大,有水有電,有廚房、浴室、洗衣房,還有好幾間臥室。下層有個吧檯,酒櫃可以改造成書櫃,燒烤架和魚竿都在暗示加餐。這船已經不能開了,它用鐵鏈和木板固定在湖邊,船身漆著鮮豔的抽象油畫,形成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卡蘭對這裡很滿意。
希歐維爾也很滿意。
因為舊船離城堡很遠,他不必再看著這個奴隸在他面前晃蕩。
下午的時候,拉斐爾來舊船找她去學校。
他看起來非常不滿意。
但他沒有辦法。
他覺得父親真的很重視卡蘭的孩子。
因為莊園經常有水上聚會,所以湖邊設有急救站。如果卡蘭突然身體不適,舊船是離急救站最近的地方。而且車道環湖,直通市中心大路,交通也很便利,他每天就從這裡出發上學。
再加上舊船遠離城堡,住在這裡意味著她不用聽人使喚。
不管怎麼看,這個住所安排都是極富深意的。
拉斐爾覺得如果孩子生下來,他又會多一個競爭者。
所以他非常不滿意。
幸好卡蘭說她活不久了。
拉斐爾不知道父親怎麼看待這件事——他也許還懷有一絲希望?
畢竟父親很保守,而且重子嗣,他不會主動害死孩子,如果生下來,他說不定會偷偷養。
拉斐爾明白,這意味著,他也不能隨便動這個孩子。
「卡蘭!」拉斐爾在船下喊道。
卡蘭從甲板上跳下來,他嚇得伸出了手。
「你不能像這樣蹦蹦跳跳!」拉斐爾沖她發火,「小心一點!」
卡蘭並不在乎:「放鬆,你爸都同意我去一個有近千名橫衝直撞的高中生的學校呢。沒問題的。」
拉斐爾把她帶上車。
「你跟在我後面,誰跟你說話都不要回答。」
「為什麼?」
拉斐爾眼神冷峻:「因為他們沒有資格讓你回答。」
車停在校門口的時候,已經有人在外面圍觀了。
「你父親有作什麼聲明嗎?」卡蘭有點懼怕這些探究的目光。
拉斐爾沒有下車,他告訴卡蘭:「小事而已,用不著父親出面。我聯繫了學校。我說因為升學壓力大,所以申請帶奴隸陪讀,校方已經同意了。你是作為僕人,而不是學生進入校園的,雖然從實際情況來看你也可以跟著上課,但保持低調對你我都有好處,你要好好聽話。」
卡蘭連連點頭。
拉斐爾確實是個沉穩可靠的人。
他神態自如地帶著卡蘭下車,然後回到教室。
卡蘭幫他提書包,一路都被圍觀。
也許是因為拉斐爾站在她前面,她的壓力也減輕了不少。
他和弟弟阿諾身材相仿,接近一米八高。但他體格更勻稱,皮膚很白,透出斯文溫和的氣質,至少第一眼不會被看出是反派。
他幫卡蘭抵擋了大部分惡意的視線。
上課的時候,她就坐在他旁邊;下課後,除了上廁所,她都寸步不離。
不過總有熱愛找茬的人。
最後一節籃球課。
卡蘭在球場邊緣遠遠旁觀,有個又高又壯、滿身汗味的傢伙湊過來搭話。
「嘿,你能給我撿撿球嗎?」
卡蘭才懶得理他。
她以前上學的時候就聽說籃球隊的人很喜歡欺負弱小。
這個高個子伸手拍了拍卡蘭:「你沒聽見我說話嗎?」
卡蘭想躲開他,被他漸漸逼近籃球架下。
「她沒準是個啞巴。」高個子覺得在同伴面前很沒面子,回頭對其他人笑道,「或者是聾子。」
卡蘭覺得他一定是個傻子。
高個子沖她比了個下流的手勢,卡蘭避開不看。
他惡毒地嘲諷道:「狗都會撿飛盤呢,你連撿球不會!你應該覺得羞恥!」
卡蘭實在忍不住說:「狗會吠,你也會,所以你很為此驕傲咯?」
「說什麼呢,下賤坯子!」高個子罵罵咧咧地推了她一把,卡蘭連忙扶住籃球架。
這時候,一個球從三分線外飛過來,精準地砸在高個子頭上。他脖子一歪,差點摔出去。他搖頭晃腦好一會兒才直起腰,拉斐爾從對面半場走過來,朝地上頷首:「把球撿給我。」
卡蘭跟他視線對抗了一會兒。
這麼看,他實在太像他父親了。
他眼裡寒冷蔚藍,平靜如深海,望不到任何鮮活的情感。
卡蘭彎腰把球撿給他。
高個子搖了搖頭,惡狠狠地看向他們:「怎麼……急著給你的黑髮情人出頭嗎,小少爺?」
「如果是情人就沒必要出頭了。」拉斐爾走到卡蘭身邊,掐著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
卡蘭抬著下巴狠狠瞪他,黑瞳中光芒灼灼。
整個籃球場的人都在看他們,老師沒有上前阻止。
拉斐爾冷冷地對高個子道:「這是奴隸,是私有財產。她身上寫有希歐維爾家的名字,烙著荊棘鳥的族徽。你再往她身上放一個手指,我就有權射穿你的腦袋。」
