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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言歸正傳] 我師兄實在太穩健了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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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30 01:16:2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二十九章 自己人,隨意點

  太白宮上空,漫天黑雲席捲而來,立刻吸引了天庭眾仙神的注意。

  而因為銅鏡直播體系的常備化、完整化,天庭各處也借由大大小小的銅鏡,注意到了這稀罕事。

  除卻下三重天的天人治所,天庭之內鮮少出現天劫。

  畢竟天兵的修為最低都是元仙境後期起,而天庭仙神們想成金仙又非易事,每次出現天劫,都會引起小範圍的轟動。

  那通明殿中,當值的仙神各自驚訝。

  「這是何人要渡劫?怎麼沒來通明殿提前報備啊?咱們天庭的規矩呢?」

  「大人,據說是太白宮……」

  「噗!咳,咳咳!這個、這是太白宮的何人要渡劫?

  為何通明殿內的仙籍簿沒有任何反應?咱們也好提前準備些禮物送過去吶!」

  瑤池各處,不少仙子駕雲升空朝太白宮方向張望,道道仙識落向太白宮後院。

  凌霄殿中,正與眾仙家商量一些不必動用太白金星之小事的白衣玉帝,此刻也是挑了挑眉,示意下方將領暫停說話,讓木公打開了銅鏡,顯露出太白宮之後的畫面。

  恰好,一顆螢火自那座被芥子乾坤陣護住的『小山』中飛出,化作了一名仙子的身形。

  這仙子,殿內眾仙神自是瞧著有些陌生,卻都知曉她的存在。

  喚做靈娥生藍氏,得道深閨仙未識。

  芙蓉添色蓮初綻,一朝成道眾神知。

  這,是【天庭最不能招惹女仙排行榜】上,排名僅次於王母、姮娥、龍吉公主之後的隱藏大佬!

  太白星君唯一指定親師妹,人教太清聖人記名弟子,坐在家裡啥也沒幹,就得了無上仙緣的洪荒本紀元躺贏第一人!

  娥。

  此刻,靈娥化出本體,被一朵靈芝狀白雲托起,朝空中迅速飛去。

  天界之風吹拂起她耳旁髮梢,路過的雲伴著仙光與她嬉戲;

  就連她頭頂隨之移動的黑雲,也似乎不忍嚇到她,放緩了聚集的速度,就差直接凝成一隻大手,在她額頭前的劉海上輕輕撥弄幾下。

  面對長生之劫,靈娥還是挺緊張的,可愛迷人的小臉緊繃著,薄潤的嘴唇輕輕抿著,呼吸都有些混亂。

  「靈娥師叔!」

  一聲輕喚從遠處傳來,卻是龍吉駕雲,帶著一群瑤池仙子急速飛來。

  「莫要擔心。」龍吉看出了靈娥的緊張,笑道,「母親說過,你渡劫定不會有什麼異樣的,天道都要護你平安呢。」

  靈娥頓時更緊張了些。

  小瓊峰不遠處,一道道仙光環繞,一座小山迅速漲大,而後伸胳膊伸腿,化作千丈高的魁梧女巨人,身著亮金戰甲,手提兩隻大板斧,大吼一聲:

  「靈娥表嫂!人家家來幫你守陣陣!」

  原本正欣賞可愛迷人小仙子的天庭眾男仙,齊齊打了個冷顫。

  李長壽的身形出現在不遠處。

  他雖擔心自己被天罰,但還是離著靈娥稍微近些才好。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若靈娥遭遇的天劫太強,當真抵擋不住,且九顆九轉金丹都耗盡了、兩壺九轉靈丹都用光了。

  那,他不介意跟天道對抗,強行護下自己師妹的金仙道果。

  大不了就是不管不顧,仗著老師的庇護走人。

  【直接帶趙公明、三霄離開洪荒躲災這條路,李長壽又不是沒想過,也算是備用方案之一。】

  無法改變規則,就試著跳出規則。

  李長壽開啟空明道心,將心底情緒歸零,負手站在白雲上,對靈娥傳聲道:

  「不要緊張,此前如何演練的就如何做,你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

  「哎,是。」

  靈娥答應一聲,雖然不懂什麼是肌肉記憶,但……

  仙子哪裡有那麼明顯的肌肉,她胳膊腿的線條都很完美的好不好。

  於是,靈娥更緊張了。

  在萬千仙識的注視下,她十指緊扣,在一處荒山上停了下來,喃喃幾聲,隨後便抬頭直面天穹。

  為了這一日,她其實已經準備了許久。

  金仙劫之後,自己的生命層次就能得到飛躍,成為不老不死的長生仙,就可將注意力放在護膚保養貼面膜……

  咳,放在如何讓師兄開心上了!

  終於,自己也能,在今後幫上師兄一些了!

  來吧天劫,她今日!

  嗯,按師兄叮囑的、自己絕不能插旗,先默背一下自己獨創的《渡劫歌》!

  渡天劫,不要急,師兄叮囑掛心底。

  一說名,二行禮,三喊天道謝謝你。

  前三道,全力抵,丹莫吝嗇省仙力。

  四五道,火風起,善用法寶莫詫異。

  六七道,心莫急,辨別幻境靠對比。

  八九道,長生立,全力以赴莫大意!

  此時第一步!

  靈娥輕輕呼了口氣,對著空中做了個道揖,妙目之中閃爍出粉色光芒,朗聲道:

  「道門弟子藍靈娥,感謝道祖爺爺百忙之中來劈……」

  呃,喊錯了!

  「感謝天道爺爺!也不對,感謝天道老爺!」

  靈娥小臉一白,連忙出聲補救,卻怎料那黑雲一陣抖動,其中現出了一名老道的模糊面孔!

  道祖顯化!天道之威!

  李長壽立刻就要閃身向前,替靈娥賠禮道歉,主動請來一兩道天罰,可怎料……

  「哦呵呵呵呵。」

  劫雲,笑了。

  就在這天道神權重地,就在這三界未來的核心權力集中地,在無數仙神用仙識、法寶、神通法術的注視下。

  那本該蘊起雷霆的劫雲,顯露出道祖面容,露出一陣和藹的微笑。

  凌霄殿的玉帝、瑤池中的王母,以及黑雲邊緣位置的李長壽都愣了,更別說大大小小的文臣武將天兵仙子了。

  不、止、如、此!

  「嗯,靈娥乖。」

  那劫雲顯露的老道面容笑容頗為燦爛,溫聲說著:

  「不必緊張,剛剛幫你查過,你的天劫是比較普通的天劫,你定能扛過去。

  可準備好了?可以讓劫雲降下第一道了?」

  「哎,謝謝道祖老爺。」靈娥小聲應了句,「我都準備好了,您讓雷落下來就好,我自己能抗的!」

  「嗯,天道至公無私,我也不好免你劫雷,這也能給你些許好處。」

  這!

  這一個真敢說,一個真敢應啊!

  天庭,一片靜寂。

  眾仙神看著那劫雲上綻放出一道,估計威力也就比一些成仙天劫第九道強了幾倍的長生劫雷,慢慢落、輕輕砸,打在了那小仙子的身前,再朝她肩頭輕輕甩了下……

  那是唯恐觸碰到容易重傷她的額頭、天靈蓋等要害位置。

  靈娥緊閉著小嘴,三千青絲飄飛而起,小臉上滿是堅強。

  肩頭的仙裙竟被天雷劈開了指甲蓋那般巨大的小洞!其內肌膚晶瑩如珍珠一般,半點痕跡都沒留下。

  李長壽:……

  憑什麼!

  不過得便利的是自家小師妹,而且道祖老爺好像沒有要趁機天罰自己的意思,李長壽也就不多吐槽了。

  但隨之,李長壽就開始思考起了,道祖師祖此舉背後的深意。

  對自己示好,在封神大劫前夕安撫他?

  不,沒必要如此。

  道祖此舉看似簡單、實際上用意頗深,最重要的應該是顯露自身之存在,讓眾生莫要忘記,這洪荒到底是誰在制定規則。

  尤其是在這個節骨眼。

  道祖在宣誓『天庭工具』的歸屬權,在提醒六聖封神大劫不可威脅到天庭本身,同時也讓入劫的闡、截、西方,做好拿自己精銳弟子填天庭正神空缺的準備。

  【進入天庭,就離道祖更近一步。】

  【天道雖至公無私,但道祖凌駕於天道之上,有私情、會關照道門弟子。】

  【天庭太白金星就是為道祖做事,是道祖的自己人。】

  除了這些,李長壽心底想到了一連串的好處,以及各種各樣的後續影響。

  只能說,高還是道祖高。

  李長壽心底劃過這些念頭時,靈娥已是『撐』過了第二道天劫。

  此刻她……

  也沒什麼大事,整體安穩的很,丹藥法寶什麼的完全沒用。

  她傲立於空中,每次經歷天雷擊打,都在產生些許變化,肌膚更有光澤、五官更為迷人,道韻散發著恆定與久遠之感。

  雷劫中,忽有一道雷光落下,將她完全包裹,更增神聖之感。

  雲中傳來呵呵輕笑聲:「誘發心魔的天劫要來了哦,你接下來看到的都會是幻象。」

  「嗯!」

  靈娥應了聲,對著空中做了個道揖,「多謝老爺提醒。」

  李長壽默默低頭,已是不忍直視。

  凌霄殿中的玉帝幽幽的嘆了口氣,他終於,不是道祖最喜歡的崽了。

  瑤池中,王母娘娘目中流露出幾分思索,輕輕一嘆,卻並未有更多表示。

  像木公、月老等老臣,更是禁不住老淚縱橫,感慨著做神和做神的差距。

  水神府中,有琴玄雅斜靠在窗台前,注視著手中銅鏡中的這一幕,睡覺的笑容安然又欣慰,還有少許憧憬。

  而在不遠處的另一個院落中,靈珠子默默低頭,看著自己雙手,又頹然一嘆,在鞦韆上輕輕逛蕩。

  「吶。」

  一根翠玉胡蘿蔔遞了過來,一張小臉填滿了靈珠子的視線,卻是聽聞太白宮靈娥渡劫,剛剛趕來靈珠子住處的小玉兔。

  她見靈珠子雙目無神、表情黯淡,坐在隔壁鞦韆上,想著安慰的話語。

  靈珠子的心結,她自是知道的。

  他是闡教十二金仙的弟子,走的是清正修道之路,跟腳也是天地間一顆靈珠得道,比起先天生靈也不差什麼,自身氣運更是不凡。

  悟性、天賦、跟腳、道法、神通、寶物、境遇、執念……

  他缺什麼?

  可,一個瓶頸,幾百年都無法突破,而今道境更像是一潭死水,毫無波瀾。

  哪怕是走火入魔也行,可走火入魔的現象,完全無法發生。

  靈珠子知道,自古而今,太多所謂的修道天才,太多所謂的金仙之資,就卡在了這一點點感悟上。

  可問題是,他並非沒有感悟,甚至老師嘗試過為他醍醐灌頂,自己也曾去兜率宮中求過突破境界的丹藥。

  無一例外,瓶頸越卡越死,希望越來越低。

  這是絕大部分煉氣士會遇到的情形。

  其實幾百年並不算太長,可、可看著入門那麼晚卻後來居上,現如今境界都已金仙六品的楊戩;

  看著與自己結為結義兄弟,覺醒龍族血脈後,道境也是勢如破竹的敖乙;

  看著,看著那因為被罰天河禁足,經歷了一次誣陷事件,道境突飛猛漲、已經隱隱要對他彎道超車的卞莊!

  還有今日,這已是順利開始渡劫的靈娥師叔……

  他如何心安?

  又如何心甘?

  他渴望去面對天劫,渴望道境突破、生命昇華,渴望能夠與楊戩、敖乙站在一片雲上。

  沒有人要他立刻修成金仙,也沒有人逼迫他必須有哪般成就。

  可他……

  不願平庸,不願無名。

  已是許久了,靈珠子沒有走出過這個院子。

  此刻在玉兔那雙如同淺紅寶石的瞳仁倒映中,靈珠子面色有些頹然,此刻雖然勉強在笑,但眼神已沒有多少活力。

  玉兔微微咬著嘴唇,小聲道:「要不,我們試試能不能合修……我聽月宮姐姐們有人說起,人族有合籍雙修的法子,能快速突破屏障。

  我、我沒事的……」

  「別多想了。」靈珠子嘆道,「瓶頸就是瓶頸,只有去感悟,才能提升道境,歪門邪道不可取。

  我再回乾元山拜見老師,問問有沒有什麼法子吧。」

  「嗯。」玉兔小聲道,「修行呢,歸根結底還是看機緣,興許只是你機緣未到。

  而且,我也沒成金仙呀,這個有什麼大不了的,我才不羨慕那些長生仙活那麼長,主人每天都無所事事的發呆,沒勁得很呢。」

  「多謝你了,好兄弟。」

  靈珠子露出幾分溫和的笑容,抬起拳頭,對著玉兔遞了過去。

  玉兔做了鬼臉,攥著小拳頭,與靈珠子的拳頭輕輕碰了下。

  「好兄弟。」

  「我一定也能渡金仙劫的!」

  靈珠子站起身來,目中滿是亮光,眺望著天邊的陰雲和劫雷,定聲道:

  「我一定要做太白師叔那般的大英雄,能被人需要,被人信任,能為天地做一些大事!

  斬妖除魔!

  護持弱小!

  我一定會幫上師叔,幫上天庭!

  一定!」

  「那您加油。」玉兔在旁小聲嘀咕一句,「都是些,一聽就又費精力又費歲月的志向呢。」

  靈珠子呲牙一笑,搖頭晃腦,吟誦道:「莫使光陰空虛度,男兒建業在四方。」

  「怎麼?我們女兒身就不能建功立業了嗎?」

  「這……當然能。」

  「你這樣是會被各位姐姐打一頓的。」

  「嘿嘿,你別說出去就是了,今天玩什麼?摔跤?體術?遁法追逐?槍劍棍棒?」

  「呸,今天是單日,該聽我的,玩這個!」

  「這是什麼?啊,不是疊紙船兒就好。」

  「這是翻繩啦,翻繩!」

  玉兔的抱怨聲中,靈珠子的叫苦聲中,那兩只鞦韆微微搖晃;

  大手小手互相交錯,一根紅繩被翻出了百般花式,卻始終捆不住兩對手指。

  ……

  兩個時辰後。

  仙光繚繞、仙樂陣陣,天地間滿是祥瑞之意,一朵朵金雲朝靈娥匯聚而來,其上有仙子歡舞的虛影,有老神仙送福的景象。

  明明只是普通的八重長生天劫,卻給出了頂級九重長生劫的完成特效!

  嗯,這些都不重要。

  靈娥靜靜站在空中,身上的仙裙帶著幾處破損,更增幾分柔弱之感,竟是那般我見猶憐。

  她帶著微笑、以及充盈的仙力,感受著自己道軀被天劫之力『溫柔』淬煉時的舒服,也沒忘記師兄的叮囑。

  暫時壓下心底重重感悟,靈娥對著空中劫雲做了個道揖,柔聲道:

  「感謝道祖老爺降下天劫,助弟子得長生道果。」

  那還留下了大概三分之二直徑的漆黑劫雲,再次顯露出了道祖的面容,依然是帶著那慈祥的笑意。

  「嗯,乖,等你師兄有空,讓他帶你來紫霄宮轉轉。」

  道祖的嗓音,還是那般溫和,而此時話鋒一轉,一束金光將靈娥輕輕推開,又有一道金光打在了李長壽身上。

  金光輕輕的一拽,李長壽還有點懵,那大片劫雲就自行飛了過來,在他頭頂開始飛速盤旋。

  「師祖?」李長壽有些錯愕。

  「怎麼。」道祖冷然道,「你師妹剩下的,你受著不應該嗎?」

  「應該、應該,多謝師祖對靈娥關照。」

  李長壽瞪了眼靈娥,恭恭敬敬地做了個道揖,給靈娥打了個樣。

  這才是正確的渡劫姿勢!

  「感謝天道老爺百忙之中抽空來劈!」

  「嗯。」道祖的面容緩緩消散,只留下那一聲輕笑,以及少許低喃。

  「還是劈你舒坦。」

  嘩啦!

  萬千紫紅色的雷霆如瀑布般砸落,不由分說,將李長壽身形包裹其中,許久未散。

  那天威,那雷霆,讓天庭中修為最高的那批仙神都是渾身冷汗,哆嗦個不停……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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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30 01:16:4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三十章 靈珠子轉世的主要原因

  【啊,大概這就是人生吧。】

  小瓊峰,丹房前。

  李長壽躺在專屬搖椅上,眼中眺望著那片星海,嘴角掛著恬淡的笑容。

  道袍破破爛爛,渾身焦黑起皮;

  長髮被天風吹出了上輩子老家非主流的蓬鬆感,也就那份奪天地造化之英俊,沒有被天劫砸臉所耽誤。

  嘖,劇本果然是這麼寫的。

  師妹的天劫,威能傾瀉在他身上。

  嘴裡的九轉金丹也沒用上,畢竟只是源自於一場長生天劫的天罰之力,他這幅身板勉強還行,經得起折騰。

  靈娥……

  剛過天劫,感悟太多,自是閉關去了。

  看她之前那得意的樣子,應該是想調戲調戲他這個師兄,也就是感悟壓不住,被直接拉入悟道狀態。

  此時靈娥就在地下密室中感悟自身大道,她時不時的嘿嘿輕笑,讓李長壽不得不擔心自己稍後『純節不保』。

  此刻洪荒的輿論風向……

  簡直沒眼看!

  【道祖親自顯靈,為太白金星的貼心小師妹渡長生劫保駕護航,親口承認太白金星是自己孫女婿!】

  這種匪夷所思又嚴重歪曲的消息,已是在天地間傳遍了。

  若非李長壽故意做出一幅重傷的模樣,對著周遭拱拱手,就帶著靈娥回了小瓊峰、開啟太白宮重重陣法,現在自己這裡必是門庭若市、人山人海……

  老規矩,傷沒多深,疼是真的疼。

  師祖這是在一記記雷霆上……抹辣油了吧?!

  三界的傳聞,只能任憑他們傳下去。

  這波,李長壽也不敢多做什麼的,畢竟道祖親自下場算計,自己做多錯多,當個『沉默的當事人』、『冷漠的旁觀者』就夠了。

  道祖在第幾層?

  正如道祖此時所在的位置——天外紫霄宮,真・洪荒天地的大氣層!

  稍後,帶靈娥去六道輪迴盤內看看吧。

  按后土娘娘此前所說,保守估計下,師父的魂魄此時應已甦醒,看到靈娥長生了,應該挺開心的。

  另外,師父的魂魄在六道輪迴盤內修補了這麼久,自是也得了不少好處。

  「姜子牙……」

  李長壽抬手遮在額頭,讓心緒歸於寧靜,身上的焦黑皮膚自行飛起、化作灰燼消散,其下又長了新皮。

  金仙,長生。

  自己以後對靈娥的態度,也要有所變化了。

  於是,李長壽將記憶中那些,關於她剛入山幾年的畫面盡數散掉,稍後重新認識下自家小師妹。

  她想跟自己談戀愛,那就正式些,多製造一些非師兄師妹的記憶片段。

  後續,李長壽打算休息幾日,就繼續此前要做之事。

  【請玉帝與自己外出走動走動,視察下三界之中生靈現狀。】

  總是要做點太白金星的本職。

  但也不知,是注定要玉帝多等等,還是各種事趕一起了,李長壽調整好狀態,剛想翻身而起,突然就有些心血來潮。

  有人在呼喚他的紙道人現身!

  李長壽推算一二,迅速鎖定了留在玉鼎真人身側的一隻老版紙道人,心神立刻落了過去。

  仙識尚未展開,李長壽就感受到了幾道熟悉的氣息。

  玉鼎、太乙、楊戩、黃龍真人。

  【本排名與個人實力無關,如有巧合,純屬巧合】

  這怎麼了?

  李長壽先製造出少許動靜,紙道人從玉鼎真人袖中飛出,化作剪掉鬍子後的趙公明模樣。

  這具紙道人,還是當年為了安排楊戩,故意設計的假身份。

  「長庚!」

  黃龍真人眼前一亮,立刻向前邁出兩步,口中喊著:

  「你快來看看吧!出事了今天!」

  李長壽額頭掛了兩個問號。

  玉鼎真人嘆了口氣,又扭頭瞪了眼太乙真人,明顯火氣上湧。

  【一襲紅袍身上穿,騷話由我不由天】的太乙真人,此刻竟是低頭長嘆,目中略帶失落,眼底流露出一二感慨,喃喃道:

  「報應,報應啊。」

  若是換做黃龍真人剛來此地,遇到這般情形,頭頂八成會長滿蘑菇。

  但,李長壽此刻已是完成了情報採集,推導出了事情經過。

  真相,只有一個!

