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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言歸正傳] 我師兄實在太穩健了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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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22:10:3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零八章 揚灰是一件很有儀式感事

  天空濛上了一層血紅色的煙霧。

  在十絕陣廢墟那狹小的區域內,地面被融成了一面銅鏡,護持大地的天道之力已暫時退去。

  菩提樹只剩光禿禿的樹幹,那以此為基的七寶妙樹也直接毀了,只剩下殘存靈力。

  樹幹上,戮神槍槍身有些彎曲,槍尖穿透了一塊破敗的腐肉,準提的屍身此時竟頗為恐怖,讓人一眼看去,就有一種厭惡感。

  生靈發自本心的厭惡。

  李長壽皺眉向前,額頭火光退卻,腳下一軟突然跌倒在地。

  本是站在樹幹頂端的趙公明,此刻連忙跳下樹來,朝李長壽跑了兩步,也是虛弱地踉蹌倒地。

  而後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坐一趴仰頭大笑。

  笑聲何其快意!

  笑聲何等豪邁!

  天地間似乎只剩這般笑聲迴盪。

  闡教一方大多面如死灰,畢竟他們的對手……

  屠聖了。

  截教一方卻是有不少女仙淚眼汪汪,有少許男仙攥拳亂揮,一個個有萬般豪情,卻不知該如何揮散!

  高空中,那接引道人渾身道韻劇烈顫抖,雙目卻像是失去焦點一般,注視著地面的那棵枯木。

  但他此時,面容上的錯愕更重,也沒什麼哀慟的表情。

  他只是在錯愕,聖人竟然真的可以死……

  六聖不死不滅的上古神話,今日起已是過往。

  天道・六聖的秩序基石,正式被天道・天庭所取代!

  他們,只不過是法力強橫些的『大能』,失去了那層最為神秘、高高在上的面紗。

  空中閃出少許亮光,元始天尊出現在闡教眾仙頭頂,面色如常凝視著準提的屍身。

  通天教主出現在了截教眾仙頭頂,此時禁不住仰頭大笑,收起青萍劍與誅仙四劍,身形在空中搖搖擺擺。

  太清聖人皺眉看了眼三師弟,通天教主笑聲戛然而止,立刻站直身體,低頭對太清聖人做了個道揖,口稱:

  「大師兄。」

  太清聖人緩緩點頭,緩聲道:「注意些。」

  「哎,行。」通天教主笑著答應一句,隨後將青萍劍佩戴在腰間,抱著胳膊看向準提屍身。

  二十四諸天此刻已化作二十四顆星辰虛影,等待著被趙公明送去天庭。

  李長壽和趙公明在菩提樹的屍骸前笑了一陣,李長壽最先恢復,抬手塞了兩顆九轉金丹,拉著趙公明起身。

  李長壽抬頭盯著空中的接引,問:「老哥,還有力氣沒?」

  「有!」

  趙公明精神大震,咬牙看著接引,「恁他!」

  「這個。」李長壽傳聲道,「小戮神槍被半毀了,我就算燃燒元神,也差一線均衡不到他,咱們可能……

  破不了他防。」

  趙公明瞬間收起凶相,滿是仇恨地凝視著接引,傳聲道:「那咋辦,你剛才氣勢洶洶說了要殺二聖。」

  「也可以解釋成,是西方教第二聖。」

  李長壽傳聲輕吟:「不急,咱們先嚇嚇他,準提不能白殺,恫嚇的效果要發揮到最大。」

  言說中,李長壽在袖中甩出一道青光,化作了一隻青毛大狗。

  諦聽。

  他此前發現金靈入劫,急忙就要趕來,只是被幾個灰袍老道攔住了去路,耽誤了些行程,諦聽也就被他收到袖中,帶來了此地。

  剛好,也可以給諦聽上一堂聲情並茂的講解課,讓牠在不該說話的時候閉上嘴。

  諦聽感受著周遭逸散的聖人道韻,也是著實懵了下。

  他剛才在李長壽袖中什麼也沒感覺到,就是感覺有點顛簸,怎麼自己被甩出來,就受到了一道道目光注視。

  旁邊樹……先天靈根菩提樹!

  樹上人。

  諦聽腿一軟,直接趴倒在地,表情無比豐富。

  第六聖雖然一直被詬病是最弱的聖人,而且之前被太清聖人削了兩頓,但這也不能夠就直接打殺了吧?

  這天地怎麼了?

  看樣子,還是『不服就躺』趙公明與星君大人聯手殺的?

  這咋回事嘛?

  星君大人釣彌勒沒釣到,扭頭就把彌勒師父宰了,以宣洩對彌勒不現身的不滿?

  主人在上,這誰受得了!

  然後諦聽就見,李長壽與趙公明兩道渾身帶血的身影,一邊換衣服一邊走到聖人屍身前,這兩個弒聖者還在那嘀咕……

  趙公明問:「這聖人屍身,能不能煉化出點好東西?」

  「也就跟準聖的屍身差不多。」李長壽道,「他的道已歸於道則之海,道韻也沒了,元神被二十四諸天之力蒸乾。

  聖人血是個好東西,不過感覺他的太斑駁了,煉丹有點用不上。」

  隨後,兩人又默契地抬頭看了眼接引道人。

  高空中,接引道人被太清聖人一氣化三清的化身所制,此刻並未掙扎,反而是閉上雙眼。

  他似乎很有自信,也並未著慌。

  最多也就是抖幾下。

  趙公明沉吟幾聲:「聖人……沒有儲物法寶嗎?」

  諦聽差點抓狂。

  這關注點是不是有點不對!

  「應該有吧。」李長壽抬手打出兩道仙力,那聖人屍身頓時化作兩半,幾樣廢掉的寶物滑落了出來,都是些已無法再用之物。

  李長壽滿臉惋惜,趙公明卻是眼前一亮,將這幾樣寶物用仙力包裹,轉身吆喝一聲:

  「聖人寶物殘片・準提聖人紀念版!有沒有師兄弟想要收藏?」

  截教仙人轟然應諾,一個個如果不是被擋在外面,八成是要衝上來搶奪一番。

  趙公明淡定一笑:「價高者得!」

  截教仙頓時興致更強了些。

  李長壽:……

  大概,這就是財神吧,財神。

  兩人蹲在屍身旁鼓搗一陣,很快就發現也沒什麼價值不菲的東西,頂多就是搞了點煉器寶材。

  「這屍體怎麼處置?」

  「當然是焚掉,留著研究聖人怎麼屍變嗎。」

  李長壽笑了笑,隨後就開始了一波……比較『復古』的操作。

  只見他袖中飛出一隻隻紙道人,這些紙道人翻著滾落在地上,迅速化成了一名名老道、老嫗。

  六名老道盤坐在聖人屍身旁,開始誦讀經文,讀的是道門《度人經》、道門《送魂經》、西方教《往生咒》等等。

  場面頓時變得熱鬧了起來。

  又有四名中年面容的紙道人,站在聖人屍身周遭四象之位,動作同步地拿起了四只音色各異的嗩吶,腮幫子一用力,奏出了一曲歡快高亢的曲調。

  再有紙道人化成幾名老嫗和女子,在旁哭哭啼啼,往火盆裡面燒著紙。

  李長壽掌心召出一團火焰。

  此火通體呈白灰色,剛一現身就將乾坤燒得微微扭曲,一股冰寒之感在此地眾生心底泛起。

  李長壽抬手輕輕一推,火焰附著在那本就破爛的屍身上,那屍身迅速乾癟了下去,但其內似乎有什麼東西支撐,燒了一陣也未能完全燒乾淨。

  趙公明剛想開口言說,去借師尊的誅仙四劍,李長壽右手輕輕一甩,指尖綻放出五道不同的真炎,落在那殘軀之上。

  少頃,聖人屍身化作了地面一層焦黑,以及兩塊碗大的金色圓球。

  李長壽輕吟幾聲,招來彎曲的小戮神槍,直接對著圓球砸了下去,這耐燒的圓球沒費多大力就被砸碎、碎成粉末。

  終於,等聖人屍身只剩下一團黑、灰摻雜的塵土,李長壽祭出了幾十顆攝魂珠,在旁邊晃了晃,這才完成最後一步。

  抬手、袖袍鼓出一縷微風,那灰燼隨風而起,在禿嚕皮的菩提樹下緩緩飄散。

  唉,舒坦了。

  李長壽閉上雙眼,感受著自己整個人在這一瞬出現的昇華。

  他等這次揚灰,等了太久太久。

  洪荒太需要這個聖人的灰燼,來填補一些生靈的怨恨!

