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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闊別十多天,刁不患總算見到蘇穎。
兩人靜靜相擁,誰也不想說話來破壞此刻的寧靜。
良久,刁不患才開口問︰“他可有為難你?”
蘇穎不想讓他擔心,搖頭說沒有。“不患,我們能回家了嗎?”她不知能保住自己到幾時,最好是能走就盡快走。
“暫時還不行,我得去幫他做件事,放心,我一定會來接你回家,相信我。”
“不患,不要再和他扯上關系了。”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蘇穎低下頭,不知該不該說實話。
刁不患瞧見她的表情便說︰“不能說就別勉強,只是你要記著,無論你知道什麼都不可告訴任何人,這是你的保命符,懂嗎?”
她點點頭,“其實你知道朱隸是誰,對嗎?”
“嗯,但無論他是誰,都是我朋友,他有事,我會幫,但不會介入。”
“那就好,我希望我們的日子能夠安穩一點,不要有起伏。”
“放心,很快就沒事了,相信我。”
“娘沒事吧?”
“我已經安排人帶我娘去找柳二了。你在這等,我會來接你。”
蘇穎忽然拉下他的脖子,靠在他耳邊輕聲道:“燕王七月將在北平舉兵靖難。”
刁不患神色凜然,再次叮嚀︰“這件事萬萬不可說出去,知道嗎?”
“我不會說,我等你來接我,一定要小心。”
兩人分別後,朱隸帶著蘇穎朝著北平而去,在七月初一抵達。
日期愈來愈接近了,蘇穎只希望丈夫能快點來接她,戰事一旦掀起,想走就不容易了,雖然靖難之役會成功,可她壓根不想介入歷史里。
“夫人,沒想到你到現在還是不肯說。”
每到用飯時間,朱隸便會親自送飯菜過來,順便陪她一起吃飯,說難聽些就是監視了。
“我說過了,根本沒什麼好說的,你再問下去答案還是一樣。”蘇穎說完把剩下的半碗湯全喝光。
朱隸挑眉,顯然不信。
蘇穎也不管他到底信不信,她只希望丈夫快點回來。
今天是七月初二,眼看初五戰事將起,她不由得緊張起來。穿越就穿越,她已經夠無奈,實在不想再被卷入戰爭之中,雖然沒經歷過戰爭的恐怖,但光是以前聽歷史老師說三國時代死傷的人數,她就夠心驚膽跳,人命一條啊,說死就死實在是太淒慘了。
“你真覺得我無法逼你說實話嗎?”
“我沒這麼想,只是無論你怎麼逼我,我根本無話可說。”
“主子,刁不患回來了。”一名僕人進來稟報。
蘇穎欣喜地立刻站起來。
“帶他過來。”
僕人領命,隨即把刁不患帶進來。
“不患。”蘇穎歡喜地走向他,“你沒事吧?”
“沒事。朱隸,你要我做的事我已辦妥,現在我能帶走我妻子了吧?”
朱隸站起身,笑了笑,“當然可以。不過我有些話要對你夫人說夫人,我希望你能告訴我究竟知道什麼,若你不說,恐怕就保不住你丈夫了。”
“你說什麼?!”
“朱隸!”刁不患知道朱隸是想以他體內的毒來逼迫蘇穎,“小穎,我們走。”他拉著妻子欲走,她卻不肯走。
“我對不患下毒,那毒只有我能解,若你不說,不患就得等死了。”
蘇穎看了丈夫一眼,“我說出來你就會把解藥給他嗎?.”
“當然,我向來言而有信。”
“小穎,別”
蘇穎握緊刁不患的手,開口道︰“燕王七月將于北平舉兵靖難。這就是我所知道的事實。”
朱隸臉上沒有任何驚說,好似早就知道她會說出這件事。“靖難……真是深得我心的兩個字,想必你應該知道確切日期吧?”
蘇穎咬咬唇,又說︰“……七月五日。”
七月五日?朱隸眉頭一皺,這日期與他的計畫有出入,他原定七月六日舉兵清君側,但蘇穎怎會說是七月五日?
莫非消息走漏了?!
