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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言歸正傳] 我師兄實在太穩健了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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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6 01:21: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九十九章 【去】

  『那日現身的,你可驗明其正身,知他便是虛菩提?』

  凌霄殿內,各方仙神盡噤聲。

  聖人親身前來天庭,能與之對話的,只有天庭之主玉帝、王母,或是那位極少露面的聖人化身太上老君。

  便是李長壽這般,身兼太清弟子、天庭權神、嫦娥總教習、姮娥緋聞道侶、雲霄仙子准道侶等多重身份,也不過是在玉帝點名後,才可站出來說一兩句。

  那準提聖人如此反問,讓道道目光再次匯聚在李長壽身上。

  只見!

  李長壽眉頭輕皺,呼吸放緩,似乎是在努力思索,且陷入了困局……

  雖然實際上是在跟自己師妹打情罵……進行一些並不逾矩的互動。

  眾仙都覺得,準提聖人的這般問題雖然有些淺白,且沒有太高的水準,但確實不好作答。

  西方教聖人只需堅持,那日現身的並非虛菩提,讓天庭收回對虛菩提的追殺,也可謂合情合理、有理有據。

  但李長壽……氣定神閒。

  「準提教主,此事可否容我簡單解釋。」

  「善。」準提面無表情地吐出這般字眼。

  李長壽做了個道揖,慢條斯理地整理著拂塵,彷彿在用這般小動作,延長自己可以用來思考的時間……

  眉頭微微皺起、嘴角輕抿又極快地放鬆,身體佝僂了一二分。

  但實際上,這也不過是確保自己稍後能不被聖人打斷話語,所故意做出的反應。

  很快,李長壽眼前一亮,像是個毛躁的老神仙,有些著急的辯解道:

  「當日小神為虛菩提定罪,自有天道響應降下劫運!

  當時,劫運是落在那具化身的,隨後又隨那化身消散,趕去了釋放那化身的本體!

  這還能有錯不成?」

  準提聖人淡然道:「你念誦的是虛菩提之名,行使的是天庭神權,天道之力被你調動,自是由你而定。

  水神不加查證,就將此事安在我教弟子身上,是否有些草率,又是否,有所偏倚?」

  李長壽似是啞口無言,眉頭努力擠出些微冷汗。

  此時殿內眾仙神心底微微嘆息……

  便是水神大人,也難以抵擋聖人發難。

  又進而,眾仙神泛起了少許同仇敵愾之心,一名當日曾隨李長壽前往仙盟大會的天將,此刻忍不住就要站起身來。

  但東木公卻搶先半步,起身、低頭,做著最深的道揖,喊著最沒底氣的話語!

  「啟稟陛下!

  老臣此前查閱過通明殿中凝成的卷宗,其上呈現,確實是西方教聖、聖……」

  一縷目光落在木公身上,東木公渾身亂顫,頭埋的更低了些。

  ——準提聖人半垂的眼皮微微抬起,看了東木公這一眼。

  木公喉結顫抖,他不過是普通金仙境的實力,如何能抵擋這般聖人威嚴?

  但此時,在天庭,在凌霄寶殿!

  他身為玉帝陛下身邊資歷最老、第二信任的臣子,身為天庭眾仙神曾經的表率,如何能畏縮不前,如何能就此息聲!

  「那卷宗所顯,確實是西方教聖人弟子,虛、虛菩提!」

  那兩道目光收回,東木公雙腿發軟、渾身虛汗,差些一屁股坐倒;側旁卻有一隻大手伸出,扶住了木公的胳膊,將東木公慢慢『放回』了座位。

  一聲輕笑,李長壽向前邁出兩步,擋在東木公身前。

  他佝僂的身形挺拔而起,雙目之中神光湧動,銀白的長髮一根根飄起!

  此時的外貌,不過是一慈眉善目的清瘦老者,卻讓凌霄寶殿中的眾仙神看得入了神,還有幾名以敖乙、卞莊為代表的年輕將領,心潮澎湃、幾乎不能自已!

  可惜,凌霄殿中都是些男仙……

  「其實,小神完全可以確定,當日那搗亂仙盟大會者,就是西方教聖人弟子虛菩提!」

  李長壽側身對著上空拱拱手,朗聲道:

  「由於一些,當著準提教主不太好明說,但大家都應心裡有數的原因!

  仙盟大會舉辦到了關鍵階段,小神就料定了,會有不能直接提名號的大教,即將來給仙盟搗亂。

  準提教主莫急,小神沒有半點惡意揣測西方教的意思。

  當時,闡教副教主、現任仙盟盟主燃燈前輩就要宣佈仙盟正式成立,這時一靈站了出來,出聲諷刺。

  燃燈前輩也不知怎麼,就給了對方開口的機會。

  小神心底還琢磨……誒?這燃燈副教主有點不對勁啊,這不是故意拋話頭給某個不能提名號的大教,幫助對方搞事。

  說時遲,那時快!

  小神道心靈台出現一縷縷道韻,這道韻清清裊裊、徐徐緩緩,既晦澀難明,又清澈純粹,彷彿世間一切大道至理,都能被這般道韻解析。

  各位猜怎麼著?」

  立刻有正神問:「怎麼著?」

  李長壽即刻接話:「這竟是小神的老師,而今天地間的最強聖人,給小神的提醒!

  小神心底七上八下,只覺得靈台迷濛,來不及去感悟那些道韻,心底已經凝成了五個大字!

  此子正是虛菩提!」

  東木公在後聽聞此言,禁不住掐指推算,疑惑道:「這不是七個字?」

  「那不重要。」李長壽淡然道,「聖人老爺剛才還說,天道認下的罪責是子虛烏有,小神也算聖人弟子,就不能說七是五?

  這是什麼道理?」

  玉帝差點沒繃住笑出聲來;下方有幾名天將,已是在使勁掐鄰桌天將的大腿。

  準提聖人只是冷哼一聲,閉目不言。

  李長壽繼續道:「故,小神一見那化身,就知對方是虛菩提。

  這可是我老師道門太清聖人所說,若準提教主覺得我在說謊,可去太清觀質問。

  唉,小神是當真沒想到。

  虛菩提當時的氣焰極其囂張,自以為抓住了仙盟的要害,我問他是誰,他就大搖大擺顯露出真身,自報家門。

  當時數萬仙人都聽到了,他叫虛菩提,西方教最喜歡的聖人弟子,地府輪迴塔主地藏的師兄。」

  「夠了。」

  準提再次開口:「虛菩提擅作主張、蒙蔽聖人,稍後我西方自會給天庭一個交代。」

  李長壽點到即止,沒有繼續懟下去,對玉帝做了個道揖。

  「陛下,情況就是這般,小神先在回座了。」

  玉帝擺擺手,笑道:

  「準提教主今日前來,可還有其他要事?

  吾雖也想與準提教主坐而論道,但準提教主如今也看到了,天庭初興、事務繁忙……」

  這已是趕人的意思。

  準提聖人卻道:「今日貧道前來天庭,另有要事。」

  瑤池某個宮殿角落,李長壽和玉帝陛下對視一眼,警惕性同時拉滿。

  按理說,李長壽已將太清聖人抬了出來,且準提聖人已從了心,後續也沒辦法繼續發難;

  李長壽只需反覆高舉太清大旗,準提聖人就是拿自己的臉皮磨鐵棒。

  只要功夫深,鐵棒也能磨成針。

  但準提又要開口,還說另有要事……

  有問題,不可大意。

  凌霄殿內,玉帝笑道:「不知準提教主還有哪般要事?」

  準提雙目不睜,緩聲道:「陛下可知遠古、上古時,有一凶惡大能主掌血海,號冥河老祖?」

  「自是知曉。」玉帝略微思量,正色道,「冥河老祖,創血海修羅族,自稱教主,上古時阻攔六道輪迴之事,所以遭了天罰。」

  「不錯,就是這冥河老祖。」準提雙眼睜開一條縫隙,「冥河老祖遭天罰前,已是預感到自身將敗落。

  此靈得道自遠古,心機極其深沉,執掌兩把殺戮生靈可不沾因果的寶劍,一曰元屠,一曰阿鼻,又有一至寶名為十二品業障紅蓮。

  冥河老祖遭天罰時,並未以紅蓮抵擋天罰,反而是一劍將紅蓮自斬,散十二品業障紅蓮的業之力匯入血海,又將三顆紅蓮蓮子甩出,以作自身今後復生之用。

  這三顆蓮子,貧道得了一顆,另外兩顆不知所蹤……」

  玉帝打斷道:「莫非當時準提教主也在那血海?」

  「那蓮子與我有緣。」

  「原來如此。」玉帝笑道,「吾自不會覺得,準提教主貴為聖人,會去血海行撿漏之事。

  準提教主還請繼續言說。」

  準提絲毫不以為意,接著道:「前些時日,貧道忽有所感,將那蓮子拿出一看。」

  言說中,準提左手自寬袍之下探出,緩緩張開。

  一隻乾癟如石子的暗紅色蓮子躺在他掌心,其內殘存著一縷先天至寶的道韻,卻已沒了半點生氣。

  李長壽心底,太極圖靈覺傳來,凝成一句:「確實是那株紅蓮的蓮子,不過此時靈力已散了。」

  準提道:「貧道的這顆蓮子散去靈力,乃三顆蓮子有一顆即將成熟的預兆。

  那顆蓮子吸納散落在血海中的業之力,可再次凝成十二品紅蓮。

  紅蓮一出,業火席捲三界,必將生靈塗炭,冥河老祖也可借此復生,成為幽冥之大患。

  望玉帝陛下早日出兵,趕赴血海,在紅蓮出世之前及時毀掉。」

  玉帝眉頭微微皺起,盯著那蓮子一陣沉吟。

  李長壽在旁小聲嘀咕:「原來之前聽地府報信,說西方教大批高手進入血海之中搜尋某物,不是為了找尋那朵紅蓮佔為己有,而是為了維護三界正義。」

  「不錯。」準提淡定地接了句,面不改色地答道,「我西方教雖立志為西方大興,但也心懷天下蒼生。

  在這一點上,西方教與天庭可求同存異。」

  暗示,這是給玉帝的直接暗示。

  若是原本封神大劫中的西方教,準提給出這般暗示,羸弱的天庭必然會接著,借西方以緩解道門給的巨大壓力。

  但如今,西方教本就已經入劫……

  玉帝直接道:「若心懷天下蒼生,那準提教主何不將那些香火神國盡數恢復原樣。」

  「此事不過門下一二弟子所為,貧道也在調查是何人如此行事。」

  「哼!」

  玉帝有些不滿地哼了聲,又思索一陣,言道:

  「紅蓮之事,吾會慎重以對。

  若此事當真,天庭會全力阻止這般惡事發生。

  還請準提教主稍後也大力相助,共同為蒼生謀福祉。」

  「自當如此。」

  準提聖人溫和的一笑,身影漸漸虛淡,「此事既已傳達給天庭,貧道也可安心回靈山修行。

  最後再提醒水神一聲。

  當年那三枚蓮子,有一枚輾轉反側,落入了截教聖人手中。

  如今大劫來臨,截教號稱萬仙來朝,實際卻是藏污納垢,本身又無至寶鎮壓教運,大勢危矣。

  而那紅蓮卻可吸納無盡業障,與十二品金蓮一般跟腳,自可鎮壓教運……

  運……運……」

  聖人話語的尾聲,在凌霄寶殿各處迴盪。

  李長壽的嘴角禁不住一陣抽動……

  這準提,上次是沒被通天師叔打夠嗎?

  不過不得不說,這幾句話,當真是無比高明的分化之計。

  紅蓮,截教,冥河老祖,三顆蓮子……

  天道瘋狂暗示自己的那次,自己穩了一手沒去摻和此事,簡直是再明智不過!

  無論是通天師叔在算計,為了面子躲起來搞一朵紅蓮,拿去鎮壓教運;

  又或者,這是西方教用的計中計,本身獲得了一顆以上的紅蓮蓮子,此時用來離間天庭與截教,給截教潑一盆污水……

  這些,李長壽參與進去都不太合適。

  必須明確的一點是,他要保的是截教跟自己有關係的幾位高手,而非整個截教。

  ——那超出了李長壽的能力範圍,他自認絕做不到聖人都難為之事。

  這次的紅蓮事件,他只要牽扯進其中,就會陷入左右為難的泥潭,必須保持四條原則、五個要求、六點注意、七本行動綱要……

  此情此景,只有一副對聯,能體現他的決心。

  上聯是:你不去、我不去、總會有人去。

  下聯是:說不去、就不去、能去也不去。

  橫批……

  【去】。

  李長壽一個踉蹌,在凌霄寶殿差點撲在桌上,在小瓊峰上差點翻下搖椅。

  他看著自己心底凝成的那個……巨大、深邃,且蘊含了無邊道韻的字眼,滿腔感動化作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啊,為了正義。

  ……

  「長庚,紅蓮之事你覺得是真是假?」

  那宮殿角落中,秦天柱傳聲問:「這準提聖人竟主動來說此事,莫非是西方教搜尋不到紅蓮蹤跡,想利用咱們?」

  正一臉頹喪的李長壽幽幽嘆了聲:「誰知道呢,洪荒多算計,自遠古至今,各類算計發生了不知多少次。

  太陽星的照耀下,已沒有了新鮮事。」

  玉帝化身仔細琢磨,定聲道:「愛卿這個比喻倒是不錯,那這次紅蓮之事,就全權交給愛卿處置了!」

  李長壽:……

  「陛下,這事小神就彷彿那餡兒餅中的餡兒,不如咱們天庭名義上另派正神,小神在暗中協助。」

  玉帝化身笑道:「愛卿是怕截教那邊不好交代?」

  「並非是不好交代。」李長壽沉吟幾聲,傳聲道,「此時我最擔心的,反而是這事鬧大之後,截教不出來主動解釋。

  截教上上下下,骨子裡都有一股傲氣,更是瞧不上西方教,若西方造謠,截教也懶得分辯……那闡教,有可能就會趁機下手。

  大劫之下,本就各為保身。

  道門雖說一家親,但此前幾萬年,在有心之人的努力下,闡截兩教已是有了間隙,此事不得不防。

  陛下,在破滅掉西方教大部分的積累和實力之前,闡截兩教不宜開戰。」

  玉帝化身沉聲道:「確實是這般道理……難得,愛卿並非一味站在截教一方。」

  李長壽苦笑道:「陛下,不提天庭中的身份,我先是人教弟子,而後是道門弟子。」

  「那就依愛卿所說,此事就讓吾這化身去打頭陣!」

  「陛下您還有其他化身沒?」

  秦天柱納悶道:「自是有的,這個化身莫非已經暴露了?」

  「應當已暴露許久了……」

  「咳。」秦天柱咳了聲,淡然道,「那就將此事明面上交給……魏深末將軍!」

  李長壽心底頓時鬆了口氣。

  還好,玉帝陛下的四號化身不是叫魏振天,不然李長壽真就要懷疑,這玉帝陛下是不是也有點問題了……

  這事,怎麼處置?

  穩一手。

  將大法師暗中請回來,召集人教坐騎天團,要隨時保持足夠去居中調和、威懾應劫三教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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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章 回來了,都回來了!

  「十二品紅蓮?」

  某個偏僻的大千世界,某座莊嚴肅穆的大殿,重重結界遮掩的角落中……

  白澤皺眉輕喃,看了眼面前的李長壽之紙道人,一陣沉吟:

  「此事莫非真是截教在算計?

  從得利的角度來看,而今確實是截教更需這般寶物,但通天教主行事光明磊落,沒道理會偷偷做這般事。

  按通天教主的性情,哪怕這雪蓮種子必須扎根血海,大不了就是萬仙齊出,在血海之中做好大陣。

  憑截教如今的實力,只要聖人不出手,單說聖人弟子,西方教與闡教加起來也是難以撼動截教。」

  「不錯,此事確實疑點頗多。」

  李長壽道:「上古時,那第三顆蓮子落入何人手中,白先生您可知曉?」

  白澤下意識就要掐指推算,又立刻想到如今天機被劫運蒙蔽,只能搖頭。

  「並未聽說過這般事,倒是不知諦聽那邊有沒有消息。」

  「諦聽無法全信。」

  李長壽抱著胳膊琢磨一陣,剛要繼續開口說話,突然輕咦一聲,看向層層結界之外。

  大殿之外飛來數百道流光,在殿前化作一名名包裹在雪白斗篷中的男女,低頭衝入殿內。

  腳步聲如雨打芭蕉,十分悅耳。

  這些身影步伐矯健、氣息沉穩,修為以真仙境居多,最前幾排則是清一色的天仙境,其內混雜幾位金仙。

  在大殿最深處,一道身影伴著漫天花雨緩緩飛來,李長壽定睛一看,這化身差點自焚。

  這?

  玖師叔?

  這才當臨天殿聖女幾年,自己一直在忙碌仙盟之事,一直只憑紙道人感應此地『生靈氣息』是否正常,沒去細看,怎麼就……

  像是變了個人?

  畫風一轉攻勢!

  瞧酒玖,上身淺紅色的內襟小衣依然是不堪重負、天大的罪惡,但比之前少了許多違和之感。

  穿衣風格更是大變,那萬年不變的短衫短裙沒了蹤影,內襟搭配著同色長裙,蓬鬆裙擺在背後拖拽出半丈長……

  那纖細腰肢不堪一握,卻保守地用長裙遮住了大半,玉足套著一雙加厚的『坡跟布靴』,彌補了自己身高上的些許劣勢,讓身段更為自然、更加和諧。

  再有那淡淡的妝容、高高盤起的秀髮,被薄面紗遮住卻依然醒目的紅唇,修長白皙的脖頸,帶著些酒意、略顯慵懶的雙眸……

  李長壽當真要問——

  有此聖女,臨天殿何愁不興?

  裙擺飄舞、紅紗落下,伴著少許仙光,酒玖已斜坐在了一方軟榻中,受著下方那數百道身影單膝跪地之禮……

  有些倦怠的嗓音自她唇齒而來,傳遍殿內各處:

  「北司各分殿可有要事?」

  下方立刻有一名中年道者站起身來,躬身稟告著臨天殿日常事務。

  靠後位置,有不少年輕道者忍不住抬頭,去偷偷看一眼寶座上的倩影,隨之又立刻低頭,像是多看半瞬雙眼就要不保一般。

  李長壽讚嘆道:「這般成長速度,當真讓人驚嘆。」

  白澤含笑點頭,笑道:

  「按照水神此前所說,我們已做了各方調整,完全按照一個正義仙宗的方式來打造臨天殿,用修道理想和豐富的修道資源,吸引他們加入臨天殿。

  又受水神大人超級天兵計劃啟發,我們也將聖女玖仙子,塑造成了咱們臨天殿招人的門面,效果果然十分不錯!」

  「是嗎?」

  李長壽笑了笑,並未糾正白澤的話語,多看了幾眼酒師叔,也是有些恍神。

  想不到,酒玖師叔還能有如此大的進步空間!

  只有束縛起自身特別突出的一點,才能完成全方位的提升。

  大道使然,道與自然。

  李長壽也是真沒想到,自己欣賞下仙子美景,還能有所感悟……

  「白先生,你可有化身之法?」

  白澤笑道:「在洪荒行走這般多年,如何能沒有化身神通?」

  「留個化身在此地,隨我一同血海轉轉吧。」

  「善。」白澤答應的很痛快,身形朝著側旁橫邁一步,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殘影。

  這殘影迅速凝實,化作了白澤的形貌,而後化身、本體一同拱手,對李長壽行禮。

  「若不仔細分辨,當真辯不出白先生化身與本體的不同。」

  李長壽象徵性地『表揚』一句,身形化作紙人,飄去了白澤化身的袖中,繼續留守此地。

  李長壽又叮囑道:「白先生路上謹慎些,莫要太依賴自己的神通。」

  「水神放心。」白澤溫聲道,「我定會安穩地趕回去,盡量不耽誤五部洲的大事……」

  ……

  跟白澤又聊了幾句,心神挪回小瓊峰。

  李長壽此時正在地下密室,低頭看了眼已沒了仙霧的沐浴木桶,給身周的清水加了點溫度。

  泡個澡,快速修復下因天罰受損的道軀。

  紅蓮之事,老師讓自己『去』,又並未告訴自己要『去』到哪般程度……

  每次都是這般,老師也當真太信任他了!

  紅蓮到底是誰的算計?

  假如紅蓮並非通天教主所放,那自己的目標應該是去毀掉紅蓮,或是奪下紅蓮的控制權。

  這只十二品業障紅蓮,與西方教的十二品金蓮是同等階的寶物,且相互對立,有鎮壓大教教運的功效。

  在當今的洪荒中,這般重寶無比珍貴,哪怕四家大教為此大打出手,李長壽也能理解……

  洪荒重寶,歷來已久。

  其實,無論是不是通天教主栽種的這朵紅蓮,都已不太重要;

  現如今的問題,是截教得到消息後,必然想要這朵紅蓮去鎮壓教運。

  而闡教並不想看到本就萬仙來朝、實力過於豪橫的截教,真能穩固住自身氣運,那今後的大劫,闡教定會面對更大的風險。

  因為一朵不知道誰種下的紅蓮,闡教與截教的矛盾驟然升級。

  而這,正是準提這次算計中,最高明之處……

  虛菩提之事,不過是準提隨口一提,若是能化解就再好不過,天庭不答應也沒什麼額外的損失。

  甚至,稍後還可以將虛菩提培養成為西方教背鍋之人,將香火神國的罪孽,劃到虛菩提名下。

  聖人就是聖人,就算退群邊緣,出手依然如此不凡。

  自己莫說是道境或者臉皮,便是在算計這一塊,距離聖人還差了許多火候。

  「那,我能做什麼?」

  嘩——嘩——

  拿著瓜瓢撩起少許溫水,李長壽蒸乾已恢復瀟灑的長髮,坐在木桶中略微思索。

  老師應是讓自己關鍵時刻橫插一腳,盡力避免闡教和截教爆發大戰,凡事都拖到紫霄宮中議事之後。

  這朵紅蓮,自己是毀還是留?

  如果這個選項擺在自己面前,自己該如何選?

  李長壽仔細捉摸著,分析著紅蓮歸於截教,與被毀或是落入其他勢力手中,後續會出現的各類情形。

  在他個人而言,其實很希望截教能得紅蓮鎮壓教運,自己今後救想救之人時,就多了幾分勝算。

  但若截教得了紅蓮,真正遭殃的會是闡教……

  正如準提聖人在凌霄殿中故意說的那般,截教之內藏污納垢,確實有不少上古生靈帶著業障入教。

  當年通天教主在海外諸仙島講道,趁機混入此間聽道的奸邪狡詐之輩也有少許,都以聖人記名弟子自居,自身的氣運、業障、功德,都歸入了截教大運。

  而今大劫來臨,若是截教能『精簡』一批門人弟子,或許能有更好的處境。

  可惜……

  通天教主師叔九成九做不出這般坑弟子之事。

  多找點幫手,稍後拉架用吧。

  於是,李長壽開始上飛九天、下鑽深海,將自己能請到的非道門高手,盡數問了一遍。

  文淨道人此時尚在西方教做高層,這個暫時沒辦法調動;

  孔宣大姐頭現在不知是在什麼環節,也不宜妄動,能在商部族看好七情轉世身,已是幫了大忙。

  兜率宮的牛哥可以請一請。

  ——如果老君最近不出門,且青牛最近有『檔期』的話。

  李長壽去找了吳剛,吳剛卻因使命在身,無法離開月桂樹太遠。

  姮娥仙子更不用多考慮,她此時相當於被天道軟禁在此地,若是擅離太陰星,天罰應該立馬就到。

  這是受浪前輩的影響,確實沒辦法。

  而作為廣寒宮唯一可以隨時調用的戰力,小玉兔……平時多跳跳舞就挺好的,鬥法還是算了。

  龍族,算是李長壽此時唯一能指望的洪荒大戶了。

  李長壽開啟藏在東海水晶宮附近的一具紙道人,化作天庭水神的模樣,帶著自己獨有的道韻,施展水遁趕去水晶宮中。

  尚未抵達宮門,已有幾位龍族長老感應到李長壽氣息,主動外出相迎。

  龍族對李長壽自是無比感激。

  李長壽從幫龍族用香火供奉之法改善氣運,一直到『海神』時期,幫龍族爭取神位、扶龍族一步步投靠天庭,又協助龍族鎮壓東海海眼……

  龍族上下,對李長壽都是抱有一顆感恩之心。

  甚至只要水神大人開口,大批妙齡龍女都願做水神府的侍女,可以夜夜笙歌的那種。

  走過珍寶玉石鋪就的地面,到了那做空曠且枯燥的大殿中,伴著海女奏出的徐徐仙樂,東海龍王已是等在高台之下。

  兩神碰面,互做道揖。

  龍王爺邀李長壽去了高台之上,有海女搬來一張鑲滿了珍寶的座椅,就放在龍王寶座側旁。

  互相寒暄幾句,東海龍王就道:「水神您來龍宮來的少了!」

  「天庭事務繁忙,還要兼顧人教教務,當真讓我力不從心,抽不開時間。」

  李長壽嘆了口氣,隨之就開門尖山,說明來意。

  一時間,東海龍王那龍首面容上滿是為難。

  「水神您莫說是借一批高手,便是將龍宮高手盡數調去都是無妨。

  可您要去居中調停可能出現的闡、截矛盾……

  道門三教,龍族當真招惹不起,這萬一要是被哪一方嫉恨上,龍族恐危矣。」

  李長壽笑道:「龍王放心就是,我以天庭的名義調一批龍族高手,所站立場乃是天庭,而非龍族。

  再有,如今大劫劫運剛起不過數十年,道祖老爺召集六位聖人老爺去紫霄宮的日子尚在遠處,幾位聖人老爺何等英明神武,如何能讓兩教的聖人弟子真打起來?