  順便,大劫之力消退了四分之一。

  這要是能殺三個聖人,封神大劫都不用,生靈之力穩穩跌破『冰點』。

  可惜殺不得,也沒得殺。

  天庭、天道得了二十四諸天加固,稍後將九重天合併成三十三重天,大劫之力也能抵消掉一部分。

  如此一來,闡截兩教已不必非要一方全滅,滅一半就差不多夠填大劫的了。

  準提的鴻蒙紫氣去了何處?

  李長壽並未刻意找尋,剛剛二十四諸天震殺準提時,他仔細觀察了一陣。

  那鴻蒙紫氣已被大功德融成了聖人道果,像準提這般對功德依賴較大成聖的聖人,鴻蒙紫氣已是完全無法分離,隨準提一同蒸發、隕落。

  「諦聽。」李長壽道,「幫忙感受下,這菩提樹可有任何生靈波動。」

  諦聽趕緊點頭,又立刻搖頭,話也不敢說,只能迷迷糊糊地被動執行星君大人的命令,整隻獸都是懵的。

  李長壽溫聲道:

  「回去告訴你家主人,不是我不給他面子,之所以殺了他師叔,實在是他師叔太過分。

  我們人教奉行清靜無為,如果不是被逼到了底線,也不喜歡與人鬥法,我一個天庭文臣,也不喜好打打殺殺。

  希望,我與你主人還能一同喝茶論道,做知己好友吧。」

  諦聽差點都聽哭了。

  您都直接殺西方聖人了,就別搞他主人跟西方教的關係了!

  緊跟著,一團團真火被李長壽扔向菩提樹殘骸,他隨之駕雲,帶著趙公明朝空中而去。

  接引面如死灰,睜開雙眼,目光無比複雜地凝視著李長壽。

  一旁通天教主突然開口,這位聖人老爺朗聲道:

  「準提失德,殘害生靈,而今已伏誅,為貧道大師兄弟子長庚、貧道弟子趙公明所殺,接引道友,心中可有不服?」

  接引看向通天教主,苦笑了聲,嘆道:

  「洪荒而今無窮歲,終是作繭縛自身。

  貧道師弟為非聖所斬,自身法不如人、道不足聖,自無話可說。」

  通天教主道:「既如此,道友何不當著我們師兄弟三人的面,許下承諾,絕不報復此事?」

  接引默然,隨之便道:

  「若貧道報復今日之事,當為三清道友誅滅。」

  太清聖人看向李長壽,緩聲道:「殺……」

  李長壽心底一凜,不曾想老師殺心比他還重。

  雖然此時殺了接引,天道恐會成最大贏家,會嚴重影響到自己後續大盤計劃的走勢,但老師有令,自己做弟子不能不尊。

  看來,最後十幾張底牌也要露出一二!

  「嗎?」

  正要向前的李長壽急忙剎車,順勢做了個道揖,朗聲道:

  「老師,二師叔、三師叔,還有接引前輩。

  今日弟子殺聖人準提,實乃準提不分青紅皂白打殺生靈,目無天庭、目無天道、目無道門!

  準提失德,三界共知之,其仰仗自身法力高強,無數次出爾反爾,無數次踐踏聖人威信,如今更是讓聖人二字,在生靈之前貽笑大方,實乃罪不容恕!

  接引前輩雖對準提聖人多有縱容,然都是聖人之尊,也不好互相干涉,這一點弟子倒是理解接引前輩。

  至於,接引前輩是否會因師弟之死,找機會對弟子與公明老哥尋仇。」

  李長壽話語一頓,抬頭看向接引,笑道:

  「今日後,公明老哥補全天庭,為天庭重臣,也不會參與封神大劫。

  弟子自身,無懼。」

  「善。」

  太清聖人露出幾分微笑,三化身隨意撥弄,讓接引直面他這張枯瘦的面容。

  只是一個眼神,接引便明瞭太清的話語。

  很純粹的威脅。

  接引閉目不言,太清聖人收了一氣化三清的神通,隨手對李長壽輕輕一點,一枚玉符在李長壽掌心凝成、一段感悟在李長壽靈台翻湧。

  【神通:一氣化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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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明著傳法,其實也是對接引道人的威懾,且將這次李長壽與趙公明聯手弒聖的效果發揮到最大。

  待太清聖人收了法,接引低嘆了聲,身形化作雲霧消散。

  闡教一方,元始天尊對太清聖人道了句:「師兄,我也回去了。」

  太清聖人頷首示意,元始天尊袖袍一卷,將楊戩之外的眾闡教弟子盡皆帶走,身形轉眼消失無蹤。

  道道流光掠起,自是截教仙朝這邊湧來。

  李長壽略微皺眉,與趙公明對視一眼,後者立刻明白了什麼。

  噹~~

  混沌鐘飛到趙公明身側,金靈聖母身形自其中飛出。

  鐘聲再起,一縷灰色的波痕緩緩盪開,卻將截教眾仙攔在了百丈之外。

  趙公明拉了下此時依然面色蒼白的金靈聖母,度過去一縷縷靈力,夫妻二人對視一眼,對截教眾仙之後的通天教主跪伏了下去。

  通天背負雙手,仰頭看著空中。

  趙公明與金靈聖母同時叩首三次,金靈低頭不語,面容滿是愧疚,趙公明卻是嘿嘿一笑,朗聲道:

  「師尊!弟子和金靈過劫了!

  金靈腹中孩兒沒事,您過幾年就能抱上孫子!我們去封神台好好養身體!」

  言說中,趙公明眼圈一紅,又跪伏了下去。

  「弟子趙公明拜謝師恩!

  師尊自上古收弟子入門,傳道授法賜弟子無上靈寶,弟子終究不能行孝膝前,今後無法侍奉師尊左右。

  您總是說著自己不顯老,讓我們莫要師父師父的喊,師尊多霸氣這般話,今日弟子想喊一聲師父。

  師父,弟子趙公明拜上。

  弟子今後去封神台,已無法照應教內師弟師妹,無法再為師父分憂。

  弟子……」

  通天教主輕笑了聲,淡然道:「行了,去吧,你看金靈就不如你婆媽,有點男兒的樣子。」

  金靈卻是抬頭看向通天教主,這位一力戰了半個十二金仙的截教大能,此刻竟是哭的梨花帶雨,哽咽著:

  「弟子……不知該說、說什麼……」

  不少截教仙又哭又笑。

  雲霄向前,柔聲道:「兄長,前路珍重。」

  「嗯!」趙公明用力點點頭,對雲霄做了個道揖,「記得全聽長庚的,別給長庚添亂。

  還有你們兩個……誒,四妹呢?」

  瓊霄擦了擦眼角,小聲道:「看家呢。」

  「嗨!哈哈哈!」

  趙公明笑了兩聲,溫聲道,「大劫以後再聚,大劫以後再聚,能有三位義妹,我趙公明此生之福!