  「靈珠子師侄是否因我師妹度長生劫之事心情有些低落,回來乾元山想找太乙師兄開導幾句,結果太乙師兄說錯了話,戳中了靈珠子師侄的傷心事?」

  玉鼎、楊戩老老實實點頭,黃龍真人眼中滿是震驚。

  「現在天機不是被屏蔽了?長庚你咋知道的?」

  太乙真人抬手輕輕打了自己嘴巴兩下,「貧道這張嘴啊!」

  李長壽看了眼陣法籠罩的洞府,皺眉道:

  「師兄你說什麼了?」

  「其實也沒說什麼。」太乙真人苦笑道,「就是……」

  …

  兩個時辰前,乾元山上。

  『唷,乖徒弟怎麼想起回來了?』

  太乙真人笑吟吟地走出洞府,看著在洞門前發愣的靈珠子,調笑道:『跟你的好兄弟玩煩了?還是想念為師了,特意回來看看呀?』

  靈珠子嘆了聲,起身對太乙真人做了個道揖,行弟子之禮,而後就垂頭喪氣地坐回崖邊青石。

  『怎了?』

  太乙真人納悶地問著,『心情不順?莫不是,那小玉兔有了其他好兄弟?』

  『師父……弟子這瓶頸到底該如何度過?

  明明只差一步就可面對金仙劫,哪怕是讓弟子在金仙劫中粉身碎骨,也比如今這般不上不下……』

  『哎!說什麼傻話!』

  太乙真人笑道:『修行這種事,怎麼能以快慢論上下?厚積薄發、大器晚成的例子,在洪荒中很常見。

  你距離長生只剩一步,怎麼能這時前功盡棄?

  再說,就算你長生不了,師父也會盡量幫你延續壽元,那不是還有你長庚師伯?蟠桃什麼的,幾百年給你續上一次,跟長生不一樣嗎?』

  『並非是這般,師父,弟子不畏命短,只畏庸碌!』

  『傻徒弟。』太乙真人笑道,『有時候不要去跟人比,自己過的自在就行了。

  仙生呢就是這樣,每個仙人際遇不同,機緣不同,自身更不同,所以成就也不同。

  有時候呀,你不努力,就不知道與別人的差距,不奮進,就不明白自己會失敗在哪裡。

  現在你完全可以打著瓶頸的由頭,安然地不去努力,天天跟你的好兄弟們玩耍,這不自在嗎……誒,你去哪?

  怎麼還哭上了?

  為師是在勸你開心點,說不定瓶頸就解……別哭啊乖徒弟!為師說錯話了!』

  …

  「貧道就說了這些。」

  乾元山,洞府前。

  太乙真人講完這些,側旁李長壽滿臉無奈,玉鼎真人仰頭長嘆,黃龍真人淚流滿面。

  這黃龍嘆道:「師弟你說的對,說的太對了!

  貧道要是當年不去努力,安然躺在池子裡游來游去,肯定比現在更安逸!」

  李長壽忙道:「黃龍師兄,此事不能一概而論!」

  玉鼎真人黑著臉罵道:「有你這般教徒弟的嗎?不努力不知道差距!

  你!你!唉!」

  楊戩在旁低聲道:「靈珠師兄心底本就有疙瘩。」

  「對啊。」太乙真人雙手一攤,「貧道本就是想用這般法子,幫他化解這顆疙瘩嘛!」

  李長壽抬手揉揉眉心。

  靈珠子就是因為這事,一氣之下想不開,轉世重修再來過?

  這反倒是讓李長壽暗自鬆了半口氣,本以為靈珠子會有什麼大劫的他,也總算能幫上點忙了。

  靈珠子為何轉世哪吒?

  這個問題,李長壽很早之前就在思考,得出來的可能性都繞不開天道。

  按天道的作風,大概率是給靈珠子安排一段險情,損了道基、虧了元神,而後不得已被太乙真人送去轉世重修,做了『小英雄』。

  故,李長壽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派靈珠子外出。

  雖然真的發生這種事,那也是天道蓄意安排的鍋,但李長壽不願靈珠子之損應在自己身上。

  畢竟是自己較為欣賞的師侄,相處的時日也不算短了。

  可另一方面……

  有些矛盾的是,李長壽的計劃中,哪吒也是必須安排上的,他又不能去阻止靈珠子遭劫。

  現如今,如果可以確定,靈珠子真的是因自身瓶頸,外加他師父太乙真人的刺激,選擇轉世成人、再修一遭,那李長壽也不必多糾結什麼,全力相助就是。

  玉鼎真人突然開口道:

  「靈珠子的道心在萎靡。

  若耽誤的時辰一長,必然會折損道行,虧損心境。」

  楊戩在旁問:「現如今,沒有什麼補救的法子了嗎?」

  李長壽輕吟幾聲,抬手對著靈珠子所在的洞府房間一抓,眾仙頓時聽到了靈珠子的聲聲低喃。

  「師父說的對……

  我努力這麼久,就是不肯承認自己跟他們的差距。

  我只是一顆珠子,一顆沒什麼靈性的珠子……」

  「這!」

  太乙真人不由急的來回踱步,「貧道這張嘴,貧道這張嘴唷!這可怎麼辦是好!

  長庚!

  長庚你辦法多,快救救這孩子吧!」

  李長壽皺眉道:「師兄,我知你疼愛靈珠子,但也該有個限度,你這話說出來正中他道心。」

  「要不,抹掉部分記憶?」

  玉鼎真人慎重地給出了這般意見。

  「那不像話。」黃龍真人嘆道,「而且就算抹掉記憶,也抹不掉靈珠子師侄的心結。

  咱們今日聚在此地,不正是要想出辦法,幫靈珠子師侄突破瓶頸,恢復自信。」

  「一起想想吧。」

  李長壽溫聲道了句,隨後便開始來回踱步。

  幾位仙人也站不住、坐不穩,一同在旁走來走去。

  很快,李長壽道:「凡人問診還講究先問病因,咱們這般乾想,很容易想偏了路。

  不如先探明,靈珠子修行到底在何處出了問題。」

  「這個……」

  太乙真人有些欲言又止,但立刻點頭答應:「大家一起看看也好,說不定有什麼新發現。」

  李長壽道:「楊戩師侄,先去偷襲下靈珠子,將他打暈封禁,莫讓他知曉咱們出手幫他診斷,不然他心底更不好受。」

  「是!」

  楊戩下意識抱拳行禮,搖身化作了一隻蝴蝶,撲閃撲閃闖入了太乙真人的洞府中,混入陣法內……

  少頃。

  「哎呀,啊!」

  「走。」李長壽打了個手勢,幾位仙人迅速入內,將昏迷過去的靈珠子圍了起來,一陣研究。

  整個研究持續了半個時辰,將靈珠子的問題研究的十分透徹。

  先天不足,道基有缺。

  這並非是受傷或是修道走錯了路,簡單來說,是靈珠子作為生靈,本身具有道基上的缺陷。

  他本體為一顆靈珠,且化形時沾染了後天氣息,已非純粹的先天生靈,本身跟腳雖不低,卻也不算太高。

  與東海邊的那顆身居補天功德、由女媧娘娘親手煉製的補天石相比,確實相差甚遠。

  靈珠子之所以卡在瓶頸處,也是因先天不足,無法圓滿,故無法引動天劫降臨,從而摘下長生道果。

  「唉。」李長壽嘆了聲,其他幾人盡是嘆氣。

  找到了病根,其實已能對症下藥。

  他們各自對視一眼,看到了各自眼底的默契。

  李長壽道:「看樣子,各位師兄和楊戩師侄都有法子了。」

  黃龍真人一時興起:「不如,咱們把各自的法子同時說出來,看是否一致。」

  這五個老少爺們同時點頭,各自對視幾眼,李長壽打了個手勢,幾人同時出聲!

  李長壽:「先天道軀。」

  太乙真人:「道侶合修!」

  黃龍真人:「老師講道。」

  楊戩:「生死廝殺間突破!」

  玉鼎真人:「帶記憶轉世。」

  瞬間,五仙背後飄過幾只小落葉,各自尷尬一笑,開始介紹起自己的想法。

  李長壽與玉鼎真人的想法不謀而合。

  先天道軀的意思,是讓靈珠子化作人族,享受人族的先天道軀優勢,方法就是玉鼎真人所說的那般,帶記憶重修。

  他們爭論了一陣,很快就確定了思路,由太乙真人拍板。

  想盡一切辦法,讓靈珠子在不折損如今本我的前提下,重塑跟腳!

  昏睡中的靈珠子哆嗦了幾下,而後喃喃幾聲,繼續昏睡。

  「師父,我是不是真的不適合修行。」

  ……

  比起楊戩,靈珠子其實與李長壽更親近一些,李長壽自不可能虧待了靈珠子。

  經過慎重的考慮,李長壽心底有了完整的方案,又通過一番暗示,引導著太乙真人制定出了大致計劃。

  要讓靈珠子轉世重修,並非簡單的打死留個元神去地府轉生。

  那樣太暴力,而且轉世後的靈珠子,也已非靈珠子。

  要幫靈珠子成就道果,自是一份精細活。

  首先,要將靈珠子的元神與本體分離開,元神做成『胎靈』,類似於當年的七情化身,本體溯本回源,煉化為靈珠,承載自己此時的法力、道境與靈性。

  這個過程中,需要李長壽大力相助。

  李長壽既要帶靈珠子的元神去輪迴塔走後門,讓地藏出手,將靈珠子元神化作臨近轉世的胎靈狀態;

  又要帶靈珠子去一趟三仙島,借混元金斗,剝離靈珠子的法力與道境。

  當然,全程都會有闡教幾位仙人陪同。

  讓太乙真人欠下三仙島人情,在稍後的殺劫中嘴下留情,也算是李長壽一點順勢而為的安排。

  經過這幾道工序,一個準備降生的『胎靈』,就完美誕生了。

  楊戩問道:「那該如何選擇靈珠子的父母呢?」

  「貧道去找個女仙做道侶!」

  太乙真人立刻站了出來,目中帶著濃濃的疼愛與愧疚,「兒徒、兒徒,這有何分別?」

  楊戩小聲嘀咕:「就師叔您這些年嘴上積累的業障,當真不怕生不出……弟子隨便說說,隨便說說。」

  玉鼎真人勸道:「師兄你就莫要添亂了,一切都有長庚在,讓長庚安排就是了。」

  太乙真人頓時有些遺憾,而後面色鄭重地看向李長壽。

  「長庚,此事只要能做成,師兄欠你天大人情!」

  「師兄客氣。」

  李長壽笑道:「我是這般想的。

  將靈珠子的元神改造成胎靈,以及煉化本體承載法力,都非一日之功。

  人族轉生這個倒是不難,我且去地府一趟,選一對人族中資質最好的夫婦,如此也能給靈珠子修行增添更多助力。

  現在,其實還有一個最為關鍵的問題。」

  幾仙頓時側耳傾聽,目中滿是關切。

  「這些計劃都是我們定下的……」

  李長壽緩緩舒了口氣,正色道:

  「我們可以提供方法、提供助力,但最終,還是要靈珠子自己下這個決定,咱們盡量不要干涉。

  給予晚輩選擇自己路徑的自由,就是對他們最好的尊重。」

  幾位仙人各自點頭,太乙真人目光複雜地凝視著洞內的少年。

  太乙真人道:「其實,他普普通通的也沒事,貧道也不需弟子撐門面。」

  李長壽輕笑了聲,心底卻是忍不住吐槽幾句。

  天道還真是好手段。

  靈珠子的結症,可非先天不足這般簡單,他此時缺損的那一點道基,此前李長壽帶靈珠子去天庭時……

  明明還在。

  天道,老收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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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30 01:17:0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三十一章 好兄弟,一輩子!

  風在耳旁吹拂,靈氣在身周環繞,身下似乎是軟綿綿的靠墊,像是躺在雲端一般。

  靈珠子眼皮晃動了下,元神周遭封禁緩緩消散……就是躺在雲端。

  側旁,一名老道靜靜坐在那,慈眉善目、白眉白髮,自是再熟悉不過的老神仙身形面容。

  「師叔……」

  靈珠子輕聲喊著,仙力流淌,自身的疲累感已消退不見,此刻慢慢坐了起來。

  他們,似是從乾元山趕回天庭的雲路上。

  一如當年,自己剛被師叔帶去天庭時那般。

  「心境如何了?」

  李長壽溫聲問著。

  靈珠子怔了下,道心之中的灰暗情緒再次瀰漫了上來;頹然嘆了口氣,盤起腿來端坐,卻打不起精神。

  他苦笑著,低聲道:「師叔,靈珠讓您失望……」

  「你其實沒有讓任何人失望,不必這般言說。」李長壽溫聲道,「讓你感覺失望的,只是你自身罷了。

  你可記得,我帶你去天庭,所為何事?」

  靈珠子仔細思索一陣,答道:「是師父所請,請師叔帶我在天庭歷練,增些男兒氣概。」

  「你如今,可還缺男兒氣概?」

  李長壽笑著反問一句,靈珠子不由又陷入了思索。

  李長壽溫聲道:「幾百年很長,幾百年也很短,這天地亙古而來,有太多生靈走過,但最終在洪荒留下自己記號者,寥寥無幾。

  世人仰慕,盡皆仰慕那些坐在高位者。

  洪荒的高位者,卻都是遠古、上古的勝者,所以,誕生於這個天地間,被這些久遠之前的勝者俯瞰,生靈都會感覺憋悶。

  因而,你這份心境,不只是你有,生靈皆有。

  你這份因道境無法增長而誕生的苦悶,不只你存,生靈皆存。」

  靈珠子頓時愣了。

  李長壽手中拂塵輕輕搖擺,讓雲走的更慢一些,給靈珠子一些消化的時間。

  讓靈珠子帶著遺憾和失落轉世成哪吒,那絕對會留下遺憾,甚至會影響自身道境增長、性情如何。

  李長壽還是想著,以後的這個師侄,無論是被叫做靈珠子也好、被喊做哪吒也罷,都能開朗樂天一些。

  與此同時,乾元山洞府內。

  闡教三位真人圍坐在一方棋桌周遭,桌上用雲鏡術呈出李長壽紙道人與靈珠子駕雲回返天庭的畫面,此刻太乙真人臉上的表情異常尷尬。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玉鼎真人剛剛還低聲罵了句:「看看,這才是勸導晚輩!」

  黃龍真人也是怕太乙下不來檯面,笑呵呵地勸慰:「太乙師弟莫要介懷,長庚的本領你我都是知道的,比不得、比不得。」

  太乙真人雙手一攤,感慨道:「當真……隔行如隔山。」

  「聽。」玉鼎真人道,「靈珠子師侄開口了。」

  太乙屏住呼吸、身體前傾,一副虛心求教的姿態。

  那朵雲上,靈珠子小聲問:「可師叔,若不走到高處,旁人無所見你身形,又該如何在天地間留下記號?」

  李長壽笑道:「那我問你,你是為了出名、為了讓人仰望,而努力修行、想要變強嗎?」

  「師父說,修行是為了尋真尋道尋自我,為明生靈之意……」

  「我在問你,不是問太乙師兄教了你什麼。」

  李長壽溫聲道:「你修行,是為了何事?

  在你迫切想要迎接金仙劫、邁入金仙境的此時,心底最渴望的,是什麼?」

  靈珠子那秀氣的眉頭皺的緊了些。

  李長壽不急不躁,繼續等待,嘴邊一直帶著溫和的笑容,雲頭慢悠悠飄過蔚藍天空。

  大概片刻後,靈珠子小聲道:

  「弟子……嗯……弟子也不知。」

  「哈哈哈哈。」

  李長壽一陣暢快地大笑,拂塵輕甩,在靈珠子額頭輕輕打了一下。

  「這才是你心境結症之所在!

  你都不知自己為何要去長生、要去求大道,單純覺得,那是好的、是正確的,便踏上修行路。

  當自己修行陷入困境,身旁好友卻一個個順利突破,內心就有了落差。

  靈珠,你其實不是因為無法突破而困頓,也不是因自己不如身旁好友而失落,你只是在擔心,自己不夠強、不夠厲害,還能不能得到旁人此前對你的認可。

  這就牽扯到了一個問題,你到底為什麼而活……」

  雲上,李長壽慢條斯理、一點點分析,引導著靈珠子走出困境。

  乾元山上,金光洞中。

  太乙真人感慨橫生,起身在旁來回踱步,大手一揮,拿了一塊紅布,寫了一方旌旗。

  上書:

  【迷途少年之導師,修道長夜之啟明】。

  「怎麼樣?」

  太乙真人讚嘆不已:「長庚師弟這般勸人的本領,與貧道的嘴上神通均衡均衡,那該多好。」

  玉鼎真人搖頭輕笑,繼續注視著雲鏡中的畫面,思考著李長壽對靈珠子說的每句話。

  當李長壽說到:

  「……因為你只有先讓自己強大起來,才能去關照旁人。

  就好比,幾個凡人行走,一人落水呼救;你只有自己善游,才能去下水救人,不然只是白白犧牲。

  在制定屬於自己的人生理想和信條時,一定要注意。

  樂於助人但量力而行,與人為善但不可全包全攬;

  你不必為旁人並非你引起的困境而感到自責,但你可以在自己力所能及時,保護一些陷入困境的弱者。

  你要記得,得到旁人認可從而獲得心神滿足,其實本質只是取悅自己的一種方式。」

  靈珠子反問:「那按師叔所說,弱者就沒有去幫助其他弱者的資格了嗎?」

  「這就是另外的問題了,何為強者,何為弱者?」

  靈珠子答曰:「洪荒之中,自是以神通法寶來劃定強弱。」

  「這就是洪荒最不合理的地方。」

  李長壽抬頭看著天穹,目光安然,緩聲問:

  「若有一生靈,功參造化、已至生靈之力的頂端,卻仰仗自身法力,欺凌弱者、欺壓凡人、壓搾凡人念力、貪圖自身名望,此為強者?」

  靈珠子一時答不上來。

  李長壽又問:

  「再有一生靈,雖只是靈智半開、茹毛飲血,但為了生存、為何守護自己洞中的幾個族人,敢於去和比自身強的野獸搏擊,此為弱者?」

  「這……」

  「真正的強者,在於自強、自立、自律,心底的火焰一直不熄,無懼困境,無懼艱難,不以善小而不為,不以惡小而為之。

  他能走到天地間較高的位置,擁有庇護弱者的實力,會用自身的力量,為其他法力高深的生靈,畫下不敢肆意欺凌弱小的邊界。

  這才是強者。

  靈珠,師叔希望,你以後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強者。」

  李長壽話語一頓,抬手揉了揉靈珠子的腦袋,笑道:

  「你修行上的難題,太乙師兄已幫你想到了辦法,稍後送你再塑跟腳,助你步步登天。

  但你需要更強大的,是道心,而非道境。

  修道盡頭,不過修心;

  道行盡頭,歸於德行。

  此為太清真意,望你好自參悟。」

  靈珠子站起身來,對著李長壽深深一拜。

  李長壽坦然接受,叮囑他去和天庭中的友人告個別,並將他接下來要經歷的過程,詳細解釋了一遍,定下了開始助他轉世重塑跟腳的日期。

  三個月後。

  待靈珠子起身,哪裡還有李長壽的身影?

  中天門遙遙在望,靈珠子對著天門磕了幾個頭,而後起身站在雲上,略微有些恍惚,消化著李長壽的話語。

  「強者……」

  靈珠子輕聲喃喃著,目中滿是思索。

  而在乾元山金光洞內,三位真人此刻也是面露沉思之色,玉鼎真人甚至有所感悟,陷入悟道之境。

  『修道盡頭不過修心,道行盡頭歸於德行。』

  太乙真人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角微微抽搐,心底暗嘆。

  太清大師伯的這兩個徒弟……

  道境怪物。

  小瓊峰,李長壽睜開雙眼,輕輕呼了口氣。

  希望自己這些冠冕堂皇的話,能幫上靈珠子一些。

  對強者弱者的定義,其實是有些狹隘了,但李長壽可不敢隨意在洪荒傳播捨己為人、犧牲自我的精神。

  這些追求修行、追求超脫的仙,相對於如今凡俗之中的凡人,已是頗為單純。

  他敢說,靈珠子就真敢信!