“你確定是七月五日?”
“信不信,由你。解藥呢?”
“等這件事成了,我會奉上解藥。”
“朱隸,你想出爾反爾們已蘇穎氣憤難平。
朱隸含笑道︰“這件事只許成功,若我失敗,就得勞煩二位陪我一塊上路。”
“你——”
刁不患阻止她說下去,將她攬進懷里,“朱隸,我相信你不會失信于我,從今以後我們各走各的路,就此別過。”語畢,他帶著蘇穎離開。
馬車朝著濟賦縣趕路。
若蘇穎說的日期屬實,那麼愈早離開是非之地愈好。刁不患暗忖。
如今他算是與朱隸劃清界限了,至于解藥的事,他也只能信他。
蘇穎見他閉上眼楮,忍不住推了推他,“你不問嗎?”
“問什麼?”
“問我怎麼會知道燕王將舉兵的事,甚至連日期也能準確說出來。”
刁不患淡淡一笑,道:“如果你願意說,我當然願意聽,但你若不說,相信也是有你的用意,我不會勉強。”
蘇穎嘆了口氣,“我當然想告訴你,只是怕你會以為我在胡言亂語。上官師父沒說錯,我確實來自一個遙遠的地方,這個地方是六百年後的未來,對我來說你們全是早已作古的古人,我會知道現在這里所發生的一切大事,因為這些事都清楚記載在史書上你或許會覺得不可思議,但我真的沒騙你”
刁不患輕輕摟住她,“傻丫頭,我知道你不會騙我。”
“你信我就好。我剛來到這里時,人生地不熟,每天都想要回去,因為我知道我的家人一定在擔心我……”
“小穎,讓你為了我留下,我很過意不去。”
“不要這麼說,這是我的選擇,我就會坦然接受,往後,你就是我的家人了,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是不?”蘇穎朝他甜甜地笑,想減輕他心里的遺憾。
“是啊,我們現在就要回家了。”
“來到這兒我遇到的都是好事,唯一不好的就是朱隸了,他實在太可惡了,你們是多年的朋友,他怎能用這種方法對付你?”一想到他體內有未解的毒,她便擔憂起來。
“他有他的考慮,我相信他不會害我。”
“他這場仗要打上三年,讓毒在你體內三年太久了,說不定會有變化,我們還是去找上官師父吧。”
“好。”
刁不患先寫了信去濟賦縣報平安,然後他們中途便轉向權蒼山。
七月初五,戰事正式掀起。
北平雖然距離京城遙遠,但消息還是很快就傳來,整個京城里人心惶惶,所到之處都可感受到無比冷肅的氣氛,蘇穎更加覺得讓娘提早北上是對的,可惜她能力不足,能保住的人有限。
無論在位者是誰,無論是誰打仗,百姓永遠是第一受害者,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他們這些渺小的人只能努力保住性命,至于皇位由誰繼承,保了命以後才有眼楮去看。
戰火蔓延,生靈涂炭,皇家之爭,誰能勝出?
百年輪回,刀劍交鋒,天下霸圖,誰能運籌?
最後的勝利者永遠不是百姓……
權蒼山。
刁不患體內的毒,上官絮無法解,他們只能等朱隸良心發現,唯一慶幸的是毒目前沒有發作的跡象。
蘇穎和刁不患便暫時待在山上。
“我去幫你拿解藥。”白武道。
“不必了,我很清楚朱隸那個人,他若不想做的事,任誰都不能逼迫。”
“可萬一你的毒發作了,不知結果會如何。”白武神色憂慮。
將毒說成不會發作是刁不患要上官絮故意配合,事實上,這毒確實無人可解,也無人知道毒性深淺。
“我會盡量用內力擋著,能擋幾時便擋幾時,好不容易小穎終于能放寬心,我不希望她還要繼續擔心我。”
“不患!不患!”蘇穎手里捧著一只小黃雞,興高采烈地跑到他面前,“它好可愛,我們養它好不好?”