  當然,能與夫人結成道侶,是我趙公明此生之幸。」

  金靈輕嗔一聲,眾截教仙人一陣大笑。

  便是不知何時已消失不見的太清聖人,也在太清觀中也擠出了少許笑意。

  不過,太清聖人終究非同一般,他此時已將目光放去了天外玄都城。

  第一爐太清孕靈丹,在兜率宮已經出鍋了。

  大事,可期。

  十絕陣廢墟,楊戩站在那已經被封入大地之中的仙子屍身旁,輕輕一嘆。

  見有大批截教仙趕來此處,楊戩低頭做了個道揖,並未多做什麼,轉身離去。

  於是,半個時辰後。

  『我之過……是我之過……』

  封神台,某處邊緣的角落中,那名穿著短裙的少女抱著雙膝蜷縮在陰暗中,不斷傳出啜泣聲。

  『是我害了金靈師姐,是我拖累了大家入劫。』

  『我為什麼不去早點死了,為什麼……』

  「金光,金光師妹?」

  熟悉的嗓音自側旁響起,少女身體輕顫了下,抬頭看向呼喊聲的來源,瞳孔猛地一縮。

  趙師兄、金靈師姐、各位兄長……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們,我該早點……對不起……」

  趙公明卻是大笑幾聲:「哈哈哈,傻丫頭!

  過來捏捏為兄與你師姐,為兄與你師姐安然無恙,活著過來的!

  你當時心急自刎什麼,這不是逢凶化吉了?」

  秦完笑道:「小妹你快過來,咱們公明師兄與長庚師弟一起,剛殺了準提聖人!」

  十天君紛紛開口:

  「啥聖人,準提道人!」

  「那咱們還是很賺的嘛。」

  「對吧,也算間接為搞掉聖人,做了一點點情緒鋪墊。」

  「值了值了。」

  金靈聖母已是向前,將已被天道修補好道軀的金光攙扶了起來,溫柔地將她擁入懷中,慢慢撫慰。

  「師姐沒事,肉身來的,孩子也無恙。」

  「師姐!」

  金光再忍不住,在她懷中失聲痛哭了出來。

  趙公明與秦完對視一眼,各自露出幾分輕笑,待金光聖母哭的差不多,趙公明剛想說弄個地方喝茶聊天,柏鑒卻是匆匆跑來。

  「公明大人!公明大人!」

  趙公明背著手,不滿地道了句:「柏鑒元帥,你就不要亂喊大人了嘛!

  咱現在雖然在天道序列第十,但還沒正式職稱對不對,你這樣喊,容易讓人覺得我在這裡作威作福,那影響就很不好了嘛,對不對。

  嗯咳,怎麼了?」

  柏鑒忙道:「玉帝陛下與王母娘娘派人送來仙宴十桌,仙酒百壇,已送到了正前方的大殿中。」

  「走!」

  趙公明大手一揮:「把闡教來這的也都喊上!外面搞不了道門一家親,上天以後都是同殿為臣的好弟兄!

  今日不醉不歸!」

  帶壞天庭風氣,從封神台預備仙神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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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22:10:5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零九章 大劫破局路!

  封神台內歡聲笑語,李長壽在外靜靜站了一陣,就轉身回了中天門。

  老哥去喝酒了,接下來收拾殘局還是看他這個天庭普通權臣。

  放置二十四諸天其實不用他多管,只需要推著二十四諸天到天庭附近,天庭大陣就自行開解,將這二十四層空曠的天穹『吞』了下去。

  一段持續了幾個時辰的仙光亂墜精緻特效後,天庭更厚、更廣闊;

  以九重天闕為主體,每重天闕增加三層區域,最高的九重天依然不變,稱之為清淨天,為太清觀之所在。

  三十三天一出,天道已近乎完善,效果僅次於諸天正神歸位。

  此消彼長,天道已完全壓過了五聖,只要天道願意,此時已可將五聖中的四位制住,推天庭為三界唯一秩序基石。

  當然,李長壽的推斷中,鴻鈞道祖九成八的可能不會考慮太過激烈的手段。

  一切都可悄無聲息的改變,用最少的手段,獲得最大的收益。

  而今聖人之間已存在較深的矛盾,天道可操作的地方當真太多太多。

  至於李長壽自身……

  注視著第八重天各處變化,李長壽駕雲緩緩朝凌霄殿而去。

  此前還有諸多仙神會有意識地『湊巧路過』,過來寒暄幾句,打個招呼,在星君面前混個熟臉。

  在今日之前,太白金星這四個字,就代表著權勢、代表著權威,文臣的頂點。

  但今日開始……

  這就是現階段天庭最強戰力!

  弒聖者・天庭文臣・太清最喜歡的弟子・雲霄仙子指定夫婿・娥的師兄兄——李長庚!

  李長壽對此倒是沒什麼太大的感覺。

  殺了個聖人而已,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這不過是通往最後終點的必經之途。

  只是提前了許多,也讓天道提前擺脫了六聖體系的牽制。

  然後呢?

  天道或者說道祖能多做什麼?

  他們還不是繼續推動大劫,按照他們認定的劇本走下去,一步步把生靈的喧囂鎖在過往。

  前方雲霧瀰漫,天兵天將盡皆低頭行禮,目中敬畏更甚。

  李長壽負手駕雲,嘴角露出了少許微笑。

  不得不承認,他此前上頭,其實是借了公明老哥的情緒,自身的憤怒因為空明道心的壓制和化解,並未到臨界點。

  這種也算是他性格上的缺陷,李長壽早已知曉,且想到了這個辦法去克服。

  回顧老哥之事,其實一切都在自己佈局中。

  殺燃燈時有一層原因便是為了趙公明;

  取來燃燈的弱化版乾坤尺,就是為了給趙公明演化二十四周天。

  有時候,人總是會陷入一種思維局限,覺得向前邁出一步就要面對無比巨大的阻力;

  這個時候,其實不妨轉個身,這些阻力就成了推動力。

  趙公明與金靈之事,此時已算是告一段落。

  李長壽靜靜梳理著一路走來的這一條線,思考有什麼不足之處。

  最初時,李長壽覺得只要找到落寶銅錢,就能讓趙公明免於死劫,那時候的自己思考問題還到不了較深的層次,眼光有局限性。

  後來隨著自己對天道瞭解的逐步加深,李長壽開始發現,趙老哥近乎就是死局,完全無解的那種。

  首先,他人脈太廣,在截教中有義薄雲天之名。

  再有,就是這一縷清風與三朵仙雲的義結金蘭,且兄妹感情頗深,趙公明出事就代表著截教八大弟子的一半入劫。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就是趙公明的定海神珠,是補全天庭、補全天道的重要道具。

  很早之前,趙老哥頭頂就頂了個危字,在天地間來回逛蕩。

  李長壽想救趙老哥,一定程度上是為了避免三霄因此入劫,一定程度上,也是覺得老哥人不錯,身死上榜太不值得。

  所以,他幾乎是從燃燈手中奪來的落寶銅錢;

  所以,他算計燃燈手中的乾坤尺,並走後門將乾坤尺暗中給了趙公明。

  所以,李長壽早早準備好了那一縷鴻蒙紫氣,憑著這一縷鴻蒙紫氣竊取了天道諸多感悟之後,將這紫氣算是廢物利用,作為趙老哥合道的關鍵。

  這個過程中,自己有什麼變化?