  安排一個小師侄當真麻煩……

  嗯,稍後剛好可以藉著幫靈珠子煉化法力之事,去三仙島小住些時日。

  『也不知公明老哥那邊,參悟乾坤尺參悟的如何了。』

  伸了個懶腰,李長壽自搖椅起身,換了一身靛藍長袍,束起道箍、偽裝起面容,悄然離開了小瓊峰。

  臨走前,李長壽仔細想了想,還是請老師賜下離地焰光旗,護在了靈娥身側。

  沒辦法,雖然靈娥表面上已經成了道祖最喜歡的崽,以後在洪荒躺著飛都沒人敢算計,但穩妥起見,還是要做好防護工作。

  『要不,帶她一起去外面逛逛?』

  李長壽沉吟幾聲。

  此前,他一直不願靈娥介入封神之事,哪怕半點,都覺得對她而言太過危險。

  這本是她可以完美避開的劫難,一旦牽扯其中就純屬無妄之災。

  但道祖師祖此前上演了『親爺爺關照親孫女』這一遭,已是讓靈娥與封神大劫有了微弱的關聯,無法脫身其外。

  李長壽自是知曉,靈娥與他俱為一體,再將靈娥藏起來,反倒不如帶著她大搖大擺地出門溜躂。

  這樣反倒能打消些道祖對自己的一些猜忌。

  那就讓玉帝陛下多等等吧。

  還好此前沒對玉帝提過外出走動之事,不然此時凌霄寶殿那位,怕是已按捺不住了。

  於是,李長壽又躺了回去,心神在天地間來回挪移。

  心念剛起,已是神遊天地之外;

  心潮鼓動,跑去與白澤博弈兩局。

  在如今這般時日,大劫的腳步越來越急促時,當真是忙裡偷閒了一陣。

  於是,又三個月後。

  ……

  『靈珠,此法固然可行,但也有少許弊端。

  你化作胎靈後無法保存此時記憶,需將你記憶與法力那般,另做成一只寶珠,待你轉世後元神穩定,再將這份記憶還給你。

  且,此間定會有其他風險,說不定哪個環節就會出問題;總體而言,大概也只有八成五六的把握,能讓你安穩地重塑跟腳。

  不過,保底不會有性命之危。』

  天河邊,靈珠子心底念著長庚師叔此前說的話語,微微有些出神。

  他身後不遠處,特意自龍宮趕來與他送別的敖乙,以及被禁足不能離開天河附近的卞莊,正在那長吁短嘆。

  卞莊抹了抹眼角,強行露出少許笑容,低聲道:「三弟,你別擔心,這不是轉世後能慢慢恢復記憶嘛,你還是你,沒有什麼變化。」

  言罷,卞莊偷偷踢了下,正有些神不守舍、對著火堆出神的敖乙。

  敖乙會意,笑道:「這傢伙說的對,只是給你化形的身軀,轉為真正的人族先天道軀,這是好事。」

  「嗯,我知道的。」

  靈珠子轉過身來,表情頗為輕鬆,笑道:「兩位哥哥,多謝這些年來的關照了。

  不管如何,靈珠子終究還會是靈珠子,哪怕我把記憶弄丟了些,依然是兩位哥哥的義弟!」

  「瞧你說的。」卞莊抹了抹眼淚,扭頭嘟囔著,「都給我整傷感了。」

  「來,喝酒。」

  敖乙自袖中取出三壇龍宮特曲,各自扔了一壇,三人相視而笑,揭開酒罈仰頭熊飲。

  很快,就是三聲:

  「哈——」

  「唉。」敖乙笑嘆,「好男兒當有匡天之志,以後咱們兄弟三人在天庭重逢,也不知會是哪般情形。」

  卞莊道:「不是說,轉跟腳外加投胎,大概只需要百多年嗎?

  百年很快了,一眨眼就過。」

  靈珠子笑道:「一切都有師叔幫忙,應當不會出什麼錯,兩位哥哥不必擔心。」

  「三弟,你當真不去月宮告別了?」

  敖乙低聲問著:「月宮此前有仙子來說,玉兔都把眼哭腫了,但被太陰星君禁足,不能來與你告別……」

  「這個。」靈珠子撓撓頭,「我也不知……」

  忽覺心底道韻流轉,又聞陰陽太極圖之影,尋到了自家長庚師叔的氣息,在他道心凝成了一個大字。

  【去】。

  「好吧。」靈珠子洩了口氣,低聲道,「我去看看玉兔,跟她告個別吧。」

  敖乙和卞莊眼前一亮,頗為驚嘆。

  某個第一次嘗試道韻傳字的天庭普通權臣,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嗯……

  確實挺爽。

  於是,兩個時辰後。

  敖乙化作青龍,托著靈珠子抵達廣寒宮前。

  廣寒宮前,月桂樹那如仙島一般的葉子上,數百位嫦娥零零散落,各自等待著此地情形。

  有幾位女仙拿起了銅鏡,天庭各處也就知曉了此地發生之事。

  靈珠子跳下青龍背,對敖乙拱手道謝,隨後快步走到廣寒宮宮門前。

  一身青白相間的道袍遮掩起了他健壯的肌肉,那特意換上的髮帶,卻將他的面容襯的更為清秀。

  有一說一,不少仙子美目之中光彩連連。

  靈珠子到了宮門台階前,向前邁出一步,動作又有些卡頓。

  後方,躲在敖乙的鬃毛中的卞莊,小聲呼喊:

  「別猶豫,上啊!上就完了!」

  靈珠子抿著嘴唇,一跺腳、直接跳到宮門前,抬手敲敲門,小聲呼喊:

  「有、有仙在嗎?」

  月桂樹各處,數百嫦娥大多掩口輕笑。

  廣寒宮,李長壽帶著靈珠子曾去過的池邊樓台上,玉兔正跪坐在軟墊上,聽聞這小小的呼喊聲,香肩頓時輕顫了下,立刻蹦起來。

  「主人,靈珠子來了!」

  「坐下。」

  側旁姮娥仙子慢條斯理地道了句,「忘了姐姐我之前怎麼跟你說的了?」

  「可、可是,哦。」

  玉兔鼓起嘴角,委委屈屈跪坐回了原位。

  「你呀,就是太笨了。」

  姮娥嗑著瓜子,輕薄的衣裙下,兩隻纖足翹起二郎腿,嘆道:「這個靈珠子呢,就是個不開竅的珠子,你又是個膽小的小兔子。

  你就想一直跟他好兄弟下去?」

  「嗯……這個……主人,我們玩的很開心呀。」

  姮娥道:「那你想想,如果靈珠子這次轉世重塑跟腳,跟什麼蝴蝶仙子啊、百花仙子啊互生情愫,被人開了竅、被人奪了身,你心底怎麼想?

  要麼這次就把事給定了,名分給了。

  要麼這次就把關係斷了,免得以後自己遭罪。」

  玉兔怔了下,跪坐在那一陣思索,眼眶不自覺有淚在打轉兒。

  正此時,忽聽廣寒宮外,傳來了靈珠子扯著嗓子的大喊:

  「玉兔!你在裡面嗎!我來跟你告別!

  我要去重新修行,百多年以後才能回來!我還要轉世投胎,以後不知還是不是現在的靈珠子!

  我!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我要變強,變成真正的強者!

  我要守護弱者,給肆意妄為的生靈劃定邊界!

  我要被所有生靈認可!

  這麼多年,多謝你關照了!

  在天庭的日子裡,我很開心,很開心!

  我一定會把咱們的記憶留下來,我帶著它們去變強!我一定……」

  靈珠子嗓音一哽,自己都有些錯愕地感受著自己的心境,用手臂蹭去了臉上的眼淚。

  廣寒宮大門緊緊閉著,大陣的光芒靜靜流淌。

  靈珠子吸了口氣,讓自己露出之前的笑容,對著大門做了個道揖,轉身跳回了青龍背上。

  「大哥,咱們回去吧,也告別了。」

  卞莊道:「再等等吧……」

  「走吧。」

  靈珠子低頭道:「她肯定是生我氣了。」

  青龍身軀緩緩晃動,身形自月桂樹下慢慢遊走,轉眼已是要飛出太陰星範圍。

  「敖乙!敖乙停下!」卞莊突然大喊,「出來了!玉兔出來了!」

  「靈珠子——」

  廣寒宮前,忘記戴兔耳朵頭飾的少女高聲喊著:「我不會忘了你!咱們!咱們好兄弟,一輩子!」

  靈珠子轉過身來,對廣寒宮遙遙地抬起左拳。

  那少女忍著眼淚,小拳頭對靈珠子輕輕揮了下……

  姻緣殿中,李長壽的一具紙道人端著拂塵,駕著白雲淡定而來,與月老進行了一場友好的……

  工作指導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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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30 01:17:1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三十二章 地府來信,太公將臨

  「這般就可以了嗎?」

  三仙島,迎客樓。

  島上的幾位仙子在角落張望,前來此地求幫忙的三位闡教仙人滿是拘謹,也就李長壽這半客半主的人教弟子,在主位上坐的十分安穩。

  雲的家,不必拘謹。

  就在客廳正中,混元金斗散發著柔和的金光,靜立側旁的雲霄仙子正開口問詢。

  待她得了李長壽肯定的答覆,又將一顆珠子、一道元神虛影,自金斗中溫柔地放了出來……

  雲霄自知李長壽對靈珠子的關照與重視,此時動作頗為輕柔,怕傷了已是十分虛弱的靈珠子神魂。

  太乙真人連忙向前,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蘊魂寶珠和錦盒,將靈珠子神魂與那顆靈石小心收起,又仔細觀察一陣,長長地鬆了口氣。

  大功告成!

  這靈石為靈珠子本體,此時蘊含了靈珠子的記憶、法力與道境;

  那神魂還要繼續溫養,太乙要在有限的時間內,給予它足夠多的好處,而後再去輪迴塔中化作胎靈,投胎轉世成人族!

  其中最為關鍵的步驟,就是剛剛、被李長壽稱之為【質壁分離】的這一步!

  能做到這一點,看似簡單,實則相當不易。

  首先要有雲霄仙子出手相助,還要有李長壽制定好的詳細計劃步驟,再有混元金斗這般天地間獨一份的先天極品靈寶……

  當然,後續關於神魂的溫養,李長壽也有一整套的保養建議,此前已交給了太乙真人。

  靈珠子轉世的哪吒,會不會因此而太強?

  只要道心不失,自是越強越好。

  頂天也就跟楊戩差不多的程度,拍進雲裡扣都扣不下來的那種……

  楊戩、哪吒,封神闡教・周國陣營的小將隊伍,已有了雛形。

  李長壽回想了下自己的計劃綱要。

  那雷震子、黃天化等都已在今後的日程,土行孫要看情況是否進行人格重塑。

  像楊任、金吒、木吒這些,李長壽的安排就相對較為寬鬆,畢竟他們的上限遠不如楊戩、哪吒。

  且看眼前。

  太乙真人收起寶珠和錦囊,對著雲霄仙子深深做道揖:

  「多謝道友,多謝道友!」

  雲霄微笑頷首,對李長壽輕輕眨了下眼,示意他來應對。

  「太乙師兄客氣了。」

  李長壽站起身來,溫聲道:「一切順利就好,轉世前的準備也十分重要,切不可出什麼錯漏。」

  「唉。」太乙真人苦笑道,「為了貧道這寶貝徒兒,長庚你也是操碎了心……

  是否需要貧道提前去物色,他轉世所在的凡俗人家?

  要不,暗中培養一下靈珠子轉世身的曾祖父母?」

  嗤嗤幾聲,瓊霄、碧霄在旁忍著笑意,跟隨太乙一同前來的黃龍真人與玉鼎真人,也是露出淡淡微笑。

  李長壽沉吟幾聲,總不能說自己早已暗中安排好了一切。

  更不可能點出,天道已經有完整的劇本。

  他笑道:「師兄,你如果實在放心不下,我寫兩封書信,你提前去地府幽冥走一趟,分別給秦廣王與輪迴塔塔主地藏,將此事定下。

  你是闡教大仙,又有我神權所許,想必那地藏也不會為難。」

  「如此甚好!」

  太乙真人豎了個大拇指,笑道:「還是長庚你懂如何濫用神權、不是!

  嗚,嗚嗚!」

  玉鼎真人手疾眼快封住太乙之嘴,樓閣之中的幾位仙子沒忍住笑出聲來,歡聲笑語片刻方停。

  本來靈珠子轉世重修還有點淡淡的悲傷,如此一折騰倒是意境全無了。

  闡教三仙又對雲霄不斷表達謝意,雲霄只是溫柔應著,不多說什麼,也不圖什麼報答。

  畢竟是李長壽親自開口,她自不會有半分回絕。

  待李長壽寫好了書信,太乙真人就拉著黃龍與玉鼎趕往幽冥界。

  太乙倒是未強求李長壽一同前往,有他的書信已是足夠……

  但雲霄仙子卻在其中,看出了些許不同尋常之處。

  太乙等人走後,三仙島那片潔淨的沙灘旁,李長壽與雲霄並肩漫步時,雲霄就問出了這般疑惑:

  「為何不親自去地府?

  似乎你這次行事,有些不穩妥。」

  李長壽頓時笑瞇了眼,言道:「要不要猜猜看?」

  「我始終是不如你聰明的。」雲霄柔聲道了句,目中卻帶著少許嗔怪。

  李長壽忙道:「我這就是點小聰明,雲你才是大智慧……其實這件事我不用管太多,能幫靈珠子的都已幫了。」

  雲霄那雙美目露出幾分思索之意,纖指在袖中寫了個『天』字,李長壽含笑點頭,雲霄頓時明瞭。

  此事天道在背後推動。

  李長壽不過是在合適的位置,扮演了合適的角色,且盡可能給了靈珠子好處。

  「你……」

  雲霄抬手拉住李長壽胳膊,動作已十分自然,目中帶著幾分擔心與關切。

  她擔心李長壽算計的太多,想的太多,總怕他心底太累,又不肯對旁人言說。

  雲霄問:「大劫過後,就可安生了嗎?」

  「哪有那麼容易得來的安生。」李長壽笑道,「我這性子還有些古怪。

  若是輕輕鬆鬆得來的安穩,必然會疑神疑鬼,覺得這有可能是什麼圈套。

  若是費盡辛苦,最後能得一安穩的角落偷安,我才會覺得無比真實,可以放心下來,與你們長相廝守。」

  許是他話語太過溫柔,雲霄不自覺便目光輕移,不敢與他對視,唯恐道心融化在他目中。

  兩人漫步一陣,就去了海灘邊的林蔭中歇息。

  吟詩作畫,撥琴弄弦;

  水汽化作雲霧、靈氣扮作微風,讓兩人相隔從一尺化作一寸,而後又有衣衫接觸,肌膚親近。

  不自覺,李長壽已枕在雲霄腿邊,閉目輕嘆了聲。

  雲霄纖指在他長髮中穿梭,給他紮了個女子的鳳尾,嘴角笑意更濃了些。

  「靈娥渡劫順利嗎?」

  她柔聲問著。

  其實早已知道過程,只是想表達自身對靈娥的關心與關切。

  「自是順利。」李長壽道,「師祖都親自出面給她保駕護航,這還能有什麼不順利的……說起這個我就有些擔心。」

  「哦?擔心何事?」

  「怕靈娥飄起來。」李長壽笑道,「稍後我準備帶她多出來走走看看,畢竟現在有道祖作保了,她倒是安全了。」

  雲霄柔聲道:「那你記得帶她來島上住一段時日,我們總歸還是要多親近親近。」

  李長壽答應了聲,而後就是一陣沉默,似乎有些心事。

  雲霄靜靜等著他開口,從不會去多問什麼。

  片刻後……

  「雲,如果大劫之後我必須且不得不離開洪荒,你願意放下這裡的一切跟我走嗎?」

  「自是願的。」雲霄輕聲答應著。

  「那……咱們親一個!」

  「你!」

  雲霄抬手在李長壽額頭敲了下,臉蛋微微泛紅,有些招架不住心上人的忽不正經。

  等她回過神來,卻見李長壽又在對著海浪出神,目中神光有些黯然。

  很快,李長壽睡了過去,百般心事煙消雲散。

  忙裡偷閒,一晌貪歡。

  ……

  靈珠子轉世之事,進展還算順利。

  闡教三位大佬去地府一行,太乙真人就算嘴被封,全程由黃龍真人代為言說,他當年的赫赫戰績,也是相當具有威懾力。

  一聲就這挑西方,聖人強弱有東西。

  此事又有李長壽的書信作保,閻君自不會為難,地府給予特許,允許靈珠子直接走輪迴塔化作胎靈,自行選定投胎人家。

  屆時,地府判官筆勾生死簿,被選中的夫婦自會被天道安排,做好生兒育女的準備,還會因此得靈珠子本身氣運功德庇護。

  輪迴塔那邊,地藏也只是猶豫了一陣,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

  闡教此時依然是西方教在努力爭取的『結盟對象』;

  地藏就算有意要對李長壽抬起高昂的頭顱,說一句【我偏不】,也要注意下對西方教與闡教的影響。

  這一波,李長壽計算的穩穩當當,既沒有過度參與,又讓靈珠子穩妥轉世。

  其實,李長壽原本還計劃,帶太乙真人去聖母宮求見女媧娘娘,給靈珠子捏一具完美道軀。

  但一來,此時聖母宮李長壽不宜再去。

  上次的試探他心知肚明,且感覺到了女媧娘娘故意遮掩,給了他一份不難的答卷。

  二來……

  自己不宜在哪吒之事上與天道深入角力,哪吒大概率還是要用寶蓮塑造蓮花仙軀,人族完美道軀給了也是浪費。

  還是那句——『大勢不可改,小處可操控』。

  天道需要的,是闡教一方的有生力量,封神劫難中的利刃,今後天庭的大將。

  這個大方向,李長壽自不會去試圖更改。

  李長壽此時已做的這麼多事,都是為了扭轉李靖哪吒這對父子的悲劇性。

  看李靖現如今的狀況,李長壽對於扭轉這般悲劇的把握已在九成左右,接下來的重點在於李靖的夫人、金吒木吒哪吒的母親。

  俗語有言:慈母多敗兒。

  慈父配嚴母,很容易讓父子達成統一戰線,從而更為親近。

  此前李長壽去月老的姻緣殿,並不只是做關於天庭仙神的姻緣安排;

  他讓月老給靈珠子纏一些紅線,並叮囑月老等靈珠子轉世身年過十八歲,就開始尋找時機,多用相思寶樹扎一扎。

  除此之外,李長壽還以【觀察人教仙宗道侶之風】為藉口,看了眼李靖的天命姻緣,做了一點點微不足道的佈置。

  而在本體三仙島與雲霄膩歪時,李長壽又決定……

  再穩一手。

  等李靖建功立業成總兵了,他就搞一具紙道人混入李府,在李靖眼皮子底下潛伏下來,做個李府的管家、家丁之類的。

  嘖,【適度參與】。

  待闡教三仙自幽冥界回返,太乙發了一封傳信玉符給李長壽,其內多是感謝的話語,言說地藏與秦廣王都已答應此事。

  接下來太乙真人要做的,就是蘊養靈珠子的神魂;

  讓這神魂盡可能貼合大道,增進對大道的感悟,從而在轉世後,擁有非凡的悟性。

  對哪吒的培養,從娘胎、不對……

  從轉世前開始!