“好。”刁不患笑著點頭,“希望你最後可別想吃了它才好。”
蘇穎嘟著嘴回應︰“我才不會!我要一直養它,嗯,該給它取什麼名字好……就叫小不患好了。”
刁不患聞言略皺眉頭,“這樣我會吃醋。”
“跟一只雞吃醋,你太無聊了……惡……”突地,蘇穎覺得喉嚨有股腥味,她忍不住吐了出來。
霎時,紅艷艷的如花朵似的在她眼前綻放。
是血。
蘇穎緩緩抬頭,一臉錯愕困惑地望著面前露出焦急神情的刁不患,還來不及開口,她眼前一黑,不支倒地。
“小穎——”
“她被下毒了,這種毒無色無味,連續服用十天才會有效用,而且不容易察覺,一旦毒發,將會身亡。”
“無藥可解?”刁不患握緊拳頭。
“有,只是需要時間制出解藥,但她現在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等,除非有人先以內力灌進她體內抵擋毒性,白武與我練的都是冰武,不適合輸內力給她,最適合的人……是你。”
“需要幾天?”刁不患又問。
“給我三天。”上官絮篤定地回答。
“不患,那你自己體內的毒?”白武憂心地問。
“不礙事,三天我還頂得住。上官師父,解藥的事就勞煩你了。”
“放心,我會盡快做出解藥。阿武,跟我來,我需要助手。”
等他們兩人離開,刁不患把蘇穎攪扶坐起來,她這時也醒了。
“不患,我怎麼了?好像、好像全身無力……”她氣若游絲,連想動動手指都十分困難。
“你只是太累了,睡一會兒吧,我會在這里陪你。”
“嗯……不患,我剛剛作了一個夢,夢見我回家……你也在呢,真好,我最希望的就是我能回家,又能和你在一起,這個夢……真美……”蘇穎說得很慢,像是一口氣喘不上來,可她還是努力把話說出來。
“我當然會和你在一起。”他一手搭在她肩上,一手貼于她的背部開始把內力渡給她,試圖延緩毒性的發作。
蘇穎淺淺笑著,雙眸無力的閉上,嘴里仍喃喃自語,“我覺得來到這兒……最美好的事就是、就是認、認識了你,我從來都不曉得……原來喜歡、喜歡一個人……不僅會讓自己變得快樂,還會、會變得很勇敢,有你在身邊,我就像是所向披靡了呢不患,我有沒有說過、說過我愛你?”
“沒有。”
“那、那我現在說了,你一定要記住,我真的很愛、很愛你……”說完最後一個字,蘇穎眼角的淚水悄悄滑落,因為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不患,如果我死了……你要答應我,一定要、要再找一個很好的姑娘,不要一個人……知道嗎?”
“小穎,別說了……”刁不患心痛地閉眼。
他從沒那麼恨過一個人,此時此刻,他恨不得般了朱隸。
“可是我還有、還有很多話想、想對你說,不現在說……我怕、怕會、會來不及了”
“我們還有很多時間,我們一定會白頭借老,我保證。”
蘇穎感覺全身的力氣一點一滴流逝,自己的身體她最清楚了,“不患……我從來就不、不後悔留在這里陪你真的,能認識你……我覺得很……很幸福,所以你千萬別自責……”
“別再說話了,我一定會救你!”
蘇穎乖乖的不再說話,她費力舉高右手,輕輕按著刁不患搭在她左肩的手,笑得很滿足。
她不後悔,一點也不……
終于醒過來時,蘇穎覺得有點虛弱,不過至少能睜開眼楮也能坐起來。
“你沒事吧?”上官絮關心的問。
蘇穎輕輕搖頭,心底卻有一些失望,她最想看見的還是她的丈夫。她喝了杯水後問:“上官師父,不患呢?”
“呃……”上官絮一向不會說謊,不知該怎麼回答。
幸好白武走進來替她解圍,“不患因為府里出事,前天才離開,他要你好好靜養,等身體復原,我們就會帶你下山。”
“我怎麼了?”她本來以為自己快死了,現在沒死,老天果然還是眷顧她。
“你讓朱隸下了毒,幸好是不患用內力幫你壓制毒性,才救了你一命。”白武解釋。
“那不患呢?”