  其實很簡單,對天道漸漸放棄了所有幻想。

  取走落寶銅錢、殺了燃燈老道,其實只是否定了一種『形式』,並沒有解決問題的本質。

  李長壽前幾年還在為此事困擾,尤其是當趙公明與金靈大婚,李長壽對此愁緒更重。

  趙公明在截教越重要,被天道當作導火索燒掉的危險性也就越大。

  那時,李長壽在草屋中思考了許久。

  推演出每一條路徑,最後都是死劫;

  向前走的每一步,都充滿了阻力。

  要考慮的東西實在太多,要在道祖設定的遊戲規則中,完成對道祖的極限翻盤,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條件。

  當時並沒有太多靈光一閃,而是按照他的規矩,在判斷所有正向的思路行不通後,切換進入了第二狀態。

  反其道而行之。

  棋盤上的太極圖,從左看還是右看,似乎是分別佔了陰與陽、黑與白,但兩者本質有何不同?

  黑白、陰陽不過人為定義,太極圖本質上只是在闡述一個道理:

  【陰陽互生互克,既可互相湮滅,也可衍生萬物。】

  道存於一,演於二,隱於三。

  那一瞬,李長壽豁然開朗,心底泛起了一個個念頭,這些念頭迅速成了一個計劃。

  自己此前下意識將天道擺在了自己對立面,處處想著不能給天道增益,可仔細想想,這般堅持毫無意義。

  就讓趙公明成全天道!

  就讓趙老哥成為天道序列靠前的存在,獲得一部分天道權限!

  就讓天道和道祖直接收益,借此換趙公明自身不死,自己與天道之間的勝算並不會受影響,反而會給天道埋下了一顆暗雷。

  李長壽當時就定下了這般方向,且並未制定詳細的計劃,只是準備了一些後備方案。

  真正不受控的,是楊戩饒了金光,金光被逼自刎。

  那一瞬,李長壽有了屠聖的衝動。

  【趙公明演化二十四諸天是計劃內之事,但殺準提之事,純粹是一場美麗的小意外。】

  李長壽輕笑了聲,隨即將這份喜悅揮散。

  重啟空明道心,保持賢者時刻,逐步分析此時的情形,以及準提之死對自己後續計劃的影響。

  踏入凌霄殿前,李長壽道心最深處,那面石碑被元神小人兒招了過來,劃掉了上面的『五』字,寫下了一個『七』。

  伐天勝算,七成。

  還不夠,遠遠不夠,甚至處於一個比較危險的位置。

  上輩子可沒少看七三開被翻的比賽。

  接下來的封神大劫,應當已經沒了原本的軌跡。

  稍後,自己就會以天庭權神的名義下令,徹查各路干預南洲凡俗王權變更的煉氣士。

  南洲商周之戰是封神大劫的舞台,這其實一直是傳言,也是默認的『潛規則』。

  天庭從未正面承認過,且天庭早有天規在前,煉氣士不可干涉凡俗。

  李長壽一直捏著這枚棋子沒用,此時剛好用來轉移天道注意力,平穩度過這段危險期。

  而他也只是下令徹查,並非會真的去查,又或是拿下誰誰誰,進退自如。

  「長庚!哈哈哈哈!快哉,快哉!」

  前方,高台上的白衣玉帝大笑幾聲,關閉了凌霄寶殿,對著李長壽就是一陣大笑。

  這準提,也算是『深得人心』。

  「哎,長庚,聖人打起來手感怎麼樣?」

  「還可以,就是有點硬,當時差點被蹦飛,需要處理好反震之力。」

  「哈哈哈哈!你最後扔出戮神槍,把準提釘在樹幹上的那一招,簡直太解氣了!」

  李長壽笑道:「陛下,我還是先說二十四重天對天庭的增益,以及每一重天的後續安排。」

  「那不重要!先說說,你是咋懟的準提。

  這準提!

  當真是給天庭出了一口惡氣!」

  李長壽:……

  也是沒繃住,李長壽輕笑了聲,被玉帝陛下拉著坐在台階上,開始講述起自己那段極其憤怒的『心路歷程』。

  天庭,分享你剛編的故事。

  ……

  玉虛宮中,三友小院。

  很難得,十二金仙盡數抵達此處,但一個個都是面色晦暗,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

  元始天尊坐在樹下的蒲團上,閉目凝神,似乎在醞釀一波怒火。

  這次十絕陣之事,闡教說不出是贏了還是輸了。

  他們確實破了十絕連環大陣,殺了十天君,趙公明與金靈聖母肉身進入封神台,接下來無法參與封神大劫。

  這點來看,確實算是贏了這一陣。

  但西方教與他們算是暗中的盟友,折了一條大腿,己方面對截教的優勢蕩然無存,這一點來看,他們純粹輸了。

  誰能想到,那位天庭權臣已有了弒聖的實力。

  這也藏的太深了。

  虛假的封神主理人:

  慈眉善目、白髮飄飄,拿著一把拂塵到處做和事佬,主要負責安撫上榜仙神的情緒,做一做仙神培訓工作。

  真正的封神主理人:

  長袍一開,誰都不愛!玄功護體,聖人下菜!

  現如今的天地,其實還是六聖。

  太清弟子李長壽的實力、影響力、威懾力,已完全取代了原本的某第六聖,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赤精子低聲道:「老師,弟子冒昧,想問長庚師弟修為如何,單憑均衡大道,竟就與第六聖正面抗衡,這未免太過匪夷所思。」

  元始天尊緩緩吐了口氣,淡然道:「為師也看不透。

  或者說,今日之前能看透,今日他動手,為師覺得看透之時,又發現此前不過是他給出的偽裝。

  依照他上次來小院中為師觀察,那時他做了四層在修為和道境上的偽裝,一層套著一層,底層猶自能被為師看到。

  今日,為師只看到了他三層偽裝。」

  闡教眾仙各自對視一眼,一臉無奈。

  元始天尊又道:「諸弟子莫要因此心懼,為師常言,修道修的是道心道境,並非是你爭強鬥狠的本事。

  若符天道之意,順自然之勢,自可安然無虞。

  聖人若肆意妄為,也是敗亡一途,故修身、修性、修道,無輕重之分,當並舉才是。」

  眾闡教弟子齊齊行禮,言說謹遵老師教誨。

  元始天尊擺擺手,淡然道:「回去修行吧,廣成與玉鼎留下。」

  廣成子與玉鼎真人站立不動,其餘眾仙緩步離了小院,回去的路上也是各自討論起了誅聖一戰。

  其中最得意的,當屬太乙真人。

  他,長庚密友。

  以後開團,底氣更增三成!

