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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言歸正傳] 我師兄實在太穩健了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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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22:06:5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九十八章 金靈有喜

  這豹子當真沒誰了。

  行走在闡截兩教之間游刃有餘,在兩教之間反覆橫跳,卻是越跳越有身價。

  大概,這就是【跳槽】的魅力。

  李長壽仔細觀察九龍島一些時日,並未輕易躍過此地大陣;很快也就讓這只紙道人在海底沉睡,心神挪去了旁處。

  自從紙道人能由紙道人製作,紙道人法力充能可依靠陣法解決,李長壽已經數不清,自己到底做了多少紙人散佈在洪荒各處。

  也就一般水準,勉強夠用。

  南洲中,那十九位上古魔兵,已經被李長壽暗中安排去了三千世界,暫時避開了五部洲。

  他們參與了上次伐天,又跟自己關係匪淺,很容易被天道看上,作為跟自己較勁的棋子。

  在三千世界中,被道祖目光注視相對較少,若不行還可躲去天外玄都城。

  申豹開始與截教仙接觸,這其實也算是一個標誌性事件,但對大局影響已不算太大。

  無他。

  李長壽通過降低姜尚對大劫的影響,將封神榜與打神鞭拿回了天庭,姜尚已經淪為候補封神主理人。

  那本該與姜尚對立、覺得元始天尊師叔偏心的申豹,也就沒了動力,去撬動截教仙去給姜尚添堵。

  除非申豹這次回返截教,背後本就有二師叔的命令,讓他成為大劫的潤滑劑和助燃劑……

  這種可能性雖然不高,但也確實存在。

  且看後事,便知大概。

  因為一些眾所周知的原因,李長壽還是將更多的目光放在姜尚身上。

  姜尚雖只是剛剛下山,在崑崙山上學了多年的治國安邦之法,但也有點法力在身,有幾手能賣藝的法術。

  憑藉法術和卦術,姜尚很快就在朝歌城落腳,並結識了幾位好友。

  這期間,有人介紹一位馬氏給姜尚婚配,姜尚看了眼這位馬氏,就很很淡定地笑著婉拒。

  畢竟他也有過如花似玉、普通絕色的三十二房妻妾,這點追求還是有的。

  時間一久,姜尚靠著自身道術,在朝歌城混的小有名氣,引起了一些達官貴人的注意。

  但讓李長壽稍感遺憾的是,那琵琶精躲在妲己身側,平日裡也沒什麼動靜。

  很大概率,不會出現姜尚一把真火燒死琵琶精的橋段了。

  沒辦法,師父轉世身的修為當真……

  真……

  【遇到那只琵琶精,完全不是她對手!】

  李長壽心神掃過南洲各處,如今的南贍部洲正是戰火四起。

  自妲己入宮之後,帝辛的性情越發霸道,甚至已可以稱之為剛愎,但取得的成績卻十分顯眼。

  明顯是有些驕傲自滿了。

  聞仲已是徹底融入了太師這個角色,自身修行都徹底停下了,為了大商來回奔波不停。

  帝辛與聞仲這對君臣,此時已不顧南贍部洲之外的壓力,大刀闊斧推動商國改革。

  帝辛眼中,商國不拼一把,自己百年之後,商國難以為繼。

  聞仲眼中,商國再不拼一把,以後就完全沒機會了。

  為商國截取一線生機,就是這位截教三代弟子,最後所選擇的道路。

  聞仲的謀劃下,削外、壓內兩只大旗並舉,打得大商內部老舊勢力措手不及;

  新提拔出的奴隸、平民將軍,對外征伐屢立戰功,向上晉升毫無阻礙。

  不少諸侯就是牆頭草,此時大多已不敢再說『抗貢』之事,生怕聞仲率大軍,沒幾日就開到了他們城下。

  但聞仲管得再寬,也不好直接干涉帝辛後宮之事。

  且聞仲久在外忙碌,妲己又有女媧娘娘法旨庇護,聞仲的弱化版天眼,也看不出妲己跟腳,故並未多干涉此事。

  而提起這事,李長壽當真是要端一盤瓜子,好好欣賞。

  嗯,單純欣賞後宮之間的戰爭。

  帝辛後宮內波瀾不斷。

  妲己被姜王后幾次訓誡,終於忍耐不住。

  不知是被大劫影響,還是後宮那種環境真的能改變一個妖狐的性格,她真的將帝辛當作了自己的天、自己的地,開始反擊起了姜王后。

  帝辛見狀自是頗為欣喜。

  他在其後順水推舟,一邊對妲己恩施更重,一邊又讓費仲定時給妲己獻策,更是偶爾會將妲己帶去朝堂,坐在王座側旁。

  恩寵到了極致,姜王后對妲己的不滿也到了極致。

  妲己哪裡懂什麼帝王心術,按費仲的獻策,當眾為帝辛獻上了酷刑所用刑具,被帝辛欣然採納,沒幾天就找藉口抄了幾個大族。

  一時間,朝歌城人心惶惶,都說妲己是禍星、妖女。

  但商君帝辛的威信,卻憑藉著這般重刑,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這時,帝辛做了個讓人意想不到的舉動。

  【徵召朝歌城範圍內的奴隸,翻修王宮。】

  參與這次工程的奴隸,都可得到擺脫奴隸身份的機會,擁有次於商人的待遇,且可搬遷去商地外圍開墾荒地。

  此舉一出,朝歌城頓時人聲鼎沸。

  不少老臣憤而上書,被一個個架上了炮烙台。

  那段時間,朝歌城的天空無比陰暗,各諸侯也是人心惶惶。

  商人對此略微不滿,卻選擇了支持自己的王。

  根據費仲推算,這般解放奴隸的方法,只需持續十年,商地的核心版圖就可向外擴張四成,王師可得更多兵源,每年可得更多糧草。

  到那時,諸侯又有何患?

  帝辛覺得頗有道理,已是想到了商國國力再次走向鼎盛的畫面。

  然而,李長壽對帝辛此舉沒有半點欣賞。

  步子邁的實在是太大了。

  這已經是有些不考慮實際情況,一意孤行走上一條眾叛親離之路!

  若是商國裡裡外外,真的出現了那種解放奴隸的思潮,自是可以順勢而為,收穫大筆名望且名留青史。

  此時的商國,其實並不具備這種條件,奴隸依然是主要勞力,是被剝削壓迫的對象。

  果不其然。

  不過數月,東伯侯姜桓楚聯名三百諸侯上奏,請帝辛收回成命。

  帝辛大怒。

  妲己見帝辛不樂,便枕邊進言,不如將姜桓楚騙來朝歌城殺了。

  此事為宮人傳於姜王后,姜王后欲殺妲己,卻被妲己用妖術迷惑;妲己早已對姜后心生恨意,令姜王后行刺帝辛駕前;

  帝辛反手殺了結髮妻,怒從心頭起,提劍欲要斬殷郊殷洪二子,絕了姜家念想。

  殷郊殷洪得王叔比干相助,僥倖逃得性命,被聞訊而來的廣成子、赤精子分別收徒。

  又幾日,消息尚未傳到姜家,姜桓楚為朝歌城兵衛所圍,宣旨時遭兵衛舉刀殺之,東路諸侯自此皆反商君。

  商國四周八百諸侯,已是反了近一半!

  而當帝辛親手了結姜王后,王宮大雨磅礡,那條代表了帝辛氣運的蒼龍,化作了血紅之色……

  比起這些,李長壽更在意姜桓楚的魂魄,是否安然抵達了地府,被收入了陰司羈押。

  稍後封神時,這也是要上榜的人物,為何不直接將這些『人道魂魄』,直接收入封神台?

  很簡單,李長壽暗中改了規則。

  如果按照天道的邏輯,順天反商者當封善神,那封到天庭正神位置的,都是些什麼人?

  帝辛眼中的商國頑疾,懂得如何欺壓旁人的權貴罷了。

  沒有人比他們更懂如何鞏固自身利益。

  為此,李長壽就算讓人道在天庭的席位空著,也不想放這些權貴上去,從而影響到天庭的『純淨』。

  他要找品性忠良之臣,也要找能力出眾的凡人。

  像比干、商容、黃飛虎這般,單純品性就足以直接進入封神台,自身處理政務的能力也十分不錯。

  當然,根據李長壽此時推斷,最後站在封神台上主持這一切的人,可能並不是自己。

  但自己可以在這一切尚在掌控時,定下所需規則。

  為天庭,也算煞費苦心。

  之前拿天庭威脅道祖,也算是逼不得已之舉。

  ……

  歲月蹉跎,船舟慢行。

  恍恍惚惚又是一年過去,這天地間發生了諸多大事,李長壽卻也等來了幾條好消息。

  香火神國體系轟然崩塌,西方教失去了一部分的氣運支撐。

  文淨道人外出救回了一批高手,在西方教內的地位再次得到提升。

  她已經滿足了一切條件,就等西方聖人離開山門!

  南贍部洲中。

  帝辛依舊獨愛妲己,朝政卻也未曾荒廢,朝中面孔已換了半數。

  此前,西伯侯姬昌被帝辛囚於羑里。

  姬昌長子伯邑考,也就是姬邑考欲搭救父親,在周國臣屬進言之下,搜羅珍寶異物,趕去朝歌城覲見帝辛。

  說起姬昌與太姒所生的十子,雖以伯邑考為長,但伯邑考喜音律、擅畫作,並不如姬發與姬旦有才幹。

  姬昌本就打算將姬發立為嗣子,可帝辛曾強推嫡長子繼承法,此時伯邑考依然是周國的第一順位繼承者。

  若其父殞命,伯邑考其實能順理成章接管周國,此人卻毫不猶豫去救自己父親,毫無所謂的帝王心性……

  李長壽對此就頗為欣賞,親手將他寫在了封神榜上。

  伯邑考入朝歌城時,李長壽還特地駕紙道人混在人群中看了眼,當時就覺得此子頗為秀氣,渾身寫滿了慘字。

  但李長壽也就隨便看看,沒什麼出手干預的打算。

  順帶一提,姜尚憑藉自己的道術,已順利混成了下大夫,也算揚眉吐氣了一把。

  只是姜尚覺得這帝辛下手太狠了些,大臣說殺就殺,自身全無半點安全感,剛上任不久,心底已是萌生了一點退休的念頭。

  這也算是『有其徒自有其師』。

  而當李長壽再回頭看東海南海諸仙島時,赫然發現……

  那申豹竟已成了各仙島的座上賓,與各路截教仙稱兄道弟,來往於金鰲、九龍、火龍、蓬萊等諸多仙島之上。

  果然還是讓趙老哥找機會拍死這傢伙吧。

  截教再這麼下去,真就要一波被團滅!

  伯邑考進入朝歌城,就代表著姬昌回西岐已是倒計時狀態,而距離商國征討周國,也已不算太遠。

  李長壽的推演中,截教與闡教的第二次全面衝突,就會在那時爆發。

  暫且不管凡俗之事,只去分析闡截兩教這次大戰可能出現的情形;到時很有可能會牽扯出聖人,但爆發聖人大戰的可能性反倒不高。

  公明老哥,大概率就是下次大戰的最中心。

  【撈公明】的計劃已經定好。

  李長壽此時要做的,就是放出一些煙霧彈,做一些迷惑天道、忽悠道祖的安排。

  可他還沒想好,具體該如何在此事上忽悠天道,趙公明卻突然造訪海神廟……

  這老哥搓著大手、面色無比興奮,一來就到處吆喝:

  「長庚!長庚出來了長庚!

  老哥有件大喜事!哈哈哈哈哈!」

  李長壽:……

  大劫臨頭還大喜事。

  能有什麼大喜事?金靈師姐真有身孕了?那怎麼可能,先天大能要是能這麼容易受孕,自己當場!

  就去火雲洞求幾顆神農孕靈丹,給小云云提前備上!

  砰!

  地面炸出一縷青煙,李長壽身形自青煙之後迅速凝成,對趙公明露出幾分微笑。

  「大哥,怎了這是?哪般大喜事?」

  趙公明一步衝了上來,握住李長壽雙手一陣用力抖動:「多謝、多謝長庚丹藥相助,你金靈嫂嫂!」

  又突然壓低嗓音,左右看了幾眼,方才用氣聲言說:

  「真的有喜啦!還是兩條心脈!」

  連傳聲都忘了。

  李長壽精神大震,先是皺眉凝視著趙公明,心底泛起諸多念頭,隨之又及時反應過來,對趙公明拱手道喜。

  「恭喜大哥,賀喜大哥,這可是大喜事!」

  「哈哈哈哈!」

  趙公明掐腰大笑,對李長壽一陣擠眉弄眼,「怎麼樣,老哥怎麼樣?」

  「強!」

  李長壽豎了個大拇指,心底念頭輕轉,叮囑道:「金靈師姐有了身孕,而今又是大劫之時,大哥可有安排?」

  「這個……」

  趙公明撓撓頭,剛剛的精神頭頓時蔫了下去,嘆道:

  「唉,其實我也為此事發愁。

  夫人又是一遇到不平事就不管不顧的性子,若是稍後大劫再起鬥法,她上陣負傷,那當真是天大的壞事。

  可夫人性情剛烈,我也不知該如何勸她。

  長庚,你今日老實跟我交個底,我跟金靈的名字,是否都在那封神榜上?」

  李長壽沉吟幾聲道:「封神榜顯露姓名,都是在殘魂進入封神台時。

  此前白澤為大哥你測吉凶,得的是大凶之兆。」

  「你大嫂呢?」

  「也是凶。」

  「這!」

  趙公明雙目有些黯淡,向後靠在椅背上,神情無比頹然。

  海神教後堂也因此瀰漫著少許壓抑。

  李長壽觀察著趙公明的反應,心底略微斟酌下言語,提醒道:「不管如何,都要勸金靈師姐不要冒險。

  老哥,先天大能孕期為多久?」

  「不一定。」趙公明道,「看胎兒自身成長,且在外是看不出金靈有身孕的,與人族倒是完全不同。

  長庚……長壽。

  老哥求你一次,不管如何,護住你嫂子和她腹中孩兒性命。

  若老哥我躲不過這次大劫,你無論用什麼辦法,都要穩住金靈和雲霄她們,還有截教各位同門,莫要因我入劫就失了方寸。」

  李長壽問:「大哥你對自身天命感知到了多少?」

  「之前做過幾個噩夢。」趙公明苦笑著搖搖頭,「我也沒想到自己也有做夢的時候,夢中都是挺慘的結局。」

  李長壽正色道:「放心,我拼盡全力,也會護你們周全。」

  趙公明看著李長壽,笑道:

  「不必,老哥好歹也是個男人,總依賴你那也不叫事。

  大劫來就來,任他們誰去算計,我自奮力一搏。

  天命不過爾爾,天道又有何懼?

  我是天地間第一縷清風,終究不願被束縛在角落,更不願垂頭喪氣而活,你只管照顧好她們就是,這就是老哥給你的唯一請求。」

  「那,大哥你稍等。」

  李長壽在袖中取出一只玉符,在其內寫下了一段段話語,叮囑道:「我準備了一些話術,你可在關鍵時刻,用來阻攔金靈師姐。

  具體效果如何,就要看老哥你發揮怎麼樣了。」

  「哦?」

  趙公明身體前傾,想看李長壽寫了些什麼。

  而當玉符落在這位截教外門大弟子手中,趙公明額頭頓時掛滿黑線。

  「撒嬌這般作態,豈是我輩男兒能做之事?」

  趙公明撫鬚輕嘆:「老哥我如何能跺腳喊這些『嚶嚶』之言?這傳出去還要不要在洪荒混了。」

  李長壽:……

  「那你還我。」

  「給都給了,我回去仔細琢磨一下。」

  趙公明嘿嘿一笑,將玉符收入懷中。

  李長壽本還想讓趙公明留下喝頓酒,但這老哥心氣兒正熱,還要趕去三仙島和碧游宮報喜。

  待趙公明走後,李長壽眉頭緊皺,站在後堂門口不斷掐指推算。

  他在推算自己記憶中的蛛絲馬跡。

  金靈聖母、身孕……

  金靈大嫂的封神之位本為斗姆元君,而斗姆元君似乎還號眾星之母,其子最為出名的兩位,似是四御之紫薇、勾陳……

  『師祖,你又在算計什麼?』

  李長壽抬頭看向紫霄宮的方向,這具紙道人悄然遁入大地。

  紫霄宮,竹林幻境。

  那魁梧老道看著造化玉碟所顯,趙公明四處奔波說喜事的情形,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與此同時,太清觀中。

  枯瘦老道此刻正微微皺眉,不斷掐指推算,表情說不出的凝重。

  許久之後……

  老道面露恍然,手指對著天庭兜率宮方向輕輕一點,守在丹爐前的老君頓時睜開雙眼,招來一只玉簡,寫下了一則丹方。

  其名,太清孕靈丹。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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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22:07:1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九十九章 或真或假,惑天之策

  「長老近來可好?」

  「長庚怎麼想起來這邊了?你現在可是一頂一的大忙人。」

  三千世界,臨天殿勢力範圍,一座寧靜的小千世界中。

  栽培了各類靈草毒草的法陣田圃旁,一老一青正閒庭散步。

  老者拄著銅皮枴杖,精神頭比之前好了許多;

  滿頭長髮也從之前的接近全白,恢復成了如今的灰白,身形雖還是有些枯瘦且佝僂,卻多了幾分生機萌動。

  自是此時已成了臨天殿毒長老的萬林筠老爺子。

  萬長老負責產出殺敵用的毒丹,這毒長老的名聲,只比仙盟的呂岳弱了三分。

  當然,用萬林筠長老的話來說,他在呂岳前輩面前,也就是個初學者、小毒童。

  之所以名聲起的快,部分原因,也是呂岳才能煉製的大羅毒丹,在實際鬥法中很少用到,應用最廣的天仙級毒丹,萬林筠與呂岳煉製的效果相差不多。

  加入臨天殿後,萬林筠長老越發滋潤。

  平日裡既有白澤的暗中關照,臨天殿的權利核心又都是萬長老的後輩;這位躲在臨天殿暗中的長老,日子既舒坦,又枯燥。

  萬林筠長老身旁的,便是李長壽的一具紙道人。

  他自白澤袖中而來,化作了度仙門時的模樣,提著幾樣白澤做的酒菜,想來找萬長老喝杯酒。

  聽萬長老如此調侃,李長壽也不免有些感慨,笑道:

  「瞎忙罷了,想念長老就過來看看,這裡倒也僻靜。」

  萬林筠長老扭頭露出幾分溫和的微笑,李長壽雖然有些心理準備,此時依然不免微微有些……驚喜。

  萬長老的招牌微笑,已經沒那麼嚇人了!

  雖還有嬰孩止啼、伶俐哆嗦之功效,卻也足夠讓心裡沒鬼的生靈,感覺到一絲絲不經意間劃過的溫暖。

  多跟旁人打交道,確實能克服一些社交方面的『小問題』。

  萬林筠長老道:「你這可不是瞎忙,天庭如今管理三界,而你是玉帝陛下最為信任的權神,還是二階正神。

  你若是瞎忙,這天地間,還有誰是在做正事?」

  李長壽:……

  確實是瞎忙,最近一直都在放煙霧彈,包括來這裡,見見此前對自己關照頗多的長輩,也是迷惑天道計劃的一部分。

  做出一副,自己隨時可能離開洪荒的態勢。

  順便也是對天道施壓,表示自己會不顧一切,在接下來的大劫出手救趙公明。

  博弈嘛,除卻雙方出招拆招,『眼神』和『態度』也是無比重要。

  做人不能忘本,也不能忘恩,度仙門除卻自己師父齊源,李長壽最感激的便是這位萬長老。

  李長壽笑道:「長老對如今的臨天殿可有不滿之處?」

  萬長老溫聲道:「我不過是煉毒丹的長老,如何能說這般話……

  若說不滿,也確實是有的。

  這臨天殿如今勢力擴張太快,堂口已經不知多少,小半大千世界小千世界都有臨天殿的蹤跡,不免就會出現良莠不齊的情形。

  所以,臨天殿早早就設置了一個主掌刑罰的天刑殿,定期巡查各處。」

  李長壽納悶道:「這般不妥嗎?」

  「妥自然是妥的。」萬林筠長老嘆道,「但去巡查的也都是煉氣士,但凡有這般打交道,就會有徇私、就會有枉法。

  天刑殿之內,已處理了幾批處置不公的煉氣士,以至於現如今誰都不敢去天刑殿任職。

  我就想,是不是能夠想個法子。

  這不,我集合九十九種毒蟲,煉製出了一種毒丹,這毒丹可增進修為,但每百年或者千年,需要一顆輔丹用以緩和毒性,不然便是金仙也要化作血水。

  我自是滿心歡喜去將這丹藥拿給殿主,卻被殿主訓了一頓……你看看,這不是白忙活了。」

  李長壽:……

  洪荒版・三屍腦神丹?

  啊這!

  「長老,這般要不得!」

  李長壽忙道:「此丹還是早些毀了較好,丹方萬萬不得流出去。」

  萬林筠長老緊緊皺眉,低聲道:「殿主也是這般言說……可這般,為何不能用?」

  「被施了毒丹之人心中會作何想?必是心中不滿、且不爽利,定會釀成無邊災禍。

  且臨天殿要做的是均衡,絕非控制、掌控。

  我們為何要掌控那些心不在臨天殿之人?