  其實就是走個過場,為天庭壯壯聲威,提升一些天庭在此事上的話語權。」

  「這個……」

  東海龍王一陣沉吟。

  若李長壽說借兵去攻打靈山,龍王都不會有半分遲疑,但涉及到道門家務事,龍王當真顧慮頗多。

  東海龍王也是洪荒老生靈了,此時一言就問到了關鍵點:

  「水神,那十二品紅蓮,最終是要毀了還是如何?」

  ——這是在問人教的態度,是站闡教還是站截教。

  李長壽道:「此事需具體情形具體分析,尚且無法給龍王爺準確的答覆。

  但身為道門弟子,肯定不想見到道門實力損於內耗。」

  「善。」東海龍王扶鬚思索一陣,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

  第一部分強援,就此敲定!

  李長壽自是不會只做這些。

  他提前去地府之中,與幾位閻君商量有關血蓮之事,得了地府巫族支持,又召回了跑去三千世界遊山玩水的眾魔兵。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跟大法師順利取得了聯繫,得了大法師應允,會及時趕回五部洲之地。

  後面的事,就是博弈與算計了。

  本著實事求是的原則,李長壽派遣紙道人進入血海之中,開始調查此時血海內的情形。

  不過半日功夫,他就與西方教的兩撥高手遭遇,不過都是李長壽遠遠遁走,並未爆發衝突。

  血海這時,比李長壽原本想的還要熱鬧。

  在其內無目的的逛蕩了三日,李長壽遇到了不知多少高手,甚至還捕捉到了不少熟悉的氣息。

  比如,那已經得到西方教給的消息、開始變得興奮起來的修羅族,族內高手傾巢而出!

  他們幾乎要把血海翻過來,每個旮沓都不放過,瘋狂找尋那朵紅蓮的蹤跡。

  西方教眾高手也並未退去,依然在各處搜查,想『撿漏』的戰略意圖無比明顯。

  若是得不到十二品紅蓮,西方教可美其名曰,他們全力幫了修羅族,逼修羅族感恩戴德;

  若是能得十二品紅蓮,自然是『此寶與我西方有緣』,修羅族在今後要被壓迫的更慘。

  除此之外,截教已有高手關注此地,闡教亦然。

  李長壽沉思許久,也無法確定接下來事情會朝著哪個方向發展。

  他又花費了五日光影,讓天庭十萬精銳大軍、連同地府三十萬陰差鬼兵,駐紮在了血海邊緣。

  大批龍族高手、巫族高手,就混雜在此間。

  以靜制動、作壁上觀。

  又幾日後,白澤踩著水藍色的波痕,自幽冥界天邊緩緩飛來,落入天庭地府聯軍的駐紮之地。

  李長壽見到白澤,心底就落穩了許多,通知金翅大鵬,以及自己此前約好的青牛,趕來血海。

  真・坐騎能頂半邊天!

  這次不能依靠闡教和截教,必須自己解決了。

  然而,李長壽和白澤說話不過五句。

  唳——

  天邊忽而傳來一聲高啼,李長壽笑著為白澤介紹人教新成員,但話剛開口,說了句『白先生』,卻見身旁已沒了人影。

  再定睛一瞧,卻見白澤已經化作了瑞獸之姿,邁著上流的步伐,自遠處緩緩走來。

  他要親手捍衛,人教第一坐騎這個稱號!

  ……

  「最近這地府頗不安生吶。」

  輪迴塔,站在窗前遠遠眺望血海的青年道者,有些不走心地問了句。

  縮在角落的諦聽張開雙眼,道:「都是因那株紅蓮,幽冥界怕是要出大事了。」

  青年道者卻不以為意,對著遠處幽冥界低矮的天邊微微出神。

  「諦聽你說,這次水神怎麼贏?」

  諦聽禁不住翻了個白眼,道:「還想著跟人水神算計呢?主人您就不能消停消停。」

  「哼!」

  青年道者一拂衣袖,「我不過是有些疑惑,此地之外的事都已與我無關,聽你的去!」

  諦聽咧嘴做了個鬼臉,隨後繼續閉上雙眼,監聽三界萬靈,監察血海各處。

  牠,也在找那株紅蓮的蹤跡。

  若是能搶先一步尋到,從而賣個人情給天庭水神,那才是真的大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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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一章 風雲匯紅蓮,闡截起暗爭

  崑崙山除卻是聖人道場玉虛宮之所在,也是洪荒著名的散修聚集之地。

  此地修行的眾多老神仙,大多與闡教沒有直接關聯,畢竟闡教收徒門檻相當高,並非尋常金仙就能企及。

  此地修行的不少仙人,都是耳聰目明、消息靈通之輩,與中神州各大坊鎮、各大宗門,都有密切的聯繫。

  所以,崑崙山漸漸成了洪荒小道消息集合地,各個峰頭那近乎每日不停的仙宴,成了最好的仙神交際場。

  度厄,老名流了。

  最近這半個月,洪荒之中有關【十二品紅蓮即將現世】的消息,九成都是源自於此。

  最初大半仙人都當這是假消息。

  洪荒太大,類似的傳聞每日都有許多,難辨真偽。

  但當度仙門祖師、人教聖人老爺記名弟子——度厄真人,一次酒後開口,事情就變得不一樣了。

  『這消息還能有假?

  貧道找不少好友打聽過了,十二品紅蓮確實即將出世,此物可鎮壓大教教運!

  貧道在截教的幾位好友都趕去血海之中搜尋了,各位莫要多問,此事也莫要外傳,免得給貧道那幾位好友增什麼事端,貧道可是答應了他們要守口如瓶。』

  於是,【十二品紅蓮即將現世】之事,幾日內傳遍了洪荒五部洲各大仙門,以及就近的數十座大千世界。

  各大仙門的高手、洪荒五部洲內的散修,朝血海蜂擁而去,讓地府不得不嚴陣以待,也讓天庭只能再次增兵。

  還好,李長壽未調查消息來源……

  血海中的高手一多,事情就變得複雜了起來。

  各路散修、仙宗來人數量雖多,但大多都是各自為戰,遇到好處湊一湊,遭遇麻煩自會一哄而散;

  修羅族將血海視作自身家園,更是對十二品紅蓮無比看重,敵視一切前來血海之中搜尋紅蓮蹤跡的煉氣士。

  雖然,他們也沒紅蓮的準確消息。

  雙方已開始爆發鬥法,煉氣士一方都是接戰急退,誰都不願死鬥。

  西方教、闡教、截教倒是開始約束弟子,尤其是西方教,大半高手都已回返靈山,並未在血海中繼續摻和。

  這讓李長壽最近幾日不得不懷疑,這西方教會不會已經尋到了十二品紅蓮,卻故意不拿,想借此讓道門三教起爭執。

  可這般至寶,對外宣稱『貧瘠』的西方教,如何會不去拿?

  又或是,因某些原因,無法取出那只血蓮,所以西方教選擇放棄,再將消息傳開,借此算計?

  這個解釋倒是最合理的。

  頭疼,李長壽現在的唯一感覺,就是頗為頭疼。

  血海邊緣,二十萬精銳天兵駐紮的大陣中,他正在營帳內來回踱步。

  主位上,蓄著大鬍鬚的天庭主將魏深末抬手扶鬚,用粗狂的嗓音道:

  「水神,闡教和截教的仙人還未來找你嗎?」

  玉帝這第四號化身,明顯也是花費了一些心血,從外形相貌、用詞習慣,都盡量避免讓人聯想到天庭玉帝。

  他如此一問,李長壽停下步伐,坐回了側旁『軍師位』,嘆道:「這倒是能佐證,我所交之友都還不錯。」

  「哦?」魏深末扶了下頭上的仙盔,「為何會這般說?」

  李長壽道:「咱們來此地已過六日,截教、闡教與我相熟的仙人都未現身,應當就是怕我難做。」

  魏深末發出一陣豪邁的大笑聲,言道:「確實是這般,本元帥原本還以為,咱們剛到此處,就會有兩教高手前來與你碰面。

  本元帥此前還擔心,會不會在這裡打起來。」

  「不會,元帥放心就是,大家心裡都有數……嗯?」

  仙識突然捕捉到,在東、西兩個方向,各有一道流光朝天兵大營疾射而來,其內包裹著兩只玉符。

  這……

  剛誇完,兩邊就來信了?

  突見一道金光極快地閃過,兩只玉符離著營地還有千里,就被這金光捕獲。

  少頃,帳門打開,一身黃金鎖子甲的金翅大鵬邁步入內,將兩只玉符捧到李長壽面前。

  「老師,已查過了,未有機巧算計!」

  「善。」李長壽答應一聲,看似從容地接過玉符,實際上心底依然帶著八成警惕。

  讀罷玉符中的訊息,李長壽的白眉先是緊皺,而後舒緩,低聲道:「金鵬,勞煩你繼續在外巡查。」

  「是!」

  金翅大鵬鳥拱手行禮,轉身匆匆而去,精神十分飽滿。

  玉帝化身魏深末起身來問:「怎樣了?」

  李長壽將其中一枚玉符遞給魏深末,另一枚玉符收入袖中,笑道:「元帥,這個就莫看了。」

  魏深末眼前一亮,笑道:「是雲霄仙子送來的?」

  「嗯。」李長壽輕輕舒了口氣,「她讓我安心處置此地之事,她也知我處境為難,勸我莫要因私情而動搖自身立場。

  還說,稍後她若奉師命,前來血海之中爭奪十二品紅蓮,也會盡力勸誡同門勿要輕啟戰端。」

  魏深末讚道:「當真是個識大體的仙子,水神何不早早迎娶?」

  「還早,還早。」李長壽忙道,「元帥先看闡教來信,這是赤精子師兄發來的信件。」

  「讓本元帥看看。」魏深末挽起衣袖,仙識探入其中仔細讀了一遍。

  「水神,這其實也沒說什麼,只是在問紅蓮之事是真是假。」

  李長壽道:「關鍵在最後一句。」

  「嗯?」魏深末又看了幾眼,細細品味。

  【若此事為真,還請長庚師弟早做定奪。】

  「闡教這是要你表態啊。」

  魏深末將玉符扔到了書案上,雙手叉開扶著案邊,又道:「看他們此信的措辭,都算客氣,也尊禮數,算是給足了水神你顏面。

  但偏偏又有一封來自雲霄仙子的書信,此時姑且當作是截教的態度。

  兩相對比,親疏遠近立分。」

  李長壽笑著問:「元帥似乎喜歡截教多一些?」

  魏深末吐槽一句:「還不是被你帶的!」

  而後兩人相視而笑,開始商議對策,如何寫給闡教的回信。

  半個時辰後,白澤保持著瑞獸之姿,從天邊飛來,身旁還有一名戴著牛鼻環的壯漢,卻是去血海中完成初步探查的『人教坐騎小分隊』。

  為何不帶金翅大鵬鳥一同過去?

  其實,幾日前,金翅大鵬鳥主動以晚輩自居,想馱著白澤和青牛兩位『前輩』,一同去血海之中探查。

  但……

  他實在太快了。

  金翅大鵬鳥的極速太過嚇人,在血海之中也絲毫不受影響,但如此一來,白澤來不及感應前面是危是安,金翅大鵬鳥就直接撞上去了。

  且飛得太快,也無法探查得仔細,反倒有些得不償失。

  於是,金翅大鵬鳥只能含淚揮手,送別兩位洪荒坐騎行業中的翹楚,主動請命在天兵大營周圍巡邏。

  不多時,保持著上流瑞獸姿態的白澤,與人形的金翅大鵬鳥、青牛,一同進了主帳。

  李長壽向前迎接,請青牛與金翅大鵬鳥入座,白澤則自顧自地走到了李長壽的座椅後面,優雅地趴了下去。

  某不配擁有坐騎的天兵主帥出聲道:「兩位可有什麼發現?」

  青牛搖搖頭:「各處都十分糟亂,每個角落都搜查過了,毫無業障紅蓮的蹤影。」

  白澤沉吟一聲,又道:「這會不會,是西方教故意擾亂視聽之計?」

  「咳。」李長壽抬手咳了聲,笑道:「此事應當是真的。

  那時地府輪迴塔之事剛剛解決,我因直面聖人威壓,又算計籌謀太多,心神有些支撐不住,十分疲累……」

  「水神!」

  魏深末目中滿是慚愧,起身拱手道:「為天下蒼生奔波,辛苦了!」

  白澤扭頭不忍直視,一旁的金翅大鵬鳥目中滿是崇拜,青牛也是頗為認可地點點頭。

  在拯救蒼生搖人平事這一塊,李長壽確實擁有極其豐富的經驗。

  李長壽苦笑道:「先說正事,我並非在賣慘。

  那次我迷濛中睡了過去,心神也放鬆了下來,有一縷天道之力趁虛而入,在我心底凝出了這般畫面。」

  李長壽左手張開,掌心湧出淡淡雲霧,其內現出自己夢中所見的情形。

  血蓮與老道。

  魏深末納悶道:「那時,水神為何不去除掉這血蓮?」

  「我擔心是大劫在故意引誘。」李長壽正色道,「且忙著組建仙盟,也分不開身,若要毀掉這般血蓮,天道直接降下天罰就是,何須我出手?」

  魏深末深以為然,點頭嘆道:「水神確實分身乏術。」

  白澤卻道:「天道示下之事,還可如此無視?」

  李長壽嘆道:「兩次了,功德都沒結,這做起事來,當真少了幾分心勁兒。」

  轟隆隆!

  頭頂突然傳來悶雷聲,李長壽趕緊改口:

  「為天地穩定,為生靈安康,哪怕沒有功德又有何妨?

  白先生,莫要再提什麼功德之事了!」

  白澤的山羊鬍一陣抖動,隨後低頭認了下來,眼神有點小幽怨。

  魏深末將話題拉回了正事上,憂心道:

  「既找不到紅蓮的蹤跡,咱們當如何應對當前之局?

  如今越來越多的煉氣士趕來血海,與修羅族衝突不斷,多耽誤幾日,局勢怕是要失控。」

  李長壽道:「元帥莫急,思路必須保持清晰,不可慌亂。

  第一,要繼續搜尋紅蓮的下落,稍後咱們去見一見地藏和諦聽,看那只能聽三界生靈心聲的神獸,能否給咱們帶來些好消息。

  第二,天庭需對外發出告示,庇護地府。

  血海可以亂,但地府乃輪迴之地,絕不能生亂。

  第三,就是想辦法將闡教和截教仙拉到一起,將此事說開,談下條件。

  首先要確保,這朵紅蓮要被天庭和道門掌控,要毀要留再行商議。

  事不宜遲,元帥,我等先去輪迴塔找那諦聽。」

  「我也同去。」魏深末站起身來,「輪迴塔反正也不遠。」

  李長壽痛快答應了下來,轉身就……就……有些不解地歪了下頭。

  只見,一直保持著瑞獸之姿的白澤,此時正邁著優雅的白澤步,身周流光溢彩,頭頂的彩羽閃爍七彩霞光。

  上古瑞獸,趨吉避凶,十大妖帥,實可謂大賢之首選坐騎。

  出門若是坐在這瑞獸背上,往來笑談何庸人,一字一語俱真言。

  突出的,就是一個排面。

  李長壽心底輕笑了聲,剛要邁步向前,側旁金光閃爍,卻見那金翅大鵬化作兩丈長短的本體,背後凝成一只玉質的蒲團。

  始鳳之子,身居極速,天庭元帥,當真不愧是急速坐騎的首選。

  出門若是坐在這金鵬背上,千萬里瞬息可過,笑談間殺敵萬千。

  突出的,就是一個極速。

  此時,金翅大鵬鳥與白澤單眼對視,前者目中帶著尊敬也帶著一股衝勁兒,後者目中十分自信……

  李長壽:……

  真的,坐騎出現『修羅場』情節,是他真沒想到的。

  一個是智囊,一個是武將,他要什麼坐騎?自己不會遁嗎?

  此時該如何選?

  總不能劈個叉……

  「咳。」李長壽假裝咳嗽一聲,側旁卻突然傳來一聲溫柔的牛叫。

  哞~

  卻見一直保持壯漢模樣的青牛,此刻化出本體,對李長壽招呼一聲:「聖人老爺才有的待遇,不來體驗一把?」

  李長壽輕笑了聲,拱拱手,小心翼翼地跳到了青牛背上,也算暫時為李長壽解了圍。

  前方金光閃爍、霞光收斂,卻是白澤和金翅大鵬鳥同時恢復人形,相視而笑,一起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讓本來還猶豫選左還是選右的魏深末,有些尷尬地蹭了蹭鼻尖。

  只能駕雲跟上去了。

  ……

  中神州,乾元山金光洞。

  兩朵白雲自西北方向疾飛而來,其上載著兩位老道,一人是赤精子,一人是黃龍道人。

  入得護山大陣,趕到金光洞前,洞內已是有三道身影迎了出來。

  翩翩少年靈珠子向前見禮,沉默寡言玉鼎真人微微皺眉。

  一身紅袍分外顯眼的太乙真人,嘴角帶著無奈的笑意,似是早就料定赤精子會來此地,嘆道:「師兄,你果然還是來了。」

  赤精子正色道:「師弟你可知發生了何事?」

  「無非就是十二品紅蓮。」太乙真人嘴角一撇,「先說好,我跟李長庚也不算太熟,關係不算太鐵,莫要讓我去找他遊說。」

  赤精子聞言眉頭輕皺,道:「此事一來關係到咱們闡教教運,二來關係到天地安穩,必須慎重以待。」

  玉鼎真人卻道:「咱們不缺鎮壓教運的重寶。」

  赤精子又道:「但依大師兄的意思……這次大劫,哪怕西方教整個覆滅,也不夠填劫運。」

  黃龍嘆道:「此事當真有些麻煩。」

  太乙真人淡然道:「咱們又不缺寶物,旁觀就是了。

  真要想跟截教鬥法,彼此面對面、搶一個先手、罵一些粗鄙之語,這些都無可厚非,死道友不死貧道。

  但給截教暗中使絆子……這就有點,嘖。

  大師兄是不是也被燃燈副教主影響到了?咱們跟截教之間,當真就必須要你死我活?」

  赤精子默然無語,黃龍真人想解釋,一想到自己跟趙公明喝酒作樂的歲月,也只能輕輕一嘆。

  玉鼎真人道:「此時莫要給長庚傳信,不然只會讓長庚難做。」

  「為何?」赤精子道,「來時為兄已修書一封,用玉符送去了幽冥界。」

  「那還鬥個什麼。」太乙真人禁不住吐槽一句,「能判定輸贏之人都被推到了截教。」

  「這?」赤精子略微不明。

  「唉。」玉鼎真人嘆了聲,「看來,只有去幽冥界走一遭了。」

  與此同時;

  東海深處,千里迷霧包裹的三仙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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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6 01:22:2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二章 姐夫~

  雲台風暖,曲徑留香。

  三仙島一處涼亭中,七道身影或站或坐,清一色截教親傳大弟子。

  各仙此刻的表情不盡相同。

  多寶道人最是淡定,笑瞇瞇地端著一杯熱茶慢慢品味;

  趙公明與金靈聖母略顯急躁,正在涼亭一前一後來回踱步。

  雲霄端坐在涼亭角落,長髮盤雲鬢,身著輕儒裙,面容清冷絕美,卻並未有太多情緒表露,總是一貫的溫柔,注視著自己的兩個妹妹。

  身著淡黃長裙的瓊霄,身著短裙小襖的碧霄,還有那偏愛淺綠紗裙的龜靈聖母,三位仙子聚在涼亭正中石桌兩側,瓊霄和碧霄正執棋對弈,龜靈聖母正在旁邊『指指點點』……

  她們三人表情最是放鬆,似乎此間之事與她們無關。

  『噠噠』清脆的落子聲,混著隨風而來的鳥語蟲鳴,讓涼亭的這個片刻頗為安寧。

  涼亭外,趙公明轉身想說點什麼,但張開嘴只是發出一聲嘆息,繼續背著手踱步。

  瓊霄一雙妙目注視著棋局,纖指捏著一顆圓潤的棋子,笑道:

  「大哥你有話說就是了,咱們是在這裡商量對策,若什麼都不說,那還怎麼商量?」

  「唉……」

  趙公明嘆道:「這事能怎麼說?

  長庚跟咱們交情不錯,但他畢竟是人教弟子,且要執掌這次大劫……

  我其實知曉,長庚一直擔心咱們入劫,但凡有撈功德之事,都會喊上你我一同,為的就是在大劫中多點安身的保障。

  他為咱們截教做的已夠多了,咱們總不能凡事都依賴長庚。」

  「嗯……呀?」

  一身淺綠薄裙的龜靈聖母驚奇道:「還有撿功德的這般好事呢?」

  瓊霄翻了個白眼,與碧霄的表情如出一轍,嫌棄中帶著一點得意。

  瓊霄道:「我反正沒碰到過幾次。」

  碧霄道:「就是,就是!人教的弟子都老偏心了!」

  側旁,多寶道人笑瞇了眼,剛想調侃兩句,又下意識看了眼雲霄……

  忍一手,忍一手。

  身為截教大師兄,要注意點自身風範和言語的嚴謹性。

  龜靈聖母仔細想了想,小聲問:「咱們不是商量如何奪那血海紅蓮嗎?為何反倒糾結在長庚師弟這裡了?」

  趙公明解釋道:

  「那紅蓮之事若確實屬實,咱們定要爭上一爭。

  闡教那邊八成也會出手爭奪,這點無可厚非,沒道理說這般寶物非咱們截教不可。

  如此一來,長庚的態度就顯得很重要了。」

  「不錯。」

  金靈聖母在旁接了一句,抱著玉臂靠在一側的欄杆上;

  她纖美的身段自有幾分天成的嫵媚,可惜被自身那份威壓完全遮掩蓋過。

  聽金靈聖母道:「不跟長庚共事,很難感受到他的厲害之處。

  料敵之先機,判敵之路數,再給出周全的應對之法,便是面對聖人算計,也可憑自身急智周旋一二。

  這般人物,又能隨時借來太清師伯的數件至寶護身,本身更是擁有神鬼莫測的均衡大道,還是現如今大劫主導者,天庭中一言九鼎的權神。

  更有甚者,這位師弟的態度,某種程度上就是大師伯的態度。

  若他被闡教那邊爭取過去,咱們想要奪得那朵紅蓮鎮壓教運,機會將會無比渺茫。」

  龜靈聖母抿嘴眨眼,一陣沉思。

  碧霄小聲嘀咕:「準姐夫已這般厲害了嗎?」

  「大姐。」瓊霄道,「你剛才給他的信中,都說了什麼呀?」

  雲霄柔聲道:「只是讓他不要為難,以人教弟子的立場判斷此事,莫因私情而影響自身判斷。」

  聽聞此言,金靈聖母眉頭輕皺,對此有些不滿,接連反問:

  「雲霄師妹,私情莫非就不重要嗎?

  他與你本就是將成的道侶,為何不能借此爭取他靠向咱們截教這邊?