  安排完靈珠子之事,李長壽就將自身精力,投放在了龍族與三千世界。

  天無常勢,心無長安。

  龍族從天庭的助力,成了如今天庭的隱患,前後也不過數百年罷了。

  原本遭遇西方教壓迫的龍族,在李長壽的牽引下握住了天庭這把梯子,得以延續氣運、賺取功德,有了中興之勢。

  但龍族內部之腐敗,自遠古而今已是積重難返。

  此時矛盾雖尚未被激化,天庭與龍宮相安無事,但當這些生性高傲的龍族,意識到他們龍宮對天庭已可有可無,龍宮單純依附於天庭,而在天庭從未享有任何特權,龍龍們怕是會直接心態失衡……

  會導致的後果,其實只有兩種可能。

  要麼龍族不服天庭,欲要脫離天庭,喪失大好局面且對天庭威望造成巨大衝擊。

  要麼天庭對龍族加強控制、以重刑威懾,憑天道將龍族套牢。

  據李長壽推算,後者概率較大。

  畢竟在李長壽上輩子的認知中,後來的龍族只是興雲布雨之神,等閒下錯了分毫之雨,就算違背天規,要被天庭苛責。

  唯一的破局思路,就是讓龍族在如今的洪荒天地間,找到他們應有的位置。

  簡單來說,打醒龍族。

  在龍族與天庭的矛盾爆發之前,將矛盾徹底扼殺在龍族族內,讓龍族直面自身諸多弊病,求變求存。

  李長壽這個太白金星,在得天庭封賞時,就被玉帝賜予了殺伐、變革之象徵。

  這次,東方啟明星注定要在四海亮起來了……

  若躍過龍族之事向後看,李長壽心底緩緩展開了一張『完美』畫卷。

  三十三重天鎮壓洪荒天地;

  凡人於南贍部洲以及三千世界廣闊天地間自在生活;

  十八層地獄與六道輪迴盤再無堵塞;

  西方教消退、佛門被道門偷梁換柱成功,成為輔佐、均衡天庭的重要力量;

  三千世界明面由天庭、臨天殿、仙盟三股勢力掌控九成之上的大千世界,塑造仙盟或臨天殿與天庭的對立,給煉氣士加入不同陣營的選擇,斷絕三千佛國產生的可能,制約佛門之力;

  道門在封神大劫中無可避免虧損元氣,但盡可能保留了道承;

  而自己……

  李長壽嘴邊露出淡淡的笑意,身形與自然相融,輕輕嘆了口氣。

  想脫身,哪有那麼容易?要退休,也不能只是說說而已。

  這幅畫卷其實還缺了最核心的一部分。

  聖……

  「報——」

  太白殿外忽有傳令天兵疾步而來,打斷了李長壽的思緒。

  開啟紙道人,漫步去太白殿前,李長壽溫聲問道:「何事?」

  「稟星君!通明殿王大人命屬下加急送來此傳信玉符!」

  那天兵端著一枚玉符,玉符之上雕刻著閻羅殿之印記,其上又殘留著通明殿特有的神光。

  顯然,這玉符是自通明殿轉發而來。

  李長壽順手將玉符接過,仙識探入其中,看到其內秦廣王的字跡後,先是一怔,而後紙道人目光有些凝滯,隨之就是低頭露出少許釋然的笑意。

  信內提及,六道輪迴盤內,度仙門道者齊源的魂魄已重新凝聚,只待最後蘊養就可轉世。

  「去吧。」

  李長壽擺擺手,那天兵低頭應答,起身快步後退。

  李長壽端著那玉符,卻有些猶豫。

  這一刻,他沒有想封神大劫如何如何,只是單純在猶豫,背著手回返大殿時,背影多少有些落寞。

  均衡得了天道,又如何。

  等會再去姻緣殿一趟吧,給師父轉世身物色物色好姻緣什麼的,此前師父兢兢業業、如履薄冰修了一輩子道,也就修成了濁仙……

  下輩子不管他是不是姜太公,是不是飛熊,多安排點凡俗姻緣,也算他做徒弟的盡盡孝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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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30 01:17:3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三十三章 花有重開,瓣不相同

  得到師父魂魄已甦醒的消息後,李長壽又等了十六年。

  這十六年,李長壽一直強迫自己忙碌於天庭政務,忙碌於大劫前的細小佈置。

  甚至,這十六年中,李長壽在凌霄殿現身的次數,超過了此前三百二十年的總和!

  這讓玉帝陛下一度以為,天庭稍後會遭遇什麼危機;

  也讓木公惴惴不安,唯恐自己此時能做的些許日常繁瑣小事都被太白金星做了,他成了天庭半退半養老的廢公。

  荃峒找機會與李長壽談了談心,勸他不要太過勤奮,下面做事的仙神壓力有些大;

  李長壽只是苦笑幾聲,沉默了一陣。

  沉默,是今晚的燒烤;

  但領導過來關心他這個下屬,李長壽總不能真的不搭理。

  他整理了下思緒,嘴角帶著少許苦笑,緩聲道:「其實,是我有些矯情了。」

  「矯情?」

  荃峒笑道:「若是讓妖族那些葬在你手中的大妖小妖聽到這般言語,他們當真是要從棺材裡蹦出來找你算賬了。

  到底是何事?」

  「家師齊源。」

  李長壽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繼續翻弄著手邊的烤串。

  那樸素的凡塵炭火,才能燒出一種別樣的灰塵香味。

  李長壽道:「此前后土娘娘命人送來消息,師父殘魂已在六道輪迴盤中恢復完全。」

  「這是好事啊。」荃峒笑道,「你此前動用了那般多的功德,還為此殺了本是被天道選中在劫難中添油加火的妖族小太子陸壓,最後幸有女媧聖人出手,聚了齊源道友的魂魄。

  如今你師父魂魄甦醒,這本是好事,為何還要愁眉不展?」

  李長壽沉吟幾聲,看著側旁的荃峒,笑道:「陛下應該知曉的。」

  「哦?」荃峒眨眨眼,隨之光明正大的掐指推算,完全忘記了此時本該是劫運蒙蔽天機、天道不允推算。

  天帝什麼的,才不是特權怪。

  「這不是挺好的?」

  荃峒喃喃道:「天道所顯,你師父轉世後還會是此次大劫中的重要人物,人、仙、神三道都有所建樹……

  長庚你可是擔心,自己師父會成為天道鉗制你的手段?

  其實,有時候你把天道想的太過於偏向於一個生靈了;

  所謂天道,乃大道聚攏、規則所顯,唯一的目的便是天地安穩。

  長庚,你著相了。」

  李長壽起身做了個道揖,笑道:「多謝陛下點醒。」

  荃峒頓時笑瞇了眼。

  「不過,小神是在煩心其他事。」李長壽嘆道,「我這一去,師父就要轉世了。」

  荃峒眨眨眼,略微有些不明。

  「此前聖母娘娘有言,師父轉世之後,與我再無牽扯,這是她出手救師父的條件。

  我既答應了聖母娘娘,便不會食言,師父轉世之後,與我就沒了任何干係。

  我能還敬給師父的,只是這一次輪迴轉世的機會罷了。

  這十六年來,每每想到,對父母無法盡孝道、對師父也只能目送他離去,心底當真有些不是滋味。

  唉……」

  李長壽輕輕嘆了口氣。

  荃峒仔細想了想,拿起一旁酒罈,遞給了李長壽:「全在酒裡了!今日你我痛痛快快醉一場,忘卻三界諸多煩惱事!」

  李長壽笑著將酒罈接過,與荃峒碰了碰,兩個化身喝了個一醉方休。

  紙道人都給喝濕了!

  又三個月後,李長壽終究無法再拖。

  師父總歸是要去轉世,總在寶池中泡著也不算回事。

  對師父而言這確實是好事,自己總不能因為心底的內疚,就耽誤了師父的美好前路。

  該給的安排都給了嘛。

  察覺到靈娥似是快要出關,李長壽就將去六道輪迴盤的日期,定為靈娥出關之日。

  讓娥也去送師父最後一程。

  這日,靈娥身周的道韻歸於平靜,只是停留在悟道的餘韻中。

  李長壽主動將她從閉關中喚醒,叮囑她換身素淨些的衣裙,稍後一同外出。

  素淨些的衣裙?

  還有些迷濛的靈娥歪了下頭,隨後明白了點什麼。

  師兄應該是要帶她去拜訪一些大能高手,正式帶她進入師兄的圈子了!

  果然,成金仙後,師兄對自己的態度立刻有了巨大的轉變。

  千年睡兄計,終於迎來了曙光!

  念及於此,靈娥眨眨眼,突然抬手摀住小臉,轉身抱著薄被在床榻上一陣打滾。

  門外的李長壽:……

  這小金仙,當真不穩重。

  然而,李長壽萬萬沒想到的是,今日最不穩重的,當屬……

  玉帝陛下。

  一個時辰後,靈娥終於完成了梳妝打扮。

  她換了身白底藍花素長裙、將長髮梳起了回心鬢,戴著雲霄當年所贈玉釵、提著師兄煉製的一只花籃。

  靈娥還『小有心機』的在手腕上綁了一條流雲絲帶,便是靜立不動時,那絲帶也飄動著少許流光,讓她不至於會被人下意識忽視。

  自然,靈娥的這般擔心,完全就是無稽之談。

  邁入金仙境後,此前就已算是靈秀鍾慧的小師妹,更是有了某種質的飛躍。

  那雙眼眸明媚動人,眼角帶著少許恰到好處的嫵媚,小巧的鼻尖與上唇的間距似都是女媧娘娘費心雕琢過一般,美到沒有絲毫的偏差。

  她身段更為纖秀,束腰下的腰身雖未誇張到不堪一握,但也如細柳浮萍那般。

  當她飛出地下密室,散掉『煙遁術』俏生生出現在李長壽面前時,壽都有點小驚訝。

  「走吧。」

  李長壽溫聲道了句,點出一朵白雲,給靈娥留下了半邊位置。

  靈娥腳尖輕點跳了上來,乖巧的答應一聲,下意識站在白雲邊緣。

  隨之,她小聲問:「師兄,咱們那約法三章……還……」

  「過來吧。」李長壽略微抬起左手,靈娥抿嘴輕笑,喜滋滋地抱住師兄胳膊。

  白雲飛出小瓊峰,便是飛出了太白宮,一路朝東天門而去。

  為了在帶著靈娥外出時,不至於被人懷疑他這個太白金星的人品,李長壽特意沒有用老神仙的形象,而是保持著青年道者的面容。

  靈娥也不問師兄要帶自己去做什麼,此刻沉浸在師兄那約法三章作廢的開心中,只顧得瞇眼輕笑,時不時『嘻嘿嘿嘿』。

  嘛,還不是被她征服了!

  師兄妹將出東天門,身後卻傳來一聲遙遙的呼喊,卻是金鵬鳥展翅而來。

  「老師!」

  李長壽停下雲頭,示意快掛在自己手臂的靈娥乖乖站好,轉身等金鵬飛臨。

  「怎了?你不在三千世界中領兵,為何突然回來了?」

  「老師。」金鵬抱拳道,「玉帝陛下下旨剛將弟子喊了回來,說是老師近來心情不好,讓弟子多陪伴老師身旁。」

  李長壽輕笑了聲,對凌霄寶殿方向做了個道揖,笑道:「讓陛下費心了,那也好,有你在去地府也可更快一些。」

  金鵬卻道:「老師,玉帝陛下幾個月前就命御馬監備好了車輦儀仗,說是等您出門用……」

  話語剛落,天邊馬嘶蕭蕭,一片流光朝此地『緩慢』飛射。

  李長壽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卻也未拒絕玉帝陛下這般美意,待那車架上前,便帶著靈娥坐在了『敞篷』輦上。

  車輦前有八條異種金光蛟龍拉動,側旁護衛三百騎乘天馬的精銳天兵,更有六千天兵在東天門外等候,護衛太白星君儀仗。

  鼓聲、號聲;

  天威、軍威。

  大批人馬浩浩蕩蕩趕去了幽冥界,惹來天庭內外、東海東洲道道目光。

  李長壽的心境,反倒因此暢快了些,不再如之前那般堵悶。

  三日後,天庭儀仗總算趕到了地府幽冥。

  酆都城內張燈結綵,各處冤魂厲鬼都被臨時收押或者驅趕,把陰間第一大城,弄的……十分敞亮。

  牛頭馬面二元帥早早出了雄關迎接,在車輦外行了禮,就左右護持。

  地府巫族的諸多高手,在半路夾道相迎。

  十位閻君也是提前到了城門前,在李長壽下了車輦後,向前一陣『哇哈哈哈』的大笑,噓寒問暖,一陣寒暄。

  這也算是如今天庭的『生態』。

  李長壽命金鵬與天庭兵馬在城外等候,莫要驚擾了城中鬼魂,又讓靈娥對十位閻君各自行禮,稱呼一聲前輩。

  眾閻君判案審鬼都是行家,打架罵人也是不弱,捕妖獵魔更是老本行,但誇讚起美貌仙子,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

  「哎呀,靈娥仙子多年不見,又漂亮了!」

  「真俊啊!」

  「天作之合,天作之合。」

  「早生貴子啊,哈哈哈哈!」

  靈娥臉蛋滿是通紅,躲在李長壽身後不敢露頭;李長壽含笑答應幾聲。

  他的臉皮,自是不可能被這種低級調侃說紅。

  入得酆都城,取路六道輪迴盤。

  太白星君在十殿閻君的陪伴下,視察了酆都城的街區衛生,著重問詢了冤魂怨魂的處理效率問題,指出十八層地獄必須時刻做好封禁之事,避免有鬼邪跑去凡間作亂。

  待李長壽與靈娥進入輪迴盤,十位閻君相視而笑,只有秦廣王與楚江王在此等候,其餘八位趕回各處閻殿忙碌。

  然而,八位閻君前腳剛走,秦廣王眉頭一皺,心神似有所感。

  他自輪迴仙島轉身,雙目綻出烏芒,看向酆都城城門方向,頓時吃了一驚。

  那裡正有一名身著戰甲的天庭將領慢悠悠而來,左右打量著酆都城低矮建築,嘴邊帶著淡淡的笑意。

  「玉、玉帝陛下?」

  秦廣王失聲喊了句。

  側旁正掐腰掏耳朵的楚江王笑道:「大哥你說啥呢?啥玉帝啊?玉帝啥玩意啊?」

  「混賬!」

  啪!噗!呲——

  秦廣王抬手打了楚江王一巴掌,剛好打在楚江王抬起的手肘,那根手指頓時戳進了腦殼,滋出了一股巫族黑血。

  秦廣王壓低聲音罵了句:「那是玉帝陛下的化身!」

  楚江王眨眨眼,拿了一塊手帕塞住耳洞,瞪著酆都城街上的那青年將領,不由打了個嗝。

  傷?

  區區腦殼,又不是什麼要害。

  「快!我去請玉帝陛下趕往閻羅殿,你趕緊喊兄弟們聚起來,把判官鬼將都喊來!」

  秦廣王著急下令,楚江王答應一聲扭頭跑動。

  不多時,酆都城就出現了少許騷亂,到處瀰漫起了緊張氛圍。

  與此同時,六道輪迴盤內。

  ……

  知道此次外出是來地府,靈娥當即明白,師兄讓自己穿素淨些衣裙的用意。

  拜祭師父。

  所以,當她跟著師兄進入了輪迴盤內的小世界,飛到角落的寶池前,不用師兄招呼,靈娥就已拿出了拜祭五件套。

  瓜果酒肉、燭台香爐、燒紙銅盆、幾隻紙人紮成的小仙子、以及一方手帕。

  李長壽這邊還沒來得及開口,靈娥已醞釀好情緒,拿著手帕擦了擦眼角,淒聲道:

  「師父,你死得好慘呀——」

  李長壽:……

  「咳!」

  寶池中傳來一聲乾咳。

  靈娥一愣,眨眼的功夫,就見寶池中緩緩『長』出了一名老道的虛影,正對她露出慈祥的笑容。

  「唉,你這一哭,為師怪尷尬的。」

  「師父!」

  靈娥歡呼一聲,起身就要跳上去,但又發覺寶池中還有其他正在修補的殘魂,連忙停下身形,眼淚在眼眶打著轉兒。

  「您又活了呀。」

  「怎麼?」齊源老道故作氣憤,「為師活過來耽誤你跟你師兄了?」

  「不是不是,哎呀……弟子是開心的。」

  靈娥低頭做了個道揖,俏聲說道:「弟子拜見師父!」

  李長壽也在旁深深做了個道揖,笑聲道:「弟子拜見師父。」

  「哎,好,好。」

  齊源老道抬手虛扶,魂魄自寶池中飛了出來;身周飄著道道仙光,其內夾雜著不少功德。

  他道:「為師殘魂得以重聚,全憑你師兄懇求聖人。

  真說起來,為師慚愧,慚愧啊。

  未能交給你們兩個多少本事,反倒是讓長壽費盡了心思,又是護命、又是聚魂。」

  李長壽低聲道:「若非師父給了弟子最初的跟腳,弟子不過一凡人罷了,此時早已是白骨一堆,埋於荒垠。」

  靈娥向前試圖挽住師父的胳膊,卻發現自己被師父身周的仙光所阻隔。

  李長壽見狀,面色稍微有些黯然,又振作精神,想著該如何讓師父多笑幾聲,再去轉世投胎。

  齊源笑道:

  「此前大德后土娘娘都與為師說過了,你來之後,為師便去投胎轉世。

  長壽,靈娥,陪為師在各處走走,為師有許多話想對你們言說,也不知從何處說起。」

  李長壽低聲應了,跟在齊源老道身後往前。

  靈娥抿著小嘴,低頭擦了擦眼淚,又帶著幾分笑意湊了上去。

  「嘻嘻嘻!師父你猜猜看,你二弟子現在什麼道行呀。」

  齊源老道笑道:「這還能什麼道行?總不可能這麼短歲月就修成金仙吧?」

  「看!」

  靈娥掐腰亮出自身道韻,一陣得意的輕笑。

  齊源老道不由露出和藹的笑意。

  二弟子的道境太高,他……感悟不出具體。

  齊源老道笑道:

  「為師不知道何德何能,這輩子一事無成,卻收了個了不得的徒弟。

  長壽,后土娘娘此前說起過,你如今已是天庭的二階正神,太白星君,天道序列排位前十……

  這些為師其實不太懂,但知道你本領大、本事高,也是頗為得意。

  只是長壽,有一件事你要記住。」

  「師父您說。」李長壽低頭應著。

  齊源老道面露正色,緩聲道:

  「為師知道,你性情並不膽小,只是怕死;

  這是生靈常情,只不過你天天把它掛在嘴上。

  為師只是天地間一個小小濁仙,沒什麼眼界,也沒什麼見識,但你始終是為師教養拉扯長大,為師對你還有一份做師父的責任,這些話是必須要說的。

  到了你如今這個位置,就不能只是想著自己了。

  你是天庭重要的神仙,手裡掌握著無數生靈的生殺大權,好像還是封神大劫主劫之人。

  你要想著,如何去為天下蒼生,去為三界生靈做一些事。

  不用圖什麼名聲,也可能遭遇一些誤解,但你只需問心無愧,也必須對得起你現在的位置和權柄。」

  「嗯,弟子記住了。」

  李長壽笑著答應一聲。

  一旁靈娥小聲道:「師父,現如今的天庭秩序大半都是師兄規劃且親手帶起來的,師兄為蒼生已經做了很多事。」

  「是嗎?」齊源眼中帶著幾分光亮,看著面前的青年。

  李長壽含笑點頭,低聲道:「反正不會影響到我的性命安危,就順勢而為了。」

  「那就好,唉,那就好。」

  齊源老道滿意地笑了笑,背著手,繼續向前走著,走了幾步又問:「雨詩師妹……可安好?」

  「雨詩師叔留在度仙門修行。」李長壽道,「弟子曾請她去天庭,她有些不願。

  師父您放心,度仙門現在有天兵保護,不會有什麼危險。」

  「那就好。」齊源笑道,「為師這輩子負了你們師伯,本想著她的轉世身能尋到,卻沒想到……

  花雖重開,卻無同瓣,大概這就是轉世之理。」

  李長壽嘆了聲,剛想說話,齊源又道:

  「為師轉世後,便是與前世沒了因果,你們好好修行,知道為師已經轉世了,就不必多掛念,也不必來看我,更不必費心引我修行。

  長壽,你為師父做的已經太多了,師父終歸是不願被弟子這般關照的。」

  靈娥眼圈一紅,扁嘴喚著:「師父……」

  「傻孩子,哭什麼,為師能轉世已是天大的福分,這是好事。」

  齊源主動伸手,卻握不住靈娥的手指;靈娥連忙將手抬起來,跟著師父的手掌走。

  這老道將靈娥的小手,放在了李長壽掌心,輕輕拍了拍。

  「長壽,你師妹自小,對你就是一往情深,你教了你師妹這麼多,也是想著讓她能在你身邊長伴。

  為師知你與雲霄仙子這般大能有了道侶之情,但你也記得,莫要冷落辜負了靈娥。

  這算是為師對你最後所請。」

  「師父……」

  李長壽動了動嘴唇想說話,但嗓音哽咽,只能緊緊握住靈娥的纖手。

  齊源放心地鬆了口氣,又拍拍李長壽手背,道:

  「走了。

  你們就在這等著,不要看為師進輪迴盤了,莫要傷感,也莫要多掛念。

  我輩煉氣士,超脫難求,灑脫何難?」

  言罷,齊源老道擺擺手,轉過身去,朝著前方不遠處的迷霧緩步而行,口中低聲吟誦。

  「茫茫一世濁仙果,庸碌千年莫憂愁。

  道心不改長生志,安得此魂走終途。」

  一縷金光照下,將老道的魂魄挪去六道輪迴盤外。

  李長壽突然有些崩潰,仰頭吸氣,氣息卻不斷顫抖,眼角有淚光閃爍,又被他迅速蒸乾。

  他是人教高手,天庭權神,天道序列第十!