  他們要走何必強留?若是連這般信心都無,臨天殿早晚要坍塌。

  臨天殿從最開始得我命令組建,發展至今日,靠的無非三板斧。

  財、律、信。

  財為修道資源,律為對內對外嚴明的紀律,信一是指誠信,二是最關鍵的信念!」

  李長壽苦笑著搖搖頭:

  「若是連信念都丟了,臨天殿不如原地解散。」

  萬林筠長老細細思索,隨後嘆了口氣,將袖中本想跟李長壽分享的玉符直接掐碎,又將自身記憶中的一小節抹掉。

  李長壽對長老做了個道揖:「弟子多有冒犯。」

  「是我有些冒失。」萬長老嘆道,「唉,我終究只是喜好煉丹,不懂這般大宗大教該如何運轉。

  長壽,此事稍後還請你跟殿主說一聲。」

  「長老放心。」李長壽含笑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雙手揣在袖中,將話題引到了如今三千世界的形勢上。

  能感覺出,萬林筠長老也比之前健談了許多,說起仙盟和臨天殿的摩擦,也是頗感為難。

  臨天殿是天庭所設,這事已是半公開的秘密。

  ——隊伍大了,總歸會露出些蛛絲馬跡。

  但因為天庭遲遲不表態,三千世界中的香火神國已所剩無幾,臨天殿和仙盟不可避免產生了一定程度上的對立。

  天庭是要兩條腿,還是要一隻『獨角獸』,對仙盟和臨天殿的興衰至關重要。

  萬林筠長老問:「長庚,你是如何想的?」

  「這個……」

  李長壽本有些猶豫,稍作思索又覺得這般藍圖並非什麼秘密,明眼人都能推測出來,也就索性說了下自己的規劃。

  「就當前而言,三千世界還不能安定下來。

  生靈大劫正在持續,此前三千世界折損的生靈,填補了很大一部分的劫運,若三千世界迅速平穩了,大劫之力或許會反噬此地。

  什麼時候安定下來,具體要看天道所顯。

  臨天殿和仙盟,我是有意讓他們化作兩個陣營,彼此間互相競爭。

  臨近五部洲的大千世界和小千世界,由天庭出兵鎮守,組成對五部洲之地的護衛層。

  仙盟和臨天殿各自收縮如今版圖,或是維持此時版圖不變,一步步減弱對大千世界的掌控,只維護公義道德,給散修們留下足夠的修行之地。

  大劫之後,中神洲會出現大片荒廢山門,三千世界的煉氣士進入此地剛好可填補這個空缺。

  現如今天庭已經把控住了進入五部洲的通路,盡量將心術不正、所修之法偏於掠奪的煉氣士隔絕在外。

  這些都涉及到大劫之後的天地格局,天庭通明殿早有備案,玉帝陛下也已准許。」

  萬林筠長老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聽著就感覺十分厲害。

  「度仙門能出你這般弟子,當真……各代師祖足以心慰了。」

  李長壽含笑搖頭,見前方樹蔭下有個石桌,便邀萬長老一同過去,拿出白澤做的幾樣小菜,繼續飲酒閒聊。

  說一說度仙往事,聊一聊繁華三千世。

  在毒丹的煉製上也會起少許爭執,但總體也算頗為愉悅。

  待星空投影在這片天地之上,李長壽自是有了離意。

  李長壽道:「長老,此後若聽聞有關弟子之事,不必緊張,也不必多掛念,弟子自有完全準備。」

  萬林筠長老目中流露出幾分思索,對李長壽微微拱手。

  李長壽低頭做了個道揖,對萬林筠長老輕笑了聲,這具紙道人自內而外被火光點燃,身形化作灰燼隨風消散。

  萬林筠長老怔了一陣,略微有些出神,隨後負手眺望星空,於夜風中靜靜出神。

  ……

  「小玖!」

  一聲輕喚,一道黑影從側旁飛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與坐在閣樓台階上的身影鬧成一團。

  場面一度不可描述,聖光與方格四處亂飛。

  籠罩此地的大陣之中,迴盪著那銀鈴般的咯咯笑聲、略帶喘息的求饒聲,讓情形走向頗有些詭異。

  「咳!」

  「咳咳咳!」

  幾聲乾咳從大陣邊緣傳來,與酒玖鬧成一團的江林兒立刻跳了起來,嘴裡還喊著:「誰敢亂闖聖女居所!」

  話音剛落,江林兒就是『呀』了一聲,驚喜道:「長壽!你咋過來了!」

  長壽?

  酒玖連忙起身,朝李長壽所在之地張望,又手忙腳亂低下頭來,收拾著剛才被江林兒弄亂、此前參加臨天殿大會穿著的黑紗仙裙。

  江林兒倒是一身戰甲、英姿颯爽,姿態頗為不凡。

  李長壽含笑等了一陣,待那邊兩人各自站起來,這才負手向前。

  「師祖,師叔。」

  「誒嘿嘿嘿。」江林兒雙眼瞇成了月牙,眼珠左看看、右看看,隨之就朝著後面退了兩步。

  「哎呀,那個富貴兒就是離不開咱,咱這就過去跟他說些夫妻間的私密話了!」

  江林兒說完就要跑,但李長壽的嗓音已是追了上來。

  「勞煩師祖,將此時在此地的度仙門大家都請過來,我有件事要跟大家商量。」

  酒玖不由輕輕眨眼,江林兒抬手用力晃了晃,身形朝遠處飛射而去。

  李長壽看向酒玖,上下打量了酒玖一番。

  酒玖不知是做賊心虛,又或是出於某種複雜的心理,將腳上踢踏的那厚鞋跟『拖鞋』踢掉,光著玉足站在那,抬手在耳旁理了下髮端,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怎麼突然過來了。」

  「自是有事來尋你。」李長壽笑道,「臨天殿也是多虧了你,才能有今日之規模。」

  酒玖俏臉上泛起少許紅暈,又頗為得意地抬頭道了句:「那可是!

  咱們的名頭,現在在三千世界也夠響亮!」

  李長壽問:「師叔,若我離開洪荒天地,去混沌海中定居,此時定下的有我和靈娥,後面應當會有雲霄與白先生。

  你是否想來與我們湊個熱鬧?

  這也是我今日要問各位的問題。」

  酒玖輕輕眨眼,小聲問:「我可以去嗎?」

  「為何不可?」李長壽瞇眼笑著,嘴角笑容頗為溫暖,「不過,若是決定跟我們幾個離去,洪荒天地將會對你有排斥之力,很難再回來。

  外面終歸是頗為寂寥,就算能建造一個仙境,有些許生靈,也終歸遠遠不如洪荒繁華。

  不過若是我能堪破一件事,或許能去另一個繁華世界……不提也罷,那都是很久之後的事了。

  師叔,你怎麼想?」

  「這個。」酒玖輕吟幾聲,「如果有酒有丹能跟你們時常說上話,那我肯定是想過去。

  這裡的煩心事當真太多了,想喝酒睡一覺都要找閉關的藉口。

  算……算我一個吧!」

  李長壽含笑點頭,言道:「那小瓊峰上的草屋,算師叔一個。」

  「咳。」酒玖淡定地點點頭,老氣橫秋地道一句:「你且在這等,我去看看,到時候帶些什麼行李。」

  言罷轉身就朝閣樓內飛遁,半路撞在門框之上,將門框砸出了個大大的破洞,隨之又闖入了亂糟糟的房中,驚起一連串哐當叮噹。

  李長壽:……

  不多時,忘情上人王富貴、板上釘釘江林兒,酒依依、酒施、酒玖,到了此地與李長壽相見。

  李長壽並未遮掩,直接說了自己要離開之事,並問他們誰想一同離去。

  忘情上人此時已非原本只知修行的性子,坐在殿主之位上這麼多年,也算體會過了何為『權勢』,何為『一言定旁人生死』。

  他並未多問,沉吟幾聲便道:「本來,我已有了退隱之心。

  如今臨天殿已是完全步入正軌,殿主之位只要不是個權欲熏心之人,都可讓臨天殿保持最少數萬年穩定。

  這些年,我對林兒忽略了許多,便想尋機會早早歸去。」

  江林兒笑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林兒跟著富貴兒走!」

  酒烏忙道:「長壽,就算歸隱,有必要離開這天地嗎?」

  「師伯,此事並非那般簡單。」李長壽正色道,「其實這非歸隱不歸隱的問題,若是想留在臨天殿繼續做下去,自可安然無恙。

  若是想退出臨天殿,因為我的關係,怕是會有些厄運。

  故,現在的選擇只有兩種,留在臨天殿繼續為天庭做事,不必多想,天庭自不會虧待師伯。

  若想離開臨天殿,就直接離開洪荒,隨我一同最是穩妥。」

  「那就跟你一起。」酒烏笑道,「就是我跟施施修為不足,去混沌海可能難以生存。」

  「這個無妨,我會做好萬全準備。」李長壽面露正色,將一枚枚玉符送到了幾人手中,「你們要帶誰一同離去都可。

  這些玉符,三枚為一套,若破一枚,就立刻做準備。

  若破兩枚,就迅速集結,然後趕往玄都城出入口,等我消息。

  若是三枚同時碎掉,不必管其它,各自趕往玄都城入口,能走一個是一個,我會安排人在那接應,或是親自在那裡等待。」

  忘情上人皺眉問:「情形已緊張到這般地步了嗎?」

  「火雲洞人皇此前曾伐天,但效果並不理想。」李長壽道,「此事天庭出手阻隔,未在三界擴散,但情形確實已危急到了這般地步。

  稍後會有數個節點,我可能會跟道祖鬧翻,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不過大家也不必擔心,若我敗了,你們頂多是被修改少許記憶,忘了我的存在,只要自身不染業障,天道也不會隨意抹殺生靈。

  天道終究是天道,幾條基本準則必須遵守。

  當然,它已經可以不去遵守。」

  幾人頓時有些呆,李長壽拱拱手,並未多說,身形自行化作一片片落葉,堆了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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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章 太白一拜

  申豹入截,金靈有喜;

  南洲戰事步步逼近,天道的劇本似乎已無法阻攔。

  這個關鍵點,李長壽卻抽空利用自己的紙道人,沒有採取太多隱藏手段,近乎光明正大去臨天殿一行,與萬林筠長老告別,與酒玖、度仙門一行,言說了離開洪荒之事。

  此事落在道祖眼中,道祖會如何想?

  道祖必會有這般念頭——

  『這小賊莫非,真的會為了趙公明徹底掀桌子?』

  這就是李長壽的目的。

  當然,道祖的思考必然會十分深遠,應該會在層與層之間旋轉跳躍。

  【此子謀略頗深,定是有其他考量,這有可能是欲蓋彌彰之法,想讓貧道投鼠忌器。】

  【若仔細思索,他做出這般佈置,其實對他百利而無一害。】

  【應當是故意在表達自己的態度,對貧道反向施壓,讓貧道做出取捨。】

  【更深一層,他在試探貧道到底能對天地掌控到哪般程度,以及對他的底牌瞭解到哪般程度。】

  【順便,他在賭貧道會不會相信他會賭命……】

  等等等等。

  但無論如何跳躍,這件事的本質之一,就是【壽的施壓】。

  李長壽在通過表決心的方式給道祖施壓,從而增加趙公明在後續大劫中活命的機率。

  而李長壽的一大底牌,就是直接讓太清聖人出手,憑太極圖鎮壓趙公明、金靈、雲霄、瓊霄、碧霄,送去天外玄都城。

  但這般一來,五位截教大弟子相當於臨陣脫逃,自會無顏面對截教仙人,他們心底也會十分痛苦。

  尤其是對於趙公明而言,寧死也不願逃。

  截教企業文化就是這般。

  李長壽撓撓下巴的鬍渣,心底推算著自己放出去的煙霧彈份量,覺得自己所做遠遠不夠。

  態度還不夠,表達的決心也不夠。

  略微思索,李長壽繼續忙碌了起來。

  他本體出了小瓊峰,逕直趕去九天之上,在太清觀中待了幾個月。

  其實他沒聊什麼,就是聽自家老師嘮叨幾句,說了些有關人族的今後事。

  此時能確信的一點是,道祖無法探聽到太清觀中的情形。

  甚至,太清聖人可通過擾動天機,暫時蒙蔽道祖對天地的感知和監察。

  離開太清觀時,李長壽敏銳地察覺到,天地間氛圍似乎有些不太一樣了。

  顯然,紫霄宮中的那位大佬,已開始緊盯自己。

  李長壽如常行事,先是通過天地間各處佈置的紙道人,觀察南贍部洲的形勢。

  凡俗這場大戲,已經上演到了【帝辛令伯邑考駕車】的階段。

  有商臣獻策,覺得這伯邑考醉心音律,不如將伯邑考培養成下一任西伯侯,如此就可免數十年周國的威脅。

  帝辛對此計頗為認可,先故意給伯邑考留下了一段心理陰影,又准了放姬昌回西岐之事,還要將伯邑考放回西岐。

  伯邑考本就是嫡長子,又有救父的『壯舉』,繼承西伯侯之位已是江林兒的別稱——板上釘釘!

  但不過第二夜,伯邑考離奇遭毒殺,死於重重商軍守衛的官驛之中。

  朝歌城立刻流言四起,言說伯邑考糟帝辛殘殺云云。

  帝辛於朝堂之上大發雷霆,立刻派人去截那姬昌,但消息傳去羑里,姬昌已是下落不明。

  帝辛下令沿途關卡截殺姬昌,姬昌卻有仙人相護,僥倖逃脫……

  李長壽稍微推演了下伯邑考死時的情形,迅速鎖定了幾個可疑的背後主事者,其中之一就是帝辛的老大哥,當年與商君之位只差一步的微子啟。

  如今朝歌城已形成了一個暗中的聯盟,以微子啟為首,聚集了大批被帝辛新政動搖了自身利益的權貴。

  這股暗流此時潛伏頗深,毒殺伯邑考不過是他們牛刀小試,其真實目的尚未暴露。

  伯邑考之死,姬昌的順利歸周,讓帝辛陷入了憂慮。

  如今,原本八百諸侯中最有名望之東伯侯姜桓楚,已被自己殺了,西伯侯姬昌資歷最高、名望最高,又有聖賢之名,取而代之,成了諸侯表率。

  周國國力經過數代積累,已是有挑戰商國的實力。

  幾日後,待聞仲暗中回返朝歌城,帝辛招來王叔比干、武成王黃飛虎、費仲尤渾,以及十數位自己信任的大臣,商議了許久。

  一場針對周國的絞殺,在緩緩鋪開。

  李長壽算算日子,不出三年,商國必然爆發對周國的大戰。

  如果這期間發生什麼意外,比如帝辛酒後冒犯兄弟之妻等等,也會成為商國與周國大戰的導火索。

  自己推斷中的,趙公明老哥的劫數就在前方不遠了。

  果然,還是要繼續表決心、搞些事。

  既然道祖已在注視自己,那自己更要加把勁。

  本體沒回太白宮,拐了個彎去了水神府,路過有琴玄雅所住的小院時悄悄看了眼,發現有琴在刻苦修行,也就沒多打擾,去了書房,取走了兩只寶囊。

  裡面有些封神大劫後的天庭發展藍圖,此前本是想當作『意外之喜』,現在也只能拿出來,做一點工具用了。

  出得水神府,李長壽直奔凌霄殿。

  玉帝正與幾位老臣商議三千世界之事,見李長壽匆匆而來,頓時抬手示意。

  「各位愛卿先下去吧,長庚愛卿定是有急事。」

  木公等幾位老神仙齊齊行禮:「是,陛下。」

  李長壽正色道:「陛下,讓幾位一同留下吧,小神今日有較為複雜之事稟告。」

  玉帝嘴邊笑容一凝,對李長壽眨眨眼。

  李長壽笑著做了個道揖,在袖中取出了數只寶囊,少許仙光閃爍,身周擺了十多堆奏表,有數百卷之多。

  李長壽含笑介紹,也請木公幾人記下,哪批是天庭內部構架,哪批是三千世界秩序,哪批關於人族凡人,哪批關於人族煉氣士……

  林林總總,不一而論。

  木公等人對視幾眼,各自將李長壽的叮囑記在心中。

  木公目中帶著幾分疑惑,小聲問:「星君,你為何、這為何……」

  「稍後會發生一些事,我或許無法與各位一同再為天庭、為陛下效命。」

  李長壽左右行禮,對玉帝陛下做了個道揖,緩聲道:「此事與各位無關,與天庭也無太多關聯,是我必須去做,也必然要走的路。」

  木公頓時有些欲言又止。

  一旁有正神似是推測到了什麼,低聲道:

  「星君,您為何非要走這條路?

  而今咱們天庭才是天道意志的體現,是三界秩序的維持者,小神覺得,在天庭之中,其實能更好照應人族,才能一定程度上干預天道之抉擇。

  這未嘗不是另一條道路。」

  李長壽笑道:「此路我也想過,卻並不太適合。

  有些東西該有人去堅守,有些火焰該有火炬去承載。

  我其實也做不了太多事,但必須要讓肆意妄為者有所忌憚,這就是我修行所踏上的路徑?

  更改了,我道境與修為也就廢了。」

  那正神並未多勸,只是對李長壽深深做了個道揖。

  「長庚、你看……」

  玉帝坐在高台上注視著李長壽,低聲道:

  「我去找老師談談,或者試試能否在天道運轉中尋到空子,像是給雲霄那般,給趙公明、金靈、碧霄、瓊霄也做一份……」

  「陛下。」

  李長壽輕聲喚了一聲,玉帝話語一頓,隨後有些頹然的一笑,擺擺手。

  「諸位愛卿將長庚的奏表收下去整理,長庚留下吧。」

  「是。」

  「老臣遵命。」

  木公與其他幾位老臣答應了一聲,將這些奏表分門別類收好,又各自對玉帝、對李長壽行禮,低頭退出凌霄寶殿。

  「唉——」

  玉帝長長地嘆了口氣,坐在寶座上,目中卻有少許光亮閃爍。

  他道:「長庚,已是決定了嗎?」

  「嗯。」李長壽目中流露出幾分歉疚,「未能看到天庭完全統管三界的那天,未能看到陛下曾在西海泛舟時所描繪的天地,小神深感遺憾。」

  「就為了一個趙公明?」

  「陛下,不只是為了趙公明,也不只是三仙島,更不只是截教、道門。」

  李長壽緩緩嘆了口氣:

  「我與師祖之間的分歧已是不可挽回,我站在了生靈一邊,師祖站在天地一方。

  兩者之間已沒了均衡一說,這場博弈我毫無勝算,精心算計多年,也只能利用底層大道這個『遁去的一』自保罷了。

  但陛下,您才是真正要去均衡天地與生靈的三界主宰。

  小神完成不了之事,只能托付陛下來做,小神能做的,只是提供一只秤砣,陛下握持的,才是那只秤桿。」

  玉帝欲言又止,目中神光有些掙扎。

  李長壽突然撩起衣袍下擺,對玉帝跪伏下去。

  玉帝立刻起身繞過玉案,忙道:「長庚你這是做什麼?你我之間,何須用這般俗禮!」

  「陛下,這是人族上古最重的禮。

  我知道您無法反抗道祖,我知您處境為難,我也無法要求您去做些什麼。

  但陛下,天庭管的是天地,還是生靈!

  若長庚被道祖逼迫不得不離開洪荒,這天地間能幫上這些生靈的,就只有您了!」

  「長庚……老師其實不是……」

  玉帝手臂輕顫了幾下,緩緩攥起拳來,已快走下台階的他,看著李長壽被雲霧包裹的身形,目中滿是苦澀。

  「罷了,我答應你。

  若天地無端壓迫生靈,只為追求天地安穩而直接抹殺生靈。」玉帝目中神光湧動,定聲道,「吾自會肩負起天帝之責!為生靈請願!」

  「多謝陛下!」

  李長壽心底輕嘆了聲,但還是維持著歉疚的表情,慢慢站起身來。

  玉帝抬手揉了揉眉頭,在台階上緩緩坐了下來,示意李長壽一同坐下。

  李長壽自是按老規矩,主動低了兩個台階入座,與玉帝同時輕嘆了聲,愁眉不解……

  玉帝道:「老師若是對趙公明出手,你準備如何?莫不成真要跟老師鬥法?」

  「跟天道鬥,幾個小神也不夠死的。」李長壽沉吟幾聲,「也分幾種情形。

  若大劫運轉周密,發生之事順理成章,能讓我無話可說,我自不會有任何過分之舉動。

  但若在公明老哥能贏的大戰中,天道用些不光彩手段讓老哥輸了,我自是會出手阻攔。

  小神的底牌雖不多,但護持公明老哥還是可以的。

  此時小神就是在預防,假若小神因護持公明老哥之事惹怒了師祖,師祖定會逼我離開……」

  玉帝掐指推算,閉目思索,很快就搖搖頭,笑道:

  「你想的太過嚴重了。

  趙公明確實有劫難,但就算你出手救下趙公明,老師應當也不會逼你離開,到時我也會出面為你講情。」

  「陛下,您不宜涉入此事。」

  李長壽道:

  「大劫之後才是您主掌天地之時,天庭向哪個方向走,那時就需陛下掌舵了。

  陛下此時入局,只能算是因小失大。」

  「長庚,老師其實沒你想的那麼壞。」玉帝苦笑道,「許多事我無法對你言明,但你似是將老師看作了敵人一般。」

  李長壽仔細想了想:「我到此時,也未將師祖當作敵人。

  師祖為了維護洪荒天地,所做出的付出非我能想,但師祖在刻意壓制生靈之力,也是不可否認之事實。

  陛下,盤古神彌留之際喃喃之言語,您應當知曉。

  盤古神想建立的天地,是能讓單個真靈肆意歡笑的天地,這般天地雖難以存在,但生靈的個性、自身的獨立性,不應被這般剝奪。

  凡人碌碌無為一生,不知天地之終點,不明日月星辰為何會不斷變化,這其實是師祖與我都認可的狀態。

  但那些想要掌握道、想要得知理,不甘碌碌的生靈,當真就該被直接抹殺嗎?」

  玉帝道:「天地是生靈生存的基石,生靈是天地存在的意義,兩者之間到底孰輕孰重,其實無法籠統的得出答案。

  凡事都需去均衡,都有一個度,這不正是你的均衡大道?」

  李長壽正色道:

  「若是天道與大道隱去,天地間沒有如此多靈氣,生靈修行的上限達不到破壞洪荒的地步,也未嘗不是解決之道。

  但如此一來,靈氣消退,洪荒天地就會被混沌海壓縮,天道便會被嚴重削弱。

  說到底,終究是道祖不甘罷了。」

  玉帝一陣默然,隨之輕輕嘆了口氣。

  「此事吾也無法回答,吾也並未悟透期間的關聯。

  長庚,你說這天地間,是是非非、立場左右,到底是誰錯了?」

  李長壽:……

  「是我那位同鄉的前輩錯了。」

  玉帝搖頭輕笑,並未多說什麼。

  凌霄殿中,君臣二人就這般靜靜坐著,沉默了許久後,說起了他們剛相遇時的趣事。

  紫霄宮,竹林中。

  那個魁梧老道也在對著造化玉碟微微出神。

  許久,他輕嘆了聲,手指輕點,林間有道灰影悄然消散,離了紫霄宮。

  「若你與你那個同鄉互換,貧道何必如此費心。」

  ——————————

  【PS:下章開始高能劇情,應該是連續的高能劇情,笑點可能不多,但讀者老爺應該會喜歡。

  這段不是在趕進度,而是必須這麼設計,詳細描寫的人物太多會錯失重點,封神結束並不是本文結束,封神結束會進入『完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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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一章 囚身聖母宮