“他……沒事。”白武頓了下才回答。
蘇穎神色蒼白,氣息虛弱,聞言淺淺笑了,“那就好,我得快點養好身體回家,不患一定在等我了。”
白武與上官絮相視一視,默然無語。
蘇穎心想,如此,終于算是雨過天青了吧?
蘇穎一直以為雨過天青,直到三個月後,白武與上官絮帶著她回到濟賦縣,當她看見刁不患身旁有一名樣貌柔美溫婉的少女後,心頭突然有一股難受涌上。
“不患。”更令她覺得不是滋味的是,刁不患好像沒發現她,徑白與那名少女有說有笑。
“小穎?!你沒事了?”刁不患轉頭看見她,神情難掩激動欣喜。
蘇穎察覺到他的喜悅,立刻揮去心里的不愉快,朝他走過去,“嗯,我沒事了。”她瞧見那名少女直直盯著自己,便問:“這位姑娘是?”
“她是昭兒,淵源的妹妹,這次是她陪娘來到這里。”
柳昭朝蘇穎福個身,“昭兒見過姊姊。”
蘇穎心想,柳昭確實年輕,稱她一聲姊姊也不為過就沒有留心,然而當她視線不意瞧見柳昭的手竟抓著刁不患的衣袖不放,這一瞬間,她的心底浮現一股強烈的痛楚。
她伸出手,希望刁不患能像平常一樣握住她,將她帶入懷里,但許久仍不見他有任何動作,她忍不住蹙起眉,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明明之前都好好的,怎麼在她一場病之後,她與不患的距離好似變遙遠了。
她仍記得他們在權蒼山上的那幾日,逍遙又愜意,他們還聊以後要生幾個孩子,說等孩子大了能夠獨立後,他便帶著她游歷大江南北,看遍各地風光,他還說要陪她到老,即使她死了也不會離開她,他會日日為她送花朵,講故事給她聽,讓她死後也不會寂寞。
他的誓言猶在耳邊,他的熱情依然在她心底暖著,可為何她卻感到無比寒冷?
像是置身于冰天雪地的北極,冷到幾乎快要沒有知覺。
他們分開了三個月,難道就足以改變一切?
她不信。
“小穎,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刁不患略帶歉意地說,“因為這里有點事,所以我不得不先離開,你不會怪我吧?.”
“不會。不患,我……”
“小穎,有件事得先告訴你……我希望你能答應我娶昭兒。”刁不患仿佛沒注意到她的表情有異,徑自往下說:“這三個月來都是昭兒在照顧我,我與她也有了感情,希望你能成全,往後她便是你妹妹。昭兒,來。”他牽起柳昭的手,將她推至蘇穎面前。
“姊姊,昭兒必定盡心盡力服侍姊姊與夫君。”柳昭微笑道。
蘇穎聞言,神色慌亂卻不發一語。
上官絮與白武則是默默站在一旁,沒有介入的打算。
不知過了多久,總覺得只有短短幾秒鐘,但又像是漫長的一世紀,蘇穎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輕輕地問︰“你說的是真的嗎?”
“姊姊”柳昭想插嘴卻被蘇穎制止。
“我不是問你!不患,我要聽你說,這是真的嗎?”
刁不患沒有猶豫太久便回答:“是,我以前便很喜歡昭兒,這次重逢才發現我們是兩情相悅。小穎,我答應你,此生我只會有你與昭兒,我希望你們兩人都能在我身邊,好嗎?”
蘇穎往後退了一步,這一步她退得艱難萬分,好似前面是懸崖後面是深谷,稍有不慎,便會摔個粉身碎骨。
上官絮看不下去了,欲上前,白武卻阻止她。
“你很喜歡昭兒?”
“嗯,在和你認識之前我便喜歡她了,只是當時不容許我說出這件事。”
“這樣啊。”蘇穎轉身看了上官絮一眼,“既然如此,那我實在不該阻撓你,正好上官師父已經找到讓我回家的辦法……不患,在我家鄉那里是一夫一妻制,所以我無法接受兩女共侍一夫,你希望我回去嗎?”
倘若你下次還說這種話,我一定會離開的……如果你要我走,就盡管說吧!