他鬆開手,卡蘭摸了摸下巴。
高個子眼裡充滿恐懼,他灰溜溜地跑走了。
籃球課結束後,拉斐爾帶著卡蘭離開學校。
卡蘭一句話也不跟他說。
「我只是為了讓他們少招惹你。」
拉斐爾在車上解釋。
雖然卡蘭對地位差距早有準備,但還是覺得十分屈辱。
「你只是想讓我覺得在希歐維爾家當奴隸也不是什麼壞事。」
拉斐爾戴上了耳機,側頭靠窗,也不再跟她說話了。
有一部分是這樣。
但也有一部分不是。
人的心思是很復雜的。
在卡蘭被逼退到籃球架下的時候,拉斐爾確實是想為她出頭。
他討厭解釋。
「你是天然捲嗎?」卡蘭忽然問他。
拉斐爾不回答。
就在卡蘭以為他要冷戰到底的時候,他開口了:「不是。」
「你想跟阿諾區分出來?」卡蘭又問。
拉斐爾懶洋洋地問道:「為什麼在意這個呢?」
卡蘭只是想起那天清晨,拉斐爾偷偷到花園木屋找她,飆車帶她去看醫生。
他心裡也許還有某處是完好的。
至少他不是他父親那樣難以攻破的堅壁。
「隨便問問。」卡蘭說,「你到底為什麼留捲髮?」
拉斐爾閉目道:「因為母親總是分不清我和阿諾,所以後來我留了捲髮。」
卡蘭點點頭:「原來如此。」
拉斐爾繼續道:「她有時候會讓傭人給阿諾洗兩次澡,我一次都沒洗。」
卡蘭忍俊不禁,但拉斐爾並不覺得這是童年趣事。
卡蘭聯想到蒂琳夫人的偏袒,有點明白拉斐爾的不滿。
拉斐爾低聲道:「我理解,任何有幾個子女的父母都多少會偏心,但母親總是把這些表現得很明顯。」
相比之下,父親又幾乎不表現這些情緒。
他對所有家庭成員都太疏遠了。
所以拉斐爾花了很長時間長大,也花了很長時間試圖治癒自己並不快樂的童年。
「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卡蘭好奇地問道。
「你問了,不是嗎?」拉斐爾抬眼看了看她,又繼續閉目養神。
卡蘭沒有再打擾他。
她跟著拉斐爾上了一週課,除了第一天發生的籃球場事件,再沒有人向她找茬。
她在學校過得比之前還舒坦。
而且,短短一週內就有三個女孩子向拉斐爾告白。
他實在是太受歡迎了。
誰會不喜歡一個樣貌出眾、有錢有權、未來要繼承公爵爵位的少年呢?
拉斐爾禮貌地拒絕了這些女生。
卡蘭問他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他說沒有。
「我的婚姻要由父母來決定。」拉斐爾向卡蘭闡述貴族中的某些規則,「阿諾也許可以找個自己喜歡的女孩子結婚,但是我不能。」
「你不介意嗎?」
「我暫時沒有遇上喜歡的人,所以……」拉斐爾想了想,「如果結婚後能像父母一樣穩定地渡過一生,我也可以接受。」
「如果你遇上了怎麼辦?」
「應該不會遇上吧。」拉斐爾說,「我想我已經把世界上大部分類型的女孩子都見過了,她們沒什麼特別的。」
「好吧……」卡蘭只能點頭。
晚上,她會返回舊船。
這裡已經成為了她的避風港。
夜晚風大的時候,船會輕輕搖晃。一開始她很不習慣,後來也漸漸適應了。
醫生每週都會來看她,然後給她調整菜譜,給她一些減輕孕吐的藥物。
她仍不怎麼顯孕,醫生說是因為身體太虛弱了。這個醫生還教她調整心態,不要有過大的情緒波動,這對她的心臟不好。
他的想法和前一個醫生一樣,她確實有生命危險。
但他比前一個醫生樂觀,他總說自己以前治過不少先天缺陷者,這些人都通過後天調整活到了正常歲數。只要卡蘭能保持良好心態,持續接受治療,就能撐下去。
卡蘭不怎麼在乎這個。
她平時會在吧檯復習,在岸邊釣魚,在甲板上烤魚,然後在浴室裡放聲唱歌。
這是她幻想過的田園生活。
她沒想到竟如此孤獨。
報紙上仍在談論各種敏感問題。
之前遇刺重傷的民主黨成員杜南死在了醫院,死因仍在調查當中。
現任首相開始了為期一個月的國事訪問,他離開帝國境內,彷彿在躲避什麼勢力。
廢除內閣的消息甚囂塵上。
國際新聞都稱如果女王做出此舉,將為希歐維爾家族掌控大權提供台階,她相當於把達摩克里斯的劍交給了白銀公爵。
而那個男人會毫不猶豫地將她斬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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