  太乙真人眼前一亮,看向一旁面如鍋底的文殊,一雙大手往袖子裡面一揣,駕雲湊了過去。

  「可惜了,啊可惜了,賠大了這次。」

  文殊皺眉道:「師兄這是何意?」

  「啊,沒事,就是突然有些感慨。」太乙真人緩聲輕嘆,言道:「為了逼死區區十天君之金光,最後鬧得第六聖丟了性命。

  這不算賠大了嗎?」

  「哼!」

  文殊冷哼一聲,甩身化作一道紅光飛射而去,轉眼消失不見。

  太乙真人瞇眼輕笑,剛想回玉虛大殿休息一陣,卻見黃龍心事重重,駕雲離了玉虛宮,朝中神洲而去。

  太乙歪了下頭,想想還是跟了上去。

  畢竟關係不錯,也大概知曉黃龍在鬱悶什麼,無非就是些寶物之事。

  與此同時,碧游宮中。

  多寶道人擺弄著自己此前高價弄回來的『紀念品』,越看越是歡喜,把側旁一眾男仙看的雙眼冒綠光。

  好東西啊,雖然都是些殘片。

  嘿,看看這紫金大盤子,原本應是紫金缽盂,說不定聖人喝過水。

  瞧瞧這幾只燒焦的小木珠,摸在手裡就有一種圓潤之感,總有一種忍不住去盤它們的衝動。

  還有這半邊的蒲團、燒焦的蓮台、只剩下劍柄的寶劍。

  聖人的寶庫,遠不如自己豐厚嘛。

  西方教兩聖人從遠古就在喊他們西方貧瘠、西方貧瘠,沒想到……還真的挺誠實。

  怪不得西方教弟子這麼拉跨,老師都沒幾件像樣的寶物!

  還好自己當年夠賊,道祖分寶到最後還剩下一些不成器的小玩意,輪到自己選的時候,自己靈機一動。

  『嘿嘿,師祖,我可不可以要這個分寶崖?這也是寶物吧?剛好缺儲物類的法寶。』

  曾記得,當時師祖臉都黑了,但還是給了自己。

  不然面子上過不去。

  一群男仙鼓起勇氣湊了上來,呵呵陪笑,言說:「大師兄,給我們把玩把玩?」

  「去去去!莫要添亂!貧道還沒把玩夠!」

  男仙悻悻而去。

  少頃,龜靈聖母帶著幾位仙子湊了過來,小聲問:「這個是什麼呀?」

  「啊,準提聖人的遺物,都是些好寶貝,就是現在不能用了。」多寶道人露出憨厚真誠的笑容,「來師妹,上上手,咱都感受感受。」

  眾男仙額頭頓時掛滿黑線。

  所以說,截教仙子多,那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咳!」

  高台上傳來一聲輕咳,眾多剛從南洲回返就被招來的弟子,抬頭看了眼,趕緊排好陣列,低頭做道揖行禮。

  「拜見師尊。」

  「嗯。」

  通天教主負手而立,注視著下方這數十名親自調教出來的弟子,淡然道:

  「封神大劫至此,我截教與闡教各有損傷。

  而今得益於公明以身補全天道不足,且長庚與公明聯手震死那失德之聖……這名諱以後就不必提了。

  大劫已非闡截必須你死我活,局勢也不必如之前那般緊張。

  為師宣佈三件事。

  第一事,今日起,南贍部洲之中,我截教弟子低調行事,加入商軍者盡心為商軍效力,莫要死戰,也不要太迂腐。

  第二事,各仙不必再局限於海外仙島,多去中神洲走走逛逛,若遇事、不要怕事,截教上下還是要團結一心。

  第三件事,自此時開始立斬仙台。

  截教之內但凡門人、弟子,若有心術不正者、業障深厚者,挑撥截教仙外出鬥法者,斬其肉身,令其魂魄投胎轉世。

  凡有願入封神台、或願為天庭效力者,可自行去天庭求見長庚。

  此時已非上古,天庭也非妖庭,加入天庭便可有幾成活命的機會,沒什麼好丟人的,但也要看天庭收還是不收。

  為師今後不再收徒,爾等千年之內不可收徒。

  就這樣。」

  通天教主擺擺手,身形隨風而去,截教眾仙各自低頭答應,一個個面露思索之色。

  師尊……

  積極起來了。

  ……

  天庭,小瓊峰上。

  李長壽自凌霄殿回返,就坐回了自己丹房前的搖椅,閉目歇息,輕輕呼了口氣。

  接下來還有什麼,能提升勝算的機會?

  有,而且就在前路。

  心底的那些選項各自被抹去,李長壽又在心底刻下了一行新的字眼。

  《關於闡截兩教教義的同源分析及存異方案》。

  他思路還是異常清晰,此時要努力的方向,也是跳出了之前思想桎梏後,重新勾畫的思路。

  道門降級為洪荒道教,守住最後氣運,人、闡、截教義同時存在,流派不同,山頭不同。

  此為,闡截合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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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章 遠古老龍魂

  「報——」

  一聲來自前殿的呼喚,讓正思索大事的李長壽略微皺眉。

  自己剛回小瓊峰,還沒來得及在師妹面前淡定地說句:『沒事,也就掀翻了個聖人。』

  怎得又有事情上門?

  心神劃過五天門,各處不見來客影。

  李長壽將目光落去太白宮殿前,見那傳令天將雙手端著玉符,正低頭等候,便派了一具【太白金星】紙道人,外出與那傳令天將相見。

  「星君大人!

  剛有一老道,將這玉符放在中天門,言說立刻遞到您面前,隨後就告辭離去。

  對方修為高深,我等不敢大意,立刻趕來送信!」

  「哦?」

  李長壽將玉符用仙力包裹,笑道:「將軍辛苦。」

  「末將不敢當!」

  天將定聲應著,拱手告辭而去;

  走的時候還做了個小幅度的揮拳手勢,似乎頗為興奮。

  李長壽端著玉符,確定其內沒有什麼機關算計之後,小心翼翼地朝內看了眼。

  沒有氣息、沒有道韻,顯然對方是刻意隱藏了自己身份,但在玉符內,又有一個特殊的印記,試圖讓自己知曉其身份。

  九瓣蓮花?

  不對,這應當是十品蓮台,少了一瓣。

  自己當初為哪吒之事準備後手時,曾與太乙真人一起搞了幾顆寶蓮的種子,為哪吒的蓮花寶身做準備。

  有備無患嘛。

  後來哪吒的悲劇順利化解,太乙真人那邊栽培的蓮花長到了九瓣,並未圓滿。

  此事,倒是僅有自己、太乙、玉鼎、楊戩少數幾人知曉,估計那老道應是太乙真人所化。

  為何不找紙道人聯繫,而是直接來天庭送信?

  這裡面,怕是有什麼問題。

  李長壽輕吟幾聲,讀完了其內簡單的內容。

  太乙師兄約自己去中神洲一處坊鎮相見,還定下了個接頭暗號。

  【好兄弟,一被子。】

  這不由讓李長壽嚴重懷疑,太乙真人對玉兔與靈珠子的兄弟情,存在深層次的誤解!

  或者說某種期盼。

  洪荒當師父的……完美通用八卦屬性!

  不過,這句話反倒比那朵蓮花的印記,更能證明太乙真人的身份。

  李長壽略作思索,覺得這位師兄應當是真有正事要找自己;就近調了一隻紙道人趕去了那坊鎮,本體卻沒半點挪窩的打算。

  真當聖人那麼好殺的嗎?