  凌霄殿前,李長壽站了一陣。

  看著眼前雲海翻湧,看著各處天兵天將來回巡邏,眺望著遠處仙山,略微有些出神。

  已經足夠了吧。

  感覺那道注視著自己的目光已消失了,道祖應該已採取了行動。

  『煙霧彈……』

  李長壽背起雙手,駕雲趕往自己的太白宮,心底細細思量著道祖可能會有的反應。

  道祖手中能動的棋子著實太多,可以通過大劫干預,也可以通過彌勒這種工具人暗中搞事,更能隨便給幾位聖人點許諾,讓幾位聖人為他奔波。

  尤其是有個迫切需要在螻蟻身上尋找自信的第六聖,仗著『聖人不可死』的默契,定會在稍後的大劫中蹦來蹦去。

  偏偏,大多數情形下,還只能看著他乾瞪眼。

  簡直了。

  李長壽搖搖頭,嘴角露出少許意味深長的微笑,駕雲飛的更迅疾了些。

  忽而來了少許詩性,李長壽心底吟誦兩聲:

  「山高高不盡,抬手接天穹。

  若為周全故,不負穩健名。」

  嘖,好濕,好濕。

  可惜不敢誦讀出來,只能心底暗戳戳地明一明志向,而後再重啟空明道心,壓制自身情感,重新審視從此刻到趙公明之劫的各種佈置。

  勝算:九成八。

  準確來說,這次應該是九成九了。

  小小的突破了下自己,達到了史上最高的勝算,畢竟這套靈光一閃、視角轉換,算是妙筆偶得的計劃,能給天道送一份大禮,也能讓道祖徹底安心。

  若是此後的每個階段,自己都能找到這般破局之法,也就不必跟天道五五開了吧。

  勝率不過八,動手是呆瓜。

  勝算不過九,生死邊緣走。

  當然,這只是洪荒生存指南,不適用於其他生存環境,僅代表壽家之言。

  「星君大人!星君大人!」

  背後傳來一聲呼喊,正要進太白殿的李長壽頓住身形,轉身看向了後方化作虹光疾飛而來的天將。

  稍作等候,這天將便單膝落地,跪伏在白玉台階之下,朗聲道:

  「星君大人!聖母宮仙子已入東天門,聖母娘娘想請您去聖母宮一敘,叮囑一二事。」

  李長壽緩緩點頭,溫聲道:「起來吧,天庭沒這麼多跪拜的規矩,讓那位仙子過來就是。」

  「是!」

  那天將定聲應著,起身匆匆而去。

  聖母……

  李長壽先是微微瞇眼,眉頭也跟著緊皺了起來,目中神光略微有些閃動,又輕輕一嘆,目中滿是安然。

  罷了,畢竟是聖母娘娘,自己當尊還是尊的。

  大拇指對著小瓊峰的方向輕輕按壓,小瓊峰之上的大陣重重開啟,正抓著一把紙牌的混沌鐘鐘靈怔了下,將混沌鐘本體推到了靈娥身後。

  靈娥歪了下頭,皺眉道:「鐘姐,你這麼看牌有點過分了。」

  「呸,咱還用看牌?跟你師兄的約定啊約定,他應該是要外出了,現在特殊時期,咱要有隨時帶你跑路的準備!」

  靈娥眨眨眼,有些心虛地笑了笑。

  一旁熊伶俐不由舉手示意:「我呢我呢!」

  鐘靈嗤的一笑:「你就原地投敵,在天庭做個大力神什麼的,沒大問題。」

  熊伶俐:……

  所以愛會消失的對嗎。

  且說李長壽在太白殿中等了一陣,那名聖母宮的仙子在兩位天將護持下,駕雲到了殿門前。

  這仙子也算是熟人,自是當年在姜府住了些年歲,見證了姜尚榮華富貴前半生的聖母宮仙子,此刻打扮得如出水芙蓉,向前盈盈一拜。

  「拜見星君大人。」

  李長壽笑道:「是娘娘要我去聖母宮?」

  「嗯。」仙子柔聲道,「如今人族正在大劫中,娘娘掛念頗多,想請星君大人去聖母宮中一敘,有幾件事叮囑。」

  李長壽笑道:「既如此,這就動身吧。」

  言罷便站起身來,向前走了兩步。

  那仙子不料李長壽答應得如此爽快,禁不住眨眨眼,小聲提醒道:「星君大人,您最好是本體過去……」

  李長壽笑著拉開衣袖,手指在手腕一點,一滴泛著淡淡金光的鮮血沁出,又被他傷口吸納了回去。

  大成圓滿且摻雜了諸多道韻的八九玄功氣息,平靜中醞釀著狂暴,規則之下湧動著無盡的力量。

  只是那滴血,似乎就可撕破乾坤,鎮壓金仙、大羅。

  聖母宮的這位仙子頓時有些說不出話,低頭做了個雲舟,李長壽笑著搖搖頭,隨手在面前畫了個圓圈,圓圈緩緩擴散,其外便是熟悉的虛空。

  那裡已是聖母宮之外。

  「這邊快些。」李長壽做了個請的手勢。

  那仙子愣愣地快步趕來,小心翼翼地邁入圓圈之中,已是跨過了天庭大陣、跨過了五部洲邊界、到了五部洲之外的虛空內。

  李長壽從後跟來,袖袍輕輕揮動,乾坤如水流匯聚,那『圓圈』平靜地消失不見。

  像是沙灘上留下的足跡,被海浪溫柔地填平。

  開門遁・簡化版。

  那仙子禁不住小聲問:「您現在……啥境界了。」

  「普通大羅。」李長壽含笑說著,「道境只是表象,也是一種束縛,真正變強的路徑,其實是去感悟大道,與大道共鳴。

  當你得到大道的認可,就能讓這條大道化作你的神通。

  去拜見聖母吧。」

  「哎,您稍等。」這仙子連忙做了個雲舟,托著李長壽朝聖母宮大門而去。

  李長壽面色如常,似乎並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虛空現門庭,上書聖母宮。

  駕舟駛入其中,那片祥和的世外桃源又浮現在眼前。

  雲舟在一條清澈的河流上化形,兩岸盡是奇花異樹,一股股充沛且純淨的靈氣在各處迴盪,一位位如花似玉、如河水般純淨清澈的仙子,在各處飛飛停停。

  有殿中傳出童子誦讀經文之聲,其聲朗朗入耳;

  又有殿中傳出仙子戲水時的笑鬧聲,其聲令人遐想連篇。

  聖母宮中多是人族女仙,且其中不乏高手,算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但缺少聖人大教大弟子那般可以獨當一面的高人。

  雲舟一路行至那片寧靜的湖泊,湖泊正中的小樓依然散發著一縷縷清妙的氣息。

  李長壽也是輕車熟路了,跳下雲舟沿小徑拾級而上,在門前做道揖行禮,口稱:「弟子長壽領命而來,拜見娘娘。」

  「進來吧。」

  屋內傳來了一聲略帶慵懶的輕喚。

  李長壽低頭應是,推開房門,便再次踏入了那片白茫茫的『乾坤』。

  啊,又進聖母娘娘神通了。

  抬頭看去,聖母娘娘還是老樣子,趴在池邊翻閱著一本出自於李長壽之手的畫本,略有些捲曲的長髮隨意披散,寬鬆的長裙突出的就是一個隨意。

  李長壽自顧自坐去了老位置,調製著筆墨,平鋪開紙板,笑著問:

  「娘娘這次想看哪般故事?

  時間緊迫,我只能在娘娘的神通中畫一本,大劫後再如數奉上此前所欠如何?」

  聖母娘娘嘴角微微一撇:「整點好看的就行,啥類型不重要,角色一定要畫的漂亮。」

  「那行。」李長壽答應一聲,低頭凝思一陣,開始緩緩提筆。

  閣樓中頓時安靜了下來。

  似乎聖母娘娘讓他來此,就是為了畫漫畫。

  歲月長河似乎被隔絕在外,聖母娘娘慢慢地翻動著書頁,時不時捏起一只仙果送到嘴邊,那七彩斑斕的尾巴偶爾會輕輕晃一晃。

  李長壽似乎很快進入了狀態,十分專注。

  聖母娘娘抬頭看了幾次李長壽,秀眉中帶著幾分思索,隱隱覺得……

  有點問題。

  這傢伙可不簡單,說不定早已識破了自己的安排,那為何此時又……

  「你……」

  「娘娘,弟子一直有個問題,想問卻不好意思問。」

  聖母道:「問就是了,薪火都已落在你手中,我作為人族聖母,也是要聽取一些你的意見。」

  李長壽輕聲道:「上古人族遭劫,九成九人族被屠戮,娘娘為何未曾現身阻攔。」

  聖母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冷漠,淡然道:「我當時中了算計,被阻隔在外,此前你已是問過了。

  若我能去救,自不會放任妖族這般所為。」

  「具體。」李長壽頭也不抬的道,「具體是何事所耽誤,又是被誰所耽誤?」

  「我不想談此事。」

  「娘娘您是不想談,還是不能談。」

  李長壽停下手中筆端,抬頭看向了池邊女神,淡然道:

  「當年那位前輩要破碎洪荒,娘娘您的態度為何?」

  女媧娘娘閉上雙眼,身形輕輕游動,自水池中慢慢走出。

  金光閃耀間,她已從人身蛇尾化作純粹的人身,身著華麗尊貴金色長裙,赤足行走在地毯上,坐回了軟榻;

  玉臂輕揮間,裙擺緩緩垂落,一股威嚴自然而生。

  「長壽,你不妨有話直說。」

  李長壽輕輕嘆了口氣,抬頭凝視聖母娘娘。

  他低聲道:「娘娘,而今洪荒流傳的上古之事,其實時間順序有些不太對,是嗎?」

  「你為何會有這般荒謬的想法?」

  「只是有感而發。」李長壽笑容多有幾分苦澀,「其實那位前輩給我留下了許多訊息,我也漸漸明白了到底發生何事。」

  女媧娘娘輕輕皺眉,嘆道:「你果然被他影響了。

  你與他本就沒有任何關聯,為何不願去相信你所見、所聽、所聞,非要去相信一個曾想毀滅洪荒的生靈所言?」

  「娘娘心底當真如此想的嗎?」

  李長壽嗓音十分平靜,坐在矮桌後,與女媧娘娘對視。

  女媧目光也頗為平靜,似乎心底毫無波動。

  這同樣是一場較量。

  但這次,李長壽卻主動低下頭,避開了聖母娘娘的目光。

  他終究還是不想做出半點傷害人族聖母之事。

  李長壽緩聲道:「娘娘,我只說三件事,您不必回答,也不必否認。

  第一,浪前輩……我覺得那位前輩當真是太浪了,心底一直這般稱呼。」

  嗤的一聲輕笑,聖母娘娘當真是沒繃住,笑道:「這般稱呼倒也不錯,他當真是太過浪蕩了些,品性也不算什麼善類。」

  李長壽笑了笑,繼續正色道:「這第一件事,浪前輩當年暗中與天道與道祖決戰時,應該有很關鍵的籌碼被娘娘握在手中。

  娘娘選擇了天道和道祖,對嗎?」

  聖母娘娘笑容頓時收斂了下去,禁不住反問:「你從哪知道的這些隱秘?」

  李長壽指了指腦袋,「根據已有信息做出合理推斷,您不必回答,您不忍看生靈塗炭,不忍看洪荒破碎,弟子完全理解。

  如果是弟子在娘娘當時的位置,必然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護持洪荒,阻攔浪前輩。

  他只是在所有選項中選擇了最不負責任的一個。」

  「唉……」

  聖母輕輕一嘆,並未多說。

  李長壽道:「第二件事,上古人族慘遭屠戮時,阻攔您去救援的不是旁人,正是師祖,對嗎?

  師祖當時的說辭,應當是『這是人族大興前的歷練』、『火種只要不熄,人族自會昌盛』這般。

  對嗎?」

  聖母娘娘有一個微微抿嘴的表情。

  李長壽輕輕嘆了口氣,心底暗道果然是這般,但終究還是不願戳破那層薄紗,讓聖母娘娘下不來台。

  李長壽又道:「第三件事,這次弟子進入的神通似乎有些不同,娘娘您這次沒有加快此地的歲月流速,而是減慢了,對嗎?」

  聖母目中流露出幾分訝然,又露出幾分輕笑,「你竟能分辨出來。」

  「實不相瞞。」李長壽笑了笑,在袖中取出了兩只法寶,放在面前的矮桌上,「弟子第一次進入娘娘的神通之後,就做了這般小玩意。」

  這是兩只沙漏,左側沙漏沙子流速均勻,但右側包裹著一層陰陽氣息的沙漏,其內的流速卻無比飛快。

  李長壽道:「娘娘可以操控一定範圍內的歲月流速,既可以讓這間閣樓中的歲月流速加快,外面一刻、此地百年。

  自也可讓閣樓中的歲月減慢,外面數月,此地一刻。

  根據沙子落下的速度,我進來這短暫時刻,外面已過半年之久了吧。」

  聖母默然無語,慢慢閉上雙眼。

  李長壽繼續道:「若我所料不錯,娘娘是想將我留在此地,拖過趙公明入劫之事,從而避免我和道祖正面起衝突。」

  「不錯。」聖母輕嘆了聲,「長壽,你鬥不過老師。」

  李長壽道:「娘娘,我不會去摧毀洪荒。」

  「你若憑人族薪火與天道對抗,便是等同於將人族拖去無底深淵。」

  「弟子不想憑薪火去做什麼,這薪火是燧人氏前輩托付,弟子的計劃中,本就沒有薪火這一說!」

  「但此時你已代表人族。」

  女媧目中綻放出少許銳利神光,「那個傢伙積累了半個上古,最後依然敗在了道祖和天道手中,你積累了多少、能有多少底牌?

  我知你做事周全,知你心思謹慎,知你比我兄長還要優秀三分,可你修行才多少年?

  我不能讓你拿人族命途去做賭注。」

  李長壽下意識攥拳,抬頭凝視著女媧娘娘,將手中毛筆放下,扶著矮桌站起身來。

  他低聲道:

  「娘娘,你莫非想見天地一片寂靜?

  你莫非想看佛門大興後,三千佛國代替三千世,生靈盡皆修隱忍,修來世,對強權低頭、畏懼天地,畏懼自然?

  您難道真想讓天道完成最後的計劃,為了天地能夠無限延長,讓生靈失去自我,只剩下一個個承載真靈的軀殼!」

  女媧娘娘卻是絲毫不讓,定聲道:

  「你莫非想見人族再次被屠戮,再經歷上古那般至暗時刻?」

  李長壽默然,苦笑道:「娘娘,你已被師祖嚇住了。」

  「嚇住?」

  女媧娘娘笑容滿是苦澀,她抬手摀住胸口,似乎有些喘不上氣,「人族被屠戮時,我反抗過,我掙扎過。

  他們是我的孩子,是我用自身本源締造的孩子。

  你知道什麼?你又瞭解什麼?

  你看著如今被道祖歪曲過的洪荒歷史,自以為是地去推測當年發生了什麼,你所見不過道祖想讓你所見,你所聞不過道祖想讓你所聞。

  誰不曾想著去守護生靈?

  誰又不曾覺得,自己可以贏過天、勝過天算?

  可最後呢!

  最後呢。

  最後呢……」

  嗡——

  一抹淺藍色的光暈自女媧身周蕩漾開,原本白茫茫的乾坤突然成了一片灰暗,出現了天空、大地、湖泊、一個巨大的身影。

  天空是殘破的,外面是無邊虛空;

  大地之上存留著一處處坑洞,那個巨大身影卻是人身、蛇尾,被七根萬丈長槍刺破身軀,釘在了大地上。

  一條條漆黑的鎖鏈纏繞在她虛弱之極的身軀上,那些鎖鏈,密密麻麻覆蓋了她黯淡無光的鱗片。

  而她雙手被無數鎖鏈束縛,高高地拉去天穹,只是無力地低頭。

  天鎖,地縛。

  在她身周,一具具白骨靜靜躺著,大多破碎不堪。

  是人族。

  「最後呢……

  收手吧孩子,當我求你了。

  是我沒用,不能護好你們。

  用聖人之力點燃人族意志凝成的薪火,已經是我最後能留給你們的禮物。

  我真的已經沒有什麼,能拿去跟天道交換你們的命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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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22:08:0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零二章 願這火焰給您些許溫暖

  道韻流轉,那般情形已緩緩消失不見,天地間再次恢復成白茫茫一片。

  那是女媧娘娘的真身,一直出現的,算是娘娘的化身,又或是娘娘的魂魄。

  上古曾為人族出頭,但最終落敗,被天道禁錮在聖母宮這片狹小的虛空中,再無力動彈,被囚禁了不知多少歲月。

  李長壽預料到了這般情形,但沒想到的是,這一幕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自己還是差些沒忍住。

  這白茫茫的天地空無一物,閣樓中的氣氛有些壓抑。

  李長壽低頭走回了自己剛才坐的位置,提起畫筆,繼續構畫。

  女媧娘娘靜靜坐在軟榻上,有過一瞬情緒崩潰,但很快就恢復成了此前的冷漠與平淡,目光看向了水池,也有些愣神。

  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

  聖人,生靈之巔,高高在上,總歸是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的慘狀,尤其對方還是自己後輩。

  李長壽想起自己初來時,女媧娘娘頗為在意自己的稱呼,還提醒自己不要亂喊娘親、祖宗,故意將自己和人族的關係說的十分淡薄。

  是……承受不住吧大概。

  「娘娘,讓歲月流速正常吧。」

  李長壽溫聲道:「我畫完這部漫畫吧,不會著急離開。

  而且,我如果想離開,娘娘您此時的狀態也無法阻攔,若我所料不錯,此時南贍部洲剛發生武成王叛亂之事,商國開始調動各路大軍討伐周國。

  第一戰大概是在兩個月到三個月後發生。」

  女媧秀眉輕皺,素指輕點,一面雲鏡顯露蹤跡,其內快速閃過數十幅畫面,自是那南洲情形。

  李長壽道:「若娘娘能窺探玉虛宮和碧游宮,會發現兩者應該正在交談,闡教那邊商議第一波馳援周國仙神該選誰,最後人選應是幾個三代弟子。

  截教那邊,應該是通天師叔跟幾個大弟子快吵起來了,或者是吵完了架,各處空蕩蕩,一群大弟子各自生悶氣,覺得自家師尊關鍵時刻突然沒了銳氣。

  其實是通天師叔明白,二師叔手中的盤古幡威力到底多強。」

  女媧眉頭越皺越深,手指不斷輕點。

  很快,她看著李長壽的身形,嗓音有些沙啞,問道:

  「你在此地的不是本體?」

  李長壽立刻搖頭,回道:「若是這般,因為歲月流速不同,我在此地應當是呆若木瓜、反應無比緩慢,元神也會遭拉扯。」

  「那你如何得知這些情形?」

  「我推算了已不知多少遍。」李長壽正色道,「娘娘或許不知,我的推算並非是依靠天道,而是列舉各種可能性,統合已知的信息。

  商國的情形我瞭若指掌,凡人大軍的行進速度、各處兵力佈置,各關卡主將的性情如何,我都做過詳細的調查。

  闡截的反應,是被商國與周國的情形牽動,這個不難推測。」

  李長壽指了指面前的兩只沙漏,提醒著女媧娘娘,自己知曉神通範圍內外的歲月流速對比。

  女媧眉頭輕皺,手指曲彈,一縷淺灰色光暈緩緩盪開,李長壽面前的沙漏流速開始不斷減慢。

  少頃,內外歲月流速相差一倍。

  卻依然沒有恢復正常。

  李長壽並未多說什麼,提筆寫畫,若非手腕不斷帶著手掌移動,總會讓人以為這是一個靜止的情形。

  李長壽一頁頁的畫著,每一頁都畫的十分精細。

  漫畫講述的是一個殺鬼的少年,背負著血海深仇,追尋著那隻鬼王的存在,尋找著解救自己妹妹的辦法。

  內容其實並不是重點,而是在每一幅畫頁中,都藏著一朵特殊符號,一朵盛開的火蓮花。

  一旁硯台乾了又濕潤,李長壽手中畫筆走走停停,似乎不慌不忙。

  女媧娘娘反倒開始不斷觀察南贍部洲的情形,雲鏡呈現出的畫面自帶『二倍速』,節奏十分緊湊。

  基本也就是李長壽所知的那些環節。

  姜尚自朝歌城辭官歸去,經闡教仙安排,去了西岐做了個大夫。

  因姜尚失去對封神榜和打神鞭的掌控,闡教也並未太過重視,讓姜尚進入周國做官,很大程度是想借此干擾李長壽的念想。

  緊跟著,武成王黃飛虎造反逃入西岐,帝辛大怒,暫停除卻對東之外的大部分攻勢,全力討伐周國。

  周國如臨大敵,全力備戰,外圍關卡接連被破,商軍兵臨岐山之下。

  闡教仙開始直接干預凡人大戰,強行將商軍阻隔在岐山以東,於後方坐鎮的聞仲見狀,暗中調遣早已在商軍內任職的截教仙。

  魔家四將、張桂芳等『奇人異士』接連登場。

  哪吒、雷震子、楊戩奉闡教之命,出任周國大將之職;幾次大戰下來,姜尚之謀略才幹也得到姬昌認可。

  當然更重要的是,姜尚是周國與闡教關係一大紐帶。

  闡教毫不費力,就暗中架空了周國軍政大權,還被姬昌等周國王室感恩戴德。

  岐山附近的局勢陷入了僵持。

  這一波是截教主攻,但真正發揮作用的,只是聞仲。

  截教大運,此刻皆繫於聞仲一念之上,他是否選擇對截教求援、何時選擇對截教求援,已是相當重要。

  而聞仲又是金靈聖母的弟子……

  大劫?大戲罷了。

  一條條因果鎖鏈,彎彎繞繞、兜兜轉轉,將趙公明牽扯其中,逐步拉入這場大劫最核心的風暴眼內。

  唯一能阻止這一切的人,卻在聖母宮中,為聖母娘娘畫著一本熱血漫。

  超用心的那種。

  這日。

  聖母娘娘通過雲鏡,眼見聞仲離了軍營,招來此前征戰中偶得的祥獸墨麒麟,朝東海而去,已是要去請截教的救兵。

  聖母娘娘問道:「你可知此時發生了什麼?」

  李長壽筆尖一頓,笑道:「聞仲去東海了?」

  聖母娘娘:……

  「你不著急嗎?