  你是截教聖人弟子,他是人教聖人弟子,若成天作之合,人教與截教本就應更近一些,如何不能在他那沾點好處?」

  雲霄仙子輕聲道:「師姐或許不知,我與他相交,無所圖,無所為,只是彼此欣喜,相安若雲霞孤雁。

  因我之事,他本就已做了太多不該做之事,我如何能以這段情,再要他有所偏移?」

  金靈聖母目中顯出少許銳意:「師妹,你莫非只顧兩人之情,卻不顧師門之義?」

  「兒女私情歸兒女私情,師門情義歸師門情義,二者為何非要混淆?」

  雲霄站起身來,素白長裙宛若流水般滑動,未留下半分褶皺。

  她溫柔的話語中,卻帶著一股絲毫不讓的堅定:

  「正如我給他的信中所說,稍後若大師兄有令,你我同去血海之中搜尋十二品業障紅蓮,我自會做一名截教弟子該做之事。

  若以私情亂情義,或以情義亂私情,只是二者皆不得。」

  金靈聖母又要開口,趙公明和多寶道人趕緊向前,幾乎同時搶斷。

  趙公明忙道:「我覺得二妹說的有道理,但金靈說的也不錯。」

  「兩位師妹莫要爭吵,莫要爭吵。」多寶道人笑道,「現在紅蓮還未出世,說不定整個事就是西方教的二教主的算計,讓咱們與闡教起爭執。」

  碧霄輕哼了聲:「闡教又不缺鎮壓教運的寶物,跟咱們爭什麼呀。」

  金靈聖母淡然道:「他們自是不想看咱們安生。

  此前我派去血海搜尋紅蓮下落的幾名弟子,都發現了闡教門人的蹤跡。

  假若大劫注定要損三千大教長生仙,闡教自是希望,這三千的份額,都落在咱們截教與西方教身上。」

  「唉。」瓊霄捏著棋子,輕輕敲打著自己的俏臉,「誰又想讓自己或者同門赴死?這也都在情理之中,倒是不必太責怪闡教。」

  多寶道人呵呵笑著:

  「我說各位,你們是不是想的太過靠前了?

  現在八字還沒一撇,就開始想咱們奪來紅蓮能有什麼好處了?

  照為兄說,這次這朵十二品紅蓮,有則最好,無則不憂,反正又不會讓如今的局面變得更差,何必為此心焦?」

  「大師兄你就是說的灑脫!」

  金靈聖母搖搖頭,並未再多說。

  「這樣。」趙公明道,「咱們幾個跟長庚太熟的,這次就不要直接露面,免得長庚尷尬。

  大師兄、龜靈師妹,你們二人不如先去幽冥界,與長庚商談一下此事。

  估摸著,闡教那邊也該派人過去了。」

  「我也去吧,可以嗎姐姐?」

  瓊霄出聲問詢,不忘緩緩落子,只見棋盤之上風雲變幻,一顆顆玉石做就的棋子散發出晶瑩仙光。

  五子連珠,已然獲勝!

  碧霄懊惱地拍拍額頭,這得自小瓊峰的玩物,倒是讓三仙島上多了不少樂趣。

  雲霄仙子思索一二,輕輕頷首,答應了下來。

  六位截教大弟子再次商議了一陣,最終決定由截教大師兄多寶道人,帶內門大弟子龜靈聖母、外門大弟子瓊霄,一同前往幽冥界,找李長壽商議十二品紅蓮之事。

  瓊霄換了身端莊長裙,認真梳洗打扮了下,端得是『明媚照人小仙子,美色無邊俏佳人』。

  待瓊霄收拾妥當,多寶打開土洞,瓊霄、龜靈聖母鑽入其中,三者迅速離了三仙島,趕去幽冥界。

  雲霄走到涼亭邊緣,眺望著天邊,微風吹起她耳畔一縷青絲,藏在柔軟袖中的纖手,正捏著那枚溫熱的銅錢。

  「雲霄師妹。」

  身後傳來一聲輕喚,金靈聖母低聲道:「方才的話語並非對你不滿,你我相識多年,我也知你性子,莫要往心裡去。」

  雲霄回身輕笑,美目盡是笑意。

  趙公明道:「也不知,這十二品紅蓮之事到底是真是假,出現的時機未免太過微妙。」

  「定有人在其後算計。」金靈聖母道,「或是西方教,或是哪位聖人,又或是咱們不知的人物,切莫大意了。」

  雲霄仙子喃喃自語:「也不知他該如何應對。」

  伴著低喃聲,這份掛念隨她目光落在雲上、飄往天邊,轉去了李長壽耳畔。

  ……

  叮!

  叮叮叮——

  輪迴塔,通往頂層的木梯上。

  那只將自己身形縮小了大半的青毛大狗,正端著擺滿了茶杯的托盤,一步三哆嗦、慢慢爬到了頂樓。

  諦聽先跑到了李長壽身旁,用仙力遞上一杯茶,口中呵呵笑著:「水神大人您喝茶,喝茶。」

  地藏額頭蹦起一根青筋。

  隨後,諦聽腳下一轉,跑到白澤面前蹲坐,兩隻前爪捧著一杯茶:「白澤大人,您喝茶,喝茶。」

  地藏額頭蹦起十字青筋。

  諦聽猶自不覺,用仙力將兩杯茶推給了金翅大鵬鳥和魏深末,溫聲說著:「寒舍簡陋,兩位元帥大人辛苦。」

  兩位天庭元帥出聲道謝。

  終於!

  諦聽渾身顫抖著,將最後一杯茶水,哆哆嗦嗦捧到了青牛化作的壯漢面前。

  「前、前輩,喝茶!

  三界當坐騎的,都想混到您這般層次,能馱聖人老爺到處威武!」

  青牛淡定地笑著,接過茶杯,抬手摸了摸諦聽的腦袋。

  瞬間,諦聽青白長毛都染上了一點點粉紅,噠噠跑到李長壽身後,整隻神獸人立而起,幫水神大人捶背。

  魏深末皺眉看著這一幕,略微有點……

  呆。

  這就是那頭,能聽三界萬靈心聲的神獸諦聽?

  嚓、嚓,嚓嚓!

  還有那邊,正磨刀架鐵鍋的青年道者,當真就是前任化身上次在幽冥界所見,還被他感動了一把的輪迴塔之主——地藏?

  「呃。」魏深末禁不住揉了揉眉心,略微有點不適應。

  李長壽緩聲道:「諦聽可知紅蓮之事?」

  諦聽忙道:「水神大人,這紅蓮之事應當是真的,但小獸也不知,這紅蓮具體藏在何處。」

  「此前西方教在血海搜查,可有什麼結果?」

  「西方教這次派了……」

  「嗯咳!」

  地藏用力咳嗽一聲,亮起手中短刀。

  諦聽哆嗦了幾下,扭頭瞪了眼自家主人,隨後繼續說著:「水神大人您別介意,我家主人對西方教還有感情。

  我是絕對不會告訴水神大人您,西方教前後派了數千生靈,從聖人弟子到鴻蒙凶獸、業障大妖,進入血海之中搜查了許久,毫無所得最終離去。

  然後才有了十二品紅蓮即將出世的消息。」

  地藏哼了聲,將手中短刀一扔,淡定地講道:「水神今日不如留下吃個飯,貧道聽聞白澤先生有一手好手藝,不知做過幾次紅燒神獸!」

  諦聽咧咧嘴,跑回了地藏身後,淡定地爬了下來。

  白澤微微一笑:「這般烹飪有傷天和……地藏道友既已列入天道序列,何必再以西方教弟子自居?」

  「原本覺得修道問長生所為此身逍遙,一直到悟的通透,回首才知,一切不過源於兩個字,跟腳。」

  地藏緩聲道:「就如水神一般,自我們踏入一方門戶,修了一門神通,就已是打上了這般脫不去的烙印。

  許多凡人,終其一生走不出數百里方圓;

  而你我仙人,雖可遨遊三千世界,甚至探索混沌之海,卻依然要記得根在哪,不然心就會亂。」

  李長壽豎了個大拇指:「道友最近看來是真的清閒,竟有這般多仙生感悟。」

  「哼。」地藏收起笑意,「今日我定不會助你們尋找十二品紅蓮。」

  「是嗎?」

  李長壽、白澤、青年、魏深末、金翅大鵬鳥的目光,齊齊落在地藏身後。

  那裡,諦聽嘴裡叼著一只木牌,上面畫著幾個歪歪扭扭的大字。

  【地獄,業障凶魂;

  紅蓮正在吸業障】

  「嗯?」

  地藏扭頭看了眼,諦聽嘴邊木牌唰地一聲,被諦聽極快地吞入口中,淡定地咀嚼了幾下。

  「你在吃什麼?」

  「主人,為了表達我對青牛前輩的敬意,我試著琢磨牛族特有的本領,倒嚼一下上次吃過的飯菜。」

  地藏頓時滿臉嫌棄,朝著側旁挪了挪位置。

  李長壽此刻卻站起身來,笑道:「既然地藏道友不肯幫忙,那就算了,咱們走吧。」

  其他四位高手答應一聲,起身對地藏與諦聽告辭。

  地藏並未起身,只是坐在那閉目養神。

  離了輪迴塔,李長壽就是皺眉一陣思索,在想諦聽給的這個法子。

  越琢磨越覺得,此法當真可行。

  若能在十八層地獄中,找到業障足夠多、本身魂魄之力又不算強的凶魂,豈不是就相當於給這股業障之力做了個『標記』?

  而後,只需追尋業障之力的流向,多投放一些『樣本』,或許就能尋到十二品業障紅蓮的下落!

  總比在這裡乾等著強。

  魏深末問:「那諦聽給的提示,是什麼意思?」

  李長壽笑著將自己剛想到的辦法,用洪荒修道語言解釋了一番,除卻白澤之外,其他三位盡皆面露恍然。

  青牛笑道:「這諦聽還真聰明。」

  「應該是地藏在給咱們提醒。」李長壽道,「只不過地藏依然有自己不願意放下的堅持,故這般借諦聽之手。」

  魏深末笑道:「為何不能是諦聽擅自做主?」

  「元帥。」李長壽溫聲道,「那木牌也沒加半點禁制,地藏好歹也是有仙識在的。」

  魏深末拍拍額頭,笑容多是感慨。

  「走吧,咱們去十八層地獄挑……」

  李長壽話語一頓,看向酆都城上空劃過的流光,笑道:

  「分兩路吧,闡教幾位師兄到了。

  勞煩白先生與金鵬拿著我的令牌,去挑選合適的業障魂魄,我在此地接待下幾位師兄。」

  「善。」

  「老師放心!」

  白澤與金翅大鵬鳥各自答應一聲,轉身趕往酆都城輪迴仙島。

  那飛來的幾道流光化作四道身影,正是赤精子、黃龍真人、太乙真人、玉鼎真人,而太乙真人袖中還飛出一道淺影,卻是靈珠子也跟著一同前來。

  黃龍真人似乎是怕氛圍尷尬,剛落地就開始大笑,把洪荒約定俗成嗯社交禮儀,發揮得淋漓盡致。

  雙方各自見禮,魏深末與青牛站在李長壽身後,並未多刷存在感。

  赤精子看了眼太乙真人,後者卻是背著雙手,仰頭看天狀,完全不開腔。

  李長壽主動道:「幾位師兄,應該是為紅蓮之事來的吧。」

  「不錯。」赤精子露出溫和的笑意,剛要繼續開口,他們幾人身側的乾坤突然塌出一只圓坑,其內立刻跳出三道身影。

  在最前面的那微胖道人淡定一笑:「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可真是趕巧了。」

  赤精子略微皺眉,立刻帶幾位闡教仙行禮,口稱『多寶師兄』。

  龜靈聖母與瓊霄並未向前見禮,只是頷首示意。

  人闡截三教代表,就這般猝不及防地碰了面。

  雖然沒有雨在一直下,但氣氛確實不算太融洽。

  李長壽心底斟酌一陣,剛要開口邀請幾人去天兵大營坐而論道……

  「長庚師叔!」

  靈珠子主動跳到李長壽面前,露出天真又爛漫的笑容,「我想回天庭繼續修行一段時日了!」

  「不錯。」李長壽抬手拍拍靈珠子肩頭,鼓勵他道,「不忘上進,放得正果。」

  太乙真人嘴角一撇:「果然,養徒弟就跟養女兒一樣,這都能被拐走。」

  赤精子頓時露出少許笑意。

  截教三位仙人互相對視幾眼,各自感受到了一點點壓力。

  正此時,瓊霄眉眼含笑,動作很自然地跳到李長壽面前,對李長壽微微欠身,又很自然地探出兩根纖手,拉住了李長壽的胳膊。

  潤唇皓齒輕聲震,百靈婉轉酥人心:

  「姐夫~人家也想去天庭玩耍。」

  李長壽渾身一僵、寒毛一根根直立,想掙又不能掙,此時自己每個動作都有可能被過度解讀。

  赤精子、黃龍真人額頭掛滿黑線,下意識看向太乙真人。

  上,不能輸!

  太乙真人立刻後退半步,躲到玉鼎真人背後,嘴裡冒出一句:

  「想啥呢,姮娥可不是我姐!」

  李長壽嘴角瘋狂抽搐,感覺自己莫名就被開團,額頭掛了個危字。

  那兩隻看似摟著他胳膊的小手,此時正在用力掐扭……

  還好,此時在外面活動的只是【高階・本體】紙道人,本體躲在這具紙道人袖中另一具紙道人的袖中,毫無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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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6 01:22:4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三章 有趣的靈魂

  靜。

  天兵大營的主帳內,魏深末在主位正襟危坐,目光左右晃著,仙力運轉都在盡量放緩,生怕鬧出動靜打破了此時的寧靜。

  主帳外,幾名假裝路過的天將,也暗中觀察此地的情形。

  闡教一行與截教一行左右對坐,此時自是以多寶道人為長,而多寶道人正對面的座位空了出來,預計廣成子正在拍『馬』趕來的路上。

  當然,洪荒不流行化雲為馬這種逆向神通。

  李長壽搬了個蒲團,坐在帳內正中間,承受著他這個年紀本不該承受的壓力。

  如果,熊寨的那群憨憨最開始沒有搞事立什麼海神教……

  如果,自己當初沒有抱穩大法師的大腿……

  現在的自己,應該是個實力強一點點的金仙,在小瓊峰無憂無慮地逍遙度日,所需考慮的事也就如何偽裝自身、調戲某娥,養養花、種種樹、煉煉雄心丹、搞搞毒龍酒。

  哪像現在,坐在這三界最大的兩個仙道勢力之間,想著怎麼去平衡兩教,讓大家盡量別打起來。

  那兩股如同磨盤一樣的氣場,正一點點碾著他穩健的體魄……

  又想到剛才,他選擇坐在兩教中間時,瓊霄順勢拉著他一同坐了下來,當真把他嚇出幾滴冷汗。

  小姨子跟姐夫,本來就是容易惹人嫌話!

  關於姮娥的謠言,李長壽很有自信,時間一長就能不攻自破;

  但關於小姨子的謠言,那可是洗刷不清,很容易讓雲霄失了方寸,真的產生誤會……

  李長壽好說歹說,總算是把瓊霄哄去與龜靈聖母挨著;

  ——瓊霄與他其實不熟,她此次故意親近,對闡教示威的成分居多。

  「咳。」

  安靜之中,白澤忍不住站了出來,對著多寶道人、赤精子分別做了個道揖,笑道:

  「各位今日前來,不知具體所為何事?

  咱們總不能一直在這裡杵著,凡事都可商量,但總要先開口說幾句。」

  多寶道人拱拱手,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就是許久未見長庚,來此逛逛,順便找找寶物。

  闡教的師弟們,對血海紅蓮也頗有興趣?」

  赤精子擠了個勉強的微笑,沉吟幾聲,言道:「昔,盤古神開天地,混沌青蓮遭劫,幾顆蓮子落歸天地間各處,化作了幾株十二品蓮花。

  這紅蓮吸納無盡業障,若出世勢必會造成生靈塗炭……須得毀掉才是。」

  瓊霄板著俏臉,脆聲道:

  「道兄這般說話可就有些不對了!

  寶物何分善惡好壞?

  西方教的十二品金蓮乃是功德金蓮,與業障紅蓮相對,他們西方教用功德金蓮鎮壓教運,可平日裡偷雞摸狗、到處作惡。

  莫非,他們做的惡事,因為功德金蓮庇護,就成好事了?」

  赤精子繼續沉吟,卻是答不上話來。

  黃龍真人道:「這並非一件事。」

  「事非一件事,道理卻是一般道理。」瓊霄話鋒一轉,「姐夫你說是不是。」

  李長壽抬頭笑了笑,緩緩點頭,嘆聲道:

  「這般……

  咱們在這裡商量,便是商量出什麼結果,恐怕也難以服眾。

  不如,我以人教執掌教務弟子之名義,邀闡教、截教眾師兄師姐,一同前來血海邊緣,商討有關那朵十二品業障紅蓮之事。

  我定努力調解此事,給大家一個相對公道的說法,如何?」

  玉鼎真人緩緩嘆了口氣,看李長壽的目光滿是敬佩。

  金翅大鵬鳥在旁抹了抹眼角,背著手仰頭輕嘆:「終究還是老師扛下了所有。」

  李長壽:……

  也沒那麼高尚。

  這只能算是,自己平日裡能請動兩教大批高手助陣,所要付出的必要代價。

  多寶道人笑道:「不用另行通知,貧道剛剛已散出了消息,讓閒著無事的師弟師妹盡快前來此地匯合。」

  赤精子也道:「廣成子師兄他們已是在路上,這邊也不用多喊。」

  李長壽嘴角微微抽搐。

  敢情你們見了面就直接開始搖人?!

  今天這一個處理不好,怕是真的要打起來。

  穩一手,稍後先搞個免責聲明,把自己立在『拉架者』的牌坊上;至於能不能成功拉架,那就看自己能力了。

  太乙真人笑道:「截教號稱萬仙來朝,自是人多勢眾,多寶師兄可別喊來千八百聖人弟子。」

  多寶道人笑而不語,雖然很想說一句『我截教承諾不優先出動雲霄師妹』,但考慮到大師兄的威嚴……

  這話還是悶回去比較妥當。

  瓊霄眼珠一轉,站起身來,小聲喊:「姐夫,我去幫你泡杯茶!」

  李長壽對瓊霄眨了眨眼,後者含笑眨了回來,讓李長壽一陣提心吊膽。

  這可不是安分的主……

  白澤及時站了出來,笑道:「瓊霄仙子在這裡歇息就是,哪裡能讓你來動手?貧道去弄些茶水點心,各位稍等。」

  關鍵時刻,還是白先生給力。

  瓊霄鼓了鼓嘴角,意興闌珊地坐回自己的座椅,繼續百無聊賴。

  靜……

  還是那種,就算沒有其他雜音,都能讓李長壽自行腦補夏日午後蟬鳴的『靜』。

  又過了一陣,白澤端著一大盤精緻的點心,送到兩位仙子面前,就風度翩翩退回了角落。

  魏深末小聲問:「水神,咱們要不把主帳拆了,地方擴寬一些?」

  「不錯,稍後人多起來,此地確實有些太窄。」

  李長壽站起身來,笑道:「那輪迴塔倒是個不錯的去處,咱們不如再回去一趟。」

  多寶道人道一聲「善」,闡教幾位仙人也沒意見。

  於是,在沒有徵得地藏同意的前提下,道門一行仙人很自然地就霸佔了輪迴塔頂層,並用芥子乾坤之法,將原本並不算寬敞的頂層空間,臨時化作宏偉的大殿。

  不多時,一位位兩教仙人趕至此地。

  闡教十二金仙來了八位,福德金仙有四五位現身,普通聖人弟子、門人,也來了數十。

  而截教相對來說就複雜許多,大多是按仙島劃分、成批趕來,金鰲島來兩百、九龍島來八十、蓬萊島來一百……等等。

  李長壽想到了上輩子某個笑話:

  【你永遠不知道,一輛五系神車上面能下來多少打手。】

  放在這洪荒世界,這笑話也通用:

  【永遠不要去妄下定論,從截教道場飛出的一朵白雲能站多少仙人!】

  截教弟子這也忒多了點……

  李長壽不禁要問,就算那朵十二品紅蓮被截教取走,當真能鎮住這般教運?

  遠古時期,先一步走到了修行道路前方的前輩高人,若是對一些山草蟲鳥、渾噩靈獸講些淺顯的道與理,助他們開啟靈智,也是有功德可以賺的。

  這就是『點化』。

  李長壽現在就懷疑,截教現在這麼多聖人弟子,是不是通天師叔在遠古時,點化生靈的時候聊『嗨』了,直接就傳了道……

  輪迴塔頂層,地藏黑著臉坐在角落,雙手抱著胳膊,對當前這般情形敢怒而不敢言。

  諦聽顯露出自身『威武霸氣』的神獸真形,趴在地藏身周,閉目裝睡。

  等待雙方仙人集合的期間,為了避免尷尬,李長壽隨便找了個藉口,暫時從此地溜走。

  他與白澤、金翅大鵬鳥,在酆都城外找了個無人的角落,暗戳戳開始地琢磨搜尋紅蓮之法……

  「已經尋到了九十九隻合適的魂魄。」白澤低聲道,「都是自身業障奇多,但生前是凡人。

  但有一點,金鵬此前帶著兩隻魂魄去血海中試過了,魂魄本身容易遭血海污穢侵襲,片刻就會崩散。」

  李長壽想了想,「用些仙法護住他們真靈,咱們只是借他們之力,而非是讓他們魂飛魄散。」

  金翅大鵬鳥道:「老師,這些都是業障纏身之人,便是魂飛魄散也不可惜。」

  「不可。」李長壽正色道,「對方既然已入了十八層地獄,而不是被業火燒盡、天打雷劈,說明還有受苦贖罪的機會,咱們既是仙神,便不可絕生靈的活路。」

  金翅大鵬鳥面露思索,緩緩點頭。

  白澤在袖中拿出一顆粉紅色的透明圓球,其內飄著九十九隻光點。

  「水神,咱們要不要先驗證一下此法是否可行?」

  白澤給了個中肯的建議,「若是可行,稍後跟其他兩教交涉,咱們也就有了更多發聲的機會。」

  李長壽仔細思考了一陣,在袖中取出一隻紙道人,點頭道:「當如此,金鵬帶我化身前去,我與白先生在此地盡量穩固局面,拖延下時間。」

  「是!」

  金翅大鵬鳥答應一聲,與李長壽的紙道人一同,帶著那顆透明圓球,趕去血海。

  李長壽一心二用,立刻與白澤商量起,稍後該如何『主持公道』。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核心觀點絕不能動搖——

  【截教太強了,削弱西方吧。】

  ……

  且說李長壽與金翅大鵬鳥奔赴血海,直接遁入血海深處,找尋合適的放『魂』地點。

  李長壽坐在大鵬背上,在法器中取出六隻滿是業障的魂魄,用仙力包裹魂魄真魂,並在這些魂魄上留下自己一縷道韻,以作辨別之用。

  打量著這六隻拇指大小的魂兒,李長壽不由被其中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男子,勾起了少許興趣。

  看他面黃肌瘦,手無縛雞之力的模樣,也不知犯下了哪般罪行,才會積累這麼多業障,還被扔到十八層地獄受苦。

  李長壽抬手輕點,解開這魂魄束縛,讓他化作了常人大小的虛影,跪坐在自身面前。

  這書生渾身顫抖了一陣,那因為受盡折磨而已經麻木的雙眼,多了幾分色彩……

  「我……受刑夠了?」

  李長壽問:「你可是奸惡之徒?」

  書生抬頭打量了李長壽一眼,表情很平靜,但身體卻放鬆了幾分。

  地獄之中多惡鬼凶魂,鬼差也大多扮作凶惡相,突然見到這般慈眉善目的老神仙,心裡確實沒什麼害怕的情緒。

  他用有些虛弱地嗓音解釋著:「我讀書捧卷十八載,只為能繼承父親的遺志,做一個記事的文吏。」

  「哦?」李長壽眉頭輕皺,莫非有什麼冤假錯案?