  這一戰,對自己的精氣神透支極大,沒有雲之腿枕,一時半會是起不來了。

  可惜,之前場合不合適。

  雲霄也隨著截教仙回去『開會』了,未能一同留下來說幾句道侶之間鼓勵的話語。

  因聖人隕落,生靈之力衰退,大劫之力也隨之減弱,李長壽其實已可光明正大,將雲霄、碧霄、瓊霄護下來。

  就是雲霄面薄,這般搞特殊化,她估計不會答應……

  且說李長壽紙道人到了那坊鎮,主動放出自身少許道韻,很快就聽到了一縷傳聲。

  「好兄弟。」

  李長壽緩聲道:「就蓋同一床被子。」

  引來街上不少仙人側目。

  接上暗號,他被太乙真人喊去了一處酒樓雅間,邁入了一層層結界。

  坊鎮內到處都在說聖人隕落之事。

  天上飛的人影、地上跑的仙士,逢人就說、奔走相告,言說第六聖被道門弟子斬殺,氛圍頗為喜慶。

  雅間中,李長壽與太乙真人對視一眼,兩個喬裝打扮後的老道端起酒杯,各自飲了一口。

  「怎麼回事?」

  李長壽低聲問著,「有什麼事不能傳信玉符內言說?」

  「不穩妥。」太乙真人目中流露出幾分掙扎,「此事頗為麻煩,尤其是在這大劫時,也不知會引發哪般後果。」

  李長壽笑道:「師兄何時學會賣關子了?

  這般猶猶豫豫、瞻前顧後,可不是師兄你那灑脫的性子。」

  「嘖。」太乙真人目中有亮光閃爍,低聲道,「庚,你覺得,我們闡教之中,是不是有些仙神不太對勁?」

  李長壽心底頓時有些恍然,這是要談有關文殊、普賢等明顯對西方教有所親善之事?

  其實李長壽早就有了答案,既西方教很久之前與闡教做了個暗中的交易,有幾個西方教弟子進入了玉虛宮中,拜了元始天尊為師。

  這應該是二師叔與西方教二聖做的某種交易,那燃燈應當也是其中一部分。

  具體如何,李長壽倒也搞不清。

  正當李長壽要以此接話,太乙真人又『嘖』了一聲,低聲道:

  「你覺不覺得,黃龍師兄有點問題。」

  李長壽:……

  「黃龍師兄?」

  整個闡教就他最老實!

  「不錯,黃龍,咱們就以黃來稱呼。」

  太乙真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後改做傳聲,說起了剛發生不久的一件小事。

  「我們回了玉虛宮,被喊去小院聽訓,老師其實也沒訓斥我們,還讓我們多修身養性、莫要虧了德行。

  等從玉虛宮出來,我見黃師兄面色鬱結,朝崑崙山之外而去,便想從後跟上去,找機會勸勸黃師兄。

  總是被擒拿、總是鬥法被壓制,這其實不是他的錯,他主要是缺了幾件趁手的法寶,下先手的意識不行,太心慈手軟……」

  當時,黃龍真人一路朝中神洲而行,卻並未回他洞府麻姑洞,而是去了一處隱秘的山谷。

  那山谷是天然的陣勢,其內迷霧層層疊疊,又藏有少許讓人心悸的氣息。

  太乙真人不敢多去探查,就在外面靜靜等著,等了不過半個時辰,黃龍就滿面春光地飛了出來,抑鬱之情一掃而空。

  「就宛若,突然間換了條龍。」

  太乙真人手指敲了敲桌面,低聲道:「此間定有隱情。」

  李長壽略作思索,便道:「這畢竟是黃師兄的私事,說不定……呵呵。」

  「貧道擔心,別是有什麼其他說法。」太乙真人低聲道,「你要說他麻姑洞中有位道侶,那在外金屋藏嬌也說得過去。

  可黃師兄本身對這方面就沒什麼興致,這麼多年都沒見他談論過哪個女仙。」

  李長壽道:「這般,咱們先去那暗中瞧瞧,亂猜總歸沒準兒,還容易誤會什麼。」

  「善。」太乙真人道,「稍後你我先後出城,於城外六百里的山林中相會。」

  李長壽答應一聲,與太乙真人先後離了雅間。

  於是,半日後。

  兩位年輕仙人在雲間大笑而來,落在了那山谷側旁的山崖上,自是李長壽與太乙真人偽裝的身形。

  太乙化作的青年道者大笑幾聲:

  「此地靈氣充沛,乃地脈交匯之所在,又難得沒有多少煉氣士之身影,妙地、妙地啊。」

  「師兄。」李長壽化作的少年提醒道,「這裡說不定是旁人居所,咱們不如先喊喊看。」

  「中!」

  太乙真人振了振衣袖,對著山谷之內朗聲道:

  「貧道杏星子,與師弟常長子路過此地,見寶地風景秀麗,想在此地落腳一二,不知此地可有道友居住?

  若有道友在此,還請提醒一二,免得稍後叨嘮了。」

  言說中,太乙真人故意露出自己『金仙』道韻,靜靜等了一陣。

  有一說一,太乙真人不穿紅衣,風騷程度直接減半,且並不會隨意開團。

  『嘴有自己的想法』、『貧道怎麼就管不住自己的嘴』這般說辭,其實也是一種嘲諷。

  山谷安安靜靜,方圓數千里只有一處靈獸較多的山頭。

  大劫至今,中神洲確實荒蕪了不少,此前仙人滿天飛的情形,此時已是不多見。

  「師弟,此地沒人。」太乙真人笑了聲,隨之駕雲帶李長壽向下而去。

  山谷中突然雲霧翻騰,前路被雲霧遮蔽,兩人瞬間失去方向感。

  但他們兩個是誰?

  乾元山太乙,玉虛宮十二金仙,一手嘴活強橫無匹,開團精準、落位奇妙,每次都能全身而退,實乃洪荒一流狠人。

  另一個自不必多說,紙道人這三個字,已代表了一切。

  不等李長壽指方向,太乙已是笑道:

  「這裡竟還有天然陣勢,妙啊!

  下面有人嗎?