  還是早已下定決心,要在趙公明之事上,與天道徹底對立。」

  「娘娘誤會我了。」李長壽笑道,「我這般貪生怕死之人,如何會做這般尋死之事。」

  聖母娘娘道:「我可否問,你計劃為何?」

  「天道應當在監察此地。」

  聖母娘娘屈指輕彈,李長壽面前的兩只沙漏再生變化,其內那珍貴的歲痕沙,開始不斷地顫抖,時快時慢。

  一層又一層的時停神通附加在了此地。

  「娘娘,並非對您不尊,我覺得娘娘依然小覷了天道之力。」

  李長壽正色道:「天道近乎全知全能,道祖每一步棋都有最少數重考慮,有些話我當真不敢多說。

  但娘娘放心,這次我不會跟天道、跟師祖,有任何不愉快。

  相反,我跟師祖在這件事上,最後應該會達成共識。」

  「你到底想做什麼?」

  女媧娘娘禁不住抬手扶額,輕吟幾聲:「你當真跟老師一般,太讓人捉摸不透,算計一層套著一層。」

  「娘娘,您稍後自會知曉。」

  李長壽對女媧娘娘輕輕搖頭,溫聲道:「我才積累多少年歲,肯定不可能有什麼撼動天道根基的計劃。

  而且天道如今的增長速度……娘娘您應該能感受到,並非生靈能夠阻攔。

  這天地,從浪前輩生死,早就失衡了,他實在是浪費了太多資源。」

  「人族當真……」

  「娘娘我不會危急人族,也不會利用人族半點。」

  李長壽定聲說著,嗓音中帶著十二分的堅定,「我只是想用我自己能做到的方式,試著均衡一下天道。

  不牽連人族是我的底線。

  同樣,道祖如果以人族逼迫,我不會如娘娘一般低頭。

  若人族被屠戮,我會把罪落在天道身上,與天道不死不休,卻不會因為人族無緣無故的死傷而停下自己的一切計劃。

  娘娘,我們畏懼的、我們不敢的、我們在乎的,都是敵人會利用的。

  想要與天道相爭,就要做好成為天道那般存在的準備,堅守自己的立場,無所不用其極。

  想要去搏一線生機,就必須有足夠的賭注,哪怕生靈一敗塗地。」

  女媧眉頭緊蹙,許久說不出話語。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知道。」李長壽笑了笑,低頭看著面前的畫作,「我跟娘娘其實不算太熟,我其實缺少一部分對洪荒人族的歸屬感。

  但娘娘,在我老家,您就是不容褻瀆的神話符號。

  今日在此地所見所聞,已讓我失去了對天道最後的希望。」

  女媧道:「你鬥不過老師。」

  「若真如此,那我就離開洪荒。」李長壽低聲道,「總之,我必須去一搏。」

  女媧反問:「你想掀起聖人大戰?」

  李長壽默然,心底默默加了個字眼……

  【不止】。

  「等到一切謎底揭開的那一日,我希望能得到娘娘的理解,只是理解就好。」

  李長壽將面前的書頁整理好,又鋪開新的畫紙,繼續低頭畫作。

  他道:

  「還請娘娘替我看好南洲局勢,若闡教十二金仙登場,就通知我一聲。

  穩妥起見,我盡量提前趕回去,路上估計還要遇到師祖給的試煉。」

  女媧不由默然。

  好傢伙,已經開始教她做事!

  行吧,看在這傢伙已經成了人族希望的份上,忍他一手便是。

  李長壽偷偷觀察了下女媧娘娘的表情。

  估摸著,娘娘心底正在懊悔,一時衝動將她此時的境地展露給了李長壽看,堂堂聖人就很沒面子。

  閣樓中再次安靜了下去,女媧娘娘將歲月流速再次調整為二比一,坐在那有些出神。

  她明明,是要阻攔李長壽回南洲干涉大劫。

  但此時卻泛不起任何阻攔他的念頭。

  不利用人族、不依靠人道對天道進行均衡,到底如何才能做到?

  如今天道之力已是壓過了六聖之力,封神台中的孤魂越多,天道之力就越發強橫。

  這並非是單純一名高手實力加持在天道;

  正神就如『陣基』,他們可組成一個大陣,籠罩整個三界,讓天道對天地的掌控有質的飛躍和提升。

  這才是封神大劫最大的意義。

  歲月在飛快流逝,南洲大劫逐步升級,天地間一片風聲鶴唳。

  終於,聞仲自東海請來了十天君,報之前截教門人弟子被殺之仇,十天君商議一陣,在西岐軍前佈置十絕陣,限期百日。

  若百日內闡教破不開十絕陣,他們就直接挪移大陣,覆滅周軍。

  十二金仙中,黃龍、文殊、普賢、慈航四位高手率先趕來南贍部洲,琢磨如何破陣。

  聖母宮中。

  女媧娘娘嘴唇蠕動一二,還是低聲道:「闡教那邊,十二金仙出場了。」

  「嗯。」

  李長壽答應一聲,手中畫筆絲毫不亂,畫完了最後一朵火蓮花,輕輕舒了口氣。

  大功告成!

  「娘娘,這應該是我最用心摘抄的畫本。」李長壽將畫紙裝訂成冊,注入仙力,將畫本層層包裹。

  「希望這個故事能溫暖娘娘疲憊的心靈。」

  聖母娘娘眉目間帶著幾分嫌棄,「咦,這種話在書上看還好,說出來略微有點噁心。」

  「是真的。」李長壽有些無奈地道了句,「娘娘為人族做了很多,但人族卻不能為娘娘做什麼。

  如果我畫的這些東西,能解娘娘一些疲乏,能讓娘娘開心一下,我真的願意多畫一些。

  之前我曾以為娘娘對人族……

  是我不知情而錯怪了娘娘。」

  「好了。」女媧目中劃過少許黯然,「一個個都是這樣,想要算計人的時候,不是煽情就是講大義。

  我真的只是因為一時興起,捏了些土人陪著我罷了。

  說吧,你需要我做什麼?」

  「療養,什麼也不必做。」

  李長壽對著軟榻上的人影深深做了個道揖,笑道:

  「接下來的路,我自己走就是。」

  「你真有底牌對付天道?」

  「嗯。」李長壽點點頭,「不然天道也不會任由我在天地間活動,直接拿我親友的命逼我走就是了。

  現在的天地間,沒了我對天道更有利,不是嗎?」

  女媧目中滿是光亮:「我當真有些好奇。」

  「您不宜牽扯進今後的爭鬥。」

  李長壽輕輕一嘆,笑道:「老了就好好休息,不要到處亂跑。

  若我能贏,您就享清福就是了,若我輸了,您境遇也不會比現在差。」

  老!

  女媧額頭繃起十字青筋,聖人道韻在四處翻湧。

  李長壽含笑拱手,身影後退半步,身周浮現出淡淡的水藍光華,身影竟自聖人神通之中掙脫開來,出現在了閣樓之外。

  李長壽轉過身,剛要踏步離開,前方乾坤輕輕抖動,一道身影自其內邁步而出,身著灰影、面色模糊。

  正是大劫意志、天道意志!

  當年在混元金斗中盯了自己許久的灰衣老道!

  這老道背負雙手,一言不發注視李長壽。

  李長壽道:「道友,直接出手,怕是有些不妥。」

  「你此時不能回去。」

  老道的嗓音無波無瀾,彷彿在說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能回去?

  當真不知,道友這般意志化身,天道是否能無限度地製作,這比我紙道人可厲害多了。」

  李長壽抬手畫了個圓圈,面前乾坤塌陷,其內是聖母宮之外的虛空,自顧自地走了進去。

  「來外面吧,不要吵到聖母看漫畫。」

  那灰衣老道凝視著閣樓中的情形,目光落在李長壽的畫作上,仔細看了一陣,身形自行消散,於聖母宮之外,再次攔下了李長壽的身影。

  李長壽張開右手五指,對著虛空輕輕摁壓。

  均衡大道,大道均衡。

  一桿如秤桿般的虛影出現在李長壽背後,虛空之中隨之出現一條條七彩斑斕的光影,籠罩數萬里方圓。

  【我說:大道無高下,理應存均衡。】

  那灰影老道身形突然輕顫了下,自身氣勢萎靡大半,模糊的面容此時似乎滿是錯愕。

  李長壽向前邁出一步,灰影老道下意識後退半步。

  均衡,存於大道之間。

  李長壽隨之一句話破防:

  「道友,你終究只是一股靈氣,並非聖人。」

  那灰影老道冷哼半聲,身後浮現出無邊寶物之影,左手對李長壽點出一指,萬千流光照亮了虛空各處。

  ……

  聖母宮,秘境閣樓中。

  坐在軟榻上的聖母皺眉凝視著虛空中的大戰,當李長壽祭出一張底牌,在一定範圍內均衡了最底層的三千大道,表情也有些錯愕。

  隨之,她嘴角一撇。

  若只是這般底牌,還是毫無勝算。

  不過這傢伙,已經是超出自己預期的優秀了。

  素手一翻,那本剛成書的畫作已落在她掌心。

  聖母娘娘朝著水池而去,已迫不及待翻開第一頁,很快就被其中的故事迷住。

  不知不覺,她已回了水池中,這具接近於自身元神的身軀化作人身蛇尾,在水池中慢慢延展開來。

  聖母宮外鬥法連天,乾坤在劇烈震顫。

  聖母宮內,娘娘越看越是精神,一頁頁的將畫作翻過,時不時的輕笑,時不時的淚目。

  突然間,她意識到了什麼,感受到了什麼,錯愕的看向當前頁面的火蓮花,目中劃過幾分慌亂。

  彷彿為了驗證某件事,她不斷掀開面前的畫作……

  每一頁都存在,那個特殊的符號,那朵姿態各異的火蓮。

  這是,這是……

  這是!

  聖母宮外突然傳來一陣轟鳴聲,乾坤大片大片破碎,聖母宮內的眾仙子面色發白,部分宮殿已是坍塌。

  這一瞬,李長壽穿著破爛長袍,額頭沁血,卻將面前的灰影老道一掌拍碎。

  那股意志瞬間潰散,此地出現了天道監察真空!

  聖母宮中,女媧娘娘已是掀開了畫作的最後一頁,其上火蓮跳出一顆如燭火般的火苗,印入了女媧娘娘雙目。

  人族,薪火!

  女媧娘娘有一瞬驚愕,又有一瞬遲疑,但她迅速做出決斷,將薪火納入自己體內。

  那被天鎖地縛、被七根長槍釘在了殘破大地上的聖人本體,額頭有火光閃耀,但隨之消失不見。

  此前被截斷的天道之力如潮水般湧來,反覆搜查這個被隱藏的天地,卻並未找到任何蛛絲馬跡。

  閣樓中,女媧娘娘已翻到了此前看到的那頁,拿了一顆仙果,在嘴邊輕輕咬著。

  聖母宮外,李長壽身影一閃消失不見。

  李長壽心底的石碑上,『五』的字眼被他抹掉,換成了『六』,但他想了想,還是恢復成了『五』。

  算計人族聖母,太過不厚道。

  自己終究不是天道,後面的路,自己扛吧。

  扭頭看了眼聖母宮的方向,李長壽嘴角劃過少許輕笑,目中神光爛漫。

  『願這火焰能給您少許溫暖。』

  人族子弟,李長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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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22:08:4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零三章 【補更】十絕連環天煞斷命陣

  不得不承認,這波強行懟天道分身,終究還是過早暴露了幾張表層底牌。

  雖然影響不大,但必須警醒。

  【上頭,是穩健最大的敵人!】

  趕回五部洲的路上,李長壽換上一身道袍,擦乾淨額頭玄血,將這些玄血重新煉化為元氣。

  現如今,自己的玄血堪比祖巫之血,可不能隨便浪費。

  其實李長壽很早之前就已確信,女媧娘娘遭了天道禁錮。

  無論是安排花果山的那顆靈石,還是封神大劫開團商國,都有濃濃的天道味。

  尤其是這次,在這個封神大劫矛盾爆發的關鍵時刻,女媧娘娘卡準時機召他過去,也可以有兩重理解。

  第一重,就是女媧娘娘看到了他在各處的佈置,表達了要跟天道掀桌子的決心,生怕他再走浪前輩以前的老路,讓人族牽連遭劫,將他暫時囚禁在『反時停』神通內。

  第二重,自然就是道祖下令,讓女媧娘娘暫時困住李長壽。

  這兩重的因素應是都有,只是占的比例有多有少。

  但看到了女媧娘娘的實際狀況,李長壽當真無法接受。

  天道就這,還有臉天天推崇自己至公無私?

  道祖就算立場再強,直接以人族為要挾、迫害人族聖母,這不是毫無底線?

  那一聲聲老師,道祖當真可以坦然受得!

  淡定,冷靜,不能前功盡棄。

  那具阻攔李長壽的天道分身、大劫意志,自身實力也就普通大羅,但擁有極高的天道權限,本身極難對付,實力很難界定。

  然而一物降一物,遇到自己這般天道之力無法抹殺的『一』,對方其實很難施展。

  李長壽故意受傷將對方一巴掌拍死,也不知,會不會在道祖眼中暴露底層實力。

  畢竟是道祖,必須『瑞思拜』。

  五部洲天地遙遙在望,李長壽心底在略微思索。

  【你所見不過道祖想讓你所見,你所聞不過道祖想讓你所聞。】

  這話其實也不錯。

  自己所見的如今天地,不就是道祖修改了不少生靈記憶後,所呈現的天地?

  這點其實無可厚非,誰讓『浪大爺』當年敗了。

  離開聖母宮附近,李長壽隱藏身影,通過紙道人監察洪荒各處,自是知曉了南洲戰局的具體,繼續按部就班走自己此前定好的計劃。

  回去的路上,李長壽也開始思考一個很成熟的問題。

  自己對封神大劫最早的影響,應該追溯到何時?

  還記得,那次是截教仙來度仙門『賠禮』,也不知當時的金仙戰力單位無憂掌門咋想的,還把小瓊峰的連環陣拿出去炫耀。

  李長壽回過神來時,人都差點直接傻了。

  進去一個困住一個、進去一雙困住一雙。

  連環陣本就無解,類似於『莫比烏斯帶』的構造,不存在起點或是重點,想要破陣只能毀掉大陣本身。

  當時十天君之中的老大哥秦完,就對李長壽的連環陣很感興趣。

  李長壽也是沒能撐過掌門的不斷暗示,拿了自己淘汰版本的連環陣『解決方案』,給了秦完。

  當時李長壽還想,自己這蝴蝶的小翅膀一忽閃,這封神大劫豈不是要掀起無邊巨浪?

  老蝴蝶效應了。

  李長壽後來瞭解到,天道收束之力無比強橫,能壓的生靈喘不過氣,且毫無底線可言,也就沒太過關注十天君的陣法之事。

  這十天君不過是截教『中上』高手,實力與那此前送菜的魔家四將、九龍島四聖相差不多。

  就算十絕陣加了一點連環陣的元素,那還能掩蓋住十二金仙的光芒?

  闡教十二金仙的重要戰績,就是在燃燈副教主的主持下,通過一個戰陣送一個炮灰的手法,挨個破了十絕陣。

  頂多是給十二金仙弄點小問題。

  但李長壽萬萬沒想到……

  十絕陣擺下第一天,傷了武成王,迷了小哪吒。

  第二天,困了楊戩、嚇退了雷震子,殺了幾名闡教仙。

  也就是哪吒寶物眾多溜得快,一顆道心無猶疑;

  楊戩八九玄功已登堂入室,被陣法困住也不會被破防;

  這才沒讓李長壽花了大心血培養的天庭小接班人,失去肉身封神的機會。

  遠看那十絕陣!

  天絕陣變化莫測,三才一氣、無邊靈力。

  地烈陣凶猛無比,地火燃燃、火毒無邊!

  風吼陣湮滅天風,寒冰陣玄冰萬千。

  金光陣有萬千仙鏡專照人眼,傷人雙目。

  化血陣凶煞黑砂毀人元神,烈焰陣火焰濤濤且真火不絕。

  落魂陣迷人心竅、生死不能,紅水陣有奪命之水、紅砂陣飛沙走石。

  這些都是最基本的,整個十絕陣竟互相連接、前後相通,闖陣者闖入此地,非但要面對一陣之危,幾乎要同時面對十陣之險!

  再有,那烈焰、風吼、金光陣暗成犄角,寒冰、化血、地烈陣互接互通,落魄、紅水、紅砂陣左右串聯,天絕陣調度無邊靈氣源源不斷填充十絕陣內!

  十天君更是自上古『洪荒大舞台』出道,就開始演練各自陣法,最近幾百年又將這各自陣法完美融入了連環陣的理念……

  若原版十絕陣,相當於幾丈高的城牆,搞些雲梯總能爬上去。

  現如今的『十絕連環天煞斷命陣』,應該就相當於百丈高城牆,且上面堆滿了火油、滾木、開水、癢癢粉!

  完全不是一個東西!

  反正,李長壽剛拍碎天道意志分身,離開聖母宮回返五部洲時,用紙道人看到的第一眼十絕陣,就見黃龍真人被掛在金光陣的陣門前,渾身被捆成了粽子,道袍破破爛爛,在那緩緩打著轉。

  這波可以,很黃龍。

  截教一方自是頗為得意,計算著百日之期,若闡教不投降、不認輸,那就索性覆滅了這股周軍,讓周國一蹶不振。

  他們十天君來之前就已商量好了,願意主動承擔這些業障,從而緩解如今截教面臨的巨大壓力。

  闡教一方自是頗為頭疼,此刻已是聯絡玉虛宮多搞些支援過來,最好是能有陣法高手,前來破一破這十絕陣。

  黃龍被掛了半日,便被擅遁法且擅變化之法的楊戩救走。

  這位十二金仙頗為慚愧,對楊戩做了個道揖道謝,隨之就開始琢磨該如何……在下次被捆綁時如何調整姿勢,以達到優雅且舒適的程度。

  本次大難不死,沒有後福。

  玉虛宮那邊磨磨蹭蹭,廣成子也想不到太好的破局之法,還在跟眾師弟師妹商議。

  碧游宮那邊倒是多了幾分活力。

  此前截教確實如同李長壽所料那般,弟子們吵了一架,還被通天教主訓斥了一頓。

  通天教主下了嚴令,門人弟子不可入大劫之中,否則成了劫灰就成了劫灰。

  十天君屬於『頂風作案』,也是深思熟慮過後,承擔著違抗師命的風險,要在此地打回截教的士氣。

  順帶一提,十天君動身之前,那申豹百般勸說讓他們不要出島。

  也不知申豹的天賦神通是不是變異了,他越是勸說,十天君的想法越是堅定。

  尤其是那金光聖母,最近有些心情不好、念頭喪喪的,就想找幾個人拚命……

  說實話,這般十絕陣落在那,李長壽也不知闡教該如何見招拆招,此時總不能就請二師叔親自出手,那闡教的名望怕是要一掃而光。

  而可以充當闡教外援的陸壓道人、對陣法相當有造詣的燃燈副教主,都已被李長壽提前除掉。

  此消彼長之下,闡教一方已是頗感棘手。

  故,李長壽完全不著急。

  他悄然遁入幽冥界,不緊不慢地趕去輪迴塔。

  先檢查了一眼輪迴塔的狀況,確定此地鎮壓的天魔尊者靈核,以及遠古神秘老道石棺安然無恙,這才飄去頂層。

  這次他也是特地趕來幽冥界,就是想找『老藏』借個坐騎,稍後自有大用。

  ……

  「嗷嗚,嗷嗷~」

  諦聽對著窗外叫了兩聲,隨後就有些頹然地趴在暖和的石板上,軟趴趴地打了個哈欠。

  在幽冥界實在是太安穩了。

  現如今大劫正在運轉,他也不敢多聽多念,看那闡教和截教鬥法,也是頗為無趣。

  雙方表面克制、暗中鬥狠,一方佔據優勢則另一方立刻加大籌碼,不斷發難,一回合一回合的來。

  完全沒有截教覆滅靈山時的魄力嘛。

  果然,一切都是因為那個男人不現身的原因,大劫毫無精彩可言,都是些暗中的謀算。

  偏偏自家主人,每日還要自己整合一下此時的狀況,弄一份『簡報』,定時說給主人聽。

  牠是坐騎,也是天地間排名前十的神獸坐騎,也是要臉要名聲的!

  主人天天搞這些有的沒的,到底有沒有對牠半分的尊重!

  頂層居中位置的蒲團上,面容清秀的輪迴塔主地藏睜開雙眼,問道:

  「今日打的如何了?」

  看,說來就來。

  「老樣子。」諦聽嘆道,「闡教還在磨磨蹭蹭不去搞十絕陣,八成是要拖個百日,讓十天君去殺凡人,而後沖掉他們自身的運道。

  十天君也不傻,暗中商議,百日之期若到了,就直接在給他們下一個百日之期,而後將此事在天地間大肆宣揚,讓闡教的名望一落千丈。

  對了,十天君中的秦完昨日搞了十只木牌,上面寫著【迷路了?】,掛在了十絕陣中。

  也不知具體所為何事。」

  地藏緩緩點頭,言道:「其他劫運籠罩之地可有異樣?」

  「還是老樣子,唉,打又不真打,想退又不敢退。」

  諦聽有氣無力地抱怨幾句:

  「主人,您看這些也沒用,現在被困在這裡出不去,幹啥都受限制。

  西方教已經快被完全打沒了,咱們老老實實過日子不就行了。」

  「哼!」

  地藏冷哼道:「若是不去關注這些,萬一哪天大禍臨頭猶自不知。」

  「那您像英明神武的星君大人一般,多搞點化身出去逛呀。」諦聽不情不願地哼了聲,「監聽世間萬靈心聲,那也是相當累人的活,咱可是天天給你白幹!」

  地藏瞪了眼諦聽,沒好氣地哼了聲,閉目凝神、參悟輪迴法。

  正此時,窗外突然傳來輕笑聲,地藏與諦聽都是精神一震。

  地藏自是在皺眉;

  諦聽渾身青毛都炸了起來,在窗戶邊抬頭巴望了一眼,又瞬間低頭,渾身哆嗦了幾下。

  咋就說來、就來?!