  這當真要管一管了。

  李長壽示意金鵬稍微飛慢些,正色道:「那你為何惹來如此多業障?」

  「唉……」

  書生長長一嘆,滿滿的傾訴慾望,苦笑著說一聲:「您是想聽詳細點的實話,還是想聽粗略些的實話,還是想聽我編造的假話?」

  這說話風格,有點意思。

  李長壽笑道:「那就粗略些的實話。」

  「說話太慢。」

  「哦?」李長壽皺眉道,「怎麼就說話太慢惹業障了?」

  書生苦笑連連,「我天生做事就是慢條斯理,不急不緩,而且當幾件事擺在我面前時,我經常會不知所措,不知該怎麼選。

  第一份業障,應該是鄰居家中失火,我最先趕過去,廂房、主屋都有求救聲,我頓時迷茫了,不知道該先救正屋呢,還是先救廂房,是先救老人呢,還是先救孩童……」

  李長壽納悶道:「那為何會有業障?」

  「應該是我一直在猶豫,最後忘記喊人了。」

  李長壽額頭頓時掛滿黑線。

  書生嘆道:「第二份業障,是因鄰居家的大火最後燒了我們一條街,我被趕出城鎮,流離失所,遇到了一個傷兵,他身中數箭,有一支箭都把肩頭射穿了。

  他讓我回城稟告大人,可他完全沒講清楚就昏過去了。

  那到底,我該稟告城主大人呢,還是該稟告將軍大人呢,還是該稟告我能求見到的守備隊長大人呢……

  後來,等我做出選擇的時候,城破了。」

  李長壽:……

  「第三份業障,是因為恨透了自己無能,想去山中遁世、了此餘生,但時運不濟,被一窩女鬼捉住了,她們讓我選擇我先被誰吸陽氣。

  我是該選小白呢,還是該選小芊呢,還是該選阿蘭呢?

  她們最後好像很生氣,當夜去濫殺無辜了,我趁機逃了。

  如今到了地府再想想活著的日子,那次……也是挺遺憾的。」

  「大概懂了。」李長壽嘆了口氣,將其他五隻魂魄放入血海之中、業障濃郁之地,一邊觀察,一邊聽這書生講述他悲慘的一生。

  很快,這諦聽提供的法子,就顯出了效果。

  五隻魂魄、五份業障,果然有朝著同一個方向飄動的趨勢!

  書生的講述聲中,李長壽開始【增加樣本量】,將投放的魂魄增加到三十隻,觀察它們被引動的方向,並在心底那張血海『地圖』,畫下了一個箭頭。

  箭頭畫完,李長壽立刻收回這些魂魄,坐在金翅大鵬背上,轉戰下一個區域。

  如法炮製,畫下了第二個箭頭。

  這兩個箭頭引申出的兩條直線所交一點,就是這份『吸力』的源頭!

  但,李長壽如何能這般武斷地下結論?

  仗著金鵬急速,李長壽開始在血海之中來回穿梭,奔赴四面八方,不斷放置業障魂魄、觀察業障匯聚、飄動的方向,努力排除一切干擾因素。

  最終,在九十九隻箭頭畫好之後,確定了一個狹小的範圍,且李長壽遠遠感受到了一絲玄妙的道韻後……

  那只書生的魂魄幽幽一嘆,講述完了自己短短的一生。

  「仙人。」這書生忍不住問,「您是要放過我呢,還是要將我送回地獄呢,又或者……」

  啪!

  一根手指點彈在了書生額頭,將他再次化作拇指大小,重新封印回了法器之中。

  真・囉嗦鬼。

  李長壽道:「金鵬,你隱藏氣息,躲藏在此地,若有人進入這方圓百里就記下他的氣息,不必阻攔。」

  「是!老師您放心!」

  李長壽緩緩點頭,在金鵬背上閉目養神。

  輪迴塔裡已是劍拔弩張,兩教大手子快要擼袖子開始『切磋』,必須趕過去轉嫁矛盾、輸出西方……

  咳,伸張屬於道門的正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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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6 01:23:0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四章 道門,不戰之約!

  為什麼?

  地藏現如今就想問一句,為什麼?

  為何自己的輪迴塔,就這般成了道門舉行三教大會之地?甚至連半個招呼都不跟他這個輪迴塔主打!

  就那麼隨意,那麼自然,那麼不假思索!

  地藏一直在等,等道門闡截兩教的仙人來齊,那時他就會站出來,對他們低喝一聲:

  『滾出我的輪迴塔!』

  當然,這是心底想的話,喊出來有失風度。

  自己到時說一句『非天道序列正神不得擅入輪迴塔』,就有理有據、令人信服,還能不輕不重地打臉道門眾仙。

  想想就令人愉悅。

  於是,地藏一直在忍耐、在等候,等到輪迴塔內,道門仙人劃區而立,闡教卯足力氣召來了數百門人弟子,截教勸著別來太多最後聚了數千仙人……

  李長壽久不現身,說是跑去血海中找尋紅蓮下落;

  此地少了最關鍵的『潤滑劑』,雙方氣氛開始漸漸僵硬……

  終於。

  都安靜下來了?也沒有新的仙人過來了?

  很好,就是現在!

  地藏雙眼瞇起,一根手指趁諦聽不備,輕輕點在諦聽額頭,暫時封了諦聽的嘴。

  「各位!」

  地藏緩緩站起身來,嘴角露出幾分自信的微笑,雙目之中星光綻放。

  「你們……」

  顫,自己的喉間在輕顫。

  地藏驀然心驚,突然感覺到一股排山倒海的壓力,自正前方那烏壓壓的人群壓來,讓他道心近乎凝固!

  這、這是何等強橫的威壓……

  看闡教!

  擊鐘仙人坐首位,十二金仙自相安。

  列座盡有福緣在,道承玉清法正玄。

  再看截教!

  幾大弟子威名伴,侍聖大仙莫等閒。

  三千道者聆大道,一線生機握掌間。

  此刻,因地藏的兩聲呼喊,道門眾仙齊齊看來,就在這臨時開闢的芥子乾坤中,用目光匯聚成了一股洪流,讓地藏這般有天道之力庇護者,心境幾乎崩散!

  此情此景,彷彿就是在詮釋何為【人多,就是可以為所欲為】的硬道理。

  輪迴塔頂彷彿出現了『道門』二字,地藏心底浮現出,自己剛拜師時,兩位老師那接連不斷的長嘆。

  道門未免太過強橫。

  多寶道人笑道:「這位……塔主,有何指教啊?」

  地藏勉強扯了個微笑,不卑不亢地高聲道:

  「此地是第二輪迴,為天道庇護之地,還請各位不要大聲喧鬧,注意場地潔淨!」

  嗯,塔主之威嚴!

  「有勞提醒。」多寶道人笑著答了句,眾仙有些無趣的收回目光。

  地藏點點頭,默默地坐回諦聽身旁,解開了諦聽的封禁,不覺已是後背濕透。

  諦聽把頭埋在爪子中,長尾一甩一甩的,差點就笑出聲。

  赤精子溫聲問:「長庚師弟還未回來嗎?」

  等候多時的白澤,及時站了出來。

  此時白澤已換了身玄色道袍,山羊鬍也修剪的更工整了些,對著兩邊做了個道揖,笑道:

  「水神即將歸來,他已是摸索出了找尋紅蓮之法,回來應當就有好消息帶給各位。」

  此時,李長壽的本體仗著有太極圖遮掩,其實就躲在附近;

  白澤的這句話算是提前做個鋪墊,引他順利出場。

  果然,白澤話音剛落,截教眾仙頓時有沸騰的趨勢;

  闡教眾仙大多很淡定,小部分面露憂色。

  正此時,一聲嘆息響徹輪迴塔頂層,李長壽白髮白袍的身影出現在樓梯口,進入芥子乾坤。

  「長庚師弟!」

  「長庚來了!」

  「長庚,你可是尋到那紅蓮了?」

  李長壽端著浮塵、抬起雙手,朗聲道:

  「諸位師兄師姐、師弟師妹,莫急,莫急,聽我言說一二!

  我只是找到了紅蓮的蹤跡,但有可能,那裡是被人故意設下的陷阱,未能探查明白,就先回返與諸位匯合。

  據我所料,紅蓮尚未到出世之時機,咱們如今就在這血海邊緣守著,定不會讓這紅蓮被旁人奪去!」

  這般話語聲中,李長壽已是走到了兩教仙人的間隔地帶,著重對廣成子與多寶道人做道揖行禮,口稱師兄。

  兩位大師兄也起身還禮,給足了李長壽顏面。

  這時,不少仙人看向李長壽那空蕩蕩的身後……

  當然不是在看他的身體部位。

  兩教不斷有仙人趕來時,天兵天將送來了大批座椅和蒲團,兩教仙人分坐兩側、涇渭分明。

  此時,李長壽身左身右各有一排石椅,此前已坐的滿滿當當。

  太乙真人笑道:「長庚師弟來這邊坐?這裡有些悶了,貧道剛好出去透透氣。」

  「姐夫來我這兒!」

  瓊霄立刻還擊,讓出自己身後的座位,「我站著就是。」

  李長壽頓時露出了……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他自然還是要奉行此前的策略——居中,但不上座。

  廣成子突然出聲,指著他與多寶的座位之間,笑道:

  「長庚你雖入門稍晚,但今日卻全權代表人教,更是有大師伯親令。

  今日咱們闡截兩教之間,或許會有一些意見相左之事,需一位調解者。

  不如就坐此處。」

  廣成子含笑看向多寶道人,問道:「師弟以為如何?」

  「善,大善!」

  多寶道人拍了拍自己的肚腩,自有一種腹有成竹的淡定。

  李長壽暗自皺眉,想著自己接下來的計劃,就要立刻拒絕這般看似不錯的提議。

  被捧得越高,摔下來時也就越慘;

  自己實力不足、修為道境在場中也勉強算作中上,這還必須要感謝截教半數仙人拉低了平均線。

  若真的與兩位大教大師兄平起平坐,那就是四個字——德不配位。

  非穩道可取。

  「多謝兩位師兄偏愛。」

  李長壽又做了個道揖,溫聲道:「師弟我才疏學淺,怕是沒資格做這般調解之人。

  雖老師命我執掌教務,但我們人教也就六個山頭、幾處院落。

  這般大場面,還是要兩位師兄做主,我就搬個蒲團,坐在此間提提建議,兩位師兄以為如何?」

  廣成子笑道:「來坐就是了,誰還不知長庚你能謀擅算?」

  「就是。」多寶道人催促道,「你居中上座,誰人不服?」

  「兩位師兄,此萬萬不可!」

  李長壽剛要講道理、設套路、談感情,身後突然傳來一聲:

  「我看看,這是誰在欺負長庚啊。」

  眾仙循聲看去,卻見李長壽背後,一張陰陽雙魚圖不知從何而來,又是何時出現,有道身影從中緩步而出。

  此是八尺男兒身,長髮隨意披散,眉目不顯鋒銳,略微有些普通的面孔卻是頗為耐看;

  一身蔚藍色長袍,腳踏黑底白紋靴,只是一聲輕笑、一句調侃,就讓人心神安寧。

  闡教仙人見到此人,廣成子立刻做道揖行禮,眾仙都是低頭做揖。

  截教仙人見到此人,卻是有些許喧嘩,但多寶道人咳了聲,周遭各處就安靜了下去,三千仙人用不太整齊的動作,同樣低頭行禮。

  各位仙人出聲呼喊,匯成一句:

  「拜見大師兄。」

  雖有些糟亂,餘音此起彼伏,卻依然能聽出滿滿的敬意。

  玄都,大法師!

  李長壽心底著實鬆了口氣,腰桿都不自覺挺直了些,「師兄!」

  大法師眨了眨眼,含笑點頭。

  側旁,金翅大鵬鳥扛起一只石椅,麻溜的放到了廣成子與多寶道人的座位正中。

  大法師擺擺手,環視周遭,笑嘆:

  「一朵蓮花,就讓道門遭亂至此,讓各位師弟師妹如此著急,何至?

  大教之風何在?

  清正道心又何在?」

  闡截兩教不少仙人面露慚色,不敢與大法師對視。

  大法師邁步向前,坐在正中石椅上,示意側旁多寶、廣成子,以及兩教仙人一同入座。

  李長壽順勢退去角落中,與白澤、青牛對視一眼。

  白澤給李長壽一個疑惑的眼神,李長壽回白澤一道堅定的目光,白澤略微思忖,漸漸露出微笑。

  『都安排好了?』

  『放心,都安排好了。』

  就聽場中……

  廣成子問:「玄都師兄,玄都城近來,戰事可平穩了?」

  「暫時無恙。」

  玄都大法師悠然道:「這次也是長庚喊我喊的緊,說是闡截兩教快因一朵紅蓮打起來了,我也只得匆匆趕回來,看能否幫忙調停。

  據我所瞭解的狀況,截教眾師弟師妹想要這朵紅蓮鎮壓教運,闡教眾師弟師妹又覺得這紅蓮是天地間業障的集合,會引來災禍。

  可是這般?」

  多寶道人正色道:「確實如此。」

  「不錯。」廣成子接道,「十二品業障紅蓮本就與冥河老祖有關,切莫被這凶人有機可趁。」

  多寶道人剛要反駁,玄都大法師卻抬手阻止。

  大法師問:「兩位師叔可有令諭?」

  多寶道人與廣成子同時息聲,各自坐在石椅上保持沉默。

  「唉。」大法師嘆道,「兩位師叔都未說如何處置,你們就召集各位師弟師妹聚在此處……

  為何如此心急?焉知這不是算計?」

  多寶道人笑道:「大師兄教訓的是。

  只不過,大劫即將來臨,我截教未有一件可以鎮壓氣運的寶物,這才有些著急了……

  還請大師兄多多相助!」

  廣成子皺眉道:「紅蓮本就是業障凝聚而成,如何能用此寶鎮壓教運?」

  多寶道人寸步不讓:「十二品紅蓮與那十二品金蓮一般跟腳,如何不能鎮壓教運?」

  「不錯!」

  有截教仙人站起身來,朗聲道:「十二品紅蓮本就在上古時,鎮壓過修羅族氣運!

  我們截教所圖不多,就是想在大劫之中少受些損傷,僅此罷了,並未針對闡教!」

  闡教一方,也有仙人立刻起身回道:「其他不論,單單只是截教如此多的聖人弟子,這紅蓮怕也鎮不住吧?」

  有名脾氣火爆的女仙出聲呵斥:「你這人,說話怎得這般難聽?

  我截教上下一心,同門情同手足,所缺不過鎮壓氣運之寶!」

  「紅蓮有傷天和,為天道所不容,如何能讓它順利現世,又如何能用它鎮壓教運?

  這、這不合規矩麼這!」

  「寶物豈有好壞,神通何辯正邪?」

  「不錯!

  闡教今日迫切想要阻擾我等,莫非是想看我截教笑話?

  還是想,讓我們截教仙在大劫時多死一些,幫你們闡教填了劫運?」

  「咱們都是道門弟子,何必如此爭執?」

  「呸!早就看你們不順眼,今日就!」

  嗡——

  一抹黑白相間的光暈,自大法師身周爆發,如波浪般洗蕩各處,把這場即將爆發的兩教衝突,硬生生壓了回去,讓輪迴塔頂層再次陷入了寂靜。

  大法師笑道:「長庚躲哪去了?該你出手了。」

  「師兄,我在這!」

  李長壽自角落中答應一聲,邁步轉了出來。

  大法師笑容漸漸收斂,冷聲道:「剛剛出言爭吵,且不斷將火氣上拱之人,你可記下了?」

  李長壽朗聲道:「都記下了!」

  「事後詳查,可有西方教安插之奸細。」

  玄都大法師淡淡地道了句,面容不怒而威,讓此間大半仙人道心輕顫。

  隨之,大法師的身形靠在椅背上,鬆弛的嗓音傳遍各處:

  「道門三教,本是一家。

  闡教、截教、人教,各自不過是教義不同,兩位師叔當年確實有過幾次有關收徒之事的爭執,但從未有過對立。

  為何到了今日,各位師弟師妹如此針鋒相對?

  你們捫心自問,可對得起頭頂這個道字?」

  眾仙一陣默然。

  大法師見自己已經鎮住全場,就將主導權踢了出去。

  「長庚,且說你眼中有關紅蓮之事。」

  「尊師兄令,請修為同門聽我一言!」

  李長壽對著四面八方拱手行禮,端著拂塵向前邁出兩步,朗聲道:

  「今日,我不提西方教如何如何,只因那西方教的面目,大家理應都已明瞭!

  今日,我也不提闡截兩教應當如何和平相處,大劫在前,劫數未定,誰都不知紫霄宮六位聖人老爺齊聚之後,到底會發生什麼。

  但,假若就因這朵紅蓮,闡教截教大打出手,這未免太過令人恥笑。

  若剛才真的打起來,到底合了誰的心,稱了誰的意?

  折損的,又是誰的親朋好友,誰的道侶同門?

  此時正在大劫之中,各位又如何判斷,自己此時是否已經被劫運影響?

  憑著一腔熱血、喊著為教捐軀,到頭來不過是化作劫灰,損了自身大教之運,折了道門氣運!

  各位莫非想讓這朵紅蓮,成為道門由盛轉衰的契機?」

  群仙默然。

  太乙真人嘆道:「可惜的是,看當前情形,遲早會有一戰。」

  李長壽定聲道:「那也要分輕重緩急,也要知為何去戰!」

  一直保持沉默的趙公明,此刻忍不住出聲:「長庚所說,具體為何?」

  「老哥莫急,今日我便直言幾句,不藏著也不掖著,把話挑明了說。」

  李長壽目中神光閃爍,背後現出太極圖之影,再次向前走出兩步;

  嗓音雖平緩,卻蘊含著一股不凡的威壓。

  「我先說,咱們道門三教必須遵循的兩點。

  第一點,是在紫霄宮幾位聖人老爺商議如何定大劫之前,咱們絕不可內亂!

  若三位老師盡心去為咱們爭取生機,咱們卻在此之前,就打了個頭破血流,做何講?

  第二點!

  哪怕紫霄宮之後,聖人老爺未能化解大劫,道門三教必須削弱生靈之力,你我也必須保證,能同步削弱道門之外的大教實力。

  三位老師如何願見你我內爭內亂?

  各位可願見到,闡截互爭,最後讓西方教得漁人之利?

  待大劫爆發,咱們三教不必說齊心協力,便是讓仙人最多的截教單獨對西方教出手,闡教與人教在旁等待,讓截教將需剪除之敵送去填了劫運,咱們道門豈不可少損幾條性命?

  道理就是這般道理,若哪位同門心中不服,覺得不妥,人教願從中調停,以作擔保。

  但今日!

  若有人稍後站出來說一句『西方教何錯之有』、『西方教跟此事有什麼關係』,那就請三位大師兄出手,廢其道基,逐出道門!」

  李長壽最後這幾句擲地有聲、威勢不凡,道門眾仙齊齊點頭,有幾人額頭不禁沁出冷汗。

  角落中,地藏哼道:

  「水神當真厲害,為緩解道門之內的矛盾,將我西方教立成靶子。」

  李長壽道:「道友再多說一句,我就請大師兄對你用移魂之法,讓你親口說出,這些年西方教算計道門的種種細節。

  你我兩家本就相爭天地大運,立場相對,而今大劫落下,該說開的也當說開,免得我道門之中有不知西方之惡者,心慈手軟,為西方教所趁。」

  地藏哼了聲,卻是靜默不言。

  李長壽搖搖頭,繼續朗聲道:

  「就這紅蓮之事,我便說三點蹊蹺之處。

  其一,這東西出現的時機,頗為微妙。

  紅蓮蓮子,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這般大劫降臨時,出現在血海之中,且消息幾乎同時傳遞到了闡截兩教耳中。」

  李長壽轉身看向闡教十二金仙,凝視著廣成子,拱手道:

  「廣成子師兄,闡教之中定有人遊說,若讓截教得了紅蓮,大劫之中闡教如何能與截教相抗這般話語吧?

  師兄不必言說是誰,若是聽到過這般話語,點頭就是。」

  「不錯。」廣成子答應一聲,而後閉目養神。

  李長壽又看向了多寶道人,拱手道:「多寶師兄,截教之中是否也有人曾說過,紅蓮乃是凶惡之寶,如何能用此鎮壓道韻,但被旁人駁斥?

  同樣,師兄也不必言說是誰駁斥,若是這幾日聽到過這般話語,點頭就是。」

  多寶道人緩緩點頭,同樣閉目養神。

  當下,闡教、截教仙人互相傳聲討論,他們多多少少泛起了疑惑,開始反思自己是否是被人利用。

  角落中,白澤目中滿是讚嘆,當真想誇一句:

  水神,老詭辯了。

  偷換概念是較為常用的詭辯手段,但能像李長壽這般熟練使用的,當真不多。

  一個【其一】,不過寥寥幾句,外加此前的暗示、鋪墊,李長壽很輕易的,就讓場內九成的仙人覺得,今日兩教之所以會產生矛盾、產生分歧,幾乎爆發衝突,純粹是受人挑撥……

  以此,暫時遮掩兩教的根本矛盾。

  又給兩教仙人一些提醒,告訴他們兩教之內定然潛伏著西方教的奸細。

  多寶與廣成子自也明白此事,他們予以配合、保持沉默,便是覺得,李長壽這般處置,也符合當前兩教的『利益』。

  李長壽繼續引導著場中數千仙人……

  「其二,早在咱們之前數年,西方教就開始搜查血海,前後派來數千生靈。

  這不禁要問了,他們是否已尋走了紅蓮?莫非毫無所獲?

  西方教自稱貧瘠,西方教也有一位特別勤奮的聖人,起早貪黑、東奔西走,搜集各類各樣的寶物。

  各位覺得,那位聖人會放過這般紅蓮?」

  群仙齊齊搖頭。

  李長壽又道:「聖人之能,鬼神莫測,自是能尋到紅蓮之所在,此時只有兩種可能。

  一是西方教聖人取不走紅蓮,那裡有讓聖人都忌憚的佈置。

  二是西方教聖人取走了或者故意將紅蓮留下,要行各種算計。

  這般情形下,咱們如何能大意?」

  群仙接連點頭。

  便是連瓊霄這般聰慧的仙子,都覺得李長壽說的完全沒毛病。

  「其三,這朵紅蓮若是被冥河老祖所控,為冥河老祖復生之用,冥河老祖為何不提醒修羅族早做準備?

  以至於,如今的修羅族,像是無頭蒼蠅一樣,在血海中著急得亂轉?

  仔細想想,處處是陷阱,滿地都是算計。」

  「長庚所言不錯。」多寶道人嘆道,「這次,確實是咱們欠考慮了。」

  廣成子也睜開雙眼,緩聲道:「險遭旁人算計,幸虧長庚早有警惕,及時提醒。」

  李長壽:……

  這幾個大師兄,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的主!

  闡教一方,玉鼎真人沉聲問:「長庚,今日之局,當如何解。」

  「玉鼎師兄莫急,我已有腹案。」

  李長壽在袖中拿出一只卷軸,單手舉過頭頂,隨手抖開卷軸,其內是一行行工整的小字。

  「我,道門弟子李長庚,今日發起一事!

  於今日起,至紫霄宮六位聖人老爺商議大劫之前,人、闡、截三教不起爭執!

  若各位應允,就在此地簽下這份不戰之約!

  盼,三教昌盛!

  願,道門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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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6 01:23:2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五章 戮 神 槍 突 現!

  聽聞不戰之約四個字,各方仙人反應自有不同。

  李長壽拿出幾張備份的卷軸,在兩教仙人中傳開,並將自己手中這份卷軸遞給了三位大師兄。

  所謂不戰之約,並非李長壽最懂的天道誓言,而是很純粹的一紙約定。

  約定的核心內容很簡單,即:

  【若在紫霄宮議事之前,闡截兩教哪邊先宣戰,或是暗中搞事刺激對方宣戰,人教就全力協助另一方。】

  卷軸上的絕大部分文字,都是在細化約束的時長、豐富適用的情形,減少可被鑽的空子。

  不多時,三教大師兄各自點頭,兩教仙人也覺得此事不錯。

  闡教一方有些仙人對此不太滿意,也是情理之中,畢竟簽下不戰之約,兩教無法開戰,那朵十二品紅蓮似乎會穩穩落入截教之手……

  但此時站出來說這些,豈不是會被人當作是那西方教安插的奸細?