自己曾說過的話此刻就在她耳邊回蕩,只要他說一聲好,她便能瀟灑離開,從今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他面前,只要他說一聲……她必定會離開。
刁不患望著她,神情逐漸淡漠,目光也移開了。
“我不希望你後悔,你……回去吧。”
“真的?”
“是……你現在不回去,我怕你將來會後悔。”
“我最後問你一次,你真的希望我回去?”
刁不患左手摸了摸下巴,“……回去吧。”
蘇穎閉了閉眼楮,像是做出了什麼重大決定。
她嘆了口氣,最後一絲期待終究破滅了。
“好,我知道了。”她看了刁不患最後一眼,轉身道︰“上官師父,我們走吧。”原本,她希望上官絮在刁不患面前說出來後,她會拒絕好讓他放心,沒想到最後她還是得回去了,這樣也好,不見面才不會思念。
蘇穎隨著上官絮他們離開,連聲告別也沒有,她走得極為瀟灑。
刁不患靜靜佇立,送她離去,縱使萬般不舍,他還是得讓她走,因為他一點也不想成為她的累贅。
那毒終于發作了,來得又凶又猛,正如同朱隸的狠毒,他因此失明了,再也看不見她……
“刁大哥,這樣好嗎?”柳昭有些無奈地問。她被懇求幫忙欺騙蘇穎,雖然不願意,最後還是禁不住刁不患一再拜托。
“這樣很好。”他扶著桌沿緩緩坐下,“她留下來只會被我拖累,這毒難解,現在是失明,以後會變成什麼樣沒人知道,她現在不走,將來等我死了,她想走也走不了了。”
“你應該告訴她實情,不然嫂子會誤會你一輩子。”
“我寧可她誤會我也不要她後悔,她回去還有家人陪伴,在這里她只能孤單,我不忍見她傷心難過,時間一久,她自然會忘了我。”她的故鄉還有她的家人,在那里,他相信她會過得很好。
刁不患說到最後,露出一抹苦笑,手掌牢牢抓著桌沿,手背青筋浮現,足以想見他用了多大的力,柳昭相信他剛才必定也用了這樣的力量忍受必須讓蘇穎離開的痛楚。
心上人離開卻無法留住,這痛,無人能懂。
“萬一有一天你的毒解了,這樣豈不是毀了你們兩人?”她憂心地問。
“我不顧冒著讓她孤獨的險。昭兒,謝謝你,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柳昭還想說什麼,但見刁不患無心聆聽只好作罷離去。
刁不患一個人靜靜地坐著。
眼楮再也看不見,他的聽覺變得格外敏銳,方才蘇穎的呼吸、嘆息全都深深烙印在他心底,往後身旁再也沒有她了,他沒有一絲後悔,因為這是他最後能替她做的事。
“不患。”
“娘。”刁不患聽見兩個腳步聲,一個是他娘,另一個可能是府內的奴婢。
“你真是傻!為什麼要逼走小穎呢?”
“我不要她為難,我這毒不一定能解,不想她後悔一輩子。”
“你……唉。”刁母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娘,孩兒也對不起妳。”
“傻孩子,我是你娘,用不著覺得對不起我,只是我舍不得小穎,她是那麼好的姑娘。”刁母感嘆道。
“是我沒有這個福分。”
刁母嘆口氣,“也許吧。對了,上回淵源說要幫你找個靈巧的奴婢,已經找到了,只不過她是啞巴,但手腳很利落,往後就讓這丫頭伺候你了。圓兒,以後他就是妳主子,知道嗎?”