  在外面聽了一陣的李長壽邁步入內,對地藏拱拱手,笑道:「塔主近來安好?」

  「托星君的福,暫且安好。」地藏皺眉道,「如今大劫四起,星君為何來我這?」

  李長壽快人快語:「借諦聽一用。」

  話音還沒落,李長壽就感覺自己腳邊,有顆毛絨絨的大腦袋來回磨蹭。

  地藏:……

  雖然很想說一聲滾字,但終究敗給了神權與寂寞。

  地藏笑道:「如今天地間,截教與闡教相爭如此激烈,二教眼看就要全面開戰,道友借諦聽又有何用?」

  李長壽注視著地藏,正色道:「道友似乎是想挖苦與我?」

  「道門不戰之約。」

  地藏笑道:「我是在為道友感覺不值,你為三教團結做了那麼多事,最後大劫來了,依然是杯水車薪。

  劫運不可改、大劫自降臨,你空有算天之能,又能如何?」

  李長壽道:「道友覺得,我是何時知曉封神大劫?」

  地藏笑意收斂,皺眉思索了一陣。

  「不知。」

  「從我剛踏上修行路的時刻。」

  李長壽露出幾分溫暖的笑意,溫聲說著:

  「我早知會有今日之局面,卻依然想去做那些,若讓我重來一次,我依然會去做那些。

  有些事必須去嘗試,且在我嘗試之下,已改變了太多東西。

  道友幾句話就想讓我自我質疑,也未免太過小覷於我。」

  地藏略微有些默然。

  「我去外面等您呀星君大人。」

  諦聽小聲嘀咕中率先飛出輪迴塔。

  李長壽對地藏拱拱手,道一聲:「三個月後奉還。」

  言罷轉身追上諦聽,也不顧諦聽那百般討好想讓他騎乘一下,只是示意諦聽在自己身後跟隨。

  地藏輕輕搖頭,坐在蒲團上略微發了會兒楞,那句『莫要太過傷心』卻是未能說出口來。

  遠遠的,地藏還聽到了李長壽與諦聽的對話聲,忍不住咬牙切齒,拿出了磨刀石。

  「星君大人,您這次找小的,不知所為何事?」

  「一件大事,是想讓你幫我搜尋下彌勒的下落。」

  「這,您這……彌勒是我主人的師兄,他們兩個交情雖不多,但也是同門師兄弟……」

  地藏頓時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不愧是自己養的神獸,雖然平日裡消極怠工,但原則上還是很強的。

  諦聽:「忒加餐!」

  「可以。」李長壽笑道,「只要能尋到彌勒的下落,我自不會讓你缺了美味。」

  「謝星君、謝星君,我心中這就尋彌勒蹤跡!」

  地藏:……

  磨刀吧。

  刀越鋒銳,下手的時候越順利,還不會影響肉的質感。

  於是,三個月後。

  嗚——

  咚咚咚咚咚!

  悠長的號角,密集的鼓聲,快速跑動的人影。

  清晨的軍營充滿了生機與活力。

  這裡是南贍部洲中部區域西北方向,商國大軍兵壓岐山,將岐山整個包圍,周國大軍的軍營自岐山高處連綿佈置,此時高掛免戰牌。

  而今日,已是十天君給出的最後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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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22:09:0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零四章 聖人下場十絕危【中杯】

  周營大帳內,周國嗣子姬發坐在主位,武成王黃飛虎、周國太師姜尚左右入座,下方兩排數十只座椅也坐了個滿滿當當。

  右側一排座椅以姬旦為首,多是『姬昌百子團』成員,算是周國的眾權貴。

  左側就厲害了,廣成子、赤精子、捆綁愛好者黃龍真人、太乙真人、玉鼎真人,還有文殊、普賢、慈航叛教預定三人組,道行、靈寶大法師、清虛『沒存在感三人組』。

  僅有那懼留孫缺席了這般大事。

  此時懼留孫還在洞府內受災,唯一能做的,就是調教此前收的擋災徒弟土行孫。

  除卻十二金仙,雲中子等法力高深的福德金仙也自不會缺席,各自能帶出門的弟子,也都在他們身後站著。

  畢竟,這十絕陣已成了壓在他們頭頂的大山。

  一壓還是十座!

  不去破陣,便是輸了這一陣。

  丟些臉面還是小事,若是讓截教一方開始積累勝勢,闡教因此陷入頹勢,很可能就會影響大劫走向。

  現如今的形勢,是大劫對闡教略微有利,劫運都纏繞截教去了。

  文殊嘆道:「這大陣,為何如此難纏?

  貧道推演百日,絲毫找不到破陣之法,似乎只能以力破之。」

  玉鼎真人道:「生門套死門,十陣互銜接,破陣自非易事。」

  「著急幹啥。」太乙真人笑道,「他們擺個陣咱們非要去闖?當沒看見不就是了。」

  「這不合規矩。」赤精子道,「鬥法對陣便是這般,對方畫下了道,咱們當接著,不接恐怕讓三界煉氣士恥笑。」

  太乙真人悠然道:「自古都是笑輸家,能贏就是好辦法。

  這是在兩軍對陣,又不是咱們仙人鬥法。」

  廣成子皺眉看了過來,太乙真人聳聳肩,老老實實封了嘴。

  眾仙當下你一句、我一句,紛紛出謀劃策,言說破陣之法。

  太乙真人又忍不住道:「咱們何不直接佈個十二金仙陣,讓對方也來闖陣,莫要忘了,咱們才是防守的一方。」

  眾仙眉頭輕皺,各自沉吟不語。

  這也沒提前準備,突然之間還真有些倉促。

  踩著風火輪、伴著混天綾的小哪吒,用懷中火尖槍的槍尾戳了戳太乙,傳聲道:

  「師父,您這樣容易沒朋友,我爹說了,要與人為善、少說多做。」

  太乙真人默默挪了挪仙臀,朝玉鼎真人身旁靠了靠,目中寫滿了不以為然。

  有鼎,怕甚。

  一襲青藍長裙的慈航道人,此刻輕嘆了聲,也道:

  「十天君本身法力並不算太強,若捉對鬥法,自不是咱們的對手,這般大陣必是有高人指點……

  當真有些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廣成子苦笑道:「貧道總算明白,為何長庚師弟近來一直不現身;他應是早就知曉,咱們會遇到這般難題。」

  黃龍真人道:「師兄,話也不能這般說,這連環大陣不一定就是長庚傳授。」

  這位老龍龍話音剛落,就聽得軍營之外傳來一聲大吼,卻是那十天君之趙江,正在十絕陣內叫陣:

  「百日之期已到!你們再不來破陣!我們可就過去了!哈哈哈哈哈!

  咱這十絕連環大陣本就無解,你就是去請來傳授我們此法的長庚師弟,也是毫無解法!

  哈哈哈哈!

  本陣,無懈可擊!」

  闡教眾仙:……

  黃龍真人一時間頗感尷尬,低聲道:「要不,貧道去請長庚師弟賜個破陣之法,不然也太不公平了。」

  太乙真人嗤的一笑,強忍著沒開口。

  廣成子看向主座上的姬發,後者立刻會意,拿出說了大半年的套話,聲淚俱下地喊一聲:

  「各位仙人,還請救救我們周國!

  那帝辛無道暴虐,殺我祖父、囚我父王,又酷刑忠良、殘害師長,而今已是天怒人怨、人神共憤!

  還請諸位仙人體諒我周國立國不易,護我周國子民免遭帝辛屠戮!」

  這番話語,姬發已是說了不知多少遍;

  但每次說出來,都有自身的意義。

  這讓闡教師出有名,能夠佔據道義二字,他們只是應邀前來相助,並非是有意干涉凡俗之事。

  「善。」廣成子緩聲道,「既如此,我等今日當商議出應對之策,破了這十絕大陣,讓商軍兵敗如山倒。」

  姬發起身行禮,隨後就老老實實坐在原位,不多言說。

  那武成王黃飛虎,雖有變種『五彩神牛』做坐騎,但自並無法力,也就是個善謀善戰的凡人武將,這時也不好開口。

  姜尚扶鬚沉吟幾聲,卻說出了一番獨到的見解:

  「此十絕連環陣雖難對付,但並非真的無解。

  夫仙陣之道,皆有陣基變化之理,連環陣雖強,也有諸多陣基為基礎。

  若是能探明其中靈力運轉之方式,阻隔天絕陣對其他九陣的靈氣支撐,連環陣自可減弱三分。

  只是……這般要十位高手去嘗試,尚無三分把握,未免太過凶險。」

  「我再去陣中轉轉吧。」楊戩沉聲道了句。

  「瞎轉悠啥!」

  太乙真人扭頭瞪了眼楊戩,低聲道:「你就是個三代弟子,莫要亂出風頭。」

  楊戩低頭抱拳,並未再多言語。

  那文殊道:「咱們可是要去多請兩位高手前來?」

  「還能去請誰?」黃龍真人苦笑道,「咱們總不能請老師出山吧?可這十絕陣,聖人之下誰還能破?

  十陣相連,當真太過霸道。」

  「可否將他們引出來?」雲中子扶鬚輕吟,「若是不得入陣,就讓他們出陣。」

  「這十位道友並非都是趙江那般。」赤精子道,「貧道與秦完打過照面,此人行事縝密,並非那麼容易誆騙之人。

  他們有大陣做憑靠,為何要外出跟咱們較量?」

  太乙真人淡然道:「那倒不一定……莫看貧道,貧道此前已是為咱們闡教出過力,打了個頭陣,今日就不必讓貧道也去做這個惡人了吧。」

  廣成子嘆道:「師弟此言差矣,此事關係教運,何來惡人之說?」

  太乙真人搖頭不語,廣成子倒也不好再多說。

  於是,周軍營中再次愁雲慘淡,只能把免戰牌掛的更高一些,士氣無比低迷。

  那商軍營前,十絕陣中。

  趙江又叫陣數次,話語一次比一次挑釁,闡教一方只是按兵不動。

  秦完這老大哥一聲招呼,十天君湊在天絕陣,商議該如何向下行事,叫陣無應的趙江也是有了些火氣。

  趙江道:「咱們來之前不是商量好了!

  只要將周國兵將打掉,咱們承受業障也就承受業障!

  大不了混沌海一躲,他們闡教算計不就落空了!」

  「此言差矣。」

  秦完正色道:「商有八百諸侯,滅了周一家又有何用?他們闡教再選一家支持,言說商君無道,幾年便是另一個周國。

  再說,屠戮凡人本就不對,軍中之事,讓兩軍交戰決出勝負就可。

  咱們此時已是佔了主動,若是強殺凡人,自會落下口實,主動就成了被動。」

  「那該如何是好?」趙江急的一陣跺腳。

  金光聖母看著各位兄弟,正色道:

  「他們不入陣,咱們就在這乾等著?

  後方大軍也要消耗糧草,咱們才是出兵征討的一方。」

  「無妨。」秦完嘆道,「我已傳信聞仲師侄,讓他盡快放出消息,言說闡教仙在咱們十絕陣中一敗塗地。

  這般,試試能否逼他們前來破陣,最好能擒住他們十二金仙。」

  紅水陣陣主王變定聲道:「大哥,直接殺了就是!還跟他們客氣什麼!」

  「十二金仙已是二師伯的親傳弟子,也是闡教的核心,若是直接打殺,怕是會引來二師伯怒火,更恐直接爆發聖人之戰。

  闡教有西方教支持,師尊並不佔優。」

  秦完沉聲道:「咱們只是憑藉陣法得了一時之利,不可盲目自大。

  將十二金仙捉住,拿回碧游宮中,闡教還有何面目與咱們再爭長短?如此,大劫便可找些兩教記名弟子入封神台。」

  金光聖母卻道:「此時當不可存這般念頭,咱們若是能滅殺幾個十二金仙,才能將闡教打痛!」

  烈焰陣陣主柏禮道:「要不,廢了他們修為就是,留他們性命,如此也算留一點緩和的餘地。」

  「也好。」秦完緩緩點頭,「各位賢弟賢妹且去陣中安守,若有人闖陣,就先傷後廢,萬事留一線。」

  「善。」

  「行吧。」

  「俺們聽大哥的就是。」

  金光聖母等九位仙人起身做道揖,各自化作流光,飛回十絕大陣中。

  秦完輕輕嘆息,目中流露出少許憂慮,靜靜思索一陣,更是惆悵。

  他也是當真沒想到……

  他們的十絕連環大陣,竟能有如此高的上限,直接攔下了十二金仙。

  其實不只是秦完想不到,截教一方,明顯也沒做好這個心理準備。

  堂堂闡教十二金仙,對應他們截教八大弟子的高手,竟被截教核心弟子都不算的十天君,摁在了岐山不能動彈。

  這三個月,多寶道人笑口常開,沒事就與趙公明喝點小酒,暗中商議一二。

  可惜,正當截教仙集體請命馳援十天君,看闡教熱鬧,通天教主又有法旨傳下。

  法旨所言:不可妄動。

  明明是優勢,卻要守家,截教眾仙自是難以理解。

  多寶道人雖隱隱感受到了師尊所承受的壓力,卻還是帶著幾個師弟師妹,去碧游宮後山求見通天教主。

  看到通天教主於竹林中靜坐的身影,他們幾個做弟子的道心齊齊一顫。

  那裡,聖人老爺兩鬢多了兩縷白髮,眉目間帶著滿滿的憂慮。

  通天教主面前擺著的卦盤之上,幾顆卦石稍顯凌亂,似是被人故意撥亂。

  「師尊……」

  多寶道人輕喚了聲。

  「怎了?」

  通天教主頭也不回地問著。

  多寶小聲道:「秦完師弟他們將闡教難住了,十絕連環陣一出,闡教一方束手無策,咱們是不是全力馳援秦完師弟他們。

  如此,咱們贏過闡教的勝算……」

  通天教主手指輕顫了下,卻陷入了沉默。

  不多時,通天教主道:「他們違背為師之命外出,你們為何還要去馳援。」

  多寶忙給龜靈聖母使眼色,龜靈聖母連忙向前,跪坐在通天教主身側,柔聲道一聲:

  「師尊~您別生氣嘛。

  咱們明明能贏得過闡教,大家都想去跟闡教較量一番,興許打得他們服輸,大劫就自己破了呢。」

  一直緊繃著臉的通天教主頓時破功,有點無奈地看了眼龜靈聖母。

  通天教主道:「你們當真是年少不知畏,師尊不是在忍讓,只是不想讓你們去送死。」

  趙公明問:「師尊,您可是沒有把握,去接下西方教雙聖與二師伯?

  我們幾個合力,也能拖住那西方教二聖人一陣,並非毫無勝算。」

  「你太小覷你們二師伯了。」

  通天教主緩緩嘆了口氣:

  「道門三友之中,道境最強自是你們大師伯,但你們大師伯此前已通過長庚,表明了他對封神大劫的態度,就是讓為師與你們二師伯自行處置。

  寶應該知道,你們二師伯是多想將你們掃出門庭,將為師捉回崑崙山的小院中,訓斥幾個元會。

  你們不必抱有任何希冀,我這位二師兄對你們下殺手時,不會有半點留情。

  盤古幡一出,為師該如何護你們?

  除非為師能借來你們大師伯的太極圖,不然根本無從抵擋,那混沌鐘又不肯留在為師身側。」

  多寶道人小聲問:「四劍擋不住嗎?」

  通天教主道:「開天斧斧刃沾染無數混沌神魔之血,之所以會化成幡旗,是因它但凡化作任何兵刃,天地都承受不住。

  你們可知,為何大劫劫運,如今絕大多數都纏繞在了咱們截教身上?

  咱們這邊弟子太多是一部分原因,老師不想與你們二師伯對立,就是另一部分原因。

  青萍與四劍雖鋒,天地猶可承受,且四劍的威能大多在那陣圖上。」

  說到此處,通天教主緩緩嘆了口氣。

  「你們一直覺得,西方教那接引準提,是與你們二師伯聯手對付咱們截教,因為截教弟子太多,他們合力才可抵消這部分壓力。

  自然,為師也是這般說的,本意是想讓你們大師伯主持公道,偏向咱們這邊。

  實際上,接引、準提只是想去巴結你們二師伯罷了,他們自上古就經常巴結。

  給你們看吧。」

  通天教主左手前推,一圈煙霧迅速凝成,其內現出一幅畫面。

  【四處氤氳的靈氣讓畫面略微有些模糊,漫天亂戰的神魔似乎在爭搶什麼寶物。

  畫面正中,一名中年道者被數十名先天大能圍攻,嘴角冷哼一聲,甩手握住一把長幡。

  中年道者手臂一晃,道道灰色劍氣湧動;

  幡旗飄舞,數十名先天大能身首異處,各自強橫的元神化作混沌氣息,又迅速降解為純粹的靈氣。

  隨之,這中年道者落在鬥法最激烈之地,面無表情揮動幡旗,一道道劍氣劃開此地戰局,那群先天大能成片成片的隕落,其餘見狀立刻奔逃。

  僅有少數幾道身影,能勉強擋下這般劍氣,卻絲毫不敢向前。

  總算,中年道者停下步子。

  他站在一顆葫蘆藤之前,收起了手中那面看似平平無奇的古幡,對著側旁做了個道揖:

  『師兄先請。』

  氤氳氣息微微翻湧,一名老道盤坐在蒲團上緩緩現身,抬手摘走一顆紫金葫蘆。

  中年道者露出幾分溫和的微笑,言道:

  『師弟再請。』

  側旁,一名背著劍的青年道者含笑而來,摘走了其上一顆看著最順眼的葫蘆。

  而後中年道者取走了另一顆,留下了四顆,看也不看那些欲撲過來搶奪寶物的身影,轉身漫步而去。

  ——《三清摘葫蘆紀實》。】

  畫面消散,通天教主扶著額頭盤坐在蒲團上,低聲道:

  「還是傳令下去,誰都不要妄動,也不要亂出仙島。

  若出仙島成了劫灰,後果自負。

  為師自認能敵過你二師伯,卻無法在你二師伯手中護下你們。

  假設最極端的情形,為師與你二師伯一同出手殺對方的弟子,你們應當最先沒了。

  這只是最極端的假設,你二師伯雖然凶巴巴的,但也不至於大開殺戒。」

  通天教主目中帶著幾分安然,溫聲道:

  「為師並非不敢一戰,只是捨不得你們,你們八個切記,絕對不要去挑釁你們二師伯。

  公明,金靈這些時日如何了?」

  「還在羅浮洞養著,弟子將洞徹底封了。」趙公明道,「弟子怕她過來會鬧出些事端,還是不讓她得知這些事為好。」

  「看好金靈,她性子最是急躁,安心養胎就是。」

  通天教主擺擺手,幾個弟子也不知該如何勸說、如何出謀劃策,只能低頭做個道揖告退。

  那中年道者,當真給了他們太多壓迫感。

  驀然間,多寶、趙公明、龜靈、無當,都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

  只是一個二師伯,已是讓他們幾乎喘不過氣;而此時已可確認的是,那西方教兩位聖人,必會相助二師伯。

  趙公明眼皮突然跳了一下。

  他道:「我先回去看看金靈的狀況。」

  多寶問:「可需為兄送你?」

  「不必。」趙公明笑著拿出一隻紙人,輕輕晃了晃,「長庚幫我做了幾隻紙道人,我在金靈身邊放了三隻。

  只需找個地方打坐,心神就可挪過去。」

  多寶:……

  突然找到了,自己寶庫中下一件藏品!

  ……

  與此同時。

  岐山之西數千里,一座高峰頂端,手托【七寶妙樹・青春剪枝版】的老道,嘴角微微撇了下。

  「十絕陣,區區十天君,哼!」

  他目中略帶輕蔑,輕蔑中又有著幾分不耐。

  隨後搖身一變,化作了一名白髮蒼蒼、手提一盞古燈的道者,輕捻白鬚,駕雲朝周營而去。

  還未落地,老道當場吟詩一首:

  「本自蓮台清淨生,無擾無憂逍遙身。

  大劫垂落生靈寂,心有菩提還本真。

  今自西來廣度法,明日歸隱未施恩。

  天地無量窮造化,吾道長安法長存。

  呵呵。

  貧道提燈,特來相助諸位闡教道友,議破十絕連環天煞斷命陣!」

  闡教眾仙頓時一愣,這老道吟詩時,他們的仙識才發現他蹤跡,只憑這一點就能斷定來著絕對是高人。

  這一刻,闡教眾仙的智力水準得到了直觀反應。

  太乙真人先是嘴角輕輕抽動,身體朝著玉鼎真人靠了靠,故作不耐地道一聲:

  「哪裡來的野道人,啥地方也敢亂闖?」

  雖然很想直接開口說個『滾』字,但終究還是從了心。

  饒是如此,那含笑而來的老道,瞬間就變了面色。

  「不可無禮!」

  廣成子立刻站起身來,瞪了眼太乙,快步朝著營帳外而去,「這位是貧道請來相助的高人,各位師弟師妹莫要失了禮數,快隨為兄外出迎接。」

  那『提燈』老道這才面色稍緩,朝坐在椅子上動也不動的太乙真人和玉鼎真人,頗有深意地看了幾眼。

  黃龍心底本就有點鬱悶,此刻禁不住在旁嘀咕:

  「啥高人啊?還能高的過三教大師兄?貧道怎麼就沒聽過?

  道長安、法長存,口氣還不小,當自己是聖人老爺不死不滅。

  哼,看到時下不來台的是誰。」

  玉鼎真人頓時有些無奈,只得在旁加了句:

  「家師,元始天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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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22:09:2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零五章 壽的不放心

  「就聽那玉鼎真人道一句:

  家師元始天尊。

  自稱提燈的老道冷哼了聲,並未多言,逕直進了大帳,被廣成子引去主位之上,姜尚起身讓位。

  嘖,這不知來路的提燈,倒也並未去喧賓奪主。

  此時姬發心裡正暗道:

  『之前這些神仙不是還吹噓,他們闡教已是三界之大教,怎得見了一野道人還如此恭敬。

  罷了罷了,若無他們,我周國危矣,便是讓我起身讓座,今日也不可猶豫。

  嗯,稍後找個話頭加進去才行,讓這道人知曉,我才是此地主事之人。』

  姬發此時又聽到……」

  五部洲之外,一處以火行、土行之力為主的小千世界。

  李長壽坐在灰暗色的火山岩上,含笑看著諦聽在那賣力講解,此時周軍與商軍的情形。

  「好了,別窺探凡人心神了。」

  李長壽擺擺手,笑道:「這位提燈道人已經登場,我也該回去了。」

  諦聽頓時哆嗦了下,剛剛還眉飛色舞的它,此刻已是無比忐忑,小聲道:

  「星君大人,並非小的不幫您,這次當真未能探聽到半點有關彌勒蹤跡的傳聞。」

  李長壽笑著點點頭,駕起一朵白雲,托著諦聽飛向天外。

  他道:「無妨,回去的路上應該能遇到。」

  「誒?」

  諦聽不由怔了下,細細思量,頓時明白了點什麼,有點後怕地看向李長壽。

  要跟這位較量,自家主人跟彌勒綁起來都不夠看……

  牠作為神獸,雖然沒有瑞獸界一哥白澤的趨吉避凶大神通,但因自身可探聽生靈心聲,勉強也算『機靈』。

  如果此行不是為了尋找彌勒的下落,又到了這般偏遠的小千世界中,那、那……

  把狗騙過來殺?

  諦聽渾身哆嗦了幾下,一雙大眼都被水霧迷濛。

  牠就知道,自己這種神獸,是星君大人這種喜歡心底盤算計謀的老謀算家最忌憚的!

  可牠就沒幾次能聽到星君大人的心聲!

  而且隨著星君大人修為提升,自己就算全力去傾聽,也無法聽到任何字眼!