  故,闡教一方並未有仙人表達不滿。

  而這些,自然也在李長壽的考慮之內。

  截教講義氣、闡教重聲名,前者容易上頭者居多,後者明哲保身者較眾。

  這些都是可以去算計的方方面面。

  待三教大師兄各自提筆寫下道號,除人教之外,雙方另有三位德高望重的大弟子向前,寫下了自己的名號,這份非天道誓言的『約定』,就此達成。

  保質期一直到紫霄宮中聖人會。

  玄都大法師將卷軸高舉,正要發表一場不慷慨也不激昂的演講,但李長壽在旁突然小聲道了句:

  「還沒結束師兄,這個最好一式三份,三教保存。」

  玄都大法師不由一笑,任李長壽繼續折騰……

  半個時辰後,不戰之約塵埃落定。

  黃龍真人輕輕舒了口氣,嘆道:「不知為何,此時心底安穩了許多。」

  「一藤花開三朵,三教本自一家。

  何必打打殺殺,不如閒坐喝茶。」

  「今日既已簽下不戰之約,咱們就各回洞府,安心修行,他日待三位老師紫霄宮中商定大劫之數,若需應劫,就來紅塵走這一遭!」

  「此前多有得罪,還請闡教諸位同門勿怪,勿怪。」

  「我教也有處置不妥之處……」

  原本一直有些緊繃的氛圍,此時終於緩和了下來。

  雙方仙人為了顏面也好,為了體面也罷,此刻都是溫聲細語,初看一團和氣。

  此正是:

  紅蓮欲出動闡截,為護教運渡劫難。

  豈料此間多算計,陽謀詭計險拔劍。

  一紙盟約定不戰,長庚巧計暫康安。

  兩教仙人各抒懷,定計歸山修道仙。

  正當兩教和和氣氣時,赤精子扶鬚問道:「那……這朵紅蓮具體如何處置?」

  輪迴塔頂層再次安靜了下去。

  李長壽笑道:「此事也好解決,今日咱們三教一同出手,先尋到這紅蓮,再看能否取走這紅蓮。

  若是取不走紅蓮,且紅蓮降生會令三界塗炭,那就全力將這紅蓮毀掉。

  若是能取走,那就將紅蓮獻給三位老師,由三位老師定奪如何處置。

  諸位以為如何?」

  闡教仙人仔細一琢磨,由聖人老師決斷,確實是最佳處置方式。

  截教仙人使勁兒這麼一想,這紅蓮只要能取回來,自家師尊正缺這般鎮壓教運的寶物,兩位師伯如何會不讓?

  八成就是歸他們截教!

  於是,兩教仙人各自點頭,闡教一方稱讚水神李長庚足智多謀,截教一方感慨他們截教女婿當真是胳膊肘往裡拐。

  又是一番寒暄,李長壽將場地主導權交給了三位大師兄,並將金鵬所在方位暗中告訴了玄都大法師……

  隨後,李長壽就去了角落中,與青牛、白澤對視一眼,長長鬆了口氣。

  暫時搞定。

  白澤傳聲讚嘆:「水神之謀,令人欽佩,為了道門如此勞心勞力,當得獎賞。」

  青牛也道:「長庚師兄今日做的漂亮!」

  李長壽看了看天空,把催債的話放回了肚子裡,瞇眼笑了笑,原地打坐、繼續思索。

  暫時壓住了闡截矛盾,接下來就是去專心謀劃紅蓮了……

  片刻後,多寶道人與廣成子開始發號施令。

  如何尋紅蓮、取紅蓮,李長壽此前就已制定了完備的計劃,交給了師兄大法師;此時也不過是借玄都大法師之口說出來,調動三教仙人。

  這次,道門要高調入場,勸退各處散修、鎮壓鬧事的修羅;

  天兵天將和地府勢力作為道門的後援,必要時可以封鎖幽冥界出入口。

  考慮到,紅蓮所在秘地定是無比凶險,道門若是去太多鹹……嗯咳!

  道門若是過去太多修為不足、沒有重寶護身的煉氣士,遭遇險情非但白白赴死,還會拖累頂尖高手。

  故,李長壽定下的計劃中,此次還是以三教大師兄為核心,搭建一個十人左右的小隊。

  不多時,道道身影朝輪迴塔外飛去,趕去血海邊緣,以作接應之事。

  三教大師兄也選好了同行高手,此時正在等兩三人趕來。

  人教出力的,自是玄都大法師與李長壽這對師兄弟;

  闡教大師兄對太乙真人頗為偏愛,太乙真人百般推辭、各種不願,還是被玉鼎真人推上了賊船。

  截教一方最為熱心。

  今日現身的三位隨侍通天教主的大仙——烏雲大仙、靈牙仙、金箍仙主動請戰,被多寶道人婉拒。

  隨侍七仙乃侍奉通天教主的七位高手,雖法力深厚、本領不錯,卻並未被通天教主賜下過重寶,總體戰力稍遜於截教八大弟子。

  而八大弟子中,瓊霄、碧霄、龜靈聖母三位,比起其他五位稍弱半籌,也被多寶道人篩除在外,其他五位則一同出手。

  ——雖然碧霄純屬『人在家中坐,拒從地府來』,一直在三仙島看家,毫無參與體驗。

  對此,瓊霄一陣鬱悶,跑過來嘟著嘴,對李長壽喊了幾聲姐夫;李長壽只能藉口『無法干涉截教大師兄的決定』,暫時安撫了下來。

  此時,道門摘蓮小分隊,就在等無當聖母、金靈聖母與雲霄仙子趕來……

  角落中,李長壽問道:「白先生,稍後可要一同去尋紅蓮?」

  白澤笑道:「水神若有所需,貧道自當跟隨。」

  「那就有勞白先生了。」李長壽正色道,「此行詭譎莫測,我也看不透凶險具體為何。

  天機混淆,有白先生趨吉避凶的神通在,也能多一份保障。」

  若是可以,李長壽自身也不想前往那般險地,但太清老師給了這麼多寶物,還有個【去】字……

  青牛笑道:「長庚師兄,我也一同跟去吧。

  咱們人教弟子不多、門人不夠,也就只能坐騎來湊了。」

  「如何敢讓你入險地?」

  李長壽笑著拒絕,傳聲道:「稍後還要勞煩你看好瓊霄,她性子較急,且愛胡鬧,若她要暗中出手,你就用金剛鐲收了她金蛟剪。」

  老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環,納悶道:「長庚師兄你如何知,這是老君煉製的重寶?」

  李長壽:……

  呃,聊天聊爆了。

  這咋不知道,您老不就是今後西遊劫難中的兕大王,收孫猴的金箍棒、搶哪吒六件套,把天庭眾仙神耍的跟猴一樣,最後老君前來才化出原形,拍拍屁股就走了。

  有一說一,獨角兕大王自身的本領、跟腳、寶物,比那被酒色掏空身子的牛魔王強多了,實可謂西遊第一牛。

  李長壽淡定地笑了笑,並未解釋。

  壯漢青牛眨眨眼,恍然大悟狀,頓時明白了點什麼。

  至於具體明白了什麼……那不重要。

  白澤道:「水神,咱們先過去吧。」

  「嗯。」李長壽答應一聲,整理衣袍站起身來,抬手在臉上一抹,化作了一副常用的青年道者模樣。

  又脫下白袍,換上青色長衫,將長髮由銀白變作烏黑,簡單束起道箍。

  之所以換個形象,主要是這樣能夠激起三教大師兄的『保護欲』……

  才不是因為雲霄即將前來,自己要變帥一點!

  轉身,提步,不遠處各位道門高手都將目光匯聚而來,各自露出或淡或濃的笑意。

  咚!

  鼓聲?

  不,是道心突然一震!

  一剎之間!

  仿若墜入了女媧娘娘的『時停』神通,李長壽眼中,塔頂層突然褪去色彩、化作深灰,元神抽搐、靈覺大震!

  危!

  這是紙道人傳來的感應!

  本體攜帶的幾件重寶毫無異樣!

  李長壽瞬間回神,立刻將本體與那具紙道人的關聯切斷,分析著心底傳來的幾幅畫面。

  血海,金翅大鵬鳥背上……

  就在那濃郁危機感爆發的一瞬,紙道人身前的乾坤出現層層漣漪,一桿漆黑的長槍破開乾坤,直刺他前胸!

  隱藏身形的金翅大鵬鳥反應堪稱神速,身周爆發出一根根金色光羽,但這光雨還未剛現,那桿長槍已是穿透紙道人胸口!

  畫面,在金翅大鵬鳥那狠戾的啼叫聲中,戛然而止。

  那把長槍……

  褶皺的乾坤中扭曲的黑影……

  單單只是隔著紙道人,就讓自己心神驚顫不已的殺戮氣息!

  李長壽下意識後退半步,面色有些蒼白,呼吸略微不暢。

  這洪荒,到底還藏了多少凶險……

  李長壽突然出現的這般異樣,同時落在此地十多位仙人眼中。

  大法師身形一閃到了李長壽面前,抬手握住李長壽手腕,一股平和的氣息環繞在李長壽身周。

  與此同時,太極圖的靈覺落在李長壽心底;

  這件自開天闢地就伴隨在太清聖人身旁的先天至寶,自是見多識廣,此刻在李長壽心底凝成三個大字,點破了那桿長槍的跟腳。

  「怎麼了?」玄都大法師關切地問著。

  「師兄,快!」

  李長壽掌心飛出陰陽二氣,化作太極圖歸於大法師左肩,「剛才我說的方位,金翅大鵬鳥有難,戮神槍!」

  大法師精神一震,身形直接消失不見,半點殘影都未留下,乾坤泛起連片的褶皺。

  由大法師催動的先天至寶太極圖,威能可顯大半!

  眾仙紛紛圍了上來。

  多寶道人問:「什麼戮神槍?」

  「戮神槍不是在遠古就被毀了嗎?」

  「可是那混沌青蓮蓮根所化的戮神槍?當年魔祖羅睺的兵刃?」

  李長壽深吸了口氣,玄黃塔懸浮於元神之上,乾坤尺也鑽出他掌心,心底那股焦慮感與虛弱感煙消雲散……

  李長壽解釋道:

  「事不宜遲,具體咱們路上說,先去助我師兄一臂之力。

  那紅蓮怕是被了不得的大能盯上了,我一具紙道人守在疑似那紅蓮所在之地,剛被一道虛影持著戮神槍偷襲。

  金鵬元帥應當不是那戮神槍的對手,故請師兄趕去支援。」

  李長壽掌心泛起雲霧,快速凝成幾幅畫面。

  多寶道人大袖一甩,拿出一輛青銅戰車!

  「來不及多解釋了,快上車!

  咱們在此地商量這麼久,莫要讓紅蓮被他人所奪!」

  趙公明、李長壽、白澤,立刻跟著多寶道人跳到車上。

  廣成子扭頭對玉鼎真人、太乙真人叮囑:「稍後莫要逞強。」

  三位闡教高手當即跟了上去。

  青銅戰車即將開啟,瓊霄與龜靈聖母低頭溜了過來,想從側旁混上去。

  但老君的青牛念著李長壽之前的叮囑,立刻趕到近前,張開手臂攔下了這兩位截教仙子……

  青牛笑道:「咱們就駕雲過去吧,莫要給眾師兄添亂了。」

  這般一耽誤,多寶道人已催起靈寶戰車;

  前方乾坤塌陷、露出一口大洞,戰車化作一道流光飛入其中,乾坤又瞬間恢復正常。

  瓊霄瞪了眼青牛,隨之就想起這是老君的坐騎,略微不滿地哼了聲,拉著龜靈聖母飛出此塔。

  道門高手一走,輪迴塔迅速冷清了下來。

  地藏坐在窗台前,心底捉摸著李長壽剛剛所說話語,暗道一聲奇怪。

  「諦聽?」

  「主人您別問。」諦聽老老實實趴好,「這事咱們管不了,道門這三位大師兄也足以應對。」

  地藏皺眉思索,問道:「此間可有兩位老師的算計?」

  「應當是有,順水推舟,推波助瀾吧。」

  諦聽嘆了口氣,抬頭看著窗外低矮的天空。

  「大劫一來,紅蓮將現,各路妖魔鬼怪都跳出來嘍。

  洪荒自古以來,勝者為清、敗者為濁,這些濁哪怕聚成一堆,又如何能勝過這些比當年更強橫的清。

  徒勞掙扎,還不如找個安身之地了此殘生。」

  「嗯?」

  地藏瞥了眼身旁的青毛大狗,「莫非我也是你的安身之地?」

  「那不能。」諦聽眨了下眼,義正辭嚴,「當年純粹是看中了主人您足智多謀,絕非是因為你聖人弟子的身份!」

  「哼!」

  地藏一拂衣袖,關閉輪迴塔各處出入口,坐在那閉目養神。

  凡事都已與他無關。

  ……

  距李長壽等道門仙人離開輪迴塔不過片刻。

  血海,不知何時出現、直徑超過百里的大漩渦上空,玄都大法師提著渾身是血的金翅大鵬鳥,正在靜靜等候。

  太極圖道韻未散,一股被碾碎的殺戮氣息在各處迴盪。

  下方漩渦中,乾坤正在自行修復,此地還有殘存的天道道韻,似乎此地在不久前遭過天罰。

  乾坤塌出一口圓洞,青銅戰車轟隆而出;

  多寶道人大手一會收起靈寶,七道身影快速趕到大法師身旁。

  「師兄!」

  李長壽喊了一聲,拉著白澤的胳膊一同向前。

  正出神的玄都大法師轉過身來,將昏迷不醒地金翅大鵬鳥輕輕一推,送到李長壽面前。

  金翅大鵬鳥渾身是血,鎖子甲早已崩碎,長髮染滿血污,身周總共有二十餘處傷口,都是較深的穿刺傷,傷口纏繞著一縷縷黑氣。

  還好,金翅大鵬鳥的元神祉是負了輕傷,此時在抵抗殺戮氣息侵蝕,體內有一股豐沛的藥力……

  玄都大法師有些尷尬的道一句:「一時大意,讓對方逃了。」

  多寶道人問:「凶人幾何?」

  「似有三四人。」玄都大法師道,「那名偷襲長庚化身和金翅大鵬的凶人,應該是故意引開咱們視線。」

  廣成子問:「師兄可看清對方來路?當真是戮神槍?」

  「並未。」玄都大法師面色凝重地搖搖頭,「那戮神槍是戮神槍,也非戮神槍?

  不過是將戮神槍的殘存碎片融在了一起,重新煉製而成,遠沒有遠古戮神槍的威能。

  我與他交手一個照面,對方便將金翅大鵬鳥扔了過來,自身直接撤離,乾坤中隱隱留下了幾道殘影。

  那朵還未成型的紅蓮,就在這幾個凶人身上。」

  李長壽將金翅大鵬鳥交託白澤照料,出聲道:「我有搜尋血蓮之法……師兄,我那紙道人可救下了?」

  大法師一陣搖頭,「對方擄走了你的紙人,似是在你紙人的儲物法器中找尋什麼。」

  嗯?找尋什麼?

  李長壽皺眉思索,隨之眼前一亮。

  自己儲物法器中有什麼能讓對方感興趣?常備身邊的心火燒?一點毒藥?拂塵?

  不,都不是,而是那九十九隻業障纏身的魂魄。

  那對於紅蓮而言,應屬於一點小補品。

  李長壽心底思忖,在血海上空來回踱步,又對那九十九隻魂魄說了句抱歉,倒是自己害他們魂飛魄散,稍後還是要燒點紙祭奠下。

  ——金翅大鵬鳥並未重傷,李長壽剛才緊繃的精神自是放鬆了下來。

  當務之急,必須盡快找到紅蓮的位置。

  李長壽看向廣成子與多寶道人,拱手道:「還要勞煩兩位師兄通知各處同門仙人,自此封禁血海,讓無關人等盡快離開。

  就說,紅蓮爆發時,會吞噬修為較低生靈的魂魄,以此填滿自身。

  若是講不通道理,直接驅逐最好,我會讓天兵天將趕去四處宣告。」

  「善!」

  「中!」

  廣成子與多寶道人答應一聲,立刻發出一道道玉符。

  李長壽又來回踱步想了一陣,已有紙道人趕去閻羅殿,準備再取幾十隻業障纏身、本身角落的魂魄,做搜尋紅蓮之事。

  心底靈光一閃,李長壽眼前一亮。

  功德!

  他右手掌心湧出道道金光,拽出些微功德凝成一朵蓮花,外圍包裹了一層仙力。

  帶著這朵功德蓮花,李長壽身形挪移出百里,面對著血海一陣沉思。

  已知,業障與功德可互相抵消,而十二品業障紅蓮此時正在吸納業障,對功德應有排斥之感……

  也不對,紅蓮不吸功德就是了,沒必要讓功德遠離自身。

  不能這般簡單判斷。

  玄都大法師幾人從後趕來,也不敢去打擾李長壽,李長壽盤坐在血海之上,靜靜思索。

  又片刻,血海邊緣閃過幾道倩影,一白一金一淺藍,全力趕來此地……

  李長壽突然悟通此間關鍵,轉身喊道:「多寶師兄,可有功德靈寶借我一用!」

  「咳。」玄都大法師打斷道,「長庚,不用這般麻煩了。」

  「嗯?」李長壽不由一怔。

  大法師背負雙手,下巴對著西南方向抬了抬,「看那。」

  李長壽扭頭看去,嘴角微微抽搐了幾下。

  西南九萬里,一根血紅色的光柱直衝天際,其上不斷湧出一圈又一圈光暈,似是在呼喚著什麼……

  這一刻,血海之內,各處修羅族生活的『空島』。

  一名名修羅族男女雙目被血光填滿,無論男女老幼、修為如何,盡皆飛出空島,在血海之內匯成道道洪流,朝那血紅色光柱出現之地而去。

  李長壽一眼就認出了光柱下是何地。

  上次搜尋輪迴塔時,曾闖過的龍潭虎穴,修羅族高手死守的大城!

  駐足而立,李長壽彷彿看穿了層層阻隔,看透了血海波濤,看到了那大城正中廢墟大殿內盤坐的老者,以及那朵即將盛開的十二瓣蓮花……

  他自然沒真的看到,這些不過是心底想像出的這般情形。

  而實際上……

  就在那座廢棄的大殿中,四道黑影站在四個方位,或是抱著長槍,或是握著殘劍,注視著那朵正在凝聚第十二瓣的紅蓮。

  只是紅蓮匯聚的業障尚且不夠,第十二瓣總是無法凝成。

  紅蓮之後再次出現了冥河老祖的虛影,不過此時這虛影已經無比輕淡……

  「真要救他嗎?當年被他欺凌的還不夠嗎?」

  「他既紅蓮,紅蓮既他,上古之約,他也防了我們。」

  那抱著長槍的黑影隨手拿出一只布包,將布包扯碎,在其內取出一顆圓球狀的法器,扔到了血蓮附近。

  其內飛出一縷縷業障之力,被紅蓮迅速吸納。

  嘛,聊勝於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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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6 02:02:3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六章 最強仙團,在線入夢!

  「白先生,現在感覺怎麼樣?」

  「水神莫急……嗯,有感覺了。」

  「什麼感覺,可否詳細描述一下?」

  血海中,距離那血色光柱不過三千里,九道身影靜靜立著,注視著於前方百丈外忙碌的李長壽和白澤。

  白澤此時顯出本體,額頭豎角不斷閃爍光亮,周遭三根七彩流光的長羽不斷飄蕩,血海的污水被擋在十丈開外。

  大劫降臨,天機混淆,占卜、推算都失了效,白澤這種瑞獸的獨特神通就顯得無比珍貴。

  此時,白澤壓力十分巨大。

  他當真怕感應錯了,讓身後這群道門頂尖聖人弟子落入陷阱。

  這些聖人弟子可都是三教的寶貝,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他白澤非被聖人老爺扒皮抽筋不可!

  但白澤左感右感,努力感受著三千里外那座大城……

  「確實沒什麼凶險之感。」

  白澤道:「此時我感應自身,感應水神與各位道友,都是前方無吉凶……很平淡。」

  李長壽抱著胳膊想了一陣,又道:「這不太對,完全說不過去。

  對方那幾名高手,為何會如此大張旗鼓暴露蹤跡,等咱們過去……莫非是有困住咱們的手段?」

  「水神。」白澤問,「有沒有可能,此事自始自終都是修羅族在算計。

  他們想拚死一搏,但對於道門而言只是不自量力,所以貧道才覺得前路無凶無吉?」

  「有沒有可能,聖人能影響你的神通?」

  「那起碼也應有聖人出手的痕跡。」白澤滿是懷疑地低頭看了眼自己,一時間,竟也有些不太確定了起來。

  他,被影響了嗎?

  李長壽左思右想,始終有些不太穩妥。

  西方教若真是『知難而退』,前方八成會有什麼厲害高手,讓西方教放棄紅蓮。

  連遠古戮神槍的碎片都現身了,稍後再蹦出個魔祖殘魂,倒也不必大驚小怪。

  李長壽自然知道,自己接觸到的洪荒,其實一直有些『片面』。

  上古之後,道門大興、人族大興、天道演變,天地間少了許多凶惡的身影;

  就如鴻蒙凶獸大多遠遁混沌海,妖師鯤鵬而今也在混沌海中逛蕩,那些凶性較眾的生靈,要麼被天道抹殺,要麼遠走高飛。

  洪荒高手絕不只有聖人弟子,只不過如今是聖人弟子們佔據『絕對統治地位』。

  這血海、這紅蓮,很可能引出各路妖魔鬼怪、上古凶惡。

  【不知所蹤的第三顆紅蓮蓮子……

  能在大法師手下逃掉、將金翅大鵬鳥打掉近乎半條命的小戮神槍持有者……

  如今大搖大擺亮出來的血色光柱……】

  再穩一手。

  李長壽轉身問道:「師兄,那十二品紅蓮確定是在此處嗎?」

  「確定。」

  最先回答李長壽的,卻是太極圖的靈念。

  大法師也道:「為兄曾與冥河老祖交過手,也曾用法力轟過十二品紅蓮,這點倒是可以確定。

  紅蓮應該就在前方不遠,冥河老祖的氣息雖然虛淡,但也確實存在。」

  李長壽沉吟幾聲,緩聲道:

  「白先生感應不出明確的吉凶,稍後咱們都離白先生近些,免得遭了算計……各自要用的法寶也提前備好,盡量穩妥無失。」

  「善。」

  玄都大法師答應一聲,將太極圖背在了身後,在袖中拔出了一把三尺青鋒劍,劍身已是鏽跡斑斑。

  雲霄仙子取出混元金斗,化作巴掌大小、托在掌心,對李長壽輕輕眨了下眼。

  一眸秋水剪淺影,亂我心神增我憂。

  金靈聖母握住龍虎玉如意,無當聖母抓著一把碧綠色短杖,某『聖母殺手』廣成子掌心托舉番天印……

  趙公明只是拿出金木鞭,定海神珠在一次次名為《躺下》的『洪荒社會實驗』中,已經熟練到了隨心而御。

  玉鼎真人最是簡單,頭頂現出一方小鼎,小鼎撒落道道氣息,護住自身。

  而一身紅袍的太乙真人站在側旁,在自己袖中一陣翻騰,也是犯了難……

  他最順手的,是金磚,也是九龍神火罩,又或是火尖槍、乾坤圈、混天綾……等等,寶物層次都差不多,也都是難得的『好物』。

  正此時,太乙真人聽到了側旁的呢喃,卻是多寶道人在那嘀咕:

  「唉,今天是寵幸這邊呢,還是寵幸這邊呢,確實是個問題。」

  太乙真人不由湊了過去,笑道:「多寶師兄,也想不好用哪件寶物了?」

  「嗯?」

  多寶抬頭笑了笑,繼續在自己袖中搜尋,隨口答道:

  「說件就錯了,為兄是在考慮,今日遇到敵人時,是用這一庫的寶貝,還是用這一庫的寶貝。

  平均一庫也就一兩千件,都是些不爭氣的靈寶,呵呵。」

  太乙真人額頭掛滿黑線,站在那一陣緩不過神來,一直到玉鼎真人在旁招呼,才垂頭喪氣跟著一同向前。

  三千里路,對這群高手而言,也不過彈指光影。

  然而,即將抵達那座大城時,飛在最前方的玄都大法師抬手打了個手勢,眾仙立刻停下了身形,朝玄都目光投向的位置看去。

  血海翻湧,破開一條路徑,一道道流光飛射而來,其內包裹著數百修羅族男女,修為境界高低不一。

  正當李長壽他們覺得,這些修羅族男女老少,應是來此地增援時,這數百身影頭也不回、沒有任何猶豫,逕直撞入了那道洞穿血海的血色光柱內。

  幾乎轉眼消融……

  數百生靈的消逝,如此輕而易舉,毫無波瀾。

  「這!」

  趙公明破口罵道:「這冥河老祖如此心狠?」

  多寶道人反手拿出一把銅鏡,蘿蔔狀的手指快若幻影點在銅鏡各處,其上現出了方圓十萬里內的情形。

  一股股血色浪潮穿梭在血海中,無數修羅正朝此地湧來!