刁不患聽見一聲幾不可聞的呼吸聲。
“娘,妳怎能讓個姑娘來照顧我?而且我也說了,我會靠自己。”
“我知道你很行,但身邊沒有人還是很危險,圓兒很貼心,對你會有幫助的,這點你非順著我不可,要不就別叫我娘了。”
刁不患無法反抗只好默默接受。
刁母離開後,圓兒留在正廳。
“妳叫圓兒?”刁不患聽到氣聲,又淡淡地說︰“往後要麻煩妳了”
心底唯一的人已經讓他趕走了,他必須振作起來,不能讓其他人替他擔心。
晚上,上官絮與白武再度來到。
“蘇穎要我轉達一句話給你——你是天底下最笨的笨蛋。”上官絮無奈地說。
刁不患臉上神情不知是悲還是喜,“笨蛋……果然像是她會罵我的話。上官師父,謝謝妳,不患一輩子感激妳。”
他不知道上官絮與白武幾時離開,因為心底的惆悵讓他暫時忘了外界的一切。
在權蒼山時,他體內的毒便發作了,昏迷了三天,等清醒時,雙眼已經看不到
了,是白武送他回來。為了不在蘇穎面前露出破綻,他佯裝自己沒有失明,並找來
柳昭合演那出戲,他相信蘇穎必定看不出來,只是騙得了所有人卻騙不了自己的
心他已經開始思念她了。
這是他的抉擇,他絕不後悔。
不知過了多久,刁不患想起身旁還有個人,“圓兒,妳真的不能說話?”他聽
見小小的氣聲,“不能說話也好,至少不像我必須故意說狠話來傷人,傷得還是我
最愛的人。圓兒,妳出去吧,我想休息一會兒。”
朱隸給他的毒除了讓他失明也變得比較虛弱,練武對他來說是不可能的事了,
如今還能維持正常作息已經是盡了他最大的努力。
圓兒輕輕扯著他的衣袖。
刁不患淡淡一笑,“放心,我沒事,只是有點累,有事我會喊妳。”
圓兒這才離開房間。
刁不患靜靜坐在床上,目光望著前方,眼前是一片漆黑,他什麼也瞧不見,但
那抹情影卻始終在他腦海里。
他眼角的淚水終于落了下來。
時節遞嬗,轉眼隆冬又將至。
一年了……他與蘇穎在一起的時間和失去她的時間己經一樣長了。
這段時間,他在圓兒的幫助下努力學更多事,現在,日常生活已難不到他了,若不是知道他真的失明,還真沒有人會察覺到他是個盲人。
他與圓兒也成了知心朋友,因為她總是靜靜聽他說,周遭的人都勸他不如娶了圓兒,甚至好友也贊同。
“我瞧圓兒伺候你挺不錯,你不如娶了她,給她一個名分,免得耽誤人家姑娘的青春。”柳淵源一面說一面盯著站在一旁的圓兒。
“柳二,別胡說,圓兒就像我妹子一樣。”
柳淵源又笑道︰“既然是妹子,不如圓兒嫁給我吧?哎呀,圓兒瞪我了。”
“我才不會把我最寶貝的妹子嫁給妳,省省吧你!”
“那你打算一輩子一個人嗎?你都把嫂子趕走了,難道真要孤家寡人?”
“我的毒恐怕解不了了,不知哪時會走,娶了人家又讓人家守寡,豈不是太不負責任了嗎?”
“那至少替刁家留個後吧。”柳淵源惋情道。
“……”
刁不患受不了他老愛亂說話,匆匆把人趕走,接著又對圓兒說︰“別理柳二,他老是不正經!不過他倒是說對一件事,圓兒,我該請娘替妳找門親事,不然耽誤妳的青春,我就罪過了。”
圓兒抓著他的衣袖,用力一扯。
“妳在害羞嗎?”
圓兒又用力一扯。
“不是害羞,那就是開心?”
圓兒最後干脆抓著他的手,使力搖晃。
刁不患察覺這是兩人相處這一年來最親密的貼近,圓兒很貼心,知道他不愛人家踫觸,便盡可能不踫他,今天她竟會直接踫他,想必是太激動了。
“讓妳嫁人我也不舍,可是女大當嫁……我是不可能娶妳,不是因為妳不好,妳真的是個好姑娘,只是我心底有人了,即使那個人不在我身邊,我也只會想她,想她過得好不好,想她是不是很快樂,是不是偶爾也會想起我……如果她能偶爾想到我,那我就心滿意足了。柳二總說我傻,既然很愛,又為何能眼睜睜看著她離開?但這哪是傻呢,讓她一個人面對孤獨這才是最殘忍的作法,畢竟,我不知何時會死……我情願苦我自己一人,也不要她陪在我身邊等著不知何時會降臨的死亡。
可是我真的很想她我以為日于一久就能忘記她,沒想到隨著時日一長,我反而更想她……唉,真是的,我怎麼會突然說這些話,圓兒,妳聽聽就算了,知道嗎?”