  慢慢跪下,李長壽對著那老道離開的方向匍匐了下去……

  『小傢伙,要不要跟貧道去學仙術?可以長生不老,逍遙天地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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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30 01:17:5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三十四章 聖 人 開 會

  「師兄,你真不去看看……」

  「你去送師父就是。」李長壽笑道,「師父雖不讓咱們去,但又不會真的責罵你。」

  六道輪迴盤內,李長壽起身後表情就恢復如初,目光清澈、面容淡定,絲毫看不出半分異樣。

  靈娥輕輕咬著嘴唇,想說些什麼,最終卻只是輕嘆了聲,轉身向前走出兩步,一道金光將她接出六道輪迴盤。

  忽聽得半聲輕嘆,李長壽身旁多了兩縷仙光。

  這兩道仙光互相追逐纏繞,化作了大德后土的身影。

  身著雲衣古裙,目光帶著幾分如同大地母親的慈祥溫柔,注視著李長壽。

  「不去送最後一程嗎?」

  后土娘娘輕聲問著,雙手端在身前,凝視著眼前這個青年道者。

  「送與不送,不都是這般,也改變不了什麼。」

  李長壽對后土娘娘做了個道揖,緩緩嘆一口氣,坐在寶池旁,略微有些出神。

  大德后土靜靜站在一側,自身彷彿虛幻般,不存於此間、不存於世間,就好似一幅立體的畫作。

  沉默了不知多久,李長壽突然問:

  「盤古神的殘留意志何時才會動?」

  后土似是沒想到李長壽會突然有此一問,目中驚訝一晃而過:「怎麼突然問起此事?」

  李長壽收回目光,帶著少許微笑,淡然道:

  「只是突然想到,師父這一去,封神大劫應是要全面開動,我怕到時候,在大劫關鍵時刻突然分心。」

  后土卻是沉默了許久,方才道:「對此事,你是否知道了什麼?」

  「一些,不多。」

  李長壽緩聲道:「就我現在所理解的天道,原初應該是盤古神最後的意志,與大道共鳴誕生出了維護天地穩定的類生靈。

  但有幾點我不太明瞭,娘娘可否為我解答?」

  「嗯。」后土娘娘緩緩走近幾步,收攏裙擺坐在丈外。

  此刻,這位大德后土的氣質有些矛盾,既像一位不諳世事的少女,又似一位看盡滄桑的智者。

  她道:「若能告訴你的,我自會告訴你,畢竟……是你將我從沉淪中喚回來的;我欠了你一份因果,莫大的人情。」

  李長壽也沒客氣,直接道:「六道輪迴盤是天道的一部分,此地應當也是在天道注視之下吧。」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后土娘娘柔聲道:「六道輪迴盤是我道軀所化,天道無法侵蝕我的意志。

  但我需遵從天道對輪迴的約束,如此六道輪迴盤才可經由天道,連接三千世界、洪荒各處。」

  言說中,后土纖指輕輕一點,李長壽心底便響起了后土的輕喚:

  「在這裡言說,天道就無法探查了。」

  李長壽心底微微一嘆。

  后土於他心底問:「你在怪天道嗎?又或者說,對天道存了恨意。」

  「不怪。」李長壽道,「天道畢竟不是什麼生靈,仇恨必須有個對應主體,而且說到底,這事也不過是造物弄人罷了。」

  「其實你可以將天道當作生靈。」

  后土娘娘目中劃過幾分猶豫,輕笑道:「你的道剛好能補全天道所缺,這大概是老師與太清師兄無比重視你的原因。

  我不能要求你做出任何付出與奉獻。

  但如果可以,生靈和天道之間,逍遙與束縛之間,需要這條均衡道。」

  李長壽笑道:「娘娘說到了逍遙……洪荒是否存在絕對的逍遙?」

  后土娘娘柔聲道:「這就看你如何去領悟了。

  老師可稱之為逍遙,但自身已無法脫離洪荒、無法與天道切割,反倒是被束縛在了天地間,像老師這般存在久遠、道境頂點的生靈,被拘束於天地間,無法於混沌海遨遊,本就是一種折磨。

  太清師兄也稱之為逍遙,隨時可離開洪荒,捨棄聖人之位,但他為盤古神所影響,秉承著護衛天地之理念,又接受了鴻蒙紫氣的控制。」

  「控制?」

  「是我有些用詞不當了。」后土娘娘嘴角帶著幾分微笑。

  明明是故意這般用詞。

  李長壽想了想,笑道:「娘娘其實才是真的逍遙,天道無法影響你,聖人於你敬三分,在這片小天地間無所拘束。」

  「逍遙嗎?」

  后土看看各處,輕輕抱住自己手肘,身子微微前傾,柔聲道:「其實,也會有些無聊呢。」

  李長壽笑了笑,並未多說什麼。

  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那是幾個字眼。

  【侵蝕】、【控制】、【當作生靈】。

  忽然間,六道輪迴盤內的小天地開始震顫,各處仙光搖晃。

  李長壽正要起身,后土娘娘卻示意他不必在意,素手弄仙雲,點開了一面雲鏡,顯露出一處七彩斑斕的通路。

  齊源老道的身影自這通路飛過,那老道的模樣開始漸漸消退,逐漸化作中年道者、青年道者、少年、孩童,最後化作胎靈模樣,又化作了綠豆大小的光點,鑽入通道盡頭的七彩漩渦中。

  畫面一轉,酆都城輪迴仙島雷鳴電閃,一束光亮穿透幽冥界上空的層層黑霧,消逝於虛無。

  六道輪迴盤之上顯露出飛熊異象,道道紫色神雷化作蒼龍白虎怒吼呼嘯。

  南贍部洲,各處晴空響雷,一處大城貴族家中更是狂風大作……

  風雨雷電齊鳴,走獸蟲蟻俱驚。

  一聲嬰孩的啼哭響徹幽冥界,各處異象隨即消失不見,幽冥界鬼魂注視著輪迴之地,目中點燃了嚮往之火光。

  天庭,凌霄寶殿前的金柱光芒閃爍,突然開始飛速轉動,但並無任何人名顯露。

  玉帝抬頭看了眼殿頂,輕笑一聲,閉目凝神,自是忙著用化身搞事。

  不過片刻,九天之上一聲驚雷;

  李長壽曾用望氣之法所見的,懸浮於洪荒天地之上的那把大劫之劍,緩緩向下沉了一截,劍尖幾乎抵在了商國國度。

  生靈盡煩躁,修者多不安。

  太清觀中,那枯瘦老者眼皮微睜,輕輕一嘆。

  玉虛宮後的三清小院,南極仙翁低聲領命,轉身去尋白鶴童兒。

  樹下的道者卻是不斷掐指,眉頭微微皺起,嘴邊笑意漸漸收斂。

  「南洲……」

  碧游宮的白玉台階上,斜倚在台階上的青年道者輕笑了聲,目中劃過幾分不以為意,將目光繼續落在了側旁的『小鈴鐺』上。

  同樣的,通天教主也開始掐指推算,眉頭也是一陣緊皺,喃喃道:

  「俗世?人族的王朝更迭?對應三教封神大劫?

  以人皇之臣屬,填天庭正神之空缺?

  這……還真有點意思。」

  靈山,秘境。

  兩名老道各自睜開雙眼,一聲「師兄」,一聲「不必」,而後各自安靜了下去,閉目不言。

  六道輪迴盤內。

  李長壽站起身來,像是放下了一件心事,整個人輕鬆了不少。

  他不是什麼婆媽之人,該放下就當放下。

  李長壽的大道均衡天道與生靈之間的關係,探尋生靈於天地間生存、如何盡量減少對天地本身影響之路。

  反過來,天道卻是用自己師父均衡了大劫。

  道理很簡單——

  截教那邊,有雲霄在,而自己師父轉世投胎後,大概率是會被闡教收走。

  天道給他生動地上了一堂『均衡』課,這個仇他記下了,破局之法早已準備妥當,倒是不必太過糾結於此。

  這場博弈,不過剛剛開始。

  李長壽轉身對后土娘娘做了個道揖,剛要出聲告辭。

  后土娘娘道:「長庚,有一事你可否奏請玉帝或是老師?」

  「娘娘吩咐。」

  「方才天道所顯,最後的殺劫,怕是要應在南贍部洲、人族俗世。」

  后土娘娘秀眉中帶著幾分憂慮。

  「封神殺劫若只是針對道門與西方教,可否約束三教仙人,莫要在俗世濫殺無辜?

  凡人死傷百萬、千萬所消退的生靈之力,也遠不及一名上古、遠古大能的隕落。」

  李長壽道:「此事我稍後便奏請玉帝陛下,由玉帝陛下去紫霄宮請道祖法旨較為妥當。」

  「嗯。」后土輕輕頷首,「多謝你了。」

  「娘娘何必道謝?」

  李長壽輕輕嘆了聲,露出幾分溫和的笑意,言道:「凡人因無知而無辜,他們能終其一生快活自在的,才是真的逍遙。」

  后土娘娘笑而不語,李長壽對后土深深做了個道揖,被金光溫柔地送了出去。

  『果然。』

  李長壽低聲一嘆。

  后土娘娘最終還是迴避了自己問的第一個問題。

  盤古神最後的意志,果然是與巫族之事有關。

  算計三教,李長壽已是胸有成竹,把握保守在八成五。

  但此事,當真難以把控,無法預料其後果,自己如果求穩,最好還是扼殺這一點不受自己控制和計算的『變量』。

  嗯?

  六道輪迴盤前在搞什麼?

  李長壽站在輪迴盤側旁的空地上,看著輪迴盤正前方那『人山人海』正散場的畫面,禁不住歪了下頭。

  地府這是,搞了一波大的?

  靈娥就站在輪迴漩渦附近,此刻正低頭擦淚,不遠處能見十殿閻羅結伴離開的背影,也能見一批批鬼差、鬼將、判官、地府元帥離開的背影。

  地上還灑滿了幽蘭色的花瓣;

  輪迴漩渦前的橋頭,孟婆仙人正在收那只特大號的海碗。

  而就在不遠處,李長壽看到牛頭馬面正抱著胳膊,提著自己的頭套,罵著面前跪下的十多隻地府鬼差。

  馬面較為冷靜,勸道:「倉促間也只能找到他們,別嚇他們了。」

  牛頭卻是禁不住咬牙罵道:「就這水平?你們還好意思說,是大商國宮廷樂師世家?」

  有個老翁模樣、穿戴十分考究的鬼差哭訴道:

  「元帥!元帥您要講講道理啊!

  您半個時辰前找到我們,我們一時間尋不到排鐘和花鈴,就只能吹土塤。

  我們想著,土塤聲本就是嗚咽,剛好用來哀樂送別……」

  「你是在教我做事?」

  「不敢,小的不敢,元帥饒命啊。」

  「這是轉生,轉生知道嗎?

  你們在凡間沒了性命,由死而生,那時候才是奏哀樂。

  這裡是六道輪迴盤,代表著新生和希望,你們剛才就該弄點歡快的!

  你們這一天天的!這次丟臉丟到玉帝陛下化身那裡去了!」

  牛頭氣的直跺腳,「我不是給你們鑼鼓了?怎麼不敲不吹?天天就知道整這些陰間的東西,這裡是哪兒?」

  「陰曹地府……」

  「也對……哎呀,敢頂嘴了嗨!」

  不遠處的李長壽額頭掛了幾道黑線,嘴角一陣瘋狂抽搐。

  玉帝化身?

  得,他大概知道剛才外面發生何事了,就從此時散場時漫天鬼影判斷,師父的送別儀式,肯定異常熱鬧。

  《排面》。

  也行吧,師父這人好面子,想必剛剛也是暗爽了一把。

  李長壽心情莫名就好了許多,背著手飄去牛頭馬面處,離著還遠就故意咳嗽一聲,嚇得牛頭馬面一陣手忙腳亂戴頭套。

  酆都城外,玉帝化身隱藏行蹤,悄然遁走,莫名有點心虛之感。

  ……

  與此同時。

  崑崙山玉虛宮鐘聲大作,金鰲島上空顯露出碧游宮的蹤跡。

  闡截兩教兩位聖人,幾乎同時召集門人弟子,哪怕是在閉關修行的關鍵時刻,也要停下修行,趕去拜見聖人。

  元始天尊的身影,難得的出現在玉虛宮大殿內,靜靜坐在主位。

  十二金仙迅速趕來,各位福德金仙低頭不敢多言。

  通天教主的碧游宮,很快就被一群群弟子堵了個滿滿當當,截教號稱萬仙來朝,自非空話。

  甚至,頗為自謙。

  半日後,玉虛宮內座無虛席,碧游宮內仙滿為患。

  自上古之後,已鮮少有這般情形發生。

  玉虛宮中,元始天尊緩聲開口:

  「天地生大劫,造化顯凡塵。

  天道運轉、大劫顯露,此次封神大劫,應在如今南贍部洲人皇氣運散聚之上。

  吾諸弟子皆在劫難之中,須入大劫之中走上一遭,若福源不足、氣運有缺,或是業障纏身,自是要應劫入榜,為天書束縛。

  天道化生,芸芸無錯。

  爾等須得多做準備,應對此間劫難。」

  元始天尊話語剛落,眾闡教門人弟子不由面面相覷。

  一位面容堂堂、身著銀色道袍的中年道者,自座位上低頭行禮,自是十二金仙中的文殊天尊。

  他開口問:「老師,此劫可有躲避之法?」

  「躲避之法雖有,卻非圓滿。」元始天尊雙目半睜,緩聲道,「吾弟子若福源深厚者,可收一二徒兒,使徒兒替自身應劫,入天道序列為天庭仙神。

  此次大劫之本意,終究是為天庭興起,管理三界。」

  眾闡教仙人同時鬆了口氣。

  有躲避大劫的辦法,倒也算頗為不錯。

  又有仙人問:「老師,此次大劫,當真是由人教長庚師弟主持?」

  「天道所顯,長庚代天封神,爾等勿要與他交惡。」

  元始天尊緩聲道:「教內教外,勿要對長庚有中傷之言。」

  眾仙低頭稱是,各自答應幾聲,又有仙人問此次躲避大劫是否有什麼神通法術,元始天尊便進行了一場久違的講道。

  這是闡教的『聖人開會』,與截教那邊同時進行的大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碧游宮,通天教主斜坐在寶座上,面露難色,眉頭緊皺。

  滿殿仙人也不敢說話,在那白玉台階上站著的八大弟子、隨侍七仙、二代精銳,各自都有點不安。

  這還是有很多散在三千世界中的截教高手,尚未能及時趕回來。

  比如在天涯秘境療養的呂岳。

  「嘖!嘶!唉——」

  通天教主嘆了口氣,皺眉道:「這次大劫,竟然是要在南洲俗世,圍繞人皇之位的更替展開。

  你們有什麼想法沒?暢所欲言就可。」

  眾門人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個只能閉嘴不敢多言。

  多寶道人問:「師尊,為何不問問長庚師弟?」

  「不可。」

  通天教主淡然道:「此前有一大劫之子降生,天道大劫完全被牽動,從這一刻開始,已是進入了真正的殺劫。

  天意如刀,隨時會斬落,但一切都有跡可循,此時勝負尚都是未知之數。

  長庚是主持大劫的天庭重臣,咱們稍後都不可主動去尋他了。」

  金靈聖母問:「師尊,咱們何不直接對西方教開戰,先化解一部分劫運?」

  「不可妄動。」通天教主嘆道,「咱們截教無鎮壓教運之寶,此時你每一個想法,都有可能是天道干擾後的結果。」

  金靈聖母頓時皺眉不語,自行思索。

  趙公明問:「那師尊,可有躲避劫難之法?」

  「當前來說,不動最佳。」通天教主道,「為師思前想後,躲避大劫只有一個法子——守。

  自今日起,爾等各回洞府、道場修行,不可妄動、不可亂走。

  能否頂住這次大劫的壓力,就看咱們是不是能忍住了。

  鎮壓教運之寶,為師會繼續想法子,爾等切記不可胡亂走動。」

  眾門人弟子行禮應是。

  通天教主擺擺手:「八弟子留下,與為師一同做些大劫的佈置,這次大劫是要闡截西方教出人去天庭做仙神,咱們不出人也不妥當。」

  當下,眾仙人行禮告退,各自心事重重。

  碧游宮很快就被聖人道韻籠罩,通天教主與八位弟子商議了半天,決定了先派幾名門人弟子去南洲『試試水』。

  不多時,聞仲與火靈聖母再次被招了回來,被通天教主委以重任。

  此正是:

  飛熊臨世大劫動,闡仙收徒截自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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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30 01:18:0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三十五章 壽娥雙人遊

  與來時那般大張旗鼓不同,李長壽帶靈娥離開地府時,走的頗為低調。

  他對金鵬言說自己帶師妹去走走散散心,金鵬自是連忙答應,引著車輦儀仗自行回返天庭。

  此前齊源轉世的動靜鬧的那般大,各類消息早已傳遍了酆都城,並朝著三界穩步蔓延。

  十殿閻君相送、地府鬼將齊聚;

  大德后土溫養其殘魂,聖母娘娘出手重塑其神魂;

  連帶著,牽扯出當年北洲決定妖族命運的那場衝突,上古妖庭太子陸壓慘死,聖人曾出手交鋒……

  處於這些漩渦中心的,卻只是一名濁仙;這讓洪荒煉氣士們啼笑皆非的同時,也為這濁仙賦予了頗多的傳奇性。

  駕雲在三途河上慢慢飛著,李長壽並未潛藏行蹤,低頭俯瞰三途河中浮浮沉沉的魂魄。

  他在參悟著什麼,感受著什麼。

  此時,他今後的大道已是無比清晰,但想要一步步走過去,卻有諸多困難。

  天道會阻攔,道祖會不允,這就是最大的阻力。

  一直在吐槽浪前輩給他這個穩後輩增加了許多『人生難度』,但也正是因為浪前輩留下的種種佈置,給了李長壽接下來博弈的重要資本。

  比如那第二元神法;

  比如那鯤鵬號方舟,以及被鯤鵬調教了的天魔尊者。

  這些都已成了李長壽底牌庫中,能接近『箱底』的存在。

  三途河中的魂魄,來自於三千世界、五部洲各處,總體是以三千世界居多,畢竟五部洲雖廣闊,但三千世界近乎無邊無際,生靈數量早已超過了五部洲數倍。

  這也是天道需要被均衡的一點。

  ——五部洲少數生靈,佔據了生靈群體絕大部分的氣運。

  只因五部洲是遠古洪荒的『正統』,生靈都是從這裡走出去的,所以天道對五部洲生靈最為認可。

  靜靜感受了一陣,李長壽心神在天地間挪動;

  他本是想看下師父投胎轉世之事造成的影響,卻意外得到了,闡截兩教聖人召集門人弟子議事的消息。

  果然,揭幕了。

  「師兄~」

  靈娥在旁輕聲喚著,笑嘻嘻地湊了過來,抬頭看著李長壽的面容,「我們接下來去哪?」

  李長壽道:「在凡俗走走看看,做些佈置。」

  「去看師父轉世身嗎?」

  「不,為了師父轉世身安寧,咱們盡量離遠些為好。」李長壽笑道,「放心就是,師父接下來會有天道庇護。

  而且,為兄給師父轉世身安排了不少好處。」

  靈娥不由眨眨眼,小聲問:「酒雨詩師叔?」

  「能否再續前緣且看他們自己的緣法吧,咱們做小輩的不宜多干涉。」李長壽笑道,「我只是查了查師父轉世身的姻緣,給了月老點好處。」

  靈娥俏臉微紅,輕啐一聲,抬手在師兄胳膊上拍了下。

  「師父那般潔身自好!哎呀!」

  李長壽輕笑幾聲,坐在雲上眺望遠方,劍指對著前方一點,白雲飛得更迅疾了些。

  靈娥靠在他身側,哼起了些許悠揚的歌謠。

  半個時辰後,東海之上。

  李長壽摸著下巴一陣思索,突然扭頭問靈娥:「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

  靈娥眨眨眼,很懂事的小聲應:「三仙島。」

  「啊,本來想帶你在洪荒逛逛,咱們師兄妹這麼多年從沒一同外出遊玩過,沒想到你想三人遊,那去喊……」

  「這、這個,不要!」

  靈娥跳起來,兩隻小手勒住李長壽脖子,用力把李長壽晃成了撥浪鼓。

  「玩夠了再去三仙島!

  師兄你原來還是有良心的!

  哼,本師妹這麼多年忍辱負重,都不敢提一起出來走走逛逛!

  呃,師兄你不怕……」

  「怕什麼?」

  靈娥定聲道:「埋伏暗殺投毒天罰因果,以及大能的無端打壓!」

  「我就是大能。」

  李長壽淡定一笑,嘴角撇了撇,解釋道:「忙了這麼多年,一直沒在洪荒耍耍,等大劫結束咱們離開這片天地,那不就虧大了。」

  靈娥眨眨眼,感覺師兄這說話的口吻……

  好像是故意說給誰在聽一樣。

  憑她對師兄的瞭解,此時必有算計,師兄應該是需要用這種『及時玩樂』的姿態,打掩護什麼的。

  這倒不是她機智,實在是,今日份的師兄,實在是太反常了。

  她可是!