  白澤道:「如此看來,冥河老祖為自己復生做足了準備。

  紅蓮做其神魂,修羅族填補他法力,讓他能直接恢復巔峰。」

  金靈聖母皺眉道:「這未免太過凶殘。」

  「總算明白了一事。」太乙真人嘴角一撇,「怪不得這老東西效仿女媧聖母造人,自己造化了修羅族,卻沒得天道降下功德。」

  大法師嘆道,「修羅族最初,不過都是血神子。」

  李長壽卻並未感慨這些,他直接道:

  「如此,我倒是能暫時安心些。

  對方如此明目張膽暴露行蹤,大概率不是要吸引咱們過來,而是確定咱們能尋到此地,冥河老祖要放手一搏,犧牲修羅族為自身搏一搏生機。

  咱們不如兵分兩路,一路去毀掉這光柱,或是去阻攔那些修羅族靠近此地,一路直取紅蓮!」

  廣成子卻道:「前路未明、分兵不妥,不如聚在一同。

  貧道已感受到了幾股威壓,城中似有兩只消失多年的上古凶獸。」

  李長壽沉吟一二,點頭答應了下來。

  如此倒也算穩妥。

  金靈聖母道一聲「速戰速決」,道門十位頂尖高手,外加一頭瑞獸,迅速逼近前方大城。

  李長壽讓白澤每隔三次呼吸報一次凶吉,心神之力拉滿。

  ……

  李長壽遠遠就嗅到了血腥味……

  前方這座大城似乎與他上次所見時,沒有任何變化,一眼就能尋到上次躲藏的角落。

  甚至,李長壽能記起前次過來時,那些巡邏的修羅族高手所在的每一個方位。

  但現在,大城空空蕩蕩;

  只有大城正中那座廢棄的殿宇有威壓傳出,殿宇上方就是那道沖天而起的血色光柱。

  李長壽心底默念穩字經,催起空明道心,又故意落後兩步,離雲霄仙子近一些。

  一行人輕鬆進入大城範圍,毫無阻礙。

  是不是,太順利了些?

  但太極圖等至寶並無提醒,三位大師兄都在此地,身邊除了太乙真人都是頂級大能……

  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吧……

  李長壽如此想著。

  那大殿之中走出四道黑影,散發出四股凶悍威壓,其中一人還對著他們發出一聲冷哼。

  作為回應,他們自然也要亮一亮道行。

  道門三位大師兄保持淡定,李長壽和白澤屬於智囊,其他六位高手齊齊散出自身氣息與威壓。

  一時間,金靈聖母、雲霄仙子、趙公明、無當聖母、玉鼎真人就如五座巍峨大山,將對方那四道氣息輕鬆壓制。

  某位氣息如小山一般的太乙真人,默默走到了李長壽和白澤身旁。

  這年頭,誰還不是靠嘴皮子揚名立萬?

  多寶道人一聲輕喝:「道門行事,妖魔退避!」

  有個粗狂低沉的嗓音在那大殿前響起:「就憑你們?」

  「不錯,就憑我們!截教仙何在!」

  多寶道人左手高舉,袖中綻出點點星光,帶領趙公明、雲霄仙子、金靈聖母、無當聖母齊齊前衝。

  一時間,只見各位大神自顯神通,各類法寶光影亂閃!

  趙公明身周二十四顆定海神珠閃耀水藍光亮,金靈聖母顯出六臂法身,俏臉滿是冷意,雲霄仙子身周泛起淡淡雲霧,混元金斗照出萬丈金光……

  「不對勁。」

  李長壽喃喃一聲,皺眉看向雲霄的背影。

  對截教這五位洪荒頂級大能的實力,李長壽自不會懷疑,修為道境、寶物氣運,沒有任何短板。

  但,此情此景,李長壽就是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能從遠古、上古活下來的凶人,當真會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氣魄?會有這般直接挑釁道門最頂尖九位高手的膽量?

  李長壽此前讓各位師兄師姐拿出寶物,其實也是為增加己方威勢,讓對方知難而退。

  他此時觀察各處,心力早已拉滿,不斷問詢白澤與塔爺,對方都說前方並無半點危險。

  心底靈光一閃,李長壽突然開口大喝:

  「且慢!」

  前方五道身影絲毫沒有回應!

  大法師狀眉頭緊皺,左手攥拳,對著前方輕輕打出數道陰陽二氣!

  整個大城的畫面抖動了幾下,城中的斷壁殘桓,那座廢棄的大殿以及大殿正上方的光柱,殿前四道身影、前衝的截教五位高手……

  同時崩塌、消散,化作一片片灰色迷霧。

  雲!

  李長壽下意識向前衝出半步,但肩頭被大法師大手扣住,又被拉回到了大法師身後。

  大法師立刻道:「不要走散,他們沒事,各位離我近些。」

  言說中,太極圖緩緩張開,化作十丈直徑,將李長壽、大法師與截教三仙、白澤,一同罩住。

  「這……」

  廣成子看向各處,手中打出一道流光。

  隨著這道流光的消散,周遭灰雲退卻,喧鬧聲自各處傳來,這座上古就被廢棄的大城彷彿活了過來,斷壁殘垣不斷『生長』。

  幾乎轉眼間,大城恢復了悠久歲月前的繁茂,各處走動著一名名俊美的男女,孩童嬉戲、老者笑談的場景也隨處可見,不少修羅,還對著他們露出微笑……

  廣成子皺眉,隨手點出一道流光,打中側旁路過的兩名修羅,將一名修羅肩頭射穿。

  對方慘叫一聲,慌忙後退。

  整個街道頓時亂了起來,一群修羅『喔喔丫丫』喊著,將他們圍在此地,似乎在指責……

  大法師背後,李長壽不知何時已盤坐了下來,頭頂玄黃塔,閉目凝神。

  還好有空明道心在,李長壽時刻保持冷靜,剛剛的衝動和焦慮,此刻已煙消雲散。

  陣法?神通?

  又或是幻境?

  驚訝地發現紙道人還能連通,李長壽立刻感應留在雲霄身旁的紙道人,對著外面呼喚幾聲:

  「雲霄,雲霄?」

  「我在。」雲霄仙子溫柔的嗓音傳來,李長壽的紙道人被捏出了荷包,他借紙道人,看到了雲霄他們此時所處情形。

  他們也陷入了一座大城,不過這座大城,在多寶道人甩出漫天法寶的飽和打擊之下,已經再次化作廢墟。

  李長壽叮囑道:「讓大家不要走散,這有可能是無比高明的困陣。」

  「嗯。」雲霄溫柔地一笑,柔聲道,「你也要照顧好自身,我這裡一切安好,莫要讓靈娥擔心。」

  李長壽又叮囑了幾句,這才收回心神,對大法師幾人言說那邊發生之事。

  「他們應該是墜入了另一個幻境……」

  不對勁。

  雲霄剛剛,為何會提起靈娥?

  李長壽驀然一驚,空明道心輕輕震顫,他凝視著眼前的大法師,又突然轉身,凝視著側旁的太乙真人。

  『大法師』問:「長庚,你怎麼了?」

  李長壽露出幾分笑意,溫聲道:「師兄我沒事,我再跟那邊聯繫一下。」

  隨之,李長壽閉上雙眼,仔細感應著自己一具具紙道人。

  各處紙道人似乎全無異樣,自己依然能監察各處,監察小瓊峰、南海、東海、天庭、地府……一切安然如常。

  但雲霄為何會在這般情形、這般語境,提起與此事本不相關的靈娥?

  而且最古怪的是,仙子雖然溫柔,但也是分時候;

  像剛才那般大戰的情形,雲霄仙子正常的表情,就是【清冷】。

  李長壽一言不發,心神在紙道人各處挪移,不斷觀察……

  各處如常,但各處透著不對勁。

  【自己陷入困境之中,卻在安然找尋此地不同尋常之處,豈不是最大的不尋常。】

  這是怎麼了?

  李長壽善於自省,也不斷去自省,此時他全力自查,很快發現了蛛絲馬跡。

  周圍這些『修羅』,為何表現的那麼像凡俗凡人!

  他睜開雙眼,道一聲:「白澤先生,請化作人形。」

  『白澤』有些納悶地歪了下頭,隨之身周仙光流轉,化作了一名妙齡女子,還對李長壽嫵媚一笑。

  果然是這般。

  李長壽低頭掐了把自己大腿,清晰的痛覺傳到心底,但李長壽隨之道一句:

  「我道,此地不覺疼痛。」

  屏住呼吸,再次掐大腿,那痛覺出現了一瞬地停滯。

  沒錯了……

  夢境。

  雖然不知道自己何時中招,對方如何做到的,但這裡確定是夢境無疑,而且是他獨自一人的夢境,面前的大法師、塔爺的嗓音等等,都是虛假。

  一切由道心而來,一切順道心之意,因為這裡是自己的夢境,全都有道心構想而成……

  好厲害的手段。

  李長壽沉吟幾聲,已是思索出破解當前夢境的對策。

  關掉空明道心,仔細感受自己心緒波動,而後震盪道心,默誦太清水德篇。

  心神歸一、無物無我,道自橫生、寂靜空明!

  空明道心,開!

  嗡——

  周遭似天旋地轉,元神不斷顫抖,一縷灰色氣息自元神飄出悄然消散。

  李長壽猛然睜開雙眼,入目是陰暗的『天穹』,以及緩緩旋轉的太極圖,仙識一掃,頓時長長地鬆了口氣。

  他此時正躺在城牆角落,側旁橫七豎八、或坐或倒,一同前來的道門高手,一個不少都在此地熟睡。

  他們呼吸平緩,身周各有寶物相護,自身毫無傷勢。

  幾道靈覺在心底響起,卻是太極圖的輕笑聲:

  「不錯嘛,小徒弟,竟是第一個掙脫了夢境。」

  塔爺也道:「一群聖人大弟子,剛進城就被放倒了,寶都替你們覺得丟人!

  還好小徒弟你護住了道門的臉面!」

  李長壽在心底忙問:「這是什麼神通?如何救他們醒來?」

  此時他可見,這座大城還是那般空寂,血色光柱還在,大殿前卻並無任何人影。

  太極圖的一段靈覺再次傳到了李長壽心底,吐槽了幾句:

  「他們栽了也怨不得別人,在天地間得意慣了,早已忘了洪荒有種種神異的生靈。

  此地佈置有些許混沌凶獸幻蜃的本源蜃氣,此物能催生靈入夢,無法探查、無法搜尋,便是弱一點的聖人進此地,應當也會被困片刻。

  此前我們也沒能發現異樣,不然定會出聲提醒。

  這般本源蜃氣按理來說很難被採集,估計這背後有聖人出手,也就聖人有這般手段搞來此物。」

  「如何助他們脫困?」

  圖老大解釋道:

  「外人無法相助。

  幻蜃是混沌海中最難纏的凶獸之一,但牠本身並無半點神通法力,只是能釋放蜃氣,蜃氣之中自成仙國、吸引無數真靈於其中輪轉,以真靈為食。

  本源蜃氣本是幻蜃用來最後自保的手段,中了就必須自行悟透,不然只能在夢中沉淪。

  放心就是,大徒弟他們悟性也不低,最多三五日也該醒來。

  我在此地護著,自不會有事。」

  果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寶物還是老一輩的厲害。

  李長壽眺望了一陣那光柱,心底一陣嘀咕……

  三五日?

  若是修羅族源源不斷過來送命,怕是只需半日,那紅蓮就可成熟!

  換而言之,道門頂尖的一批高手……提前出局?

  這?!

  李長壽禁不住一手扶額,轉身走到雲霄仙子身旁,近距離看著她清美無雙的臉蛋,輕聲呼喚了一句:

  「雲霄?」

  雲霄呼吸平緩,似乎夢囈著溫柔的話語。

  李長壽湊近一聽,聽清了那是『跪下』二字,嘴角頓時一陣抽搐。

  又看一眼多寶道人,這位截教大師兄紅光滿面,身體在輕微的蠕動……

  應該是在夢中做自己最喜歡做的事。

  再看廣成子,此時廣成子是盤坐的姿勢,顯然是在中招前發現了異樣,但來不及做出應對,已是淪陷。

  至於自家大師兄……

  「呵——咻——」

  這不是在做夢吧?

  這是順勢睡熟了吧?

  一次六道輪迴盤面對欲之化身,一次在這,感情大法師您的弱點,就是『遇睡必睡』!?

  李長壽嘴角抽搐一陣,為雲霄仙子搭上了一件道袍,而後站起身來,走到躺倒在斷牆上的太乙真人身側。

  抬腳踢了踢太乙真人的小腿,李長壽面無表情地招呼著:

  「醒醒,醒醒……啊,靈珠子跟玉兔洞房花燭了。」

  太乙真人毫無波動。

  李長壽猶自不放棄,隨手一點,一缸冰水澆了下去,又拿出乾坤尺輕輕打了幾下太乙真人手心,見太乙真人毫無反應,還放了幾個『小』法術……

  太極圖的威壓之下,九龍神火罩等寶物也不敢妄動。

  塔爺不由問:「小徒弟,你跟太乙有仇還是怎麼的?」

  「沒辦法。」李長壽看著面前已是面目全非的太乙真人,心底嘀咕道,「在場也就敢得罪這傢伙了。」

  塔爺不由莞爾。

  突然間,李長壽察覺到,似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扭頭看向廢墟正中的大殿,那裡有道黑影後退兩步,躲入了殿中。

  「哼!」

  李長壽冷哼一聲,暫時沒去多管。

  守護紅蓮的那些傢伙明顯是沒想到,此時就已有人醒來。

  沒辦法,李長壽自省的頻率著實太高了些,而且經歷過被劫運控制的『喪師之痛』,也算長了個記性。

  不對,自己如何確定,此時所處的不是夢境?

  李長壽仔細想了想,倒也找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先對上方做了個道揖,李長壽朗聲道:「弟子懇請天道老爺降下一道不重的天罰!」

  沒反應?那換個策略。

  「天道老爺,此前那兩筆功德,可否立個字據?」

  轟隆隆!

  血海之下風雲變色,天道之力凝成一朵灰雲,籠罩在了李長壽頭頂,落下一道細細的紫霄神雷!

  太極圖與玄黃塔完全不管,任由神雷砸在李長壽額頭。

  少頃,李長壽面色焦黑,露出少許滿足的微笑,齒間飄出一縷縷黑煙兒。

  這裡不是夢境,疼的巨真實,就是……

  頭頂灰雲並沒有要散去的跡象。

  欸?

  李長壽突然想到了什麼,扭頭看向了側旁的太乙真人,張手一攝,將太乙真人與保持本體狀態入睡的白澤招到身前,用力摁住。

  卡嚓!

  一道天罰神雷,伴著兩聲慘叫,再次閃耀在這座大城……

  那座廢棄大殿中,四道身影在斷壁的遮掩下,觀察著遠處城邊、太極圖籠罩之地的情形。

  「嘶——那個二教主給的蜃氣是假的不成!」

  「此子是何方神聖,怎麼可能這麼快醒過來?」

  「他是天庭水神,太清聖人二弟子,近幾百年崛起的道門新星,你們不知也在情理之中。」

  「天罰?莫非,他跟咱們是同類?」

  四人陷入沉默,這般關鍵時刻,為何原本自覺完美的計劃,總覺得要出現變數……

  ……

  與此同時,血海邊緣。

  『文姨,抱歉,我必須回去。』

  斗篷下的少女地嘆一聲,躲開前方巡查的一隊天兵,身形極快地鑽入血海。

  她感受到了來自於老祖的呼喚。

  身為修羅族如今不多的公主之一,她必須在這個時刻趕去老祖身邊,助老祖復生一臂之力。

  老祖創造了他們,給予了他們生命,讓他們能在洪荒中『存在』,為老祖奉獻自身,本就是理所應當的。

  她知道,文姨那刺耳的諷刺,是為了她好。

  離開了暗無天日的血海,成為西方教手中的利劍,執掌元屠,她已經可以不去管血海之事。

  可,族人們在那,家人們在那。

  此次文姨不讓她過來送死……不錯,少女已知道,自己此行幾乎等同於送死。

  去對抗道門,尤其是對抗那群合力幾乎能屠指定聖人的道門大弟子,自己或許連拔劍的機會都沒有。

  但這就是她的命。

  「嗯?」

  耳旁突然響起有些低沉的嗓音,在血海中急速穿行的少女,立刻就近潛伏。

  她閉上雙眼,斗篷下,小巧的耳尖輕輕顫動,機警地探查各處。

  高手,對方的氣息飄忽不定,自己竟無法鎖定……

  突然間!

  「瓊霄仙子何必如此躲躲藏藏,還改了自己的味道。

  長庚師兄叮囑咱,讓咱看好你,仙子莫要讓咱為難。」

  這低沉的嗓音,就在自己背後!

  斗篷下的少女渾身僵住,目中寒光一閃,豁然轉身,斗篷之下閃出一道劍光!

  此刻她才看清,自己面前站著一名人形的『牛妖』,而她斬出的劍光,比她的目光還要迅疾!

  噹!

  一聲兵器相撞的響動,那『牛妖』,也就是老君的坐騎、兜率宮的青牛,雙手握著一把鋼槍,雄壯的身形卻被直接打飛!

  方圓百里的血海掀起滔天波濤!

  「元屠劍?」

  青牛驚呼一聲,立刻低聲呵斥:「你是何人?!」

  那斗篷下的少女理都不理,自知必須速斬此牛,右手握著元屠劍,身形化作一道虹光向前激射。

  青牛眉頭緊皺,此刻完全不敢大意,抬手將鼻環取下,對著前方遠遠一扔,口中念誦:

  「急急如律令!」

  鼻環驟然放大十倍,爆發出刺目的金光,顯露出金剛鐲的真實形態!

  那少女手中元屠劍竟主動掙脫她右手,竄過金剛鐲正中,轉眼被封了靈性!

  而金剛鐲向前一推,打在少女前身。

  「我的劍!」

  斗篷下的少女不管不顧,身形立刻向前,而青牛此時已然撲至,一拳砸向這少女躲藏在斗篷下的身形。

  周遭血海污水被仙力盪開,這一拳力大勢沉,便是大羅金仙受了也要重傷,月宮嫦娥們肯定要嚶嚶的吐血。

  但!

  拳鋒在離著少女那小巧鼻尖不過半寸處堪堪停住,灰色的斗篷向後飄落,那一根根銀白色秀髮蕩起。

  她巴掌大小的俏臉白裡透紅,赤紅色的眼瞳中卻帶著不甘與倔強。

  牛:……

  血海彷彿安靜了,青牛愣愣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不知為何,心底泛起了咚咚的鼓聲。

  那鼓聲又奏起些許樂章,唱的似乎是……

  【阿牛愛上了阿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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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6 02:02:5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七章 啊,這春天的氣息

  「好你個李長庚!你今天不把話說清楚,貧道跟你沒完!」

  血海光柱之下,大城邊緣,太極圖籠罩之地。

  渾身焦黑的太乙真人指著側旁安睡的雲霄仙子等人,對李長壽破口大罵:「幾個意思?敢情你就敢拿貧道相試!

  那是天罰!

  你以為誰都是你,跟道祖老爺的親孫子似的,沒事劈兩下適應適應!

  嘶——疼疼疼!」

  李長壽在旁連連賠笑做揖。

  「唉……」

  另一邊,白澤梳理了下自己飄逸的長髮,抹了把臉,含淚把自己的山羊鬍修剪的更短了些,對著凝成的鏡子左看右看,滿是惆悵。

  沒想到,他一個趨吉避凶的瑞獸,竟然也有被天罰劈的時候。

  跟著水神混,果然能體驗到此前無法想像的獸生,且獸生逐漸圓滿……

  太乙真人吼了一陣也冷靜了下來,抱著胳膊坐在白澤身側生悶氣,調整著自身氣息,看向了遠處那座大殿。

  太乙真人道:「此時怎麼辦?等大師兄他們醒過來?」

  「來不及。」李長壽站在斷牆上,眺望著頭頂渾濁的血海。

  他話音剛落,血海翻湧,道道身影從中竄出,朝那血色光柱前赴後繼;

  修羅族的男女老少盡皆面無表情,雙目被血光填滿,撞到那光柱的一瞬,身形隨即消融。

  那一點點真靈也被光柱隨之吞噬。

  李長壽面容有些冷峻,但並未著急,轉身跳回到了白澤與太乙真人身旁。

  太乙真人咬牙罵道:「那你剛才被天罰的時候,為何不多拉幾個?就拉貧道與白澤道友!」

  「這不是咱們相交密切,容易解釋嘛。」李長壽瞇眼輕笑。

  「你就是覺得旁人不是對手!你還笑!」

  白澤忙道:「心平氣和,心平氣和,太乙道友莫要這般急躁。

  道友你仔細想想,其實水神剛剛的選擇也是無奈之舉。

  三教大師兄暫且不論,在座、咳,在躺的幾位,哪一位不是心高氣傲的主,若非自己參透夢境、從中脫困,自是會影響道心。」

  太乙真人聽聞此言,倒是頗為認可地點點頭,但越品越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太乙真人,闡教十二金仙,就不配心高氣傲……

  太乙真人頹然一嘆,隨之就皺眉看向李長壽,問出了白澤也有些關心的問題。

  「長庚你為何能這麼快脫困?」

  李長壽淡然笑著,負手而立,長髮在背後飄舞,整個人宛若散發著一圈毫光。

  他道:

  「每日三十自省,此事對否,有算計否,如此穩否?

  故,當一事太過順利,或是完全按我心底預期所想的發展,我便會自我反省。

  須知敵非癡傻,自不肯束手就擒,也會因勢利導,一切盡在博弈之間,而博弈最多的便是拉扯。

  萬事都不可能非黑即白,每次算計獲勝也不可能佔到十成,總體而言,一件事能勝七成八成,已是十分不易。

  但夢中一切由自己心念而起,都是自己潛意識裡想看到的畫面。

  對於我來說,確實比普通幻陣要容易破解許多。」

  話語一頓,李長壽扭頭看向太乙真人和白澤,後二者此時目光有點凝滯……

  李長壽溫聲道:

  「放心,我已通知玉帝陛下,以及闡截兩教幾位高手,此時應有二十餘位兩教高手正趕來。」

  太乙真人皺眉道:「來這入夢?」

  李長壽沉吟一聲,看向了太極圖之外。

  那本源蜃氣無法辨識、無法探查,也不知此時在太極圖之外還存在多少本源蜃氣,此地確實是……

  一處寶庫!

  這本源蜃氣,簡直是自保利器!

  便是大法師這麼強的道境,無心之下也會中招,就連塔爺和圖老大都來不及反應!

  自己的小瓊峰復合防禦大陣缺了什麼?

  不就是缺了這般蜃氣!

  若是自己能想到辦法搜集一點……

  白澤嘀咕道:「怎麼感覺,水神對這些蜃氣的興趣,明顯比紅蓮還要多一些。」

  「怎麼會。」

  李長壽搖搖頭,又抬頭看向了上方撞向光柱的修羅族,嘆道:「這些,也是六道輪迴承認的天地生靈,須得想個辦法才是了。」

  太乙真人笑道:「呵,天庭正神。」

  李長壽看了眼太乙真人,笑道:「呵,先天生靈。」

  白澤在旁捏著自己的山羊鬍笑了笑。

  李長壽一撩道袍下擺,盤腿坐在太極圖正中對應的位置,道:「在己方援護抵達之前,我要想辦法破掉這層蜃氣,不然無法接近紅蓮之所在。

  白先生,稍後圖老大會用陰陽二氣包裹你,將你送去外圍,你聯絡金翅大鵬鳥,他傷勢若恢復的差不多了,就優先帶幾位高手來此地,盡量將修羅們阻擋在外。」

  「是。」白澤抱拳答應一聲,面色無比凝重。

  太乙真人問:「需貧道作甚?」

  「師兄莫急,後有大用。」

  李長壽閉目說著,袖中飛出幾道流光,化作幾名天仙境後期的紙道人,飛出太極圖籠罩之地。

  突然間,一縷昏睡之意湧入眉心,李長壽暗道厲害,掌心凝雷,對著自己後臀位置砸了一下,渾身頓時被電光環繞,整個人精神了起來。

  單單只是一縷元神之力遭遇了本源蜃氣,就差點讓本體入夢……

  混沌海實在是太凶險了,還是在洪荒老老實實的修行吧。

  至於為什麼電後臀部位……

  無他,肉多矣。

  這幾隻紙道人或是前衝、或是上升、或是左右飛竄,各自袖中又飛出一隻隻紙道人。

  李長壽不斷感應每隻紙道人的細微反應,保持著雷霆對自己的攻擊;

  長髮一根根豎起,讓此時的他,宛若雷中神人。

  太乙真人在旁看得輕輕讚嘆:「這化身之法,當真算是三界獨一家了。」

  隨即,他問出了那個,正在那廢墟大殿中觀察其外情形的四道黑影,同樣也在疑惑的問題:

  「水神在做什麼?」

  可惜,太乙真人這邊有白澤幫忙解釋,那邊只能天馬行空地推測。

  白澤道:「可能是在探查蜃氣影響的範圍,但這只是普通解釋。

  若按水神大人一貫非同尋常的想法,也有可能是在讓自己元神適應蜃氣,摸索蜃氣的特性,看是否能辨別、搜集,作防身之用。」

  太乙真人:……

  不一樣,他們果然不一樣。

  ……

  『那牛妖沒跟來了?』

  血海某處,銀髮少女有些驚疑不定地掃視著四面八方,雙手抱緊懷中的寶劍。

  好強的牛妖,這莫非是上古妖族大能?