刁不患說完最後一個字,聽見微弱的環泣聲,他不解地伸手往前踫觸到圓兒的臉,頰上有淚,他一愣,心跳突然加快。他從未踫過圓兒,第一次踫卻覺得有種熟悉的感覺,很像是、像是……
“我終于等到你說想我了……”她顫著聲音說。
不是圓兒的聲音——他也不曾聽過圓兒的聲音,又怎認得出來——然而這聲音分外熟悉。
有可能是她嗎?
“小穎?妳不是、不是……”
“你這個大笨蛋!”蘇穎罵了他後又狠狠抱住他,“你真是個大笨蛋!”
刁不患又驚又喜,“小穎……”原來圓兒就是小穎,這一年來其實她一直在他身邊,他居然不知情。
“你這個笨蛋!可我就是舍不得你這個笨蛋啊!”她放聲大哭。
那時她隨上官絮離開,心都碎了。
沒想到刁不患竟然能這般無情對她?
直到她想通一件事才恍然大悟——
縱使刁不患演得很好,幾乎讓人找不到一點破綻,縱使他那張臉沒有一絲柔情,她還是能感覺到他其實是故意逼她走,因為她看他用左手摸下巴——她很早就知道他有這習慣,每當他用右手撫摸下額就表示他很高興,用左手則是在生氣,如果他真要逼她走,應當是很高興,又怎會不悅呢?于是,她行至半途便立刻折返。
雖然不知原因為何,可是她曾說過他再叫她走,她一定會真的離開,才請所有人幫著騙他,就是希望能聽到他說一句後悔,沒想到等了一年他才願意坦露真心,足以想見他有多會忍。
“小穎!”刁不患將她牢牢抱緊,想到她終究還是為了他留下來,內心有說不出的激動與思念。
他真的很想再見她。
“眼楮看不見又怎樣?”她吸了吸鼻子繼續說︰“人都會死啊,說不定我還比你早死,可就算是這樣,我還是願意陪你到最後一天,這樣才是共患難的夫妻,哪像你知道會死就趕我離開你,你真是大笨蛋啊!”哭完後又罵,罵完後又摟緊他。
蘇穎情緒爆發,連她都快控制不住自己。
這一年來不能跟他說話,只能靜靜在一旁看他,看他學習獨立、看他學習忍受寂寞,以及看他露出孤獨的神情,這一切她全看在眼底,不忍又不舍,偏偏他很能忍,什麼都放在心底不願說,只是與她說些不著邊際的小事,直到今天才完全傾吐出他的痛苦,其實她的心也很苦。
有好幾次,她多想說出真相讓他開心,可為了讓他明白自己也受傷,只好拚命
忍拼命忍,忍到都快內傷了。
“你是大笨蛋!”心里的怒氣在看到他露出感傷的表情後消逝無蹤,她始終舍不得怨他,畢竟他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她著想,她又怎忍心再苛責。
“是,我是笨蛋,天下第一的笨蛋!”只有笨蛋才會舍得放她走。“小穎,我真的舍不得看妳一個人痛苦……”
“就算痛苦,我也想陪著你!我們是夫妻不是嗎?刁不患,如果你再叫我走,我發誓一,我最後一次發誓,我一定會離開你,知不知道,笨蛋?”
“不會了!不會再說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說了。”
失去一次的痛苦已經讓他徹底醒悟,怎可能再重蹈覆轍,今生今世,他都要纏著她。
兩人相擁,久久不分離。
刁母也在一旁頻頻拭淚。
永樂元年,有人自京城送來東西給刁不患。
是一封信以及一顆解藥。
蘇穎讀完信後,刁不患服下解藥,終于解了體內的毒,只不過他的眼楮並沒有立刻復明,而是慢慢恢復,直到來年,才總算重見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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