  師兄靈台的老撲稜蛾了!

  「先就近,去天涯海角吧。」

  李長壽大手一揮,扔了兩只寶囊給靈娥,「靈石寶材,隨便花。」

  靈娥雙目頓時亮晶晶的,露出了單純・淳樸・可愛迷人的笑容。

  又半個時辰後。

  逛過了天涯海角、眺望過天外虛空,靈娥與變化了身形的李長壽,在此地那座大坊鎮上開始『東奔西走』。

  李長壽暗自放出少許道境威壓,讓但凡探查他的煉氣士都會察覺到他不好招惹。

  而後,他就背著手,帶著少許微笑,跟在靈娥身後;

  靈娥從這個店舖攤位,跑去另一個店舖攤位,小臉上洋溢著『搞消費』的愉悅。

  李長壽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的身影,時不時也會打量打量此地一些道基不錯、大道湊合的仙人,搞的旁人頗為緊張。

  很快,靈娥在『仙衣一條街』停下了步子,開始搜羅款式新穎的衣裙。

  李長壽就在旁靜靜等著,但憑氣質和道境威壓,就成了整條街最顯眼的存在。

  靈娥隔一陣就跑回來,口中喊著:

  「師兄!這個好看嗎?」

  「師兄,我想要這件和這件!」

  「這個好像很適合雲霄姐姐……還要給瓊霄和碧霄兩位仙子準備禮物……」

  李長壽每次都是含笑點頭,用心發表一些自己的看法,盡量不去敷衍這般問題。

  這個時候不能一味的去讚美,女子那種微妙的心境十分難以把控;

  必須與她們一個立場,客觀評價衣物的款式、樣式,而不是一陣『對對對』『是是是』『你穿著都好看』。

  尤其是,當女子十分中意一件衣物、首飾,男子卻能準確說出其不足、弊病、缺陷、穿在該女子身上不合適與不如意之處。

  那,下次這女子要來坊鎮採買,要麼避開這般區域,要麼就不會對該男子發起邀請。

  與此同時,南贍部洲某座大城中。

  豎著姜府石牌的宅院內張燈結綵,城中富商姜家喜得麟兒,城內但凡有姓的一族,差不多都派人前來賀喜,端的是十分熱鬧。

  在這姜府後院,一處較為偏僻的小樓屋簷,玉帝化身荃峒靜靜盤坐,嘴角露出自信的微笑。

  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長庚重情重義,但很少會表達自己的情緒;

  齊源老道對長庚恩重如山,不只是傳授他道法,還將他養育長大,齊源老道的消逝,對長庚的打擊肯定十分巨大。

  故,荃峒斷定,長庚必然會來此地,暗中觀察齊源老道轉世身姜尚!

  說不定,此時長庚愛卿的紙道人,都已經躲在某處!

  荃峒制定了一整套『激勵長庚愛卿走出困境』的計劃。

  先在此地與長庚假裝偶遇,而後邀長庚去四處走走看看,視察視察凡俗,從天庭正事入手,與長庚打開話題、相談甚歡。

  接下來,荃峒會帶長庚偶然路過一處街巷,遇到一群辦喪事的凡人,用凡人的痛哭聲,勾起長庚掩藏的情緒。

  再與之喝酒,使其喝醉,讓他一步步打開心房,吐露出心底的苦悶。

  然後,他這位三界主宰、九天玉帝,就會用一句【哭吧,此地沒有旁人】,從而拉近君臣之間的距離!

  荃峒預計,這波『情緒疏導』做完,他能跟自家長庚愛卿,從鐵打的君臣,變成金玉知己!

  念及此處,荃峒露出了少許微笑。

  其實,他也沒辦法。

  長庚愛卿已經明白說了,大劫結束便離開天庭,天庭徹底大興的最大功臣,並不願享受眾生的敬仰。

  荃峒也只能用這般法子,試著挽留一下。

  『長庚與老師之間,應當是存了些誤會。』

  玉帝化身眼中閃過少許思索,隨後就含笑搖頭,閉目凝神,靜待『偶遇』的到來。

  於是,半日後。

  「師兄,咱們接下來去哪玩呀?要去三仙島了嗎?」

  「這才逛了一個大城,急什麼……我帶你去海族的王城轉轉吧,海中有諸多綺麗之景,應該會讓你大開眼界。」

  「嗯!嗯!」

  「走吧,稍後我乾脆做個計劃,帶你遨遊洪荒各大景區。」

  靈娥歡呼一聲,卻是真的沖淡了師父離開後的傷悲。

  於是,三……年後。

  姜府後院,飛簷之上。

  荃峒雙目無神地注視著那個穿著開襠褲、紮著朝天揪,正在滿院子跟侍女侍衛亂跑嬉戲的男童,額頭不由掛了幾道黑線。

  繼續等!

  他還就不信了!

  李長庚要是不來此地,他就把這個化身廢了,另立一個,取名荃步洞!

  【啊,這就是天道都未曾設想過的,天道庇護『船新』實現方式。】

  ……

  三年的時間,其實並不足以將五部洲遊玩一遍。

  但李長壽也不敢偷閒太久,挑揀了一些五洲四海的奇景,帶靈娥過去玩耍一二。

  他們曾在東海海族王城,騎著幾丈長的皮皮蝦奔馳於珊瑚林。

  也曾在北海的冰原上隨意漂浮,欣賞著空中變幻的仙光。

  更與安水城中的海神教教眾燃起篝火,歌唱起舞,嗨到天明。

  走過中神洲仙人扎堆的坊鎮,看過洪荒遠古就頗為有名的各處洞天福地。

  有時隱藏起身份,與一些喜歡聊天的仙人,八卦八卦各種匪夷所思之事,有時李長壽也會故意用紙道人設計一些『情節』,逗的靈娥笑到斷氣。

  李長壽什麼也沒想,與靈娥雖然親近許多,但並沒有什麼逾矩之事。

  往後的日子還長,他只是想讓靈娥與自己多一些回憶,讓靈娥對洪荒多一些記憶。

  她的修仙生活,當真太單薄了。

  以前還能用專心求長生來『搪塞』,但靈娥已經得了長生,再不出來見見世面,人生經歷也著實太單薄了。

  李長壽畢竟是一個成熟的藍星遊子,始終不願靈娥的世界只有他一人。

  多看看、多走走,交交朋友、認識更多的仙子……

  男仙就算了。

  遊玩三年,靈娥明顯活潑了許多。

  李長壽將終點站定為了三仙島,但為了減少負面影響,他先去闡教眾仙山逛了一圈,看望看望玉鼎真人,問候問候陰陽大仙。

  靈珠子的神魂胎靈已穩定了下來,太乙真人已暗中物色了不少人家,都覺得這個不滿、那個不合。

  凡人大多不完美,太乙真人的眼光也是真挑剔。

  李長壽心底自是明瞭,太乙真人要尋的有緣人是李靖夫婦,可李靖此時還沒遇到自己命中注定的孩他媽,太乙真人也只能繼續等等了。

  辭別太乙真人,李長壽便帶著靈娥回返東海。

  剛帶著靈娥抵達三仙島附近海域,雲霄便發現了他們師兄妹,立刻外出相迎。

  也不知是湊巧,還是截教有所推算,三仙島上正有幾大弟子喝茶議事,像是在專門等候李長壽。

  實際上只是單純湊巧了。

  殺劫正式開幕,截教仙人眾多,不斷有截教仙向碧游宮稟告,說他們道心浮動、總有外出的念頭。

  明顯是劫運作祟。

  多寶道人喊上金靈聖母、無當聖母,在海外各截教仙島轉了一圈,安撫安撫截教仙之道心,順勢就來了三仙島。

  他們自是想請雲霄聯絡一下李長壽,問問後續劫難如何,如此也能早做打算。

  但這話確實難以開口……

  正當多寶他們要離開時,李長壽與靈娥這對師兄妹卻翩然而來。

  多寶道人大喜,手中靈寶一庫一庫地擺出來,讓靈娥隨便挑、隨便選。

  那萬般法寶、繽紛寶光,把靈娥都嚇的有點呆,卻是一件都不敢拿。

  還好,雲霄藉口帶靈娥參觀三仙島,幫靈娥解圍,順便自身也離了喝茶的涼亭,留李長壽獨自面對幾位師兄師姐。

  待雲霄與靈娥走後,李長壽露出幾分溫和笑意,主動開口:

  「而今殺劫已現,三師叔可有法旨降下?」

  「有。」多寶道人嘆了口氣,那微胖的面容上寫滿了無奈,「師尊讓我等忍一手,先等等,莫要外出走動。」

  金靈聖母低聲道:「其實此時就該快刀斬亂麻,先將西方教摁下去!將他們教中高手填了劫運,如此咱們截教和闡教兩家都能少損傷些元氣。」

  多寶道人連忙安撫金靈:「此事就不要多提了,咱們遵師尊之命就足矣。

  對了長庚,有一事為兄想找你求證。」

  「哦?」

  李長壽笑道:「師兄有事說就是。」

  多寶捏著自己下巴上的肥肉沉吟一二,緩聲道:「齊源道長轉世身,可是要修行?」

  來了。

  李長壽這三年帶靈娥遊山玩水,其實也是存了躲避此事的念頭。

  只是沒想到,自己來三仙島不巧與多寶道人撞了個正著。

  「此事我也不知。」李長壽目中流露出幾分感傷,嘆道,「師兄有所不知,我師父轉世時曾有言,讓我不必尋他轉世身,安心為天庭做事。

  我也只得遵從師父遺命,忍著不去尋找師父的轉世身。

  這幾年,為了開導師妹,我帶她到處遊玩,實在是不敢涉足南贍部洲。」

  多寶道人笑道:「此事你還是要關注一二,我可是聽說,有仙鶴自崑崙山飛抵你師父轉世身所在之地,盤旋幾周回了崑崙山。

  也聽說……」

  多寶道人突然壓低嗓音,身體前傾,低聲道:「天庭為了不讓你陷入兩難之地,天帝化身親自守護在你師父轉世身周遭。」

  李長壽:……

  玉帝陛下對自己如此關照?

  果然!

  他就說吧,玉帝平時就是假裝自己是個憨憨,實際上大智若愚,純粹是為了平日裡偷懶。

  玉帝對天地局勢,必然有著獨到的閱讀能力!

  當然,不能排除是玉帝通過天道推算到了;

  但不管如何,玉帝陛下的心意,李長壽心領了。

  說實話,玉帝能為了不讓他這個臣子因此事為難,化身親自去守護師父轉世身。

  李長壽心底一股暖流不斷肆虐,對玉帝甚至泛起了幾分愧疚之意。

  自己離開前,多給玉帝陛下留下一些天庭發展規劃吧。

  見李長壽一直不開口,多寶道人主動道:

  「長庚,需不需要讓齊源道長轉世身姜尚,拜入咱們碧游宮中修行?師尊自是會對姜尚頗多關照。」

  李長壽沉吟幾聲,道:「師叔要收徒何人,其實不必問我,而且,我本就是師父養大的弟子,如何做得了師父的主?

  對師父的轉世身,我只能避而不見。

  姜尚是誰,我也只能裝作不知。」

  多寶道人細細品味,隨後眼前一亮,直接站起身來,笑道:「你們先喝著,聊著,貧道突然有所感悟,這就回去閉關修行。」

  言罷扭頭開了個虛空之洞,鑽入其中瞬間得消失無蹤,讓金靈聖母、無當聖母都有些回不過神。

  金靈皺眉道:「你們兩個,暗地裡在琢磨什麼勾當?」

  李長壽搖頭一笑,輕飄飄地揭過了話題。

  讓多寶師兄去試一試也好,順便還可以試探下天道的收束之力,在大劫中究竟如何。

  且說那多寶,打洞離了三仙島,在洞中風馳電掣,火速趕往南贍部洲姜家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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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30 01:18:2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三十六章 此乃謊言,各不相讓

  『啊,院子裡的花又開了。』

  荃峒心底泛起這般念頭,目中帶著少許疲倦。

  三年……

  這三年知道他是怎麼過來的嗎!

  這凡塵俗世雲煙繚繞,人心險惡、殘魂昭昭,世間的污濁與人性的不堪,彷彿在提醒著他這個玉皇大帝,前路阻且長!

  還好天庭需要他過問的事務不多,小事找木公、大事有長庚,而天庭至今,大事集中爆發在了最近千年內。

  之前因為存在感太低,且有聖人化身坐鎮,他這個玉帝,一份不規範的奏表都能伴在手邊幾千年。

  那時候,也就管管南贍部洲的自然氣象、災害瘟疫,哪像現在……

  九天之下,天庭之命無人敢不尊;

  三界之內,聖人大教也須退避三舍。

  那些大千世界漸漸劃為天庭掌控,自己每一道天令,稍有不妥,都會引起不可估量的後果。

  這才有了天帝的樣子。

  同樣,也擔起了天帝的擔子。

  荃峒其實壓力也挺大,畢竟他之前只是道祖駕前的童子,初次做天帝,也沒什麼系統性的培訓。

  還好,他有道祖老爺指定、太清師兄准許的解壓方式!

  【找長庚】。

  長庚真是個妙人兒啊。

  荃峒念及於此,心氣兒頓時通順了許多。

  目之所及,落日時的凡俗大城,有一種別樣的魅力。

  凡人商販挑擔踏上歸程,大戶人家關閉宅院正門,孩童在街巷嬉戲打鬧。

  這些,其實只是部分情形。

  荃峒突然明白了,為何長庚愛卿在與自己商定封神大劫許多細節時,反覆提及【品性】二字。

  不說其他,單說這一個姜家大院,品性優者給玉帝的感覺就頗為舒服;品性惡劣者,讓玉帝總有一巴掌拍下去的衝動。

  但他畢竟是三界主宰,跟凡間小人計較成何體統。

  天庭以後任命文臣武將、正神散仙,當以品性為首要考慮目標,其次是心智、外相,再其次才是神通法力。

  法力高強、神通廣大,在天道面前依然是灰灰,有什麼用?

  外相好一點,起碼還能增加一些個人魅力。

  所以說,荃峒在此地也並非全無收穫,雖沒有等來李長壽,卻對天帝這個角色,有了更深的理解。

  就是……

  「長庚莫非,真的不想來見這姜尚?」

  玉帝化身沉吟一二,決定再等半年,若李長壽不來,他便主動去太白殿。

  把溫暖,送到長庚的頭頂!

  一想到長庚愛卿在自己面前表露出真情的一面……

  「嗯?」

  荃峒雙眼睜開一條縫隙,其內有精光閃爍,看向了左側位置。

  那裡,一團迷霧緩緩凝成,遮掩住了凡人視線。

  乾坤出現一口漩渦,其內慢慢飛出一名微胖道人,身著寬鬆長袍、梳著飄逸髮型,現身後就對荃峒做了個道揖。

  「拜見玉帝師叔。」

  「哦?」荃峒眉角一挑,雙目完全睜開,「吾還道是誰,竟擾的乾坤微動,不曾想竟是多寶師侄。

  師侄來此地,所為何事啊?」

  多寶道人露出幾分憨厚的笑意,雙手揣在袖中、抬在身前,笑道:

  「玉帝師叔,師侄這次前來,自是有一件喜事。」

  「喜從何來?」

  多寶道人溫聲道:

  「這家的孩童姜尚,天資聰慧、有氣運在身,我想將他舉薦給我家師尊收為弟子,傳授他長生妙法,助他修行得道。

  是這般喜事。」

  「哦。」荃峒點點頭,隨之就輕笑一聲,明白了多寶的意思。

  截教這是瞄準了長庚師父的轉世身,想將長庚師父的轉世身收入截教,以此跟長庚深度綁定。

  哼!

  當真是不將他這個玉帝看在眼裡,雲霄仙子與長庚情投意合,姑且就不說什麼了。

  收下姜尚,不就是想讓長庚在主持封神大劫時偏袒截教?

  玉帝化身的面色頓時冷了下來。

  他不需對誰虛與委蛇,也不必看誰的臉色,哪怕是面對道祖老爺,也能仗義執言、直抒心意,就算是此時面對截教話事者,也不必給他半點顏面。

  這就是天帝。

  荃峒緩聲道:「吾觀這姜尚,氣運雖可,資質不過爾爾,悟性也非得天獨厚,怎麼就被通天師兄看上了?」

  多寶道人似早知如此,在旁笑道:「師叔您誤會了,是弟子帶姜尚去碧游宮中,拜請師尊收徒。」

  荃峒面色有些冷峻。

  「你的意思,是通天師兄是否收徒還是未知之數?

  保不齊,姜尚去了你們截教,只是做個三代弟子?」

  多寶已是明白,此時荃峒將姜尚看作了天庭『自己人』,在惱截教對姜尚的不重視。

  多寶忙道:「師叔,弟子這般言說,只是因為尚未稟明師尊。

  但凡弟子將姜尚帶回碧游宮,師尊定會收姜尚為徒,我截教上上下下,定會無比珍視、悉心調教,讓他早日得道長生……」

  「呵,說的漂亮。」

  荃峒嘴角微撇,目光卻看向姜府另一旁,淡然道:

  「都出來吧,何必躲躲藏藏?

  吾在此地閒坐了三年,還不知你們在此地嗎?」

  荃峒話音落下,身周散發出只有高手能察覺到的天帝威壓。

  姜府各處先是平靜了一陣,隨後便有仙光掃過,府內的凡人盡數昏睡了過去,而後仙光……

  從四面八方各個角落亮了起來。

  打廂房屋頂出來兩隻飛蟲,化作兩位龍首老者;

  自客廳花盆鑽出三道流光,卻是三名衣著打著補丁的老道。

  後院的看門狗哆嗦了幾下,化作一股仙氣兒,卻是一名渾身泛著功德寶光的妖族老嫗。

  又有一名本來裝作昏睡的侍女尷尬一笑,起身看了眼四周,拿出了聖母宮的玉牌……

  角落裡飄出兩名地府鬼將,此刻左右張望,瞠目結舌。

  這還不算完。

  自城外林中,一名中年道者站起身來,一步邁出已到了姜府上空,對荃峒做道揖行禮,卻是闡教十二金仙仙首廣成子。

  荃峒:……

  這麼多?

  他之前也沒注意看……咳,這不重要。

  荃峒冷哼一聲,目中神光閃爍。

  那兩名鬼將連忙跪下磕頭,身形化作一陣煙霧消散;

  聖母宮仙子欠身行禮,卻是升到了空中,在多寶道人身後落位。

  西方教的三名老道一言不發,做了個道揖就想退走,多寶道人見狀立刻便要向前。

  白給的劫灰,豈能不揚?

  但廣成子露出幾分微笑,笑道:「多寶師弟,你卻是來晚了一步。」

  不著痕跡地將多寶道人攔了下來。

  那三名老道低頭趕路,轉眼遁出數百里,一溜煙消失不見。

  多寶道人也不著惱,笑道:「廣成子師兄這麼巧也在這?」

  「也非巧合。」廣成子溫聲道,「貧道奉老師之命,在此地等候已久,暗中護住闡教第十三金仙。」

  多寶道人目中精芒一閃。

  側旁荃峒不由露出淡淡的笑意。

  玉帝陛下雖然對處理天庭政務沒什麼心得,但他經歷過遠古、上古,在道祖駕前侍奉許久,見多了這種暗諷、暗中較勁。

  這廣成子有沒有聖人法旨,玉帝自不清楚。

  但這波,廣成子開出的價碼穩穩壓過了多寶道人,多寶道人就是吃了心浮氣躁、著急出手的虧,沒注意到在城外躲藏的廣成子。

  這波交鋒,闡教已是贏了。

  但看多寶道人的樣子,似乎還要掙扎一下。

  果不其然,多寶道人笑道:「沒想到,二師伯竟也中意這般弟子。

  按理說,既二師伯已先看上了,貧道也不該多說什麼,但此事是否要問一問長庚師弟。

  畢竟姜尚的身份你我都知,與長庚師弟關係頗為密切。」

  廣成子卻道:「姜尚前世已與長庚師弟了斷了因果,長庚師弟曾親口對聖母師叔許諾,剛好有女媧宮仙子在此,師弟一問便知。」

  多寶道人看向那仙子,後者卻是面露微笑、雙眼微瞇,既不開口,也不離去。

  誰背後還沒個聖人了?

  局面,突然有些僵持。

  荃峒又不怕事大的抬手一指,逕直將昏睡中的孩童姜尚護住,心底突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要不……

  嗯哼?