  那件圓環竟能封禁元屠劍,雖說元屠劍並未認自己為主,爆發不出原本的威能,但品階是實打實的極品先天靈寶……

  少女低頭用臉頰蹭了蹭劍柄,輕輕吸了口氣,當即就要腳尖輕點,趕去老祖處護法。

  沒有人,能比血海中的生靈,更懂如何在血海中遁!

  「道~友~哈哈哈哈!」

  銀髮少女腳下一晃,差點在血海中橫漂起來。

  她咬著銀牙,扭頭看向嗓音傳來的方向,那裡血海污水朝著左右分開,一名頭頂牛角、戴著鼻環的壯漢正踏步奔馳,還不斷抬手打著招呼。

  「哼!」

  銀髮少女握住劍柄,全神戒備,雖知自己遠不是此牛的對手,但她也有身為修羅族公主的傲骨。

  銀髮少女低聲罵道:「要殺要擒,還請道友給個痛快!」

  青牛一陣急剎車,在少女面前停下。

  剛換了一身青藍色長袍的他,此時已將原本有些蓬亂的長髮整理的絲絲順滑;

  趁著剛才的空當,他甚至還洗了個澡、噴了噴香粉,把太上老君煉製的某種靈丹碾成粉末灑在身上,增加了一點點清香。

  青牛心底回想著,自己馱著老君外出,老君用術法觀察長庚師兄時,長庚師兄面對雲霄仙子的各種表現……

  他擠了個優雅的笑容,抬手甩了甩額頭的空氣劉海,溫聲道:

  「道友,剛才純屬誤會,我並非是要殺你、擒你,只是想跟道友結識一番。」

  「噁心!」

  銀髮少女哼了聲,低頭就朝著前路疾馳,身形化作一團流光。

  「誒……」

  青牛抬手想要挽留,但只能注視銀髮少女遠去,那雙炯炯有神的牛眼中,滿是柔情。

  「連罵人都這麼好看……道友等等我!」

  腳下一劃,青牛一個健步就追了上去,在血海中穿梭的速度,穩穩勝過銀髮少女。

  這讓後者一陣咬牙切齒,卻又不敢激怒這個『上古妖族大能』。

  於是……

  青牛仰泳、蝶泳、蛙泳、自由泳,輕鬆跟在銀髮少女身旁。

  嘴邊露出微笑、淺笑、深情之笑,不斷問著銀髮少女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家中幾口、雙親是否尚在、可否與他四處走走看看,試著互相瞭解下彼此。

  當然,回應青牛的,是銀髮少女那厭惡決絕的眼神,以及一聲聲:

  「噁心!」

  「混賬!」

  「你枉為前輩,有失高手風範!」

  還好洪荒不流行『變態』的說法,不然青牛妥妥獲獎。

  前衝不知多少萬里,銀髮少女腳步一停,已是忍耐到了極點,鏘的一聲,手中寶劍拔出三寸,罵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青牛下意識摁住自己的鼻環,訕笑了聲,而後目光誠懇,用低沉且富有雄性魅力的男低音,哞聲道:

  「道友,我可能入劫了。」

  銀髮少女秀眉輕皺,略微有些不解。

  青牛咧嘴一笑:「入了注定要與你一起度過的情劫。」

  「滾!」

  「抱歉,你發怒的樣子都是這麼迷人。」青牛搖頭讚嘆,溫聲道,「你不想試著瞭解我一下嗎?可能我也符合你的道侶條件。」

  銀髮少女咬牙罵道:「不想!我的一切都是父親給的,道侶之事與我無關!」

  「哦?」

  青牛心底突然泛起了『長庚師兄面對聖人侃侃而談』的模樣,想到了當年太清聖人老爺,傳授大法師道理時,自己所聽、所悟的人教經文,正色道:

  「道友受到的薰陶,似乎有些不妥,身體髮膚雖受之父母,百善也當以孝為先。

  但你我降生後都是獨立的生靈,我們對父母應該敬重、尊重,卻也該保持自我,不為他們左右。

  我們並非任何人的依附,更非旁人擁有的物件,這一點道友的父母當真做的不太對……」

  「閉嘴!」

  少女挺胸抬頭,凶巴巴地罵一句:「你非我,如何知我?這就是我的存在之理,就是我的命途!

  我今日還有急事,若你不殺我、不擒我,莫要繼續糾纏!」

  青牛道:「道友,你有什麼急事,不如讓我一同前去幫個忙?」

  「滾!」

  銀髮少女拔出元屠劍,「不然就在此地決一死戰!」

  「莫要激動,平和、平和。」青牛連連擺手,後退數步,弱聲問,「那,可不可以留一枚傳信玉符。」

  「哼!」

  這少女甩頭就走,腳尖輕點,化作一團紅白相交的流光,消失於血海深處。

  「唉……」

  青牛頹然一嘆,站在那駐足良久,記下了這位少女的氣息。

  『稍後等血海紅蓮之事結束,長庚師兄有空了,讓他幫咱出出主意吧。』

  唳——

  頭頂突然傳來一聲高啼,青牛眨眨眼,身形一閃,破開血海萬頃浪潮,直接跳了出去。

  金翅大鵬鳥正在空中盤旋,背上已站著三四道身影,一縷大鵬鳥的傳聲鑽入青牛耳中,讓青牛精神一震。

  『青牛前輩,老師他們遇到了麻煩,需咱們趕去馳援。

  我已接上了截教的瓊霄仙子與龜靈聖母,闡教的赤精子道長與黃龍真人!

  此地離著老師他們已不遠。』

  青牛一躍而起,穩穩落在金翅大鵬鳥背上。

  先辦正事,先辦正事,免得被扣蟠桃和靈丹牛糧。

  然而,讓青牛沒想到的是……

  金翅大鵬鳥展翅疾飛,轉眼衝入血海,極快地趕往那座大城邊緣。

  片刻後,他們便與剛被太極圖護出大城的白澤碰面,白澤簡單說了蜃氣之事,又按李長壽的吩咐,各給安排。

  金翅大鵬鳥有極速但傷勢未痊癒、龜靈聖母自身神通堪比防禦類後天至寶,一同留在外圍,阻止那些修羅靠近這光柱。

  青牛與瓊霄仙子入內協助,待李長壽找到突破蜃氣的法子,就去搶奪紅蓮。

  瓊霄也知這是大事,此時收起玩鬧之心,俏臉滿是認真,金蛟剪也摸了出來。

  兩縷陰陽氣息飛來,將瓊霄與青牛接入城內,落在斷牆角落,與李長壽相會。

  白澤拉住金翅大鵬鳥的胳膊,面容肅穆地低聲言說一二。

  金翅大鵬鳥點頭答應,低聲道:「白先生放心,金鵬心底有數,若有必要,定不會心慈手軟。」

  龜靈聖母卻抿嘴柔聲道:「修羅族也是生靈,咱們是不是……」

  「盡力而為吧。」

  白澤笑道:「水神也說過這般話語,所以才讓咱們在此地阻攔。」

  金翅大鵬鳥問:「那光柱無法直接破掉嗎?」

  「此前水神大人的化身已去試過了,阻攔無用。」白澤道,「那只是十二品紅蓮能投出的光影……

  又有一批修羅族過來了,他們會越來越多,攔下他們。」

  金翅大鵬鳥點點頭,轉身在血海中疾馳,雙翅揮舞,在四面八方掀起一陣陣狂浪激流,讓血海徹底沸騰。

  正此時,一抹白光破開激浪,朝著大城急竄。

  金翅大鵬那狹長的雙眼微微瞇起,不用白澤招呼,身形極快地飛撲而去。

  白光之中潛藏的纖巧身影絲毫不懼,雙目凝神,立刻就要拔劍相迎!

  但金翅大鵬鳥飛的太快,少女反應不及,人影交錯……

  「金鵬!」

  大城邊緣傳來一聲著急的大喊,金翅大鵬鳥收手倒也算及時。

  就聽「哎呀」一聲,金翅大鵬鳥封住少女的法力,提起少女的脖頸,身形一閃回到白澤身旁,將捉到的少女放到了白澤腳邊。

  金翅大鵬鳥轉身瀟灑而去,繼續在四面八方掀起狂浪,阻止修羅族靠近此地。

  「元屠劍?」

  白澤皺眉看向少女懷中的寶劍,又扭頭看向斷牆上站著的魁梧身影。

  青牛有些不好意思地蹭了蹭牛鼻子,臉都快紅透了,夾著雙腿晃了晃去,小聲道一句:

  「這個……

  這是我在修羅族中的好友,可否不打殺……」

  斷牆下方,已想到如何突破蜃氣的李長壽,此時也不由睜開雙眼,看向青牛。

  側旁,太乙真人的手肘撞了下李長壽的胳膊,對李長壽擠眉弄眼。

  「人教坐騎也包道侶?」

  李長壽有點無力吐槽,自也看到了那把元屠劍,心底思索一二,嘴角露出少許笑意。

  算計什麼的且放在一邊,這個兕大王動了春心可不是小事,這要是處置不當,直接影響到老師和老君出行是否安穩。

  自己所知的西遊劫難中,兕大王有夫人?

  這個倒是真沒什麼印象了。

  不過按常理推斷,這銀髮少女應該是修羅族的高手,應該跟西遊故事沒什麼關係……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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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6 02:03:2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八章 你,並不重要

  「長庚師弟,此地乾坤被封鎖,無法用乾坤遁法,也無法破開虛空過去,對方佈置的乾坤大陣彷彿一顆圓球,毫無破綻。」

  「此事我已知曉,不過不必擔心,我已有辦法處置周圍的蜃氣……」

  這是,誰的嗓音?

  長庚?

  這名字好熟悉。

  銀髮少女睫毛輕輕顫抖著,感受著元神周遭的封禁,心底莫名一陣焦急。

  又聽……

  「太乙師兄,瓊霄,稍後我會用紙道人吸引對方注意力,打探清楚殿內的情形。

  這兩張紙人給你們,你們各自留一道化身在這。

  雖然有太極圖遮掩,但也不能大意,我們做事要盡量周全一些。

  記得,我們第一目標是取走紅蓮,第二目標是毀滅紅蓮。

  當我確定這紅蓮無法為道門所用,就會捏碎這個玉符,你們及時後退拉開距離,我將會啟用大靈爆毀滅紅蓮和冥河老祖殘魂,將此地夷為平地,徹底拔除此地隱患……」

  大靈爆?

  銀髮少女道心輕輕震顫著。

  正此時,元神感受到了一股溫暖的法力,雙眼睜開一條縫隙……

  銀髮少女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陌生的側臉,但對方那般玄妙的道韻,讓她道心猛地一震!

  水神!

  天庭水神,那個能讓西方教聖人吃虧,讓文姨五次三番告誡自己,千萬不要去招惹的狠人!

  水神的大靈爆,她自是見過的。

  今天,竟要用來夷平此地……

  「不要……」

  銀髮少女小聲喊了出來。

  隨著她嗓音傳出,渾身法力也再次流通,元神周遭的禁錮悄然消散。

  一張還算英俊的牛臉從側旁挪了過來,填滿了銀髮少女的視界,笑著道了句:

  「你醒啦?」

  銀髮少女身形立刻後縮,靈敏地跳起身來,目光越過面前的壯漢,落在李長壽與他面前的瓊霄仙子、太乙真人身上。

  驚、怒、懼……

  少女想開口說話,但嗓尖輕輕一顫,下意識摸向自己手邊,直接握空。

  「我的劍!」

  「在這,在這!」

  青牛答應一聲,轉手將元屠劍拿了出來,雙手捧著遞給少女。

  側旁,李長壽、瓊霄與太乙真人只是看了這邊一眼,就繼續商量自己的。

  她連忙將元屠劍搶了過來,發現劍上的重重禁制,秀眉輕輕一皺。

  她跟劍,都被俘獲了。

  但隨之,少女看向青牛,目中滿是悲憤:「你們是一路的!」

  「這、這純粹是誤會。」青牛忙道,「我此前遇到你時,還不知要來此地增援。

  不信你看,三教頂尖高手都中埋伏了。」

  順著青牛的指尖看去,少女立刻見到了側旁熟睡的……道門八大高手!

  青牛想著此前長庚師兄指點的說辭,立刻長嘆一聲;

  炯炯有神的大眼中滿是誠懇,他放緩語氣,沉聲說道:「我對你並未預設立場,只是在血海中偶然相遇。

  如今雖已知曉,你我今後就要相對而立,但最起碼,我不會將拳鋒再對準你。」

  言罷,青牛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臉上寫滿了遺憾,又緩緩舒了口氣,抬頭努力露出幾分誠摯的笑容:

  「可能就是誤會了吧。

  但也就……也就挺難受。」

  銀髮少女輕輕皺眉,仰頭注視著這個魁梧的壯漢的面孔,不知為何,明明此前是那般厭惡,此時反倒泛起了少許……

  不忍。

  「我……」她不知該說點什麼。

  「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青牛目中略帶絕望地問著,似乎下一刻就要永世別離。

  銀髮少女道:「我名鐵扇,是修羅族公主。」

  青牛雙手抱拳,並未多問多說,而是做了個道揖,沉聲道:「此前多有得罪。」

  少女鐵扇抿起有些泛白的嘴唇,低頭抱劍還了一禮……

  只是短短幾句話,青牛一舉扭轉自身形象,從此前糾纏不清的浪牛,變成深情款款的老牛,並在鐵扇心底留下了淺淺的印記!

  以上,台詞指導、動作指導、表情指導、情緒指導——天庭水神李長庚!

  嗯?

  李長壽突然回過神來,仔細品味著青牛和銀髮少女的對話,捕捉著裡面的信息點。

  鐵扇?鐵扇……鐵!

  鐵扇公主羅剎女?牛魔王的夫人,紅孩兒的娘親?

  這?!

  搞錯了吧,兜率宮青牛是一把金剛鐲耍了漫天仙佛的獨角兕大王才對!

  這怎麼就……

  李長壽額頭掛滿黑線,空明道心發揮作用,強行將他波動的情緒撫平。

  沒想到啊沒想到,在西遊劫難之前,竟然還有這麼多小故事。

  不過,自己這個未來的太白金星,好像也在故事中……

  念及於此,李長壽嘴角釋出少許微笑。

  隨他們去吧。

  少女鐵扇的目光躍過青牛,落在李長壽身上,眼神有幾分懼怕,但很快就被堅定填滿。

  「道友,可否請你讓開,我需去面對強敵了。」

  「這……」

  青牛低聲嘆了口氣,向後挪了半步,有些欲言又止,但終究只是背負雙手,看向天穹。

  少女鐵扇緩步向前,目光死死鎖定在李長壽身上。

  李長壽扭頭看了過來,嘴角露出少許微笑:

  「你要對我出手?」

  「是。」

  李長壽納悶道:「為何?」

  側旁瓊霄乾脆轉過身去,努力憋笑。

  少女輕輕皺眉,道:「你要阻礙老祖復生,我是修羅族公主,我必須阻止你。」

  李長壽看向青牛,笑道:「師兄,我已看在你面子上饒過她一命……」

  「長庚師兄。」青牛面露為難,「我當真不知該如何勸她,立場對立,也只能選擇成全她。」

  「此事與他無關。」

  少女想要拔劍,但元屠劍被套了太多封禁,此時無法拔出。

  李長壽搖搖頭,背過身去:

  「罷了,我就當未曾見過她。

  今日冥河老祖決然無法復生,此事我說的,稍後若在前路見到你,定不會再饒你性命。

  看在我這位師兄的面子上,你走吧。」

  少女不由一愣,抬頭看看李長壽,又看看側旁的青牛,銀牙咬著嘴唇,低頭對李長壽抱拳行禮,又扭頭對青牛酷酷地道了句:

  「我欠你一條命。」

  言罷,她提著元屠劍邁步前行,自李長壽身旁走過,踏出太極圖籠罩範圍。

  青牛連忙追出兩步,卻被李長壽抬起的胳膊阻住。

  「鐵扇!」

  青牛滿是擔心地喊著。

  那少女腳步未停,反而走的更快了些。

  但走了不過十多步,她身形搖搖晃晃,朝著側旁緩緩軟倒,氣息平和舒緩,就地睡了過去。

  蜃氣,入夢。

  這時李長壽阻攔青牛的胳膊,能感覺到,青牛身上即將爆發又隱下去的力道。

  這是真的動了心念。

  太乙真人在旁搖頭輕嘆:「水神騙起小姑娘來,當真是一套一套的。」

  李長壽:……

  明明是這個修羅族七十二公主之一的少女太過單純!

  瓊霄注視著銀髮少女昏睡的模樣,捏著下巴一陣思索。

  李長壽笑道:「可是有了什麼妙計?」

  「沒,我在想,我把頭髮弄成這樣會不會更好看些。」

  瓊霄撥弄著身前一縷秀髮,如此嘀咕著。

  「記得跟你姐商量下。」李長壽隨口應一句,抬頭看向了遠處那座大殿。

  沒反應?

  元屠劍可就在這,相當於送上門的神兵,對此時的冥河老祖定是大有裨益才對……

  又過了一陣,青牛面色有些憂慮,低聲道:「長庚師兄,我去帶她回來吧。」

  「別急……」

  咻——

  太極圖下的李長壽剛要開口,大城正中的廢棄大殿中突然飛出一抹血光,那血光凝做一張大手,將地上的少女撈起,拽回殿中。

  見此狀,李長壽露出幾分微笑,略微扭頭,道了句:

  「按計劃行事。」

  瓊霄和太乙真人各自頷首,緩緩飛到半空。

  瓊霄祭起金蛟剪、太乙真人祭起九龍神火罩,此刻按兵不動。

  他們要奪紅蓮,必然要進入這座大殿;

  但如果只是扔法寶砸人做點拆遷之事,自是不必親身過去。

  李長壽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在太極圖籠罩區域的邊緣盤坐了下來,整理著自己的思路。

  血海各處,改調動的都已調動了起來……

  雙手同時並起劍指,在雙目之上緩緩劃過,雙目化作湛藍色,背後浮現出了一面散發著陣陣神光的寶幡。

  水神寶器,皂武旗!

  濃郁的天道之力包裹住李長壽,李長壽袖中飛出一隻厚厚的紙道人,其內有顆金丹滴溜溜地旋轉,化作了天庭水神常用的老神仙模樣,甩動拂塵,邁步向前。

  紙道人走了不過五六步,李長壽本體的左掌掌心綻放雷光,將已經不算濃郁的睏意打掉。

  李長壽朗聲道:「殿內的道友,可否一敘!」

  話音剛落,那廢棄的大殿中射出一道烏光,毫不留情將李長壽的紙道人撕碎。

  太極圖下,李長壽只是閉目盤坐,袖中又飛出一具紙道人,再次走出太極圖籠罩之地。

  第二具紙道人施展少許遁法,到了剛剛紙道人被撕碎的位置,繼續向前。

  「殿內的道友,可否一敘?」

  又見烏光閃耀,李長壽第二具普通紙道人瞬間被斬。

  瓊霄俏臉一怒,想到李長壽反覆的叮囑,暫時忍了下來;那金蛟剪化作三丈長短,雙刃開啟,兩條太古蛟龍的虛影在緩緩游動。

  李長壽袖中飛出了第三具紙道人,遁到前一具紙道人所在之地,緩步向前。

  這次,殿內那不斷出手的黑影握著手中長槍,明顯猶豫了下。

  這黑影低聲罵道:「這水神的化身無窮無盡嗎?」

  側旁有個蒼老的嗓音回道:「太清的二弟子,自有過人之處。」

  「哼!」

  那持著小戮神槍的黑影冷哼半聲,手中長槍點出一道烏芒,將李長壽的第三具紙道人再次撕碎。

  但這次,太極圖之下,傳出一陣陣怒龍嘶吼之聲!

  先是金光閃耀,兩條太古巨蛟自太極圖之下竄出,雙尾互相交纏,身軀驟然化作千丈長短,對這座廢棄大殿直直砸來!

  又見火龍呼嘯,九條四爪蒼龍包裹著橙紅火焰沖天而起,在那兩條巨蛟之後凶猛撲下。

  噹!

  大殿之內,一道黑影將手中枴杖砸在地上,大殿周遭出現了一層冰藍色的光罩,開啟了此前準備的陣法。

  但,金蛟剪乃通天教主親賜重寶,瓊霄為截教八大弟子之一,此時近乎全力出手,又豈是那般容易抵擋?

  就聽得巨蛟嘶吼,狠狠撞在大陣陣壁。

  那冰藍色的光罩幾乎被巨蛟直接撞碎,各處不斷閃爍,底部出現了道道裂縫……

  隨之而來的九條火龍接連衝擊,讓那些裂縫逐漸增大。

  金蛟剪並未連續發起攻勢,巨蛟由實化虛,退回太極圖之下,盤踞在瓊霄身周,為瓊霄增了何止三成威勢!

  太乙真人收回九條神龍,淡定在旁負手而立。

  就是個添頭。

  而此時,李長壽派出了第四具紙道人,遁到前一具紙道人所在之地,繼續大步向前,朗聲道:

  「殿內的道友,可願一敘?」

  殿內這四道黑影,這次盡皆沉默了下去。

  他們突然發現了今日所面對的困境,原本撒出去的本源蜃氣,已是給不了他們多少安全感。

  很簡單……

  洪荒盛行板磚之道,只要道門不想奪紅蓮,而是想要毀掉此地,稍後待更多道人高手抵達,這裡被毀只在頃刻之間,他們也難逃出去。

  四道黑影中,那蒼老的嗓音再次道:

  「沒必要跟道門死磕下去,更何況聖人們只是在看著,並未出手。」

  「讓他過來。」

  四道黑影背後,有些虛淡的嗓音響起:「本座尚需血神子恢復法力,再拖延他一二。

  這個水神,似是能影響到道門決策。」

  這四道黑影各自點頭,這次,任李長壽前行。

  ……

  發現殿內的傢伙不再出手,李長壽乾脆駕雲向前,盡快趕到殿內。

  前方陣法重重,仙識無法探查通透。

  太極圖在護著己方眾大佬,穩妥起見,李長壽此時的計劃中,並沒有動太極圖的選項。

  背靠道門這麼龐大的洪荒勢力,他能選擇的獲勝之法自非一種,只不過習慣性地選擇最穩妥、最周全的一條路徑。

  其他事暫且不談,那銀髮少女,不,鐵扇公主可是青牛老哥一見鍾情的生靈,別真有個三長兩短。

  嗯?

  李長壽心底泛起少許疑惑。

  老師給自己的那個【去】字,莫非是讓自己來相助老牛一把,而不是為了那朵紅蓮?