  諦聽通過各種渠道、各種方式,也得到了一點消息,明白眼前這個人族正神,正在道祖執棋博弈……

  能跟道祖博弈的大佬,那要狠到什麼地步!

  完了完了,越想越覺得,星君大人騙牠出來,就是為了照顧自家主人的感官,讓主人別太傷心。

  這、這咋辦?

  打是打不過的,逃也逃不出。

  哪怕自己想高呼救命,這三界誰還能攔下太白星君的屠刀。

  「嗯?」

  李長壽扭頭看了眼諦聽,淡然道:「你躲那麼後面幹什麼。」

  諦聽哆哆嗦嗦地湊向前,想開口問詢又怕成了自己的催命符,只能不斷思索活命之計。

  李長壽駕雲飛出天外,此時熟練掌握了開門遁的他,自是胸有成竹、氣定神閒。

  虛空之中星河頗為燦爛,那一處處大千世界的縮影,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個螺旋星系。

  他道:「諦聽,你生於何時?遠古?上古?」

  「上古,上古初時。」諦聽忙答。

  李長壽緩緩點頭,笑道:「隨著對天道瞭解越深,我倒是有了一些挺有意思的推論。

  天道推演了構成洪荒天地底層的三千大道,掌握了天地間的一切規則,卻也非全知全能,始終有所缺憾。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生靈之心。

  天道無法推算生靈之心,可是這般?」

  咕嘟一聲,諦聽小聲道:「咱能不能換個話題。」

  「不能。」

  「這、這。」諦聽都快急哭了,「天道非小的這般生靈可非議,您是遁去的一,小的只是一個小小的坐騎,當不起道祖老爺一眼注視。」

  李長壽啞然失笑:「你果然消息靈通。」

  諦聽抬爪默默打了自己兩下,低頭輕嘆了聲:「星君大人,您若是想打殺了我,可否給我一個辯解的機會。」

  李長壽負手笑道:「那你猜猜,我剛才是想說什麼。」

  諦聽苦笑道:「我這要是猜對了,您自是當我能探聽您心聲,一掌打殺了……」

  「猜就是了。」李長壽正色道,「我若是想殺你,其實有千百種法子,不必與你同來此地才打殺了你。

  來這裡,只是為了距離五部洲足夠遠罷了。」

  「您是想通過這般法子引出彌勒?」

  「總歸是要試試。」李長壽道,「彌勒如今為天道做事,而天道不想我參與接下來的封神之事,自會阻攔我回返五部洲之地。

  彌勒若是想躲,有天道掩護,我還真不好找他出來。

  但天道要用法寶人時,自會想到彌勒。」

  諦聽:……

  那您帶咱出來作甚?!

  當然,這話是不敢問出來的,雖然太白星君以『不是惡神』自居,但實際情況。

  懂的都懂。

  李長壽道:「趁著這般機會,我也有件事想問你,你若不照實回答,那輪迴塔也不必回去了。」

  諦聽立刻打起精神,每一根毛都在傾聽李長壽的話語。

  李長壽問:「神獸到底從何而來?又為何而生?」

  諦聽:懵。

  牠、牠怎麼知道自己為何而生?

  把牠生出來的那朵祥雲,也不是什麼生靈,只是一團氤氳的靈氣呀。

  「不愧是星君大人。」諦聽的前爪豎起了個大拇指,「這問題,當真是問出了生靈的真諦,問出了神獸的精髓!

  那個……好!」

  李長壽瞥了牠一眼:「莫說廢話,你此前與我作的對、結的仇,一筆筆我可是還記得。」

  諦聽快哭了:「咱確實答不出,這事您該問問白澤前輩,白澤前輩是先天大能後來做了祥瑞之獸,也被稱之為神獸。」

  李長壽道:「洪荒自古以來,但凡與神有關的,都與天道序列有關。

  就連祖巫也不例外,水神共工、火神祝融,都曾因掌握規則之力,在天道留下印記。

  你似乎,自上古就有神獸之名,對嗎?」

  諦聽忙道:「您莫非懷疑小的跟天道有關?」

  「不然。」李長壽淡然道,「你的神通,傾聽萬物心聲,是如何得以實現。」

  諦聽:……

  這已經是牠第二次發懵了。

  諦聽就突然有種感覺,最瞭解自己的不是自己,而是眼前這個道境明顯已經無比高深的人族青年。

  「星君大人,此事小的著實不明。」諦聽嘆道,「小的……我當真是被您問的不知如何是好。

  記憶最初時,我就在一團雲霧中,在一處大千世界緩緩飄蕩,天地間的靈氣朝著我匯聚,從那時起,我已經能聽到方圓數萬里內的生靈心聲。

  而當我離開雲霧,當時還只是一尺長的小獸,就在天地間遊蕩。

  問題就在於,我無法關閉自己的神通,它彷彿就是我的一部分,我必須去聆聽這些心聲。

  但凡聽到有對我惡意之聲,我就自行遠離,如此漸知人心險惡,漸知生靈之複雜,等我回過神來時,已是到了三千世界邊緣。

  我想去混沌海中,不喜歡聽到萬靈的心聲。

  裡面有太多陰暗,太多罪惡,太多如淤泥一般的東西……

  可混沌氣息讓我望而卻步,咱們依靠洪荒天地的生靈,哪怕能抵禦混沌氣息,若是沒有孔宣那五色神光一般的逆天神通,在混沌海就如同自我放逐。

  我怕死,就在一處小千世界停留了下來,遠離生靈,冷冷清清地沉睡了進去。

  等我醒來時,就遇到了我家主人……」

  李長壽聽諦聽緩緩講述著,分析著其內可能出現的邏輯漏洞。

  諦聽被地藏無垢道心所吸引,在地藏身旁得了難得的寧靜。

  地藏最初並未想著要一個坐騎如何,他感受到了諦聽聆聽萬靈心神的痛苦,用盡自己一切智慧,幫諦聽煉成了關閉神通的辦法。

  而當地藏要繼續歷練修行,諦聽跳著跟了上來,咬著地藏的褲腿腳,主動奉上了仙契。

  「從那之後,我就勸主人不要回來,不要回來,西方教沒幾個好人。

  可主人不聽……」

  諦聽緩緩嘆了口氣,目中滿是回憶。

  「抱歉星君大人,對您說多了,可我當真不知您想問什麼。」

  李長壽點點頭,言道:

  「我此前覺得,你或許是天道的補全機制,即用來監察萬物心聲。

  此時倒是可以得出判斷,你與天道雖有關聯,但應該不是什麼暗藏的棋子。」

  諦聽納悶道:「您咋這麼容易就信了?」

  李長壽:……

  「也可以不信。」

  言說中,李長壽在袖中默默抽出一把長劍,諦聽連說大可不必,爪子一陣拍嘴。

  李長壽道:「繼續聽周國大臣的心聲,看看那邊在做什麼,我再釣一釣彌勒。」

  「是。」諦聽連忙答應。

  說起來,諦聽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此前敏銳地察覺到了李長壽眼中劃過的一縷殺意,還覺得今天自己死定了。

  可沒想到……

  星君大人意外的很好說話,好像真的不是什麼惡神。

  「星君大人,小的要不馱您回去。」

  「不必。」李長壽搖搖頭,「還給你主人的尊重還是要給的。」

  「嗨,您抬舉了!

  他就是不成熟,沒被毒打過幾次。」諦聽賠著笑,繼續監察五部洲周軍之地的情形。

  很快,那單口相聲般的話語,在牠嘴裡一連串地冒了出來:

  「那提燈道人好生了得,此時已經給出了解決十絕連環陣之道,要闡教先選十名仙人入陣,以其性命,填補大陣之殺伐之意。

  這叫飼陣。

  然後就可選十位高手入陣破陣,這提燈道人會直接阻斷大陣與大陣間的關聯,讓這十位高手能夠斬殺十天君。

  嘶——

  這提燈道人好險惡,竟直接讓闡教自己選十個替死鬼入劫,替那十位高手擋去災禍!」

  李長壽緩緩點頭,言道:「第六聖就是這般,做事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啥玩意?這是聖人老爺?嗝!」

  李長壽看也不看諦聽那呆愣愣的模樣,左手握住了乾坤尺,這朵白雲開始不斷加速,乾坤虛空在迅速後退。

  諦聽呆了一陣,繼續在旁說個不停。

  這就是諦聽神通正確使用方法,雖然不能探聽闡教十二金仙這般高手,但可以毫無壓力地探聽大營之中的任何凡人。

  那提燈道人,也就是準提聖人,要直接出手對付十絕陣。

  這著實……

  有點出乎李長壽意料。

  但總體還是在李長壽的計劃之內。

  接下來就是大戲開幕,而這場大戲會如何演變,李長壽也只能把控其中的一個方向,盡量將結果引向這個方向。

  一切都為了最後掀桌子時,能有足夠的勝算。

  「諦聽。」

  「小的在!」

  「今後安心待在你主人身側,若是今後某個時刻,聽到什麼不該聽的東西……」

  「小的聾了,什麼都沒聽見!放心了您嘞!」

  「善。」

  李長壽緩緩點頭,重新思量了一遍,道心最深處的那套計劃。

  到自己最後跟道祖攤牌時,諦聽是個必須存在的法寶人,不宜直接抹殺;但留著諦聽,又有一丟丟的風險。

  所以,李長壽選擇帶諦聽外出一次,潛移默化間,給諦聽的道心留下一塊陰影。

  且,他對諦聽的不放心,算是這計劃中『以防萬一』的部分,本就可有可無。

  穩一手中的再穩一手罷了。

  「回去吧。」李長壽緩聲道了句,「估摸著,彌勒是不敢現身了。」

  諦聽剛要回答,就感覺周遭乾坤在迅速後移。

  李長壽手持乾坤尺,身形在虛空中自由來去、毫無阻礙。

  他對乾坤大道的理解之深,讓諦聽狗眼一瞪,心底暗自警醒。

  惹不起惹不起。

  現在趕緊回去守著主人,每天拌拌嘴、發發呆,挺好的。

  ……

  且說提燈道人到了周營,周軍上下一掃此前頹勢,廣成子等仙也變得胸有成竹。

  這位提燈道人似乎有些心急,說了破陣之法,就讓闡教自行選十個炮灰去陣中『擋災』,而後再直接破陣。

  十二金仙對選炮灰之事的反應,不一而論。

  玉鼎、太乙當即表示,他們不參與接下來鬥法。

  但廣成子點了楊戩的名,讓楊戩去做破陣的十位高手之一,對付其中實力較弱的金光陣陣主金光聖母。

  楊戩看了眼師父,又看了眼太乙師伯,最後向前拱手答應了下來。

  他畢竟是闡教弟子,不想讓師父難做。

  隨之,便是炮灰的人選。

  太乙真人想出言諷刺,卻被玉鼎真人暗中攔住。

  黃龍道人只是皺眉說了句,這麼幹是不是有點不地道,又被赤精子傳聲勸住。

  那文殊道:「若是能破十絕連環陣,當有所犧牲。」

  「那也不應說的這般直白。」慈航柔聲道,「此事當如何對諸同門開口?」

  提燈老道笑而不語,只是靜靜等闡教仙自行決斷。

  這般感覺,當真不錯。

  很快,廣成子目中猶豫盡退,淡然道:「這就去營中問問,無論是我玉虛之仙,還是周營投靠而來的散修。

  誰若是敢去十絕陣中一探,我闡教自有厚待。」

  眾仙默然不語。

  赤精子嘆了聲,站起身來,背著手走去營帳之外,對在營中的數十名仙人傳聲。

  那十名擋災的炮灰迅速定了下來。

  破陣的十名高手,也緊跟著定了下來。

  十二金仙中,懼留孫不在,玉鼎與太乙不出手,楊戩做補充,剛好十名高手入陣破局。

  廣成子看向提燈道人,目中帶著幾分笑意,小聲問:

  「前輩您可有十成把握定住連環陣?」

  「自可。」提燈道人笑道,「反倒是,若局外之人插手此事,你可有所準備?」

  廣成子道:「我闡教應當還是有這份薄面。」

  「那今日破陣之事,自不在話下。」

  廣成子對提燈道人拱拱手,言道:「多謝前輩了。」

  提燈道人繼續閉目不語,自身道韻清悠安然。

  半個時辰後。

  周軍收起免戰牌,鼓聲沖天起,十道流光飛出周營!

  他們目中帶著幾分忐忑,又大多帶著幾分決然,朝十絕陣同時撲去。

  十絕陣中,秦完一聲輕喝,十天君全神以待!

  待那十道流光停在陣門,十天君也是微微一愣,見這十仙都是些名不見經傳之人,各自修為都不算強橫。

  這般對手,哪裡用得著大陣?

  他們親自現身鬥法,就可原地格殺。

  「莫要大意。」秦完叮囑道,「他們應當是來試探,留下便是,我們只需要對十二金仙有所留手就可。」

  十天君各自答應,待那十仙人報上名號、進入大陣,便全力催起陣法。

  少頃,慘叫聲此起彼伏,十道孤魂奔赴封神台。

  周軍大營中,十道身影駕雲向前,各自奔赴此前選定的陣門。

  那提燈老道露出幾分微笑,站在轅門之前,袖袍一揮,十絕陣之內悶雷聲不斷,其內靈力交換突然被凝固。

  十天君各自駭然,此前還無解的連環陣,此時竟直接失效!

  而當他們剛要商議對策,闡教十二金仙中的九位,外加楊戩這三代弟子中的翹楚,已是衝入陣門!

  「莫怕!」

  秦完咬牙大喝:「各自應敵,互相照應!」

  十天君其他九仙的道心,驀然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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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六章 弒聖者:壽【最大杯!】

  為什麼……

  『貧道的陣也破了!快走!不要戀戰!』

  『貧道今日與你們同歸於盡!』

  『讓小妹走!小妹走!咱們殺了十個也夠本!走啊金光!』

  為什麼……

  『金靈聖母,你可還要對貧道無禮?可是覺得貧道不能打殺了你?可笑。』

  『準提!你動她們試試!我趙公明今日與你不死不休!』

  『哼,不成聖終究螻蟻。』

  為什麼……

  「長庚快走,你擋不住他們!」

  「長庚你走啊,老哥拖累了你,老哥甘願入劫!你走行不行!」

  「接引!準提!你們來殺我!來殺我啊!」

  眼前是一片迷茫。

  迷茫的天空,模糊的大地,懸浮在頭頂的太極圖充斥著整個視線,而在太極圖上方,一左一右兩座宏偉身形彷彿能鎮壓這片虛空。

  金光聖母左手顫抖著,握住身旁的短劍,想喘息卻被強橫的威壓壓的不能動彈。

  她為什麼要活下來,她為什麼要活下來……

  身周纏繞的陰陽氣息,那正在對抗兩個聖人攻勢、已是搖搖欲墜的熟悉身影。

  互相攙扶,卻已經近乎無法動彈的師姐,帶著哭腔不斷大罵的師兄……

  肩上的傷口,倒在遠處、掙扎想站起來的闡教弟子……

  都是因為我嗎?

  是因為我嗎……

  是因為。

  ……

  半個時辰前。

  「各自應敵!互相照應!」

  聽到大哥這般話語,金光聖母道心一沉,已是明白他們敗局已定。

  那突然出現的莫名法力,不只是定住了連環陣的靈力流轉,就連他們十絕陣各自陣法本身的威能都削弱了三分。

  是二師伯出手嗎?

  還是闡教有潛藏的高手,南極仙翁嗎?

  金光道心略微有些凌亂,大陣之中已是闖入了一道身影。

  她立自警醒,抬頭看去,金光陣中道道金光閃耀,無數金鏡折射出層層金光,罩向入陣的身影。

  這般金光,既可傷仙軀、又可傷元神,但對方只是輕哼半聲,一道圓罩出現在對方周遭,道道金光被對方穩穩當下。

  是楊戩?

  金光聖母自法陣中央站起身來,心底倒是略微鬆了口氣。

  此刻楊戩看不到她,她卻能觀察楊戩的一舉一動,立刻調動更多金光對楊戩照了過去。

  這楊戩修有八九玄功,肉身堪比先天靈寶,此前闖陣,他就在十絕陣內轉了一圈,十絕陣無一可傷他。

  最後還是大哥將楊戩誘出了大陣,生怕楊戩窺破十絕陣之秘,壞了他們的陣基。

  這是被他們十個列為最為難纏的對手,比那些闡教二代弟子都要麻煩許多。

  而今楊戩出現在她的金光陣,最起碼其他陣中壓力會小許多。

  金光聖母一聲輕喝,嗓音自四面八方響起:

  「楊戩!你還不束手就擒!」

  場面話,純粹的場面話,此刻金光聖母手中都有些冒汗。

  她身形嬌小,穿著打扮也是短裙薄衫,但此刻殺氣凌凌,也是頗有威勢。

  楊戩道:「我已尋到破陣法,還請師叔束手就擒。」

  「笑話!」

  金光聖母冷哼一聲,剛想說什麼話,道心突然一顫。

  遠處,一方大印遮天蔽日,將化血陣整個壓垮。

  又有一面陰陽鏡折射黑白兩道光束,照穿了落魂陣的迷霧。

  這!

  失去連環大陣,他們在十二金仙面前如此不堪一擊嗎?

  金光聖母一顆芳心已是亂了,她急急催動各處銅鏡,大陣內金光漫漫,卻完全無法傷到楊戩分毫。

  這就是八九玄功嗎?

  金光聖母咬牙催動自身法力,她還抱著一絲奢望,想將楊戩困住,立刻去馳援其它大陣。

  忽然間,側旁傳來趙江的怒吼聲:

  「貧道的陣也破了!快走!不要戀戰!」

  地烈陣處,靈寶大法師祭起的寶劍蔓出萬丈劍芒,將那如蓮花般湧起的地火徑直斬斷!

  趙江身隕,地烈陣破。

  緊跟著。

  烈焰陣、紅水陣、紅砂陣!

  「快走!能走幾個是幾個!」

  「金光退!楊戩對你還沒殺意!」

  「貧道今日與你們同歸於盡!」

  金光聖母目中劃過少許茫然,於法台上後退半步,又立刻咬緊牙關,燃起元神、拼盡一切朝楊戩催動金光。

  楊戩微微皺眉,右手虛握、三尖兩刃槍隨金光環繞迅速凝成,向地面輕輕一頓。

  噹!

  大陣各處微微震顫。

  「哼!」楊戩鼻尖發出一聲輕哼,額頭豎眼突然睜開,一道暗金色光亮照向那一重重銅鏡。

  幾乎瞬間,各處銅鏡倒映出楊戩之神眼,也倒影出那暗金光芒爆發的瞬息。

  乒——

  嘩嘩幾聲,陣內數千銅鏡同時炸裂,一處處支撐銅鏡的木架、藏在地下的陣基,出現了蛛網般的裂痕,隨之徹底炸碎。

  金光陣,破。

  這就是廣成子選楊戩破此陣的主要因由。

  金光聖母低頭噴了口血,立刻握出一把利劍要對楊戩殺去,但面前人影晃動,一抹銀光亮起,數重殘影重疊!

  楊戩已是站在她面前,右手持槍、向前輕輕一推,濺起了少許血花。

  三尖兩刃槍刺破了金光聖母的肩頭,隨著楊戩收槍,又帶出一股血箭。

  玄力封禁金光元神,楊戩看了眼金光聖母,淡然道:

  「自行去封神台報到,只要心底甘願接受天道束縛,封神台可允肉身進駐,等同身死。」

  金光聖母眼底光芒一顫。

  這算什麼?

  憐憫嗎?

  「楊戩!你何不殺了我!」金光聖母低聲喊著。

  楊戩卻彷彿沒聽見一般,轉身朝來時的方向走去。

  金光陣外圍靈氣在迅速消散,顯露出各處情形,還有幾處大陣在大戰,其內的『天君』都已發現了楊戩饒過金光聖母之事。

  天絕陣中,秦完立刻喊道:「金光快走!去封神台!活著總比身死要強!」

  「讓小妹走!小妹走……」

  轟鳴聲中,天絕陣、風吼陣、寒冰陣幾乎同時坍塌。

  正此時!

  一道劍光亮起,對金光聖母當頭斬落,卻是絲毫不留情。

  楊戩眉頭微皺,腳尖輕點,身形宛若撕裂乾坤,做出向前舉槍輕刺的動作,槍尖掠過一重重灰綠光影,將斬向金光聖母的長劍擋飛。

  天絕陣方向,此刻帶著少許傷勢的文殊道人眉頭輕皺,淡然道:

  「楊戩師侄,這是何意?」

  「她是我的對手。」楊戩看向文殊道人,冷然道,「我已許諾讓她自縛去封神台,師伯莫要讓我失信。」

  文殊皺眉道:「誰允你擅自做主?這是殺我闡教仙的強敵!」

  「那十人不是各位師伯師叔讓他們來送死的嗎?」

  楊戩將三尖兩刃槍拄在身旁,英俊的面容略微揚起,神眼閉合,但自身卻有著淡淡的威嚴,身上的戰甲倒映著太陽星的光芒。

  「她是我手下敗將,自當由我處置。」

  「哼!那封神台是你說開就能開的?」

  「太白星君特許,楊戩有三次免殺之權,即允楊戩手下三個敗將肉身去封神台,金光聖母是其一,不可嗎?」

  文殊面露怒色,皺眉道:「清源妙道真君好大的官威。」

  「若說官威,你當稱我一聲元帥。」

  「楊戩!」文殊快步向前,指著楊戩罵道,「你莫要太過分!」

  楊戩低頭看了眼金光聖母,淡然道:「師伯若是覺得不妥,我這就押送她去封神台,若師伯執意出手。

  楊戩,願一戰奉陪。」

  「你!」

  「好了!莫要讓人笑話!」

  廣成子自側旁現身,皺眉道:「楊戩退下,此是大劫時,劫運也需生靈高手隕落來填平,你文殊師伯並非是為了洩憤,金光今日身死,明日咱們闡教就可少死一人。

  退下吧。」

  楊戩皺眉看向廣成子,淡然道:「大師伯,楊戩此前的話既說了,就沒有收回的道理。」

  「楊戩。」玉鼎真人嘆道,「回來吧。」

  楊戩下意識攥緊三尖兩刃槍,隨後緩緩呼了口氣,並非再多說什麼,轉身走向軍營方向。

  文殊冷哼一聲,此時自是下不來台,提劍走向金光聖母。

  金光聖母注視著楊戩的背影,有些費力地站起身來,對著楊戩做了個道揖,轉身面對文殊。

  哪怕仙力被封,猶自提起了手中短劍,腳步有些虛浮地踩空了下地面。

  「一切,都是為了我闡教少隕。」

  文殊冷冷地道一句,隔著數百丈遠祭起寶劍,劍指隨手一劃,劍光就要劃開金光聖母那雪白脖頸,血色就要浸染金光穿著的淺白短裙。

  金光緊緊抿著嘴,一言不發,目中已是死寂。

  兄長;

  公明師兄;

  金光之前,給你們多添麻煩了。

  「滾!」

  突如其來的輕喝,自身法力毫無徵兆地解禁,金光聖母愣愣地看著眼前停下的劍光,看著那只握住劍刃的蔥白纖手微微用力,那把劍直接被捏碎……

  叮鈴鈴的輕響聲劃過。

  一襲金紗緩緩飄落,十絕陣廢墟上憑空多了一道身著長裙的身影。

  她身後飄著淡淡的道韻,空中還有殘存的道韻,能描繪出她此前極快趕來的軌跡。

  長髮緩緩飄舞,修長身形傲然而立,一雙鳳目掃過文殊道人,後者卻下意識後退半步。

  凶威凌厲,威壓驚人。

  截教,金靈。

  「我本不想現身。」金靈聖母淡然道,「我此刻本也不便現身,但闡教各位,是否做的太過了。」

  言罷,金靈聖母扭頭看了眼金光師妹,眼底目光有些複雜。

  「師姐……」

  金光輕聲喊著,「您不是。」

  「我送你去封神台。」金靈聖母淡定地道了句,抬手就要去拉金光的胳膊。

  廣成子身影閃爍,出現在金靈面前百丈外。

  赤精子、文殊道人、普賢真人、慈航道人,立刻趕向廣成子身後。

  廣成子道:「道友既已現身,不如今日就切磋一二。」

  「就憑你們也想留我嗎?」

  金靈聖母嘴角微微一撇,將金光的胳膊鬆開,轉身、現出八臂法身,手持龍虎如意、四象塔、飛金劍,掐蓮花印、日月印、星辰印。

  接來日月星輝,驚動十萬里靈氣。

  她長髮飄舞,雙目被染成金色,便是廣成子與赤精子也感受到了似有若無的道境壓力。

  截教第一女仙,金靈聖母!