  我師兄弟無意冒犯,只是想找個洞府落腳!」

  說話間,太乙真人駕雲進進退退、搖搖擺擺,巧妙過了迷陣,闖入了一片世外桃源。

  確實是世外桃源。

  此地依然是在山谷之中,但其內『容積』比外面看時大了數倍;天空澄澈淺藍,不見剛才迷霧蹤跡。

  谷底有一條清澈的小河,連接著山谷盡頭一處水潭,河邊便是茂密的叢林,其內靈鳥、靈獸數之不清。

  李長壽與太乙真人同時用仙識探查各處,兩人對視一眼,卻是毫無異狀。

  這裡就是一些靈秀的風景,沒有洞府、沒有煉氣士,甚至連妖獸都沒……

  微風吹來,一縷道韻隨風劃過,又讓太乙真人與李長壽心底,同時泛起了少許不安之感,彷彿藏著什麼危險。

  李長壽傳聲道:「我去左右探查,師兄稍等。」

  太乙緩緩點頭,李長壽袖中飛出數道流光,化作與他相差無幾的身形,朝四面八方飛掠而去。

  遁地、遁水、遁樹林,李長壽很快就將此地翻了個底朝天,卻是沒有發覺半點異常。

  倒是在一處河灘找到了幾塊脫落的龍鱗,其上氣息正是黃龍真人。

  李長壽正色道:「師兄,想來此地不過是黃師兄躲避之處,尋個清淨之地罷了。

  咱們未免有些大驚小怪。」

  太乙真人緩緩點頭,也是沒看出任何破綻。

  「應當是貧道多想了,先回吧。」

  李長壽道:「不如去找黃師兄直接問問,說不定會比咱們在這裡亂查更有收穫。」

  太乙真人點頭稱善,對此事也並未再多想,與李長壽一同結伴離去。

  路上時,太乙真人還面露慚色,不斷說著『草率了』這般話語。

  然而,當太乙真人與李長壽的一具紙道人離開後;一處河邊樹叢中,李長壽此前通過紙道人留下的紙道人,悄然顯露蹤跡。

  他藏身在一顆樹幹,凝視著前方不遠的河畔,目中流露出幾分思索。

  太乙師兄這次,還真是湊巧幫了大忙。

  若自己推斷不錯,此事關係重大,非但沒有任何好處,反倒有可能會觸及道祖痛點,不可將太乙師兄牽扯入內。

  此地,不只是存在一股龍族的氣息。

  他們感覺到的心悸,其實是來自於『本能』的心悸。

  略微思索,李長壽這具紙道人一動不動躲在樹幹中,心神挪回天庭,立刻發出去兩枚玉符。

  一枚去往了東海龍宮,一枚去往了崑崙山八寶洞。

  不過數日,洪荒五部洲之地的眾煉氣士,在討論第六聖被斬這件大事時,又開始說起了當日的幾件小事。

  有好事者做了個闡截兩教親傳弟子鬥法實力排行,很中肯的將黃龍真人排在了……倒數第五的位置。

  此事傳回玉虛宮和麻姑洞,本就心情有點鬱悶的黃龍真人,更覺抑鬱難明。

  正巧,太乙真人與玉鼎真人近日又請他赴宴,酒宴上明裡暗裡說些鼓勵他的話語,還特意說,想跟他交換幾件寶物。

  他黃龍能不明白,這兩位師弟的一片好心嗎?

  但這寶物能要嗎?

  當然能,就是不要面皮罷了。

  黃龍真人並未拿那幾樣寶物,酒宴過後就回了麻姑洞中。

  又過了兩日,夜黑風高時。

  黃龍真人藏形匿跡出了麻姑洞,尋到了距離麻姑洞稍遠的那處山谷,左右看了幾眼、靜靜等了一陣,方才進入了此地天然陣勢。

  他徑直到了河邊,路過那幾片此前脫落在此的龍鱗,剛想邁步走過,突然發現龍鱗中有一枚玉符靜靜躺著,還是他常用的款式、且沾染了他氣息、完全空白的傳信玉符。

  「啥時候落下的?」

  黃龍真人嘀咕了句,將玉符拿在手中,邁步走向面前水流。

  河水之下好似有扇門戶悄然開啟,但河水靜靜流淌、毫無異樣。

  黃龍真人邁步踏入其中,自身漸漸呈現半透明狀,一步步『淹沒』在了河流中央。

  河流之下果然暗藏玄機。

  這是一種極為高明的乾坤術法,如同芥子乾坤一般。

  但芥子乾坤無論外表再小,在原本乾坤中都有一定的『體積』存在。

  而此地的乾坤術法,卻是將一片乾坤完全依附在洪荒天地上,與洪荒天地不存在直接關聯,卻又存在非靈氣之外的聯繫。

  李長壽能想到的詞彙,只是『異次元空間』這般淺薄,且不合時宜。

  水下是一處構造極其複雜的洞府,洞府各處佈置著數不清的陣法,困陣、殺陣、迷陣、毒陣一應俱全。

  等閒大羅走錯了路,都要有些麻煩。

  這些陣法並非上古之後通用的陣法理念,其內有大量的『符箓』穿插,這是遠古法陣常用的手段。

  黃龍真人左拐右拐,輕車熟路地到了洞內最深處,找到了一間密室。

  推石門入內,密室中有一幅畫像、幾樣簡單的傢俱,畫像中有一條蒼龍沖天而起,那霸烈、強橫的氣息撲面而來。

  黃龍真人點了三柱清香,坐在畫像前的蒲團上,緩緩嘆了口氣。

  「唉……母親,我是不是特別沒用。」

  畫像上,那蒼龍的龍目輕輕閃爍光亮,其內的蒼龍竟緩緩飛了出來,化作一條三尺長老青龍,龍目之中閃爍著璀璨亮光。

  「孩子,你帶了朋友過來?」

  黃龍一怔,忙道:「母親,是我自己過來的,您的存在為天道不容,孩兒怎麼敢讓您暴露。」

  「咳。」黃龍袖中傳出一聲輕咳,一抹青光飛出,正是那枚傳信玉符。

  這傳信玉符輕輕一顫,化作了李長壽的身形,對著那條畫中之龍做了個道揖。

  「太清弟子、天庭太白金星李長庚,拜見龍母,冒昧造訪還請恕罪。

  黃龍師兄,得罪了。」

  「啊這!」

  黃龍連忙起身,瞪著李長壽說不出話來,半天才憋出一句:

  「師弟你咋尋來的?」

  李長壽簡單解釋了一番前因後果,又對黃龍做了個道揖,沉聲道:

  「師兄勿怪,我只是想找龍母前輩求證一件事,若直接與師兄說明,師兄定然不敢答應。」

  「這……這……」

  「孩子,你先退下吧。」

  那蒼龍緩聲道:「老朽不過殘魂一縷,在此地苟且偷安,想看一看洪荒今後何去何從。

  既是弒聖者來尋,老朽定當知無不言。」

  李長壽抿了抿嘴,感覺這稱謂……還真是夠中二。

  蒼龍問:「星君想問什麼?」

  李長壽道:「羅睺與道祖之戰,以及羅睺身隕之地。」

  這龍頓時沉默了下來,凝視著李長壽,許久不曾言語。

  「你想成為第二個魔祖?」

  「不瞞前輩,我沒興趣做失敗者。

  魔祖也好,當年盤古神身旁的土撥鼠也罷。」李長壽笑道,「我只是想去找一樣東西,這對我來說頗為重要。」

  「什麼?」

  「不便言說。」

  龍母道:「那我無法告知道友那在何處,道友可去四海龍宮查探。」

  李長壽道:「龍宮之中並無魔祖身隕之地的記載,似乎被人刻意抹去了,而當年參加過那一戰的,如今能尋到蛛絲馬跡的,似乎只有前輩您。

  這是東海龍王給的答案。」

  龍母微微皺眉,低聲道:「如今的龍族,已選擇站在了你這邊?」

  李長壽眉頭微微一皺,目中劃過少許思量,看向了黃龍真人。

  龍母頓時會意,「孩子,你且去外面等候。」

  黃龍不由得一陣瞪眼,但很快也就老老實實做了個道揖,轉身朝洞外而去。

  這?

  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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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22:12:0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一十一章 論道鴻鈞(中)

  不是。

  這玉符、長庚、魔祖、土撥鼠、盤古神……

  黃龍道人只感覺自己頭暈目眩,迷迷糊糊出了密室,逕直出了洞府,站在河流旁靜靜出神。

  快樂是怎麼消失的呢?

  自己這段時間來此地太過頻繁了嗎?