  嗨,還真有這般可能,而且可能性不低。

  還好自己指定的計劃也是圍繞這一點展開……

  正此時,頭頂不知多高處,不斷翻湧的血海中,又有一批普通修羅突破了金翅大鵬鳥造出的狂浪激流,浩浩蕩蕩衝向了那道光柱。

  如飛蟲撲火,源源不斷。

  李長壽通過留在外圍的紙道人仔細感應了下,已有大批神智正常、雙目沒有完全泛紅光的修羅族高手抵達大城廢墟附近。

  這些修羅族高手,似乎正在捕捉金翅大鵬鳥的蹤影,似是要掃平冥河老祖復生的一切阻礙。

  對此,李長壽也只能一笑。

  「止步。」

  一聲冷喝自殿內傳來,已到了大殿殿門的李長壽卻恍然未覺;

  紙道人徑直駕雲進入殿門,方才頓住身形。

  殺意。

  毫無遮掩的殺意自前方傳來,李長壽控著紙道人甩了甩拂塵,看向殺意的來源。

  那是一道躲藏在角落中的持槍黑影,看不清具體形貌,正是此前偷襲他紙道人、打傷金鵬之人。

  在大殿其它三個角落,還藏匿著另外三道黑影,其中有兩頭乃是凶獸化形,一道黑影的氣息有些古怪,李長壽也看不透。

  一朵紅蓮,盛開在大殿最深處;

  紅蓮之後,李長壽曾在十多年前『天道托夢』時見到過的老道,已睜開雙眼!

  這老道身形再次凝實,可自身氣息有些外強中乾。

  他面容方正,雙目狹長,灰白色的長眉滿是鋒銳之意,雖只是虛影,卻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冥河老祖這位遠古大能,此刻顯然已甦醒了過來!

  李長壽對此並不感半分驚訝。

  讓李長壽有些驚訝的,是那朵紅蓮已開始散發出圓滿之意,似是已快要完全成熟。

  紅蓮之下有一顆光球,其內僅存二三十隻光點。

  當著李長壽的面,冥河老祖手指對那光球輕點,一隻魂魄飛出,被冥河老祖送入口中,融入自身的虛影。

  吃了。

  雖,這般魂魄給冥河老祖的增幅微不可及,但李長壽的面色立刻陰沉了下來。

  冥河老祖露出少許冷笑,嗓音自四面八方傳來,帶著些許輕蔑:

  「當代水神,你要阻貧道復生?」

  李長壽回敬一句:「昔日敗亡殘魂,還妄圖逆天改命?」

  冥河老祖冷笑漸退,嗓音也變得輕淡縹緲:「你可知,若你今日敗了,人族將有哪般下場。」

  李長壽並未回答,目光挪到大殿邊緣。

  鐵扇公主就在那躺著,抱著元屠劍沉沉入夢。

  冥河老祖的嗓音再次響起:

  「今日誰都無法阻本座復生,你不過區區道門後起弟子,竟敢在本座面前……」

  「道友,你此時還是殘魂吧。」

  李長壽突然如此說了句,冥河老祖的話語都不由一頓。

  甩了甩拂塵,李長壽氣定神閒地笑道:

  「若我所料不錯,你今日的復生,不過是讓殘魂甦醒,以十二品紅蓮為本體,遁入混渡海中,再慢慢填補自身神魂。

  你之所以知道我的事,就在於那些被你吸乾的修羅族魂魄,你讀到了少許關於我的記憶。

  是否?」

  冥河老祖道:「是又如何?」

  「不如何。」李長壽聳聳肩,「此地不過是我一具化身,本體就躲在太極圖下,你又能奈我何?」

  「哼!」

  冥河老祖冷哼一聲,虛影張開左手,側旁鐵扇懷中的元屠劍化作一抹血光,飛到冥河老祖掌心再次凝聚成劍形,發出陣陣顫鳴。

  其上禁制一層層消散,十二品蓮花的花瓣輕輕搖晃,這把沉寂了漫長歲月的寶劍,彷彿已甦醒了過來。

  正此時,突聽城外傳來風雷呼嘯之聲。

  數百名修羅族高手,此時正對大城外圍的白澤與十多位道門高手暴起發難;

  又有幾名無比蒼老的修羅族,渾身閃耀著璀璨光亮,攻向光柱附近的金翅大鵬鳥,逼得金翅大鵬鳥不得不暫停掀起血海浪濤,暫時躲避。

  修羅族,高手盡出!

  「劍……

  我的劍!」

  大殿斷壁邊緣的陰影中,鐵扇突然醒來,雙眼尚未睜開,下意識抱緊自身,懷中之劍已是沒了蹤跡。

  李長壽眉角一挑,並未多看這銀髮少女,心底也有點驚訝。

  她竟能自己醒過來……倒是省了幾顆留影球。

  鐵扇努力睜開雙眼,見了在紅蓮之後的元屠劍,又看清是誰持有元屠劍後,不由激動地跪在地上,深深叩拜。

  「父……老祖,您歸來了!」

  冥河老祖露出淡淡的微笑,看了眼銀髮少女,就將目光落在李長壽身上,繼續道:

  「而今天地間,道門竟是如此傲慢自負,明知是本座復生之事,竟只是讓十餘高手前來。

  此時你想阻我已然錯失良機。

  道門弟子,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冥河道友,說得越多就顯得你越心虛,身為遠古大能多少也應要點臉面,何必呢?」

  李長壽看向四個角落,笑道:

  「我其實是來見這四位道友,沒想到你已甦醒。

  四位道友,這紅蓮對我道門有大用,還請四位道友賞個臉,就此退去,我道門定不會追殺各位。」

  言語交鋒,心理博弈!

  角落中的這四道黑影毫無所動,也沒有半點回聲。

  李長壽奇道:「各位莫非以為,能在聖人手中走脫?」

  冥河老祖緩緩閉上雙眼,冷然道:「若聖人前來,我當要問問他們,同為遠古生靈,為何要如此為難本座!」

  正此時,大殿輕輕震顫,上方出現一點點亮光,宛若星塵撒落,匯入冥河老祖的殘魂。

  冥河老祖的虛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更為凝實一些。

  正跪伏在地上的銀髮少女身子輕顫,抬頭看向正上方,瞳孔猛地一縮。

  她所見,破損的殿頂之上,那貫穿血海的血色光柱周遭,數不清的族人撞向血柱,瞬間煙消雲散,只留一點點灰燼落下,化作星輝……

  李長壽視線餘光撇到此處,心底已是沒了疑慮。

  他淡然道:「冥河道友,我可否問你一句,你將這些修羅族當作什麼?」

  「修羅族由貧道造化。」冥河老祖冷笑道,「你莫非是來此地說教貧道?」

  「修羅族乃六道輪迴之一。」李長壽皺眉道,「或許你造化的最初那批修羅族,算是你的分身、化身,但今日的修羅族,九成九都是經六道輪迴轉生而來。

  單憑這一點,我就可定你濫殺無辜、荼毒生靈之罪,請來天罰懲處!」

  「哈哈哈,哈哈哈哈!」

  冥河老祖面容突然無比猙獰,雙目、眉心沁出一點點血痕,背後現出三頭十八臂凶惡相!

  「這就是現如今的道門弟子!

  可笑!

  本座自遠古一路殺至上古,萬般生靈皆由我屠!以殺證道,以殺得名!天若要滅我,我便斬天,地若不服我,我便裂地!

  當年你師兄不過是與后土聯手,又有天道背後作梗,才讓本座落敗,而今你竟敢在本座面前大放厥詞!」

  正此時,又有一片星輝從上方撒落,似有源源不斷之勢。

  大城之外,鬥法的波動越發激烈。

  光柱上下,已有大批普通的修羅趕至,毫無反抗、毫無知覺,撞入血柱內。

  那朵十二品蓮花之上的圓滿之意越發明顯……

  冥河老祖的身軀越發凝實,看李長壽的目光,也越發諷刺,蒼老的面容出現了道道血紋。

  李長壽略微皺眉,似是在思考對策。

  側旁忽然傳來一聲有些怯弱地呼喚:「老祖……您可否饒大家一命?」

  「嗯?」

  冥河老祖豁然扭頭,左手猛地一揚!

  砰!

  就聽一聲悶響,鐵扇那纖巧的身子倒飛了出去,撞裂了側旁斷壁,低頭吐了口血。

  冥河老祖罵道:

  「本座的阿修羅何時變得如此軟弱!你不配做本座的女兒!」

  鐵扇掙扎著爬起來,低頭跪伏了下去,對著冥河不斷叩拜。

  她泣不成聲,目中滿是迷茫。

  李長壽心底稍微計算了下時間,繼續開口,將冥河老祖的注意力吸引了回來。

  「冥河老祖,我今日或許真的阻攔不了你復生,但你也逍遙不得幾日。

  不如這樣,你我打個賭如何?

  若是我賭贏了,你就交出十二品紅蓮;若是我賭輸了,今日我天庭水神退出對你的圍剿。」

  冥河老祖只是冷笑,並未應答。

  又是陣陣星輝灑下,上方光柱近乎擠滿了人影,源源不斷填充冥河老祖的殘魂。

  看這遠古凶惡大能,左手對著側旁的法器圓球一招,拿出兩道人族魂魄塞入口中,瞇眼看著李長壽。

  冥河老祖悠然道:「根據本座剛得到的記憶,你似乎很在意人族生死。」

  「我是人族。」李長壽冷然道,「你似乎很不在意修羅族的生死。」

  「對本座造化之物,本座生死予奪,有何不可?」

  「這賭約你有無膽量答應?」

  「區區豎子,安敢在本座面前大放厥詞!

  你不過是想拖延到道門弟子趕來此地。」冥河老祖冷然道,「本座答應你又何妨?

  你且說來,要如何賭?」

  李長壽大手一揮,袖袍鼓蕩,指著殿外道:「就賭,我可破周遭蜃氣!」

  冥河老祖雙目一凝,殿內頓時安靜了下去。

  城外那陣陣轟鳴聲傳來,數不清多少修羅族高手的氣息接連爆發,此刻正阻止道門高手靠近光柱,保證那些實力稍弱的修羅族族人順利飛蛾撲火。

  廢棄的大殿內,角落中有個粗狂的嗓音喊道:「這是本源蜃氣,無物可破!」

  「喏,你們賭不賭?」

  李長壽笑道:「你們該有這個自信才對。」

  「有趣。」冥河老祖淡然道,「這賭約,本座答應了。」

  「遠古高人該不會出爾反爾吧?」

  冥河老祖哼了聲:「本座自有信譽。」

  李長壽聲音一沉,道:「在我出手之前,可否將你手邊人族法器還於我?」

  冥河老祖冷冷一笑,手指輕輕晃動,那法器球落入李長壽掌心,其內魂魄已不過二十餘。

  李長壽嘆了口氣,將法器球放入袖中。

  四處角落中,四道目光落在李長壽身上,那拄著漆黑長槍的黑影冷笑了聲:「你若有破解蜃氣之法,為何要拖延到此時?」

  「因為此法需要一些助力。」

  李長壽在袖中摸出一只玉符,慢條斯理地捏碎,緩聲道:

  「我聽聞,幻蜃這般本源蜃氣無比玄妙,無法搜尋、無法捕捉,乃是幻蜃最後的保命手段,全無破解之法。」

  角落中傳來蒼老的應答聲:「不錯,你既知這些,還敢亂下賭約?當真是為了拖延時機信口胡言!」

  「這位道友莫急。」李長壽面容越發清冷,嗓音越發自信,「我此前想了許多辦法,嘗試了許多法子,最後都放棄了。

  我之智謀,也比不過遠古、上古那麼多高手,這般結論自是難以推翻。

  但我及時換了個思路。

  各位請看,大城四面城牆處,是不是多了一些人影?」

  殿內四黑影與冥河老祖同時探查各處,正如李長壽所言,各處多了十數道身影。

  粗狂的男聲問道:「是又如何?」

  李長壽道:「此地有本源蜃氣,卻無幻蜃這般凶獸,你們的蜃氣似乎……數量有限。

  這裡是幽冥,幽冥有地府,那地府之中最多的是什麼?」

  「魂魄?」

  拄著長槍的黑影直接搶答。

  「說實話,此地你們當真選錯了。」

  李長壽道:「這裡是血海最深處,物極必反,少了血海污濁,多了許多清氣,讓普通魂魄也可在此地逗留。」

  他話音剛落,四面城牆上的那些人影同時出手。

  定睛一瞧,這卻是四位閻君各自率領十四五名判官,此刻齊齊出手,立起四方鬼門!

  鬼門開,陰風漫卷!

  整座廢墟大城在瞬息之間被一道道虛影填滿,而這些虛影有半數直接低頭昏睡,半數茫然無措地看向各處。

  地府特產,男女怨魂!

  四位閻君與眾判官立刻施法,不過瞬息、陰風再起,將無數魂魄收回鬼門之中。

  而後……

  四位閻君扛起鬼門扭頭就跑,立刻遁入血海,一溜煙消失不見。

  李長壽打了個響指,太極圖下的太乙真人盯著九龍神火罩緩緩飛出,前飛百丈,毫無異樣,背著手站在空中。

  蜃氣,耗盡。

  見此景,殿內那四道身影幾乎同時出聲:

  「怎會!」

  「這不可能!」

  「用無盡怨魂耗盡蜃氣?」

  「高明。」

  冥河老祖猙獰的面容無比陰沉,雙目中迸發濃濃的殺意。

  李長壽指著那朵十二品紅蓮,冷然道:「道友,這紅蓮,該歸我了。」

  冥河老祖怒極反笑:「哈哈哈哈!你做夢!」

  「本座自有信譽在?何其刺耳。」

  李長壽道:「蜃氣已無,你已無勝算,若你此時認輸,我或許可以給你幾分體面。」

  「黃口小兒,就憑你!」

  冥河老祖雙目之中滿是瘋狂,元屠劍歸鞘懸於身側,雙手結出繁複印記,身周迸發出耀目血光。

  十二品紅蓮花瓣輕輕震顫,其上泛起層層詭異的道韻。

  「血神歸元!」

  霎時間,大殿之上的那道血色光柱膨脹數倍,爆發出一層又一層波痕,整個血海響起誦經聲。

  就在這座大城外圍,此時正與越來越多道門高手交戰的修羅族眾高手,但凡金仙境之下者,雙目竟也泛起紅光。

  血海之中,密密麻麻的修羅如瘋魔一般,拼盡全力朝光柱湧來!

  城中,廢棄大殿側旁。

  鐵扇雙目開始有紅光閃爍,但她腹中有一顆靈丹悄然化開,讓她雙目迅速恢復清明。

  與此同時,鐵扇彷彿聽到了,頭頂傳來的一聲聲吶喊……

  【這吶喊十分惶急,像是如夢初醒被毀滅時,最後的呼喊。】

  『老祖為什麼要吃我們!』

  『我想活著,我想活著啊老祖……』

  『老祖求求你放過我們,我們永世追隨您!』

  「老祖!」

  少女鐵扇跪伏在那不斷磕頭,她顫聲喊道:

  「鐵扇願獻上元神道軀,請老祖放過族人們,請老祖您饒過族人們一命!

  求求您了!大家只是想活著……」

  「混賬!」

  冥河老祖暴跳如雷,左手對著鐵扇一抓,這銀髮少女被他直接攝來、摁住額頭,一縷縷元氣迅速脫離鐵扇的道軀,被冥河老祖吸納!

  冥河老祖罵道:「你們由本座造化,由本座賦予,都是本座給予你們性命!

  而今,本座不過是收回來!」

  鐵扇那雙赤瞳中滿是絕望,感受著自身的元氣被抽離,渾身不斷顫抖,卻並未掙扎。

  見此狀,李長壽在旁淡定地道了句:

  「冥河道友,我勸你最好不要傷她,不然你今日再無半點生機。」

  冥河老祖目中凶光畢露,下手卻是有了遲疑,暫緩吸納鐵扇元氣。

  不知何時,場中節奏完全被眼前這個實力不過金仙境的水神化身掌控。

  以至於,他此時開口,冥河老祖、四道黑影,都全神貫注聽著……

  單單只是怨魂破蜃氣這一點,就讓他們震驚。

  李長壽淡然道:「其實,冥河道友與四位道友,搞錯了很多事。

  首先,洪荒已非上古,而今是天道建立秩序的年代,你們想趁著這次大劫,讓冥河復生,完全就是自尋死路。

  我估計你們也是被人遊說,那人我就不提了。

  再有,我的化身來此地,並非是為了拖延時機,而是轉移各位的注意力,讓四位閻君有機會放出怨魂,破解瘴氣。

  他們現身時,各位是否都忘記出手,只顧得驚訝了?

  哈哈哈!

  還有第三件事和第四件事……先說第三件如何?」

  李長壽話語一頓。

  冥河老祖、四道黑影屏住呼吸,已是要齊齊出手撕碎他這具紙道人。

  李長壽笑了聲,溫聲道:「此時此刻,我確實是在拖延時機。」

  咻!

  話音未停,一束金光在李長壽肩頭閃過,前方乾坤泛起道道漣漪!

  這突如其來的金光,在其他四道黑影尚未反應過來時,已撲到冥河老祖身前!

  只是一瞬!

  冥河老祖左手齊根被斬斷,鐵扇的身影消失不見!

  冥河老祖身後方向,大殿的斷壁出現了一隻鳥形缺口。

  隨之,這斷壁轟然倒塌!

  金翅大鵬鳥於千丈之外顯露身影,將鐵扇護在背後,又用仙力塞了幾顆靈丹進鐵扇口中。

  而後,金翅大鵬鳥看向那道持有小戮神槍的黑影,狹長的目中滿是怒火。

  冥河老祖瞇了瞇眼,此刻不驚不怒,反而面露不解,斷掉的左手緩緩凝成。

  道道星輝撒落,竟將冥河老祖襯的有些神聖,他疑惑道:「你為何偏要救她?」

  「這,就是我要告訴你們的第四件事。

  不過在此之前,各位不如先看看,此時各處局勢如何。」

  話語落下,李長壽這具紙道人側過身來,殿門之外,青牛、太乙真人、瓊霄仙子同時抵達。

  而在城池外圍,數十道身影沖天而起!

  闡教赤精子、黃龍真人、雲中子、懼留孫、靈寶大法師……

  十二金仙又至七位,福德金仙來了四位!

  截教烏雲大仙、龜靈聖母、金箍仙、秦天君、火靈聖母、金光聖母、趙天君……

  各仙島高手來了二十餘位,其外更是有數百截教仙在擺陣!

  一股股威壓,落向這座大殿的廢墟!

  李長壽的紙道人含笑而立,此刻的白眉白髮老神仙模樣,更增幾分飄逸。

  毫無徵兆地,那四道躲藏在大殿角落的黑影突然翻身急衝,他們直接撞碎幾處牆角,朝道門仙人尚未合圍處分頭疾遁!

  ——已是在最短時間內做出了取捨,立即退出此事。

  可惜,為時已晚。

  這四道黑影一動,金翅大鵬與周遭十數位高手立刻前追後堵,在血海底部掀起大戰!

  各個方位竟都有道門仙人現身,搭成天羅地網之勢……

  李長壽看都不看外圍,只是注視著此刻反倒面容無比冷靜的冥河老祖,以及遠處孤零零的鐵扇。

  一縷神念,落於鐵扇身上。

  冥河老祖平靜地問道:「第四件事為何?」

  李長壽反問:「在道友看來,我花費了這麼多口舌,用了這麼多心思拖延時機、謀算佈置,是為了對付道友?」

  「不是嗎?」

  「自然不是。」李長壽正色道:「若要對付道友,我只需引動天罰。」

  「說到底,你不過是為了紅蓮而來。」冥河老祖冷冷一笑,「本座且將話落在此處,紅蓮與本座已融為一體,你若想得紅蓮,便必須保住本座。」

  李長壽搖搖頭:「道友你果然老了,色厲內荏,令人發笑。」

  「你!」

  冥河老祖雙目一凝。

  「我?

  你如果不去傷那些人族魂魄,我對你自不會缺對前輩高人的敬重。

  既然你已經到了這般地步,我今日也可明白地告訴你。

  我費心除掉周遭這些蜃氣,是為了能救下這位修羅族的公主鐵扇,也就是你名義上的女兒。

  我之前對你說這麼多,其實並不是說給你聽,而是說給你這個女兒聽。

  抱歉,你在我今日的計劃中……

  並不重要。」

  李長壽緩緩向後退步,腳下卻有一縷水藍色的道韻飄過,將大殿完全籠罩了起來。

  本體雙目滿是神光,殿中的紙道人卻在袖中拿出了一只法器光球,取出了一只有點熟悉的魂魄。

  神通:萬物均衡。

  冥河老祖雙目突然瞪圓,自身氣息突然銳減近半;

  那書生的魂魄突然閃耀起了璀璨亮光,膨脹做常人大小,正錯愕地低頭看著自身。

  「呀?」

  隨即趕緊捂嘴,抬頭看冥河老祖的時候,禁不住瑟瑟發抖,躲去李長壽紙道人背後。

  李長壽話語不停,繼續心平氣和的講述著:

  「冥河老祖,我把你這個女兒主動送到你手邊,便是讓她離你近些,看清你的真實面目。

  她對你有種盲目的尊崇,覺得命途的意義就是為你而生。

  這不利於她今後之路。

  所以,我佈置了這一切,甚至剛才耗費不少心力,對你施展了這般神通。

  忙活這麼多,只是想替我人教一位師兄,告訴她一個旁人都懂的道理……」

  噗!

  一把靈寶利刃自冥河老祖背後刺入,穿透冥河老祖前胸,戳在那朵十二品紅蓮的一隻蓮瓣上。

  冥河老祖眉頭緊皺,脖頸有些費力地扭頭看去。

  他此時不過虛影,自不會受傷,但目中的錯愕與憤怒,卻是完全做不得假。

  一名少女,銀白色的長髮,此刻保持著低頭俯衝的姿勢,左手反握劍柄,右手摁在劍柄末端,頭頂還有一隻小塔的虛影。

  冥河老祖雙目瞪圓……

  片刻前;

  金翅大鵬鳥去追殺那四道黑影時;

  鐵扇雙目無神地跌坐在那,任憑靈丹藥力在體內擴散開來。

  一縷傳聲鑽入她耳中,在她身周彷彿出現了一道虛影,這虛影在緩緩踱步,低聲說著一些話語。

  【還沒明白嗎?

  你所憧憬的老祖就是這般,你的命途,難道就是成為他的養分?

  就算你心甘情願,看看你的族人……

  他們沒有任何機會去反抗,只能去接受這個下場,失去神智的湧來此地,真靈都不曾留下,只能在最後一刻的哀求。

  鐵扇,只是想著犧牲自己,真的夠嗎?】

  「我,我又能做什麼……」

  一縷陰陽道韻流轉,一把長劍落在鐵扇面前,其上鏽跡斑斑。

  【命這種東西,一直在自己手裡。

  像你們這些一旦被神通控制就身不由己的生靈,唯一的自由,就是在被控制之前選擇生或者死。】

  「死?」

  【你怕嗎?】

  「我不怕!但我要救他們,我想救他們……」

  【那去吧,向前看,做自己的選擇。】

  鐵扇抬頭看去,看到了冥河老祖滿是血光的背影,身體輕顫了幾下,又低下頭去。

  一聲輕嘆,她身周的虛影漸漸走遠,隨之而來的,是那些族人消逝前一瞬,傳出的吶喊。

  唯一的自由,就是選擇生或者死……

  我要救他們,我要救他們……

  起身,鐵扇不知道自己從何處來的力氣,她在不斷前行,步伐漸漸迅速,完全沒有察覺到周遭出現的幾股道韻。

  太極圖道韻,玄黃塔道韻,乾坤尺道韻!

  一步、兩步……

  命這種東西,一直在自己手裡。

  一直在自己手裡……

  一直在自己手裡!

  老祖,族人不該這般赴死,您起碼問他們一句願不願獻身!

  那個脊背出現在眼前,手中鏽跡斑斑的長劍……

  老祖……

  命……

  『我不想死!』

  噗!

  鐵扇喘著粗氣,呼吸凌亂著。

  她慢慢抬頭看向冥河老祖的側臉,那雙赤紅的眼瞳沒有憤怒,沒有恨意,只有揮散不去的悲哀,眼角的淚在不斷滑落。

  「老祖,那、那不是我們的命……」

  「你竟敢背叛本座!」

  冥河老祖身周血芒爆湧,鐵扇被直接掀飛,但渾身被玄黃氣息穩穩護住。

  青牛的身影急忙前衝,將鐵扇接住,落向一旁。

  李長壽見狀輕嘆了聲,這具紙道人化作灰燼,周遭一道道仙光飛射而來,將紅蓮與冥河老祖團團圍住……

  城牆邊,道門八大高手入夢之地,李長壽收回自身道韻,有些疲累地打了個哈欠。

  站起身,小心地走到雲霄身側,一屁股坐下去,緩緩嘆了口氣。

  這冥河老祖,才是真正的洪荒狠人吶。

  「長壽……」

  仙子的夢囈聲傳到耳中,李長壽精神一震,略微湊近些,仔細聽著後續。

  「跪下。」

  李長壽:……

  哼,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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