  「一戰。」

  廣成子雙眼微微瞇起,手托番天印,與金靈聖母身形同時消失,只留下了兩道殘影隨風消散。

  空中突有靈氣翻湧,層層雲霧被一股強橫的氣浪吹散,露出澄澈的天穹。

  兩道流光於空中急速對撞,番天大印橫壓空中,又被一隻玉如意的虛影直接撞翻!

  赤精子手持陰陽鏡,低聲道:「我去助師兄一臂之力!」

  言罷身形掠空而起,一黑一白兩道光束翻轉天穹,互相追逐碰撞的身影化作了三個……

  但不過少頃,赤精子與廣成子齊齊被壓制!

  兩道者聯手,兩件極品靈寶,番天印、陰陽鏡,竟被金靈聖母壓著亂打,毫無反手之力!

  文殊、普賢、慈航對視一眼,身形即刻衝去雲上,各自祭出法寶,於外圍牽扯金靈聖母注意力。

  金靈聖母低聲嘶吼,嗓音透出一股決然,大道威壓震懾不知多少仙凡!

  碧游宮,通天教主突然睜開雙眼,身形劃開乾坤直接衝了出去。

  碧游宮殿內,趙公明有些神不守舍,與多寶道人低聲言說幾句,就退去了大殿角落。

  他運轉著李長壽交給自己的口訣,一縷心神有些費力地挪去了羅浮洞的紙道人處,仙識散開,卻沒有看到自家夫人的身影。

  之前不是還在這?

  趙公明微微皺眉,道心莫名顫了幾下,立刻站起身來。

  「怎麼了?」多寶問了聲。

  趙公明目中劃過少許思量,笑道:「無事,我掛念金靈那邊,回羅浮洞看看,稍後再趕回來。」

  「多在金靈師妹身旁照顧吧。」多寶道人笑道,「咱們也都沒孕育過子嗣,也沒啥經驗,你可要細心點。」

  「行的。」趙公明笑了笑,身周出現二十四顆光點,化作流光遠遠飛走。

  多寶道人揉了揉自己疲倦的面容,對面前幾位師弟師妹道一聲:「再試試,看能不能打開雲鏡,咱們最起碼也要看清楚十絕陣此時的情形。」

  無當聖母道:「準提出手斬斷了那片乾坤與外界的聯繫,咱們怕是只能趕過去。」

  多寶嘆道:「秦完他們怕是已被破陣身隕,十二金仙可不好對付……唉,師尊說的不錯,外出就是劫難。」

  東海之上。

  趙公明緊緊皺眉,全然沒有之前那般淡定。

  準提之前現身,聖人道韻籠罩了岐山附近萬里之地;

  夫人不在洞府;

  十絕陣必然要被破……

  金光與自己曾有過一段不合適的歲月,雖什麼也沒發生,但依舊算是關係緊密。

  且夫人與自己此前提起過,還生過氣。

  突然,趙公明感受到乾坤道則傳來的輕輕震顫,而震顫的來源……

  趙公明雙目瞪圓。

  聖人道韻!兩股聖人道韻!

  自家師尊與二師伯的聖人道韻在對碰!

  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般?!

  趙公明心底泛起了不詳之感,身周二十四顆星辰光芒大作,身形比之前快了不知多少倍,朝著南贍部洲的岐山急趕。

  不要過去,千萬不要過去,那個提燈就是準提,聖人已經現身,十絕陣成了對截教仙的陷阱。

  『你還懷著身孕!』

  ……

  「金靈!放開他!你想如何!」

  岐山,高空中。

  闡教數位高手呈包夾之勢,將金靈聖母圍在空中。

  廣成子左肩帶著劍傷,赤精子胸口凹進去了一片區域,普賢與慈航也是各自帶傷。

  更遠處,闡教十二金仙與闡教眾仙面色頗為難看,一個個都在注視著被圍住的金靈聖母。

  此刻,文殊被飛金劍抵在脖頸,元神已被封禁,渾身被仙繩困縛,成了金靈聖母的『人質』,而金靈聖母此時雖並未帶傷,但氣息有些混亂,法力有些不繼。

  若非自己狀態受了影響,她也不會用這般方式。

  金靈聖母淡然道:「我饒過文殊性命,換我金光師妹性命,且送金光師妹去封神台,此事就算了斷,如何。」

  廣成子目中劃過幾分惱怒,但不斷顫抖的左臂,提醒著他眼前這個截教內門大弟子、截教女仙之首,是何等強橫。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廣成子看了眼還在軍營中站著的玉鼎真人,冷哼一聲:

  「善。」

  金靈聖母也不含糊,隨手將文殊扔向了闡教仙。

  廣成子打了個手勢,眾闡教仙雖面露不甘,卻也並未多說,各自朝著軍營落去。

  金靈聖母看向下方的金光,出聲道:「師妹,我送你。」

  嗓音多了幾分溫柔,也帶著難以掩去的疲倦。

  「師姐……」

  金光顫聲喊著,剛要駕雲飛上去,一股威壓毫無徵兆地突然降臨!

  金靈身形自雲頭一沉,立刻抬頭看向空中。

  那裡,一名老道提燈而立,目中帶著毫不掩蓋的殺意,一言不發,左手拍出一掌,壓向金靈!

  「西方教!」

  金靈牙縫中擠出一聲怒斥,卻是絲毫不懼,身形包裹著金光沖天而起。

  法身光芒大作,寶物對空中飛射。

  「米粒之輝。」

  提燈老道用淡定的嗓音如此說著,打出的掌影忽然由虛淡變得無比凝實,如山嶽、似天崩,蘊含無邊法力,似能橫壓一切生靈。

  數道寶光撞在這手掌掌心,卻將這大掌不斷抵住。

  提燈老道眉頭緊皺。

  他自是有各種鬥法的法門,但聖人出手,若非最簡單的招式,那未免太過瞧得起這些螻蟻。

  可此時,金靈聖母法身自下而上衝來,將那大手幾乎撞散……

  「金靈聖母,你可還要對貧道無禮?可是覺得貧道不能打殺了你?可笑!」

  提燈老道收起掌中寶燈,掌心現出七寶妙樹,對著金靈聖母輕輕一掃。

  七彩光芒如彩虹般充盈在天際,化作七道流光砸向金靈。

  金靈祭起的眾寶物,觸碰到這彩虹流光就被封靈性,正面抵禦連瞬息都無法阻攔。

  七道流光交錯、環繞,化作一顆彗星般,與金靈聖母高舉的八臂正面對碰。

  「噗——」

  金靈聖母低頭噴出大口鮮血,面容煞白,法身瞬間被封禁,身形被打的向下猛降,卻又不得不將所有能控制的法力護持在小腹周圍,自身硬抗。

  轟鳴聲中,金靈聖母砸在十絕陣中。

  大地上出現了一條條縱橫交錯的『道則顯影』,如同大地的脈絡,盡數攔下了金靈聖母的撞擊之力。

  這是天道在護持大地,以免生靈塗炭。

  「師姐!」

  金光大喊了聲,立刻朝金靈聖母飛撲,卻被金靈聖母抬起的左手攔下。

  金靈聖母微微吸了口氣,用手背擦乾嘴角鮮血,自大地的淺淺坑洞中慢慢站起身來,抬頭凝視著空中的老道。

  此時提燈老道已現出本體,手托七寶妙樹,靜靜盤坐在空中。

  聖人,準提。

  不等金靈開口說話,準提手中寶樹對金靈再次刷了下來。

  金靈聖母目中燃起金色火焰!

  「金靈,今日貧道就與你清算覆我西方山門之因果。」

  「來啊!」

  金靈聖母低喝一聲,長髮有些凌亂,但目光宛若殺神。

  金色火焰蓬勃而起!

  準提雙目半垂,手中七寶妙樹綻出金銀寶光,隨著準提輕輕刷動,炸出漫天星辰,對著方圓數十里大地轟砸而去。

  地面現出了紅藍交織的方格,大地脈絡再現,金靈聖母身形再次躍起。

  金光幾乎咬破了自己下唇,提劍欲要跟上去,卻發現此時自己身處聖人威壓之中,身形剛一動就跪伏在地。

  金色火焰被漫天流光炸回。

  哪怕有天道加持的大地,在金靈聖母身影正下方的三丈範圍內,也被打成了一堆碎屑細沙……

  待光芒過後,金靈聖母單膝跪在地上,左手拄著飛金劍,右手捂著自己小腹,目中是憤怒、是怒火,也是一種悲哀與痛苦。

  『孩子……當娘的孩子很倒霉吧。

  可娘就從來沒服氣過,就從來沒在怕過。

  娘對不住你們,可娘從沒後悔過。

  聖人又如何!

  聖人又如何!』

  金靈聖母渾身浴血,卻在輕顫中慢慢起身,目光依然凶狠,長劍滿是溝壑。

  「若我早生十元會,何來你們西方聖人道果!」

  準提似是被觸怒,手中寶樹光芒大作,道道流光對金靈聖母悍然砸落!

  金靈舉劍,自身法力爆湧開來!

  天地之外,某處滿是扭曲的乾坤之中,通天教主雙眼滿是血絲地看著面前的中年道者,手中劍影翻飛,卻被中年道者不斷擋回來。

  「師兄,就當我求你,讓我過去斬了準提!」

  元始天尊輕輕皺眉,只是搖頭,手中玉如意點出漫天青光,將通天教主劍影盡數攔下。

  通天教主自是知道兩者實力接近,若元始天尊不放行,他鬥數百年才可尋到勝算。

  此時正自金靈聖母要去抗準提最後一擊。

  準提揮動七寶妙樹,此時竟是毫無留情,目中已是有抹殺這般高手後的快意。

  「二哥!」

  通天教主瞠目欲裂,「金靈還有孕在身!她還有身孕!」

  元始天尊微微皺眉,目中劃過少許猶豫,閉目輕嘆,背後浮現出盤古幡的虛影。

  「事已至此,莫怪貧道心狠。」

  通天教主突然冷靜了下來,鼻翼輕輕跳動,長髮向後飄舞,青萍劍發出輕輕劍吟,誅仙四劍於身周盤旋旋轉,左手已並起劍指。

  他已不再多說,身形向前,目中無波無瀾,劍鋒卻似是要劃破這乾坤的囚禁。

  元始天尊面色無比凝重,盤古幡的虛影直接凝實,卻做防禦至寶來用,撐起了一道道開天道韻。

  乾坤之外!

  那一束七彩流光將金靈聖母的身形吞沒!

  金靈聖母身周法力迅速被耗盡,眼看就要粉身碎骨,小腹突然出現一藍一紫兩點星光。

  唰!

  兩道嬰孩的虛影出現在金靈聖母左右,他們同時抬頭看向準提,各自攥拳、咬牙,撐開兩層薄薄的光芒,卻在七彩流光中堅持了瞬息。

  天空突然變成了夜空,一紫一藍兩顆大星橫空,爆發出璀璨之極的光點。

  凌霄殿中,一直在看著這一幕的玉帝豁然起身。

  四御!

  四御之星!

  金靈聖母腹中孩兒是紫薇勾陳四御帝星!

  玉帝身形立刻就要衝向面前雲鏡,此時帝星護母,卻只能堅持一瞬,如何能擋得住聖人一擊!

  紫霄宮中,那魁梧老者已是皺眉並起劍指,立刻就要朝著下方點出。

  就在這一瞬息!

  比玉帝降下的天雷更迅,比道祖要點出的一指更疾。

  金靈聖母側旁乾坤突然裂開,一道身影從中竄了出來,隨之將乾坤裂縫拉上,讓身後追來的數名灰袍老道紛紛撲空。

  竄出的身影已是閃到了金靈聖母身前,背對準提,先是憑肉身截斷那七彩光柱,背後陰陽二氣迅速交織成了太極圖虛影,將這道光柱盡數吞下。

  「長庚……」

  金靈聖母輕喚一聲,身形無力地向後仰倒,卻被一股仙力包裹,溫柔地推到了側旁。

  來者抬頭看向雲上,太極圖張開,罩住方圓十里之地。

  他衣袍有些裂縫,氣息略微有些起伏,此刻抬頭凝視準提,目中流露出少許嘲諷。

  不是李長壽又是何人?

  李長壽扭頭看了眼金靈,又看了眼那金光,隨後看向了軍營中的楊戩和玉鼎。

  也沒多說什麼,只是輕輕一嘆。

  他理解金靈明知準提聖人在此地,還忍不住現身。

  金靈此前說的那幾句話,都是在說送金光去封神台,但闡教仙退了,西方教二聖人站出來了。

  這就是一些無法控制的變數吧。

  但楊戩是自己教出來的,他做了選擇,且這個選擇合情合理,自己就當去支持。

  「準提聖人。」李長壽淡然道,「今日到此為止吧。」

  準提目中滿是厲色,「李長庚,你在和誰說話?」

  「西方教二教主。」

  李長壽道:「金靈聖母懷中嬰孩乃是天庭注定的四御之星,為二階正神神命,你可是想與即將完全崛起的天庭作對?」

  準提沉默一陣,淡然道:「金光留下。」

  「金光已可入封神台。」李長壽看向準提,「楊戩乃天庭元帥,且被陛下看重,賜予了三次免殺之權。

  我作為封神主理人,今日當接金光回天庭。」

  「金靈、金光,你都要帶走?」

  「是又如何?」

  李長壽雙眼微微一瞇,目中卻是絲毫不讓。

  準提手中七寶妙樹略微舉起,李長壽肩頭已現出玄黃塔,一縷縷玄妙道韻在身周環繞。

  七寶妙樹劃落,一道七彩彩虹憑空凝成,如長鞭、似長槍,對李長壽橫壓而去!

  李長壽身前太極圖黑白光芒大作,塔爺的靈覺一陣狂罵。

  正面相抗!

  「準提你敢!」

  東方傳來一聲大喝,水藍色光芒染過了天邊。

  趙公明!

  還是怒不可遏的趙公明!

  「準提!你動她們試試!我趙公明今日與你不死不休!」

  二十四顆水藍色大星閃耀,趙公明身形翻轉,定海神珠震出無邊浪濤的巨響!

  似有無邊巨浪自東方鎮壓而來,朝準提橫壓!

  地面之上,李長壽頂著太極圖一躍而起,離地焰光旗護在金靈金光頭頂,卻只留下了一個透明的輪廓。

  準提聖人眉頭緊皺,手中七寶妙樹刷出道道寶光,著重要刷落趙公明的定海神珠。

  趙公明卻輕喝一聲,二十四顆定海神珠歸於體內,身形飛速暴漲,一巴掌拍向準提寶體!

  準提飛起一掌。

  李長壽隔著太極圖打出一拳,拳影捲起兩股黑白氣息正面攻向準提。

  準提的聖人法力此時彰顯無疑,七寶妙樹對拳影滑落。

  只見!

  趙公明攜定海神珠之威,與準提正面拳掌相對,乾坤劇烈震顫,如破碎的琉璃境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裂痕。

  終究是趙公明法力不如,身形倒飛、張嘴噴血,無盡波濤炸散,自身道韻也有些不穩。

  但下方,夾帶先天至寶太極圖之威的拳鋒,卻將七寶妙樹打飛,拳鋒直直打在準提寶體之上!

  李長壽那身形一閃,遁法之道發揮到極致,趁著乾坤一不注意,出現在了準提身後。

  乾坤尺,進三,斬!

  這太清弟子長袍飄舞,無鋒的乾坤尺劃破乾坤,將準提瞬間吞沒!

  側旁趙公明已強壓傷勢反殺而回,手中握住當年燃燈的那把乾坤尺,定海神珠之力傾注其上,兩套先天極品靈寶竟在共鳴,在不斷共振!

  其威,竟不在先天至寶之下!

  趙公明含怒出手,美髯染血、戰甲鼓脹,又是一條溝壑自他手中乾坤尺綻放,朝著陷入虛空裂縫的準提橫壓而下!

  這天地彷彿都在顫鳴!

  準提此時自是大怒,七彩寶光閃爍,背後寶輪閃耀出奪目亮光,竟將那虛空溝壑照亮。

  他,已是亮出自身絕技,渾身染上了一層偏黑的金光。

  丈六金身!

  天道之力掃過,天地裂縫瞬間閉合,準提已從坐姿化作站姿,身周光芒不斷閃耀!

  李長壽與趙公明眼神交匯,兩道身影突然一正一反,圍繞準提極速盤旋。

  準提打出漫天掌影,七寶妙樹綻出一束束流光。

  李長壽掌托太極圖,陰陽氣息左右擾動,包裹在趙公明身上。

  趙公明憑定海神珠之力,彷彿借來二十四大千世界之力道,此時又有定海神珠加持,與準提掌影相對竟暫時不弱下風!

  周軍大營。

  玉鼎真人目中燃燒起兩團火焰,與楊戩、哪吒幾乎同時向前踏出半步。

  一旁廣成子卻抬手將玉鼎攔了下來,低聲道:「西方教畢竟是我們盟友。」

  玉帝面色有些猶豫,楊戩冷哼一聲,提著三尖兩刃槍向前。

  哪吒嘴角一撇,淡然道:「大師伯,你挑盟友的眼光太差了。」

  但隨之,哪吒被太乙真人拉住。

  「師父!」

  「你有八九玄功嗎?」太乙真人罵了句,「逞什麼能,這是聖人!」

  楊戩輕輕吸了口氣,額頭神眼光芒閃耀,身形化作一抹金光掠天而起。

  「天庭戰將楊戩,參上!」

  然而,楊戩始終是實力差了些,八九玄功就算大成,若沒有更深的理解,也無法參與這般大戰。

  他只是向前湊了湊,就被準提一掌拍下雲端,砸在了金光聖母不遠處。

  但此時,就在楊戩沖天而起,準提分神的一瞬!

  李長壽找準機會,身形在空中數百次閃爍,右手劍指點在準提後腦,打的準提向前踉蹌兩步,低頭噴出一口聖人血!

  眾仙皆驚!

  準提更是大怒!

  趙公明欲要乘勢追擊,準提雙目染上金色,一拳砸在趙公明拳鋒上。

  就聽得卡卡幾聲,趙公明左臂竟寸寸斷裂!

  這猶不算完,高空之中突然有兩道亮光閃過,對趙公明橫砸而來。

  李長壽目中神光一閃,左手對準趙公明,向下用力一拽。

  趙公明身周乾坤凝固成一只方格,與地面附近的『方格』置換!

  乾坤置換!

  李長壽身影閃爍,托著太極圖、頂著玄黃塔,將準提後續攻勢穩穩攔下。

  高空中的兩道亮光砸落,卻是兩道光束,被太極圖勉強攔下,但李長壽也被直接壓回了地面附近。

  地面上,天道凝成的大地脈絡一層又一層,方圓百丈內的大地已是碎到不能再碎。

  李長壽輕輕吸了口氣,面色無比凝重。

  趙公明左臂空空蕩蕩,張口噴出一口鮮血,此刻竟已是身受重傷,勉強站起身,攔在金靈聖母身前,又被金靈聖母抬手扶助。

  空中,雲霧生成,凝成了百丈高的聖人法身。

  西方教,接引!

  「師弟,未免太難看了。」

  接引淡然道了句,準提道人面無表情地點點頭,散去金身、恢復長袍,盤坐在雲端,身周生出無邊雲霧,凝成了百丈高法身,與接引一左一右,坐在天穹。

  接引朗聲道:「今日只清算趙公明與金靈聖母,結我西方教弟子之因果,不傷天庭仙神。」

  李長壽眉頭緊皺。

  他,在阻止自己老師現身?

  「長庚師弟。」金靈聖母低聲道,「你走吧,我們夫婦擋他們,師尊應該是被二師伯擋下了。」

  趙公明苦笑了聲,看著金靈,顫聲道:「你衝動個什麼勁。」

  「我不服。」

  「沒事,沒事。」趙公明握住金靈手掌,「就是對不住咱們孩子,我陪你,怎麼都陪你。

  終究還是我老趙沒用。」

  金靈聖母眼圈一紅,差些沒有繃住。

  乾坤被聖人道韻鎖死,他們若妄動就會陷入更被動的局面,想在聖人面前逃遁,比接下聖人正面一擊的難度要大百倍。

  李長壽負手輕嘆,頭頂太極圖道韻再次濃郁了起來。

  接引法身打出一道流光,太極圖瞬間被壓下,但李長壽抬手硬頂,身形勉強不動。

  接引法身左掌下壓,太極圖再次被壓下,李長壽雙手擎天,渾身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身形猛的一沉。

  「哼,不成聖終究螻蟻。」

  準提冷笑了聲,法身打出一掌,壓向李長壽頭頂太極圖。

  兩聖之力……

  李長壽身形幾乎被瞬間打落,低頭噴出一口鮮血,身形搖搖欲墜。

  八九玄功!