  片刻後,廣成子打破了姜府上空的沉默,笑道:

  「多寶師弟似乎還未打消念頭?」

  「唉。」多寶拱拱手,笑嘆,「其實本不該與師兄爭奪這位師弟,但姜尚尚未拜入闡教,貧道總歸是有些想法。」

  廣成子笑意收斂,淡然道:「道友今日莫非是有意為難,故意壞我闡教緣法?」

  「道兄此話差異。」多寶道人含笑以對,與廣成子目光對視,似乎有兩道小閃電在半空對碰。

  整座大城,突然如冰窖般!

  三仙島,正跟兩位仙子姐姐尬聊的李長壽,此時眉頭緊皺,對金靈聖母和無當聖母道:

  「天庭出了些事,我去處置一番。」

  隨後身形後退,於仙亭之外閉目凝神,心神挪去了……南贍部洲……

  姜府。

  後院。

  負責給姜家小少爺餵飯餵水的婢女睜開眼來,但隨之又閉上。

  廚房中的姜府主廚大師傅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將手中的菜刀往菜板上一剁,施施然走了出去。

  這三年中,那一聲聲……

  【師父自有天道護持,我不必多管。】

  【無妨,師父與我再無關係,我現身總歸不好。】

  這個其實也沒辦法。

  天道終歸是不完美的,是難全的,大道五十遁去其一,開天闢地都只是劈了四十九斧,這都是有講究的。

  天道對姜尚的庇護,也只能到九成八。

  他試著補上那零點二,也不過是舉手之勞,弄一點點金仙境金丹紙道人•隱匿版在旁邊守著,以防萬一,也很正常嘛。

  看看,現在這不是剛好能來救場?

  那大廚飛到空中,搖身一變,化作李長壽常用的青年道者偽裝,對此刻滿頭黑線的玉帝化身、多寶道人、廣成子,露出略帶尷尬的微笑。

  「這個……」

  唰!

  荃峒身形一閃,直接出現在李長壽紙道人身後,雙目之中燃燒著紅光,一雙鐵箍般的大手扼住李長壽紙道人脖子,將李長壽甩成了海草……

  「三年!你在吾眼皮子底下躲了三年!」

  「陛下……恕罪……您隱匿的本領太強了,小神沒發現您在這,還是您剛才主動顯露氣息……咳咳!」

  「哦?」

  荃峒立馬消氣,鬆開李長壽紙道人脖頸,笑道:「是,這般道理?」

  「哎。」李長壽露出幾分真誠的微笑。

  多寶見狀低頭撇嘴,廣成子負手望天,那聖母宮仙子掩口輕笑。

  玉帝陛下……

  這也太好搞定了。

  ……

  片刻後,姜府後院。

  星夜依稀,月華如水,一名名昏睡在各處的凡人,被李長壽用仙力托去了他們原本的住所,並用仙力將後院一處小樓籠罩了起來。

  孩童姜尚,就在小樓二樓熟睡。

  而李長壽請玉帝化身、廣成子、多寶道人、聖母宮仙子,一同在樓下入座。

  擺上之前給姜尚祖父母做的宴席,拿出一點凡俗常見的美酒,李長壽就笑呵呵地招呼兩位師兄喝酒吃菜。

  李長壽淡定的,像是自己沒說過『不管此地』的那些話。

  只要自己不覺得尷尬,那尷尬的就是別人。

  廣成子與多寶道人此刻的都有點不好意思。

  尤其是多寶道人,此刻臉皮都微微泛紅;

  相較之下,廣成子鎮定許多,但也不敢去看李長壽雙眼。

  顯然,這兩位大師兄,都是在沒有得到聖人法旨的前提下,想用姜尚算計他這個太白金星,故來了此地。

  而此刻,多寶道人的不好意思是真的不好意思。

  廣成子所表現出的不好意思,應該是想稍後順勢賠禮道歉,避免李長壽問起聖人法旨何在。

  純粹有些心虛罷了。

  此時的玉帝化身坐在主位,也就是單純坐在那,看兩個大教大師兄如何應對當前局面。

  看著他們面對長庚愛卿時的處處被動;

  欣賞著這兩位曾不將天庭放在眼中,如今卻不得不考慮得罪天庭後果的大能大神通者,那微妙又耐人尋味的表情;

  很有意思。

  酒過三巡,菜不知味。

  那仙子卻是最先開口:「星君大人,奴家能說句題外話嗎?」

  「仙子講就是了。」

  這仙子俏臉含春、妙目生光,人幾乎都要直接撲上來,克制著低聲道:

  「這幾年的飯菜都是您做的嗎?

  雲霄仙子和靈娥仙子這也太幸福了!」

  李長壽笑著搖搖頭。

  她們的幸福,你根本想像不到。

  咳,說正事。

  「仙子為何來此?」

  「只是奉娘娘之命,來此地暗中守護姜尚,並未有半點圖謀。」這仙子說完,又立刻抬起手,「可對天道立誓!」

  荃峒手指微微一動,小樓上空頓時響起了轟隆隆的雷聲。

  看著這仙子那瞬間白了的小臉,一陣『這這』卻說不出話來,差點就起身對李長壽跪下的模樣……

  也是頗有意思。

  李長壽笑道:「那就有勞仙子繼續守護下去了。」

  「哎,應當的,應當的,您不怪罪奴家就好。」

  李長壽點點頭,隨後將目光挪向了廣成子與多寶道人,嘴邊帶著些微笑,聲音也很緩和,或者說溫柔。

  但話語的份量,卻讓廣成子與多寶道人,都略微變了面色。

  「兩位師兄,執掌闡截之教務,最得兩位師叔信任,今日若我不現身,是不是要在此地做一場鬥法?

  道門之外,已無敵焉?

  這麼多年,我一步步剪掉西方教羽翼、打去其氣運,壓縮他們能挪移閃躲的區間。

  兩位師兄當真,就只能看到各自教中,不願去看頭頂這個道字?

  先有道門,而後才有人、闡、截三教。

  咱們,不都是自稱一聲道門弟子?」

  「長庚,這個……」

  多寶道人有些唯諾,隨後低嘆了聲,「師兄著急了,做錯了,再次給你賠禮。」

  廣成子卻道:「大劫當前,除卻自保,無暇他顧矣。」

  李長壽笑道:「師兄這話,莫非是給闡教與西方教聯手,做個鋪墊?」

  「師弟此言過於鋒銳。」廣成子正色道,「我闡教弟子,跟腳清正、福源深厚,都以能拜入老師門下為榮。

  而今大劫在前,引發這般大劫的截教上下,已是如洪流一般聚勢而起!

  莫非,當真是讓我闡教被截教眾師弟師妹群起而攻之,圍攻而破之,如此全了大劫,也全了師弟對截教的心意?」

  「我截教何曾有這般想法!」

  多寶道人皺眉道:「若非紫霄宮中,闡教不願死傷一名弟子,導致幾位聖人不歡而散,今日說不定早已想好了應對大劫之法。」

  廣成子道:「大劫本是針對天地業障,針對生靈之業障,我闡教弟子清修至今,鮮少有做殺孽之事,更是曾行教化人族之功。

  貧道有一弟子,便是火雲洞中人族先賢。

  虧欠人族最多的,是截教,何至於將我闡教也拖累入這大劫之中,與你們一同折損?

  按當日通天師叔之意,截教損三千,闡教損三百。

  那之後呢?

  截教仙數萬,我闡教上下,本就只有數百弟子!老師豈能答應!」

  多寶道人定聲道:「我截教弟子就不是道門弟子?

  闡教收徒挑挑揀揀,莫非還要怪我們不成?我截教何曾阻攔闡教收徒?」

  「師弟這話,未免強詞奪理。」

  「實在是師兄你的話太難聽了些,我截教仙多,便是罪過?!」

  廣成子眉頭豎起,多寶道人面色漲紅,兩人雖未顯露半點威壓,但此時卻給了那仙子莫大的壓迫感。

  「兩位師兄……」

  「師弟你決定吧。」

  廣成子後讓半步,輕嘆了聲:「姜尚拜入哪家,成為哪家聖人弟子。」

  李長壽:……

  這?

  「行了,莫要爭了!」荃峒將手中酒杯一扔,「姜尚這個弟子,吾……」

  卡嚓!

  轟隆隆!

  小樓之外突然出現一道紫紅色神雷,隨後便是一陣悶雷炸響之聲。

  荃峒眨眨眼,口中話頭一變,順勢道:

  「嗯咳,吾覺得暫時不必下結論,不如兩教各退一步,交給天意決定。

  兩教總不會,連天意都要違抗吧?」

  李長壽著實鬆了口氣,心底又略有點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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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30 01:18:4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三十七章 天 帝 導 師

  為何李長壽會感到一絲絲遺憾?

  還是沒能讓姜尚直接拜入玉帝名下,做個天帝門生。

  且明顯是被天道所阻。

  那自己老師父轉世之後,豈不是注定還是與仙無緣?

  按天道的劇本,姜尚依然只能享受『齊人之福』,無法得道長生?

  這……

  陸壓都掛了,雖然釘頭七箭書有些詭異地尋不到下落,但就算按原本的封神劇本,也無法再出現【陸壓獻策釘頭書,子牙發願咒公明】這段劇情才對。

  當真不可大意。

  原本的封神大劫中,姜子牙與趙公明明顯雙輸。

  姜府上空,一朵白雲之上,萬千星辰之下。

  李長壽站在荃峒身後,注視著廣成子的背影,微微一嘆。

  倒不是他不想看多寶師兄,實在是多寶直接打洞走了,完全尋不到蹤跡。

  姜府中,那名『留守』的仙子對空中欠身行禮,回了她的住處歇息。

  荃峒明顯鬆了口氣,「長庚,隨便走走吧。」

  李長壽含笑點頭,又道:

  「小神一直躲藏未現身與陛下相見,還請陛下恕罪。

  實在是此前聖母娘娘有所約束,讓弟子與姜尚斷了因果,弟子心底也是這般打算的。

  只不過是放在這裡一些紙道人,防止姜尚被人捉拿,從而威脅小神……」

  「哎!」

  玉帝擺擺手,笑道:「你有你的難處,吾、我還是知曉的。」

  李長壽深深做了個道揖。

  「謝陛下體諒!」

  隨後,君臣二人在這名為『申花城』的人族大城上空,伴著星光夜色,街巷少許燈盞的微光,漫步而行。

  荃峒笑道:「這闡截兩教之爭,終於要擺在明面上了。」

  「殺劫已至。」李長壽緩聲道,「面對天道的意志,生靈哪怕是修成大羅金仙,也難以相違相抗。

  他們是不得不撕破臉皮了。」

  「天道始終還是為了天地穩定嘛。」

  荃峒含笑說了句,兩人對視一眼,盡在笑聲之中。

  這對君臣搭檔的話題,開始圍繞闡截兩教展開,從教義的衝突,談到當年兩位聖人的不合。

  兩人想到什麼就聊什麼,此時倒是沒了什麼忌諱和拘束,有天道之力護持,也不會被聖人聽去。

  今夜,在姜家後院偶然發生的【三教話事人碰頭會】,跟紫霄宮商議封神的結局一樣,同樣是不歡而散。

  闡截之間的矛盾,已近乎不可調和。

  這事說來也簡單。

  闡教想讓截教去抗大劫,截教等閒多死數百仙人,也就解了闡教的困境;

  截教的底線是按比例分配應劫名額,隕落者能否去天庭做神仙暫且不談,兩邊死多少先定下,一切都有聖人老爺主持。

  當然,這些只是核心大弟子的想法,絕對不可光明正大的說出來。

  依照各位聖人老爺的判斷,本次大劫理應不會危急各大親傳弟子,闡教和截教都有那十數人不可隕落。

  這其中,又摻雜了西方教。

  截教有以一敵二的實力,那必然會出現以一敵二的局面,這反過來也讓闡截之間的矛盾越發尖銳。

  廣成子是聰明,但多寶道人也不傻。

  在李長壽看來,這兩位大師兄今日在爭奪姜尚,其實也是在互相試探,當發現彼此都不可能讓步時,便再無話說。

  莫得僥倖,放棄幻想了。

  李長壽做了這麼多年佈置,也從未妄想過,讓兩教能夠調和這般矛盾。

  生死無小事。

  道門之中,哪一教會用門人弟子的性命,換來別教的親和、稱讚、讚譽?

  太極圖警告。

  盤古幡警告。

  混沌鐘……誅仙陣圖警告。

  封神大劫既是天道之意,又是天地之需,更是闡截矛盾的集中爆發,清算聖人大教對天地主角人族的虧欠。

  【因】早已在三清分家時種下。

  所以,李長壽從最開始,就將注意力放在了如何救人,而不是如何對抗大劫。

  他自我認知一直不錯。

  「長庚你說……」

  荃峒突然那嘀咕道:「今日廣成子與多寶爭姜尚,是單純因為姜尚是你師父轉世,還是兩教已發覺,這姜尚也是稍後劫難中的重要人物?」

  玉帝陛下這天天偷看『答案』的行為,當真……

  幹得漂亮。

  李長壽仔細思索了一陣。

  如此,玉帝陛下後續,說不定能及時給自己透露一些天道安排的風險;有則最好,沒有也不會更壞。

  李長壽道:「多寶師兄的目的單純些,廣成子師兄那邊,我也看不透。」

  「哦?」

  荃峒笑道:「可不要小覷了聖人,通天教主本領也是相當厲害。」

  「這個。」李長壽只能報以苦笑。

  通天師叔那性子……

  比起其他聖人來說,通天教主有許多閃光之處,也有一些不足之處,如果非要總結,那也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

  氣盛。

  這話肯定是不敢說出口的,也就心底嘀咕嘀咕。

  雖然通天教主喜歡與弟子打成一片,但這要是真講出口,那八成是要被通天教主【打成一片】……

  荃峒突然嘆了口氣,表情略微有些無奈。

  他道:「大劫,天道,天庭,三教,生靈茫茫,何處可安?」

  李長壽在旁溫聲道:「陛下您是在考小神了。」

  「這考你什麼了?」

  「陛下所問,其實便是小神這太白星君的神權所顯。」

  李長壽緩聲道:「從均衡的角度來看,安與亂也在互相均衡。

  太平長安,凡人私欲不斷膨脹,所得不滿、所求不應,便會逐步生亂。

  亂象太久,凡人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心中思定,安定又會成為大勢所趨。

  太白星主變革,陛下又命我掌殺伐,而這顆大星又被凡人稱之為啟明星,種種含義都應在了這亂與安的不斷更替中。

  陛下當年讓小神做這太白星,小神自是明白陛下之深意。」

  荃峒露出淡定的微笑,對李長壽輕輕頷首:

  「愛卿能知曉就好,不枉費我一番苦心。」

  言罷轉身繼續前行,生怕露出什麼破綻。

  又聽李長壽嘆道:

  「話雖如此,道理也是這般,但這道理之後掩蓋的,卻是一條條性命。

  天道無情,故天地能安穩。

  生靈私欲的消長,又對應著九污泉的起落,一飲一啄,嚴絲合縫。

  陛下,您覺得,天庭所建立的秩序,在天地間有什麼作用?」

  荃峒眨眨眼,突然意識到……

  他被教導了。

  還是自己最信任的大臣,在對自己苦口婆心說著一些道理。

  對此,荃峒的第一反應卻是:「長庚你當真要走?」

  「此事不是已定下了……」

  「這,行吧。」

  荃峒面色頗為黯淡,於夜空中負手行走一陣,想著這三年來的種種,心底有了幾分感悟。

  玉帝化身正色道:

  「天庭的秩序,在於維護三界穩定。

  最主要也是最直接的作用,便是加固了天道,增強天道之力。

  而後,這份秩序能壓制凡人私欲,約束生靈行徑,避免仙對凡的壓迫剝削,以及維護天地間的規則。

  當然,還有對外防範妖魔作亂。」

  李長壽頓時豎了個大拇指:「陛下這理解當真透徹。」

  荃峒頓時笑瞇了眼。

  「不過,如果是能增加一些邊角料,還有一些不重要的細節,那就更為完善了。」

  荃峒瞬間臉黑,瞪了眼李長壽:「先生有何高見?」

  「可不敢當,可不敢當。」

  李長壽嘴上惶恐,雙手卻揣在袖中,笑道:「生肯定是您先生,小神在仙神這個群體中,還算比較年輕。」

  「嘚瑟!快講!不然扣你功德!」

  李長壽:……

  咱能不能不提這茬?

  功德金身,壽永久的痛,把天道均衡完怕都不能好了。

  李長壽笑道:「其實就一點,秩序不能去壓制凡人私欲,而是創造一個穩定的環境,再舒緩、引導,讓這份私欲減少對其他生靈的影響,不會去衝擊秩序本身。」

  「哦?」

  荃峒皺眉道:「這我確實不太懂,長庚你詳細說說。」

  「既然您誠心誠意的問了!」

  「嗯?」

  「那小神就詳細對您稟告一下。」

  李長壽做了個請的手勢,與荃峒落在城外林中,加一堆篝火、煮兩杯清茶,將自己早已構想好的天庭發展藍圖,詳細道來。

  星夜慢慢,星斗流轉。

  玉帝化身聽的頗為認真,時不時點頭,不懂時就露出疑惑的表情,遇到一些細節還會詳細詢問。

  「生靈私欲,在大部分的情形下,其實可以解釋為生靈需求。

  對凡人群體而言,需求被分為了四個層次……」

  這波啊,這波是:

  藍星講師洪荒引天帝,需求層次理論立奇功!

  玉帝絕非癡傻蠢笨之人。

  李長壽給出一些引導,玉帝就開始舉一反三,甚至,還給出了截然不同的思路。

  「長庚,嘶!

  咱們為何,不能替生靈設計他們的需求?」

  荃峒目中滿是亮光,李長壽心底猛地警醒,浮現出四個大字。

  ——娛樂至死。

  荃峒此刻已是『嗨』了起來,笑道:

  「其實說簡單點,就是讓生靈不要閒下來,閒下來的時候給生靈足夠多的樂子,分散他們注意力。

  比如你設計的那套銅鏡直播體系。

  我們只需引導生靈,讓他們產生更多基本需求之外的需求,豈不是能將生靈私欲分而化之?降低生靈對天地的威脅?

  妙啊長庚!」

  李長壽忙道:「陛下,這思路……說錯也沒錯,但有些弊端。」

  「哦?哪般弊端?」

  「這其實是弱化生靈總體實力、降低生靈能抵達的上限,又讓生靈保持愉悅的思路。」

  李長壽斟酌一二,正色道:

  「但陛下,如此長久以往,生靈漸漸失去活力,每日只為追求愉悅而動,不知苦難、不思進取,上限越來越低……

  天庭怕是要無仙可用。」

  「也對。」玉帝化身緩緩點頭,「如此去設計,確實有些虧了良心。

  畢竟天庭是為生靈而存,而非是為天地而存。

  若天地空空蕩蕩,生靈盡如行屍走肉,天庭也沒存在的必要了。」

  話語一頓,荃峒抬頭看了眼夜空,嘴角微微一撇。

  他不要面子的嗎?