  大道均衡!

  金靈聖母出聲喊道:「長庚快走,你擋不住他們!」

  李長壽猶自不動,深深吸了口氣,玄黃塔出現在自己腳下。

  無邊靈氣朝著他匯聚而來,但太極圖卻無法向上半寸。

  聖人掌影再落!

  接引準提齊齊出手!

  李長壽渾身冒出金光、血光、紫光,身形有一瞬被打的佝僂,卻在扛過之後,再次將太極圖撐起來。

  楊戩躺在血泊中,此時睜眼看著那道身影,目中燃燒著火焰,但近乎破碎的軀體卻完全無法動彈。

  玉鼎真人緊緊攥拳,但一旁文殊道人低聲說著,聖人不會殺李長庚。

  趙公明帶著哭腔呼喚著:

  「長庚你走啊,老哥拖累了你,老哥甘願入劫!你走行不行!」

  「接引!準提!你們來殺我!來殺我啊!」

  「我趙公明還不起你這份恩!你不如讓我死了!李長庚!李長壽!」

  李長壽雙手在輕輕震顫。

  接引道人突然開口:「金靈今日不必死,趙公明一命即可。」

  趙公明眼中燃起光亮,想將金靈聖母推開,卻被金靈聖母死死抱住右臂。

  一直被聖人道韻壓制的金光聖母,突然握住了手中的劍。

  為什麼,聖人就可以肆意定下旁人命途。

  為什麼,二師伯要幫西方教不幫我們。

  為什麼,我們道門就要互相廝殺……

  「一切因我而起,還請聖人老爺放過我師兄師姐!」

  金光聖母看向楊戩,突然捂嘴哭了出來,目中滿是痛苦。

  我如果早死一點就好了。

  我之過……

  我之過……

  「我之過。」

  李長壽豁然轉身,想伸手去救,此刻卻沒有半分餘力,身形更是被太極圖壓的在半空單膝跪下。

  他只見……

  金光聖母左手握著劍,劍刃劃過了脖頸,原本跪坐的嬌小身形向後仰倒,元神自破,脖頸鮮血流淌,身形在細沙堆上緩緩下沉。

  「啊,啊!」

  楊戩嗓尖顫抖著,只能無力地雙手砸地。

  他素不相識,卻出離了憤怒,雙目中的火焰點燃了身周血泊。

  她之過?

  李長壽目光有些凝滯。

  上方那浩瀚無邊的壓力再次撞來,他身形不斷顫動,卻突然站起身來。

  抬著頭,看向聖人,看向九天。

  接引和準提下意識停手,被李長壽此刻眼神看的有些皺眉。

  聖人感知中,竟有些忌憚。

  「她憑什麼說是她之過?

  回答我!

  她憑什麼!說是她之過!」

  李長壽質問著,嗓音顫抖地質問著。

  天地間一片寂靜。

  準提突然有了退意,但這退意又讓他有些惱怒,冷然注視著李長壽。

  李長壽突然自嘲的一笑,目中劃過幾分悲涼。

  他想不顧一切,想暴露底牌,想把用來對付天道的底牌拿出來,放在這裡,懟死眼前這兩個聖人。

  但他還保存著理智,甚至此刻已開始下意識計算,自己今日該如何才能幫趙公明全身而退。

  啪!

  李長壽突然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空明道心散掉,李長壽苦笑了聲,左手張開,對準趙公明。

  情緒均衡。

  一瞬,李長壽雙目瞪圓,咬緊牙關,頭髮一根根飄起,拳頭幾乎攥出鮮血。

  絕望、憤怒、悔恨、痛苦!

  趙公明承受的分給他一半,卻已是讓他想要不顧一切,想要拚死一搏。

  可!

  『聖人不可死。』

  『是啊,聖人不可死,六聖在平衡天道之力,死一個聖人天道就可徹底壓過生靈,被天道吞噬一個聖人,天道就會徹底失去制衡。』

  『所以最強聖也不會去抹殺最弱的聖,哪怕後者不斷去觸怒前者。』

  『所以聖人可以為所欲為。』

  『所以聖人可以將生靈看作螻蟻。』

  『所以聖人可以沒有底線,可以沒有原則,沒有任何條件,就決定其餘生靈的生死。』

  『這不是一樣的嗎?』

  『天道是為了維護天地安穩,所以天道可以禁錮生靈,所以天道可以鎮壓人族聖母,天道可以算計一切,撥弄一切。』

  『對生靈而言,沒有公平,沒有正義,沒有自由,沒有希望。』

  『聖人當真不可死嗎?』

  『六聖不是早已經無法制約天道了嗎?』

  『封神大劫結束,天庭徹底大興,天道也會借此完全壓制住六聖,不是嗎?』

  『或早或晚不是嗎!』

  『既然是這樣,既然是這樣!』

  『聖人為什麼不可死!』

  『我師父就是個濁仙,他什麼都沒做過,就因為名字叫齊源,就非要被金烏一口噴死!去成為齊國之源姜子牙!』

  『燧人氏為何要承受著無盡痛苦,也要在湖底凝視著天道!為什麼到最後拚死鎮壓天道意志,還要跟我一個後輩道歉!』

  『聖母為什麼要被釘在那片虛空中數個元會!為什麼已經連一句揭露天道的話都不敢再說!』

  『封神大劫為什麼就必須道門自相殘殺!』

  『金光為什麼就不能肉身去封神台!』

  『生靈為什麼要遵循天道給的劇本,憑什麼要去承受所謂的宿命!』

  『為什麼!又憑什麼!』

  『你們,憑什麼高高在上!就憑自己活的老,就憑你們是上古的贏家,就憑你們沒臉沒皮,就憑你們可以沒有人性!』

  『這樣的洪荒!

  這樣的天地!

  不要也罷!不存也罷!』

  「老師……老師!

  弟子還有三個後備之算!我還有另外三個最後拯救生靈的辦法!」

  李長壽突然仰頭高喊,看著蒼穹,死死盯著左側那聖人的法身,咬緊牙關。

  「我要殺聖!我要殺西方教二聖!

  一切後果我來背負!我來解決!我來承擔!

  但今天,我要殺聖!」

  噹——

  混沌鐘的聲響響徹九天,紫霄宮中的老道皺眉凝神。

  而在接引、準提兩尊巨大的法身頭頂,一張太極圖緩緩鋪開,籠罩乾坤,隔斷歲月,無窮無盡、無邊無際的威壓揮灑而下,讓準提與接引勃然變色。

  通天教主摁住了劍柄,有些失魂落魄地看向十絕陣殘墟中,那個渾身被金光包裹、慢慢站起身的身形。

  元始天尊閉上雙眼,此刻只是微微一嘆。

  天地息聲。

  九重天上有老道自雲中盤坐,枯瘦的面容上帶著幾分慈愛,微微睜開的雙目流露出幾分欣慰。

  「可。」

  太極圖突然變得凝實,籠罩住李長壽與趙公明頭頂,高空閃過少許亮光,混沌鐘懸浮在趙公明面前。

  李長壽祭起玄黃塔、握住乾坤尺,右手劃開乾坤,拽出小戮神槍。

  向前憑空踏出一步,道袍開裂,一股股氣息沖天而起,額頭已燃起三重火焰。

  燃元神之力。

  燃元神。

  燃玄體精血。

  刺耳且輕微的摩擦聲中,他身周腳下的乾坤如同琉璃鏡出現層層裂痕,光線在他身周扭曲,天地似乎要出現破洞。

  李長壽抬頭看向那兩道已收起笑意與猙獰的聖人法身,目中已只剩冷漠。

  「天道,護好你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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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22:10:1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零七章 今日起,洪荒只有五聖!

  天地間出現了連綿的方格;

  天道之力朝此地匯聚而來,凝成了無邊無際的『阻攔』,反覆加持著此地乾坤。

  先天至寶混沌鐘徑直將趙公明與金靈聖母籠罩了進去,開啟自身神通,後退一瞬,與防禦至寶離地焰光旗一同,將這對截教大弟子死死護住。

  李長壽一躍而起!

  若鷹擊蒼穹!

  高空之上,太清聖人此刻緊閉雙眼,枯瘦的左手高舉向上,方圓數十里內的乾坤成為了囚籠。

  聖人都逃不出的囚籠。

  而太清聖人右手下壓,掌心蘊含陰陽道韻。

  太極圖威能全開護持在李長壽身周!

  乾坤對李長壽再無半點阻力,反過來護持李長壽身形。

  西方教聖人已是勃然變色,接引與準提對視一眼,兩具法身立刻炸散!

  前者身形衝向高空,後者現出丈六金身對李長壽直撲而去。

  接引道人高呼一聲:「太清師兄,我等不想與你為敵,今日之事是我們做的不敞亮。」

  「閉嘴。」

  太清聖人有些費力地吐出這般字眼,而後身形輕輕一震,背後走出三道身影,盡皆是老道身形。

  一氣化三清!

  這三道身影同時出手,點出一指、打出一掌、甩出陰陽氣息。

  那接引道人身形瞬間被摁住,還想說話,卻被突然出現的攻勢徑直壓制,只能勉力抵抗。

  太清聖人並未多做什麼,只是將接引壓制在高空中,目光便落在了下方。

  徒弟說了要殺兩個,那就讓徒弟來做。

  若是氣不順,就容易道心鬱結。

  且看!

  李長壽與準提突然要對撞的一瞬,兩條大道自他們背後同時現行!

  準提之道,凝成一尊金色佛像,不死不滅、不破不立、亙古而存、永恆不毀,這就是聖人。

  但下一瞬,李長壽左手張開,背後的秤桿多了一只秤砣,輕輕閃耀起了少許光芒。

  一尊模糊的佛像出現在李長壽背後,準提自身道韻、氣息、力道、氣勢,瞬間弱了一截!

  李長壽卻突然提升了一截!

  均衡:道境!

  李長壽燃燒元神不只是為了強行加持八九玄功,為的就是這一瞬!

  聖人乃是混元無極大羅金仙,本質也是大羅金仙,但自身之道已經圓滿無極,想要均衡其道境無比困難。

  而李長壽今日敢說斬聖,就是因為自己留了這一手。

  他邁入大羅金仙境後,哪怕尚未觸碰到大羅的頂點,稱不上混元大羅,卻可在燃燒元神的前提下,拼生命本源,強行均衡第六聖的道境!

  聖人也有強弱!

  這就是最弱的一個!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而當兩道身影於高空對撞,就如同兩顆星辰的對沖,綻放出無邊光亮。

  下一瞬,此地眾仙駭然可見。

  被打飛的,是第六聖!

  李長壽身形原地頓住,此刻渾身氣血激盪,雙目都因充血滿是血絲,身周道韻轟然炸散又迅速凝聚。

  準提的丈六金身遠遠倒飛了出去,口中噴出一口鮮血,目中滿是不敢置信。

  聖人。

  時代變了。

  李長壽緊咬牙關強衝而起,強壓傷勢,抓緊一切機會!

  這種燃燒元神的狀態自是不能持續太久,若不能將準提盡快重傷,想殺聖人只是癡心妄想。

  準提目中劃過幾分狠戾,身形強行停頓,朝李長壽再次撲來!

  李長壽手中戮神槍點出無數黑芒,身形卻在黑芒之下瞬間消失不見。

  風遁!

  乾坤遁!

  【我的遁法無人可擋,但只有我逃命的時候這才是遁法!

  向前時,遁法亦可衝鋒!】

  慢,聖人的反應著實太慢!

  準提憑手臂擋下下方急射而來的黑芒,卻發現都是些虛晃的招式,全無多少力道。

  他猛然回頭,卻來不及做出任何應對,那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背後的道者,身著破爛長袍,雙手擎著黑色神槍,一槍砸落!

  準提額頭迸血,身形直接砸向大地!

  乾坤被一槍劈出了條深邃的裂縫,但天道之力迅速撲來,將裂縫迅速填補。

  李長壽輕輕吸了口氣,頭上腳下前衝而去,不給準提半點調整身位的機會。

  乘風!

  御空!

  遁之道,大成!

  那楊戩只見,準提道人身形懸浮在半空,那道黑影留下無邊殘影,從各個方位轟出一槍又一槍,將準提聖人打的渾身滿是凹陷的坑洞。

  最讓楊戩感覺驚心動魄的是,準提道人身形彷彿停滯了,就在半空中十丈方圓內被拋來拋去,絲毫找不到反手的契機。

  這就是……

  太白金星!

  楊戩眼中滿是狂熱,又滿是憤怒,身形想要衝上空中,卻完全找不到一絲一毫的切入點。

  遠處,周軍軍營中。

  闡教眾仙大半都有些茫然。

  他們眼前的乾坤被扭曲,那是太清聖人撐起的囚籠,此刻像是隔著一層水簾,只能勉強看到那邊的大戰。

  西方教大聖人被定在高空,他們其實沒覺得有什麼奇怪,很合理,理所當然。

  施展出一氣化三清的大師伯,有可能能單挑其他五聖。

  可此時,那西方教二聖人……

  他們知道均衡大道強橫,卻沒想到在這麼短的修行時間內,那太清弟子就能做到均衡第六聖道境的地步。

  他們也知李長庚此時被威能全開的太極圖護住,哪怕第六聖全力打出所有攻勢,也傷不到李長壽。

  但現在的狀況,卻是太極圖毫無作用。

  那太白金星當真不是魔祖轉世?

  此刻手持戮神槍、在天地間留下無數殘影,打的準提道人連反手之力都沒有。

  那文殊、普賢兩道人皺眉向前,但火光一閃,哪吒抱著火尖槍、踩著風火輪出現在了闡教眾仙之前。

  「大家不用過去。」小哪吒笑道,「我知道大家想去幫長安叔打壞人,但長安叔沒發話,咱們看著就行了。」

  玉鼎真人道:「既然我們闡教選擇不幫,那就當貫徹到底。」

  廣成子面色有些複雜,注視著李長壽的身影,一時間有些出神。

  赤精子低聲道:「殺聖……此時就算壓制住了聖人,如何才能殺聖?

  哪怕長庚師弟元神燃燒大半,恐怕都只能將聖人重創,無法滅殺聖人。」

  「是啊。」太乙真人緩緩嘆了口氣,難得沒有不正經一次,「不死不滅,天道之印,想殺聖就要有蓋過天道之力,談何容易。」

  「不必。」玉鼎真人凝視著李長壽留下的道道殘影,「長庚定有辦法。」

  闡教眾仙盡皆默然。

  正此時,東面有大片流光飛來,乾坤破開一口大洞,數十道身影一湧而出,錯愕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壽。

  雲霄面色一白,不顧一切就要衝上去,卻被太清聖人設下的壁壘阻攔。

  截教眾仙此時已是見了,人教大師伯、小師弟,正壓制著西方教一大一小兩隻聖人。

  諸多神通、諸多法寶,都已在今日登場。

  而他們,也無法向前幫上半點忙。

  「雲霄不必擔心。」多寶道人定聲道,「太極圖護著長庚,大師伯催發的太極圖,誰都破不了!」

  隨後,多寶道人瞇眼凝視著準提。

  若是自己此時能衝進去,祭起所有寶庫之寶,定能將他炸成重傷,說不定就有機會打破那所謂的不死不滅。

  然而,太清聖人沒有半點放行的意思。

  這場屠聖之戰,主角是李長壽,是……趙公明!

  ……

  「老哥,老哥,聽見我說話就點點頭。」

  混沌鐘內,李長壽嗓音響起,趙公明立刻用力點頭。

  「聽得到!聽得到!」

  混沌鐘內部飛出兩顆亮光,卻是兩顆九轉金丹,趙公明毫不客氣,將金丹抓過來,塞入了自己和金靈聖母口中。

  「穩住傷勢就可,我現在無法分心,也無法與你對答,你只需要聽我說,然後回答我行或者不行。」

  「老哥可以去死,做什麼都行!」

  「不,我們要殺聖人,你不用死。」

  李長壽的嗓音帶著幾分冰冷,語速稍快,但出現的頻率並不穩定。

  顯然,他此刻絕大多數心神,都在壓制準提聖人身上。

  李長壽道:

  「想要殺聖人並不是喊兩句就可做到的,聖人與天地本源相連,這就是聖人不死不滅的唯一原因。

  但此時不同於上古,上古六聖剛成聖時,是天道的基石,動他們就是動天道根基。

  現如今有了天庭,六聖已經無法制約天道,換而言之,他們也已成了或有或無的基石。

  聖人破滅亦不會影響到天地穩定,但聖人依然能憑藉與天地本源的連接,不死不滅。

  所以,我們需要達到與聖人同等或者無限接近的層次,與天地本源建立關聯,切斷聖人與天地本源的聯繫,如此,就可殺聖!

  老哥,聽明白了嗎?」

  趙公明狠狠地點頭,忙道:「行!」

  一旁金靈聖母扶助趙公明胳膊,殘存的法力化作靈力注入趙公明體內,而趙公明的左臂也在迅速恢復。

  隔了一陣,李長壽嗓音再次傳了進來:

  「老哥,我需要你與天地本源建立連接,我今後還有事要做,不能被天道困住。

  此前讓你參悟那麼久定海神珠與乾坤尺,你應該已經看到了一條路。

  把定海神珠化成大千世界的路。

  行還是不行。」

  「行!」趙公明定聲答應,隨之又道,「但不知如何下手。」

  「我教你,不用急。

  我先與你說清楚,我也要盡力將準提金身打碎。」

  李長壽沉默了一陣,隨後便道:

  「你做了此事之後,將會進入天道序列,與天道深度綁定,你和金靈師姐要去封神台中居住,不可干預封神大劫。

  不然會惹來道祖不滿,我們前功盡棄。

  你與金靈師姐就在封神台中養胎,等待大劫結束,今日你演化二十四顆定海神珠算是補全了天道,截教能得大氣運抵消掉一部分大劫之力。

  當然,天道也會更加圓滿,我以後要做的事也會有更大的困難,不過也沒事,我有後備計劃。

  進入天道序列,行還是不行?」

  趙公明眼眶一紅,哽咽道:「行!長庚……我們夫妻弄的這爛攤子……」

  「做兄弟的,不就是收拾爛攤子用的。」

  李長壽又陷入沉默,而在混沌鐘內部的頂端,一團紫色的火焰緩緩沉了下來,周遭包裹著一圈水藍色的光芒。

  李長壽道:

  「這是我的一個底牌,就是那一縷鴻蒙紫氣。

  本來我弄在了鯤鵬元神中,後來抹殺鯤鵬本性的時候,又暗中取了出來,封在鯤鵬的擬態元神中,帶回了洪荒。

  稍後直接將擬態元神,也就是這個水球吞下,會填補你的元神之力,讓你與天地本源建立關聯。

  機會就在一瞬間。

  在此之前,你要喊幾句話,算是給道祖的許諾。

  跟我讀……」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混沌鐘內,趙公明一字一句得李長壽指點,將那水球托住。

  少頃,李長壽的嗓音再次響起:

  「三……二……一。」

  噹——

  混沌鐘發出一聲鐘響,朝著側旁挪移半丈,將金靈聖母直接帶走。

  趙公明直愣愣地站在那,抬頭看向漫天殘影,瞳孔一縮,嘴邊帶著血沫高呼:

  「截教弟子趙公明!

  今日欲補全天道,補全天庭!今後與妻金靈入封神台!

  望師祖准許!」

  言罷,趙公明將手中那團藍紫交映的水球塞入口中,身形頓時被金光包裹,腳下猛然跺地,身形衝向天穹!

  二十四顆定海神珠自身周飛射而出,乾坤尺突然炸碎,化作二十四道流光注入定海神珠之中。

  趙公明懸停於接引道人之下,在接引注視下,身形湧出道道紫光,彷彿要炸開一般。

  雙手飛速掐起法訣,那二十四顆定海神珠劇烈顫抖,又在他背後排成一豎行!

  天地昭昭,盡非我有!

  天理昭昭,道撐蒼穹!

  周天易數,盡歸我有。

  諸天無盡,造化無窮!

  諸天!

  趙公明右手劍指豎在鼻前,左手死死抓著右手手腕,皮膚裂開一條條縫隙,其內湧出無盡紫色、金色、水藍色光芒!

  以身合道!

  諸天!

  「開!」

  嗡——

  趙公明身形爆出一層層光浪,身軀竟直接破碎,而隨著這二十四層波浪,背後二十四顆定海神珠突然隱去。

  二十四幅畫卷!

  二十四重天!

  隨光展開!

  天地間,突然多了二十四重與如今九重天相似的大千世界!層層疊疊,井然有序,仙山無盡,仙靈無算!

  這一瞬,天道之力突然提升了幾個檔次!

  這一瞬,紫霄宮中的老道露出滿意的微笑,卻又隨之微微皺眉,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失控。

  這一瞬!

  那準提預感到了強烈的危機,身周黑色、金色光芒大作,不顧一切燃燒自身法力也要將李長壽的攻勢暫時抵住。

  但李長壽身形絲毫不停,甚至收縮攻勢範圍,口中發出一聲聲低吼,將準提死死限制在方圓十丈之地!

  看!

  那二十四層天之上,趙公明身著血色染紅的長袍,低頭啐了一口血沫,渾身氣息鼓蕩,道境直線飆升!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鼻翼在微微晃動。

  此刻,抬手摁壓,二十四重天直面壓下!

  準提面色大變,身後現出菩提樹之影,這大樹好似無窮無盡一般,蘊含無邊生機,又藏了無數生靈的誦讀之聲。

  準提竟在菩提樹下轉身飛竄,可剛剛轉身,一桿長槍自側旁襲來。

  【我說,大道無高下,理應存均衡。】

  大道均衡!眾道平等!

  準提瞠目欲裂,剛要開口求饒,一桿黑槍自前方飛射而來,貫他前胸,釘入菩提樹的樹幹之上!

  這一槍!

  為楊家慘案!

  為天庭那些被你滅殺的仙神!

  為香火神國那些餓死的人族,為那些因你一念之私而隕的生靈!

  聖人無德,生靈伐之!

  天道失衡,自有平整!

  二十四諸天!

  震!

  一道衝擊波自南洲中部西北方向遠遠盪開,一瞬間蕩出五部洲之地,蕩出三千世界,蕩出洪荒,攪動起了混沌海!

  天空下起了血雨,但血雨還未落地,就被李長壽隨手一掌,拍飛了天空的烏雲。

  這聖隕,不值天慟。

  此為!

  長壽一怒欲屠聖,均衡大道斷聖心!

  公明合道演諸天,借力天地震準提!

  弒聖者!

  太白金星李長壽!

  龍虎玄壇,趙、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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