  之前想開口說,由他收下姜尚,讓姜尚成為天帝門徒,結果道祖老爺直接一道雷劈下來,讓他很是尷尬。

  暗戳戳生悶氣。

  李長壽思索一陣,開始繼續描繪天庭在他離開後的發展藍圖,變革方向。

  林間蟲鳴陣陣,篝火的火苗不斷跳躍,這兩個能一定程度影響洪荒大勢的男人,卻是越聊越開心,茶水越喝越精神。

  ……

  三仙島,涼亭中。

  多寶道人嘆了口氣,坐在石凳上,略微有些出神。

  八大弟子都已在此地,但李長壽本體卻去了雲霄閨閣歇息,心神並未落在此處。

  多寶道人言說南洲一行,他與廣成子的會面,以及短暫的言語交鋒,金靈聖母沒什麼反應,反倒是瓊霄對闡教小聲罵個不停。

  雲霄此刻也已到場,畢竟這是商量教內大事,與李長壽沒有直接關係。

  龜靈聖母幽幽一嘆:「唉,看來咱們跟闡教不可避免要有一戰了。」

  無當聖母緩聲道:「現在問題是,我們並不知道大劫具體需三教死多少仙人。」

  「應該沒定數。」趙公明抱著胳膊,朱紅色鎧甲倒映星光,面色也頗為凝重,「頂尖高手隕落與普通弟子死傷,減少的生靈之力相差十分巨大。

  我現在擔心的是,天道為了維護天地穩定,會對咱們出手。」

  多寶搖頭道:「不必太過擔心,大劫不危核心親傳,是當年紫霄宮中,幾位聖人老爺達成的共識。

  師祖也默認了。

  對了,聞仲和火靈在南洲如何了?」

  「毫無進展。」金靈聖母柔聲道,「他們去南洲之後,也不知具體該做些什麼。

  咱們都是方外之人,哪裡懂什麼商國的規矩。

  大不了,就把商國國君弄來!」

  「那可是當代人皇,莫要亂搞。」

  多寶道人揉揉眉心,又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我去找師尊稟告下此事,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

  雲霄?」

  「師兄請講。」

  「我知你不想牽連長庚,但有件事卻是你能做的。」多寶道人笑道,「去問問長庚,咱們道門如何安排,才能對西方教發難。

  看來,金靈所說不錯,打他們西方教一個措手不及才是當務之急。」

  雲霄靜靜思索,而後頷首答應。

  與此同時;

  玉虛宮後,飛瀑閣樓。

  七八名闡教高人聚在廣成子的住處,此刻也都已聽廣成子說了多寶道人之事,一個個愁眉不展。

  廣成子深陷在圈椅中,雙目似乎有些黯淡無神。

  而瞭解他的各位闡教高人都知曉,這是廣成子在專心致志地思考問題。

  良久,廣成子緩緩吐出一聲:「截教,怕是要對西方教出手了。」

  赤精子忙問:「此話怎講?」

  「一是在姜尚身邊潛藏的,有西方教老道,這已是犯了此時的忌諱。

  二是長庚師弟從幾百年前就開始倡導此事。

  三,還是貧道與多寶道友的各不相讓……」

  太乙真人撇撇嘴,剛想開口,卻被玉鼎真人一個眼神嚇了回去。

  黃龍真人問:「大師兄,咱們必須跟西方教聯手嗎?」

  「不然?」

  廣成子苦笑了聲:「咱們有什麼資本去跟截教換命?大劫迫在眉睫,貧道已嗅到了南洲俗世瀰漫的血腥。

  沒有什麼機會,給咱們找出兩全之法了。

  老師既然讓咱們自行商議,那現在就必須做出決定!

  我們是借西方教之手消耗截教實力,還是與截教聯手,覆滅西方教,將西方教聖人的怒火引到截教身上。

  其實也不用引。

  現在問題的關鍵只在於,接下來截教有所動作,我們該如何表態。」

  眾道者頓時一陣沉默。

  黃龍低聲問:「有沒有可能,截教與西方教聯手打壓咱們?」

  「那敢情好。」太乙真人嗤的一笑,「截教如果能有師兄你一半聰明,估計早就稱霸洪荒、腳踩天庭了。」

  黃龍真人頓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聲道:「太乙師弟莫要如此誇讚,師兄也只是突發奇想,偶有所得。」

  闡教眾高手:……

  大陰陽語對耿直無效。

  玉鼎真人道:「長庚此時在何地?不如去找他商量商量。」

  廣成子隨手輕點,施展雲鏡術,卻是顯露出一片雲海。

  三仙島?

  廣成子想了想,手指連續點了幾下,雲鏡之中顯露出一片茫茫大海,以及不遠處漂浮的廣闊冰原。

  畫面正中,兩道模糊的身影並肩而立,似是在找尋著什麼。

  玉鼎真人又抬手對雲鏡一點,雲鏡頓時傳來了李長壽的嗓音:

  「軒轅舊部,人族柏鑒,吾乃天庭正神李長庚,還不速速現身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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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30 01:18:5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三十八章 天 字 壹 號 長 工

  【現身相見……相見……見……】

  平靜的海面上,李長壽的嗓音穿透方圓數萬里煙波,似乎並沒有得到什麼回應。

  這兩具化身也不著急,就在那靜靜等著,各自背著手,表情十分淡定。

  李長壽的淡定,是因對『柏鑒』還算瞭解。

  此前也得了軒轅黃帝的『委託』,借封神大劫,讓柏鑒脫困,也算謀個好前程?

  柏鑒是何人?

  此事說來話長,故長話短說。

  這柏鑒,乃上古之末,人族先賢軒轅黃帝的大將,領軍一路,與蚩尤大戰!

  其時的人族兵馬俱為仙兵,巫人部落的大軍也堪比上古巫族精銳;這柏鑒也是實力強橫、神通廣大的人族高手。

  書接上回,且說那食鐵獸因不服晚宴少了蜜汁臘肉,氣惱之餘人立而起,將蚩尤直接掀翻,高呼食鐵獸永不為奴。

  軒轅部眾將一擁而上,與蚩尤展開大戰。

  好個蚩尤!

  身負上古巫族血脈,得享人族主角氣運,一身虎膽、渾身是肝,現出三頭六臂八腳之身,御使刀斧戰戈與軒轅部將激鬥,自南贍部洲殺到北俱蘆洲,自北俱蘆洲殺到東勝神洲,打了個天昏地暗。

  蚩尤愈戰愈勇,人族部將卻是越殺越多,漫山遍野都是軒轅部族仙兵,蚩尤眾兄弟早已死的死,傷的傷。

  蚩尤自知已敗,巫人終究敵不過人族,謀奪人族大運之事也是早早暴露。

  然,心有戰意、胸有滾燙戰血,此志不熄,九黎不滅!

  縱身受百般創傷,猶自不肯服輸,口中高呼軒轅之名,手持百兵大戰各路人族英豪!

  忽聽一聲大喝:『蚩尤可敢與我一戰?』

  斜刺裡飛來一名金甲戰將,手持寬刃大劍、背後披風飄舞,一劍對蚩尤當頭砸來!

  『滾!』

  蚩尤大吼,口中噴出一口真火,這真火凝成長槍,被蚩尤單手握住,與那大劍正面硬抗!

  怎料這金甲戰將也非泛泛之輩,正是軒轅黃帝手下大將柏鑒,大劍與長槍對撞,力道竟不弱下風。

  蚩尤面露正色,即與柏鑒廝殺,巫族戰血燃燒,柏鑒迅速不敵。

  正當柏鑒後繼無力,卻有天火炎炎,人族兵馬悉數避讓,有位面容俏麗、但肌膚泛青的女子,於大地上疾奔而來!

  竟是以一敵多,斬了蚩尤不少好兄弟的黃帝之女,魃!

  她正面抗住蚩尤,柏鑒側旁游鬥,又有數名神將接連前來馳援,將蚩尤逼入必死之局。

  那一戰,天昏地暗,留下了無盡傳說。

  後世有人說,是應龍殺了蚩尤,也有人說是軒轅黃帝親自動手車裂了蚩尤;

  更有人說,是蚩尤打著打著,看到自己的坐騎食鐵獸被軒轅黃帝的美竹計所誤,硬生生氣死。

  還有人說,本來就沒有蚩尤,蚩尤不過是軒轅黃帝時期一個反叛將領,是軒轅黃帝為了鎮壓有中興之勢的巫族,捏造的一個人物。

  上古已漸漸遠去,歷史卻並未消退。

  軒轅黃帝的大將柏鑒,當年就是與蚩尤在東勝神州與北洲邊界大戰時,被蚩尤一槍打入了北海,火毒入心,肉身崩散。

  只能依靠海水鎮壓火毒,才得以元神不滅。

  今日!

  就是見證歷史、起底當年蚩尤大戰、挖掘洪荒人族崛起部分真相的時刻!

  一同走近柏鑒,走近當年『黃帝戰蚩尤』的真相!

  於是……

  靜。

  過了半個時辰,海面安靜無聲,李長壽與玉帝還算淡定。

  湊巧用雲鏡術注視著此地,且只是看到兩團模糊身影的闡教幾位高手,倒是紛紛端起了茶,看個熱鬧。

  黃龍真人納悶地問:「這柏鑒,又是何人?」

  廣成子掐指推算自身記憶,露出淡淡的微笑,言道:

  「人族黃帝時的將領,走的是人族當時盛行的內外兼修路子。

  道境似是金仙境八品,但自身實力超過道境許多,當年確實有跟蚩尤交手,不過幾個照面就被打入海中了。」

  「哦~」

  黃龍面露思索。

  一旁的赤精子沉聲道:「這柏鑒若是在此處,為何不答應?」

  「黃帝的部將大多傲氣。」廣成子含笑解釋著,「當年人族正是氣勢飆升之時,斬妖族、敗巫族、佔據洪荒五部洲,仙法普及。

  那一帶的人族高手,尤其是這般人皇將領,都是只認人皇,不尊天帝。

  莫說什麼前途和命運,這柏鑒哪怕是煙消雲散,都不會搭理天庭之人。

  今日咱們這長庚師弟,怕是要吃一次癟了。」

  「說來也是。」平時不怎麼開口的靈寶道人,也是輕嘆了聲,「人族與巫族推翻妖庭,又勝了巫族,天帝之位本就該是人皇或人皇的繼任者。」

  「此話莫要亂說。」赤精子扶鬚告誡,「天帝之位,由師祖決定,由天道決定,而非由人族決定。」

  黃龍問:「大師兄,你是黃帝的老師,咱們闡教當時也全力支持黃帝,這柏鑒按理說,該給咱們闡教一個面子……

  咱們倒不如,借此機會,對天庭與長庚師弟示好?」

  太乙真人笑道:「黃龍師兄這次倒是難得出了個好主意。」

  黃龍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玉鼎真人也道:「此事可行,望師兄考慮一二。」

  廣成子卻是有些猶豫。

  赤精子扶鬚笑道:「與其主動前去,不如等長庚來尋。」

  「呵。」

  太乙真人不由瞇眼輕笑,眾道者目光投來,太乙卻是攤手聳肩手風琴。

  他可什麼都沒說,就是笑一聲罷了。

  正此時,那雲鏡之中又傳來對話聲。

  「長庚你確定那柏鑒就在此處海底?」

  「應當是在此地,小神以水神神權探查各處海域,所顯便是在此處。」

  「我推算一二,嗯,確實是在此,就在海底正下方有個府邸,其元神自封於此。」

  荃峒笑道:「上古殘魂嘛,又是重傷在身,又是用海水自行鎮壓,一時聽不見呼喚很正常。

  再來一次?」

  李長壽眉頭輕皺,面露凝重之色,朗聲道:

  「人族柏鑒,還不現身相見?」

  李長壽言語落下,背後雷聲大作,一條條雷龍呼嘯怒吼,似是要將人喊醒一般。

  可,海面依然靜悄悄的,也就有一些膽小的蝦蟹大魚瑟瑟發抖。

  這次,荃峒也是面露不滿之色,朗聲道:

  「那柏鑒!

  天庭太白星君在此,受上古人皇所托,來此地給你一場機緣。

  若是不識抬舉,小心!」

  「陛下,陛下。」李長壽連忙傳聲攔下了荃峒的狠話,心底已是有了計較。

  對柏鑒,荃峒自是毫不在意。

  今日之所以前來此地,也是因李長壽與荃峒聊天聊嗨了,說起了軒轅黃帝此前所請,荃峒一時興起,拉著李長壽就來了此地。

  只是沒想到,還吃了個閉門羹。

  李長壽剛剛其實也在想,是不是尚未到柏鑒出世的時間,故天道有意為難。

  但柏鑒在封神的作用,就是封神台守將,獨立於封神大劫之外,早點出來、晚點出來,都不會對局勢有任何影響。

  此時,自己兩次呼喊,柏鑒還不現身……

  就算玉帝陛下化身不怒,自己也必須表達一些憤怒的情緒,從而維護天庭威嚴。

  哪怕此人是上古人族將領,若是自持功勞,影響了天庭秩序的構建;那也必須打壓一下其氣焰,頂多在其它地方多給點好處。

  念及於此,李長壽收斂起笑意,在雲上踏前三步,淡然道:

  「那柏鑒若是不在此地,咱們回了就是。

  可惜了,軒轅黃帝前輩親自開口相求,讓本神救柏鑒脫離苦海,本神猶豫許久才答應給這柏鑒這般機會。

  沒想到,只是個躲在海底不敢冒頭的懦夫罷了。」

  一點激將法。

  李長壽話音剛落,海水泛起層層波浪,朝左右分開,有道身影自海底一躍而起,到得半空,對李長壽怒目而視。

  看此將,身形魁梧、面容端正,身上的戰甲滿是破損,手中提著的一把大劍也佈滿裂痕。

  他瞪著李長壽,雖只是元神,且身體各處還有一絲絲黑氣纏繞,但威勢頗重。

  確實有上古人族大將之風。

  柏鑒罵道:「你是哪般仙神?竟敢在此口出狂言!我家陛下如何會開口求你!」

  李長壽嘴角一撇,故意神情倨傲,淡然道:「究竟是我口出狂言,還是閣下久居海底,不識時務?」

  柏鑒手臂青筋暴起,自身氣息震顫不斷,卻是在爆發邊緣。

  他冷聲問:「你是何人?」

  「我?」

  李長壽笑了笑,背負雙手,只用視線餘光凝視柏鑒,繼續撩撥這上古老將的心弦:

  「天庭二階正神,玉帝陛下親封太白星君,主變革、掌殺伐。」

  旁邊荃峒笑道:「星君你這般介紹,未免太過簡單,恐怕這位上古人皇的追隨者,已是將你當成了天庭隨便一神仙。

  你且等。」

  言罷,荃峒在李長壽好奇、擔憂、略微懷疑的目光中,對著不遠處張手一招,一頭蒼龍立刻飛出海面,化作一名龍首老者。

  ——李長壽與荃峒在此地這麼久,龍族不可能沒有應對。

  這龍首老者連忙做道揖行禮,口中喊道:「小龍拜見星君大人,拜見……荃元帥!」

  荃峒滿意地點點頭,笑道:「你來為這位柏鑒說道說道,他面前的到底是誰。」

  「這個……」

  剛才還想以氣勢壓人、先兵後禮的李長壽,頓時有一種、一種,微妙的羞恥感。

  荃峒對李長壽眨了下眼,那老龍已是清清嗓子,對著此刻有點懵的柏鑒一聲大喝:

  「呔!」

  柏鑒對龍族也算熟悉,當年軒轅黃帝沒少跟龍族打交道,後院裡也有幾位龍女、幾十位海族女子。

  這老龍應是龍族長老,氣勢威嚴、道境高深,竟對此子如此恭敬?

  星君大人?

  哪個星君?他聽都沒聽過。

  柏鑒冷哼一聲,剛要開口……

  「柏鑒,你好大的膽!」

  老龍熟門熟路地又一聲大喝,像是早先幹多了這般事,龍嘴裡蹦出一連串字眼:

  「你面前這位星君,與你本就是同族!

  他是玉帝陛下最信任的臣子,如今三界秩序的總執掌!

  說地位,你不過人族將領,還落敗於此。

  而星君大人修行至今不過千載歲月,太清聖人收為二弟子,通天聖人許配雲仙子,火雲洞中隨他去得,當代人皇尊其神明!

  說功勞,妖族餘患他親手剪除,業障大妖死在他手中者數不可數!

  南洲仙人欺壓凡人之事歷來以久,也是在他手中得以終結!

  妖師鯤鵬為他所算,已無法興風作浪;妖族小太子他親手斬殺,斷了妖族中興的氣運!

  南洲亂戰久矣,凡人苦不堪言,也是星君大人一手設計,扶持如今人皇上位。

  你這將領,都不及他萬一!

  他來此地與你機緣,自是軒轅人皇所請!」

  李長壽:……

  算了,臉皮厚點吧,畢竟這老龍也是一番美意。

  再看柏鑒,此刻面容又驚又疑,盯著李長壽的面容看個不停,一時不知該如何進退。

  怎料那老龍,不知是聊嗨了,還是想趁機在李長壽這裡,挽回一點龍族的好感度,口中依舊不停:

  「柏鑒你可知!

  這位長庚星君,謀算無雙、智計無匹,輔佐玉帝陛下,劃分六道之界限。

  紫霄宮中他挨過道祖打,就是為人族仗義執言!

  洪荒之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天庭太白金星李長庚,對人族袒護到了骨子裡,巫妖靈鬼精怪現如今誰還敢殘害凡人?

  而今大劫落下,聖人大教入劫,星君大人便是主劫之人。

  他親自來此地度化於你,給你一場機緣,你竟還如此倨傲……

  怎麼,莫非你還要自持人族前輩的身份,對他吆五喝六?

  當真不識抬舉!」

  李長壽眉角一挑,感覺這老龍絕對是可造之材。

  柏鑒原本都已是有些被他名頭和事蹟嚇到了,但老龍最後這兩句話一出,卻是又激怒了柏鑒。

  這應是老龍刻意而為,給李長壽一個唱白臉的機會。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龍族當真是坐擁寶庫,但年輕一輩卻自甘墮落……

  此刻柏鑒面容一陣青一陣白,身周的黑煙似乎都更多了些。

  他看著李長壽,眼中已是沒了怒火,但猶自有幾分氣憤和不甘,當下就要把心一橫,撂下幾句狠話。

  李長壽卻是輕嘆了聲,面容露出幾分無奈。

  他道:「這位長老的話語有些太過誇大了,我只是做了些人族子弟該做之事。

  且,面對人族前輩,我本該先遞拜帖,再來問候。」

  話語一頓,李長壽面露慚愧之色,對柏鑒拱手道:

  「也是得了太清老師偏愛,玉帝陛下賞識,才有了我今日如此多的虛名。

  不過說到底,都是虛名罷了,此前也是被身周仙神逢迎的多了,有了些漂浮不定之感,少了對前輩的敬畏。

  在此,先給柏鑒前輩配個不是。」

  一旁荃峒含笑看天狀。

  來了來了,長庚愛卿的千層餅來了。

  柏鑒面容稍緩,淡然道:「你早是這般態度,我也不會拒不相見。

  不過,你如今貴為天庭二階正神,又是人教聖人老爺的親傳弟子,面對我這般只剩殘魂的人族將領,有些小覷也是情理之中。

  罷了罷了,終究是後浪推前浪,我這殘魂也該逝去了。

  在此給星君大人賠個不是,是我有眼無珠,剛才冒犯了星君。」

  言罷,這柏鑒仰頭輕嘆,竟是要放棄壓制元神火毒。

  「柏鑒元帥莫急,還請聽我一言!」

  李長壽正色道:「而今大劫將起,三教混戰已是無法避免之事,但大劫卻落在了南洲俗世!

  元帥可知,如今人族遍佈南洲每個角落,若有大能鬥法,一個失手,南洲凡人死傷何止數十上百萬!」

  「哦?」

  柏鑒面露關切,低聲問:「有這般事?」

  「這正是我來請元帥出山的主要原因。」李長壽道,「我需元帥助我一臂之力,盡全力維護眾凡人不被三教鬥法所滅殺。」

  柏鑒苦笑道:「我不過是一道殘魂,又能做何事?」

  李長壽面色鄭重,改做傳聲,言道:

  「柏鑒元帥,我今日來尋,其實有兩層深意。

  其一自然是因軒轅前輩開口所請,我對咱們人族先賢自是無比敬重。

  軒轅前輩開口了,我也能幫上元帥,就是克服再多困難,也要出手相助!

  其二,也是因柏鑒元帥只剩殘魂。

  我欲立封神台,借封神台引動天道之力,護衛南洲各處,制定此次大劫的規則,劃分大劫鬥法區域。

  令仙神鬥法,有所約束,有所限制,再制定一二細則,使其不得濫殺無辜。

  這封神台,缺一守護神將,此神將就必須是元神魂魄才可擔任。

  若是讓人族現如今存世的高手擔當,那就等同於害了他們性命,但柏鑒元帥卻可借此擺脫火毒之困,成為守護封神台的神將。

  而且,封神大劫之後,元帥也可入天庭為官……

  人族如果能在天庭中多一些話語權,元帥對人族的貢獻,必將流芳百世、為世人誦傳。」

  那柏鑒眉頭緊皺,似是陷入沉思。

  突然,他向前踏出幾步,在海面之上單膝跪下,朗聲道:

  「末將柏鑒,願為星君大人驅策!此殘魂但凡還有餘熱,任憑大人安排!」

  李長壽緩緩點頭,與荃峒對視一眼,忙向前將柏鑒攙扶了起來……

  於是,半日後。

  中天門下方,那原本立著『謠言粉碎碑』的仙島上,一名剛剛誕生的金光神將,光著膀子、扛著一方巨大的堅石,開始堆砌四方高台。

  他幹勁十足,目中滿是堅定,心底滿是榮光。

  星君大人說的對。

  這封神台,當由他親手佈置,不然始終不能安心,每一塊石頭的堆砌,都要他親手來完成。

  什麼流芳百世、為世人誦傳,那都不重要!

  他柏鑒是貪圖名望之人嗎?是在意這些的性子嗎?

  他就是要發揮餘熱,為人族繼續做點實事,完全沒有想過什麼滿城高呼『柏鑒元帥』、『柏鑒元帥是真豪傑』這種浮誇的情形!

  話說回來,星君大人當真是個奇人,令人敬佩,敬佩的很……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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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8 0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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