  母親跟長庚會不會起什麼衝突……長庚始終還是代表了天道的天庭權臣,自己母親此前在天罰中逃過一命,此時也只有殘魂。

  事情為啥突然就變這樣了。

  黃龍真人輕嘆了聲,突然感覺背後有什麼東西在靠近自己,下意識仙識一掃,渾身不由僵了一瞬。

  一名灰袍老道。

  看不清面容,看不清身形,只能感覺出對方氣息平和中正,似乎並非惡類。

  黃龍真人剛要轉身,口中已是傳出一聲:「道友……」

  那灰袍老道出手如風,一指點向黃龍真人背心,黃龍真人元神瞬間被封,身形搖搖晃晃向前倒去,軟倒在了草地上。

  那灰袍老道緩步向前,身形漸漸化作黃龍的模樣。

  但走了沒幾步,灰袍老道頓住了身形……

  他突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衝動,於是低頭看向了地上躺著的黃龍,嘴角露出了少許詭異的微笑。

  少頃;

  河灘再次恢復平靜,灰袍老道化作的黃龍,已是走入了河流、身形緩緩被水流吞沒。

  河邊叢林中,某棵大樹的樹杈下,黃龍真人被捆了一圈又一圈,掛在樹杈上,不斷打著轉兒,嘴角帶著幾分舒適且安然的微笑。

  離著這大樹不遠,某棵大樹的樹幹中,李長壽的紙道人默默看著這一幕,禁不住歪了下頭。

  這天道分身……

  還挺皮。

  那隱秘洞府的密室中,李長壽不動聲色站在那,與遠古時祖龍的伴侶之一靜靜對視。

  對方曾是遠古龍族屈指可數的高手,實力自是非同小可,當年打碎遠古洪荒也有她的一份『功勞』,李長壽自不會有半點不敬。

  但也不會太客氣。

  他來此地其實只是一場交易,為的是探聽出魔祖隕落之地,其後自會給龍族一場機緣。

  龍母絕非尋常生靈,且一直在暗中觀察洪荒天地,此時應當能做出選擇。

  「道友還未言說,你要去尋何物。」

  李長壽從袖中取出一只寶囊,在其中拿出了戮神槍。

  這戮神槍被二十四諸天震了一下,承受了同等能震死聖人的力道,也在第六聖被二十四諸天覆蓋與天地本源的關聯瞬間,蒸乾了第六聖的元神。

  此刻,這般神槍竟出現了明顯的彎曲弧度,其上的煞氣也消散了許多,威力大打折扣。

  李長壽道:「戮神槍殘片,以及魔祖的本源煞氣。」

  龍母眉頭皺起,那飄揚的龍鬚如水波般晃動,緩聲道:

  「只是為了魔祖殘存的那點力量?」

  「不然?」

  李長壽笑道:「除卻魔祖殘存煞氣,那魔祖還有什麼是我所需的?」

  言說中,李長壽左手前探,五指輕輕閉合,掌心的『空氣』出現了一條條裂縫,啪的一聲,坍塌成了小小的虛無黑球。

  李長壽手掌閉合,這黑球被直接『掐滅』。

  龍母目中多了幾分忌憚,像是低頭行了個禮,又道:「不愧是能弒聖的太清弟子,肉身之強,已到了這般地步。

  只是,你如何得的這般力量?」

  「通過天道。」李長壽淡然道,「找到了一點小竅門,不足稱道,其他人也無法效仿。

  現在可否說了?」

  言說中,李長壽對龍母輕輕眨了下眼,話語絲毫沒有受影響。

  「那魔祖葬身之地,到底是在何處。」

  龍母道:「你如果只是想尋魔祖的本源之力,可以去西牛賀洲最深處的地脈探尋,不必非要找尋魔祖屍身。」

  「魔祖還有屍身殘留?」李長壽當即捕捉到了重點。

  「不錯,那是道祖所不能毀掉之物。」龍母道,「發生於遠古最終打破洪荒的混戰,如今被描繪為——龍鳳大劫數個元會打破了洪荒。

  其實,真正的大戰只持續了數百年,不過是兩個陣營的對決。」

  李長壽問:「道與魔?」

  「不錯,道與魔,道祖與魔祖。

  但當時並沒有道這個字眼,也沒有魔這個字眼,唉……」

  龍母緩聲嘆了口氣:「應當說,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大道在對決。

  讓洪荒破碎,讓天道失衡的大戰,其實不過是道祖與魔祖的一場論道罷了。

  而魔祖,在這場論道中,敗給了道祖。」

  「母親。」

  密室之外,那『黃龍』出聲喊著,推開密室石門走了進來。

  李長壽立刻道:「師兄,你不宜聽這些,這些都是天道隱秘,聽的越多自身越危險。」

  『黃龍』笑道:「這有何不能聽的。」

  那龍母不動聲色的道了句:「此事不過過往之事,黃兒在此地留下便是。」

  『黃龍』緩緩點頭,很自然地走到了那畫像側旁,距離畫像不足半尺。

  此時,密室之中,一生靈、一古魂、一天道意志各懷心思,卻又在極力保持平和。

  李長壽突然想藉著這次機會,與天道交個底,告訴天道自己已知的少部分信息,從而讓天道不必覺得這部分信息是機密,從而牽連到其他生靈。

  有時候,想要摀住一個秘密往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但當這個秘密不再神秘,也就沒人去過多在意。】

  李長壽注視著龍母,言道:

  「這場論道,我其實早已知曉了,有位前輩留下了一艘方舟,其內有諸多典籍。

  這些典籍看似沒什麼,但有些段落,橫著讀和豎著讀、正向讀和反向讀,完全有不同的解釋。

  我是這麼理解當年魔祖與我師祖所選的不同路徑。」

  「哦?」

  龍母目中帶著幾分好奇,「你且說道祖所選路徑。

  你真是個有意思的生靈,當年那場隱藏在大戰之後的論道,知者不過數十,還都已隕落。

  我當真好奇,你瞭解到了哪般地步。」

  『黃龍』在旁背著手,為了尊重自己此時人設,問了句:「什麼論道。」

  李長壽笑道:「道祖與魔祖之辯……我說的簡單些。

  道祖當時論的道是這般,咳。

  過往非過往,今後非今後,道演天地之無窮無盡,今後之一切,皆由過往與道而定。

  師兄聽不懂嗎?那我說得再淺白一些。

  我師祖覺得,天地萬物盡在大道之中,若是掌握了洪荒的三千大道,瞭解一個生靈過往,就可推斷出這個生靈在洪荒之中,今後每個節點會做任何事。

  一切都是既定,一切都在因果之中,且可以被掌控。

  就好比你今日捕了一條魚,你覺得是你決定要不要去捕這條魚,然而你的這個決定,早已是根據你的性格、你的習慣、魚的出現、你心底泛起最初的擾動等等,一系列因素所注定。

  自我意識不過是一種錯覺,其實只是些本能和反本能交錯的思考。」

  『黃龍』緩緩點頭,言道:

  「這些,師祖於紫霄宮講道時都曾講到,魔祖羅睺的道呢?」

  「與之並不算完全相反,但有一點二者互相違背。

  羅睺覺得,道祖之道十分荒謬。」

  李長壽緩聲道:

  「道祖之道,是將自身寄托於天地大道之間,與大道互相關聯,強調道自身規律,而忽略生靈自身能動性。

  魔祖之道,卻是以本我吞噬一切,道、法、生靈,盡歸於他自身,他即是最強。

  我說幾句大逆不道的話語。

  道祖與魔祖,當年都在追求生靈的最高境界——全知全能。

  道祖的全知全能,是擁有推算一切之力,側重於全知,即獲得洪荒所有信息,通過構建一個思維網絡,達到推算一切、得知過去未來一切的效果。

  魔祖的全知全能,是將天地的力量集於自身,既獲得毀滅與創造之力,達到盤古神的境界,可以摧毀一切,也可以創造一切,側重於全能。

  當二者發生衝突,且兩者都是那個時代的最強者,都有踏出最後一步的可能,一場大戰不可避免。

  我其實也很好奇,祖龍和始鳳當年遵循的理念是什麼?

  他們都追隨過盤古神,遠古那場大戰,到底是支持道祖,還是支持魔祖。」

  龍母沉默不語。

  『黃龍』卻道:「父親支持了道祖,始鳳前輩支持了魔祖。」

  李長壽笑道:「那為何,得勝的一方還被填了海眼?」

  『黃龍』不由默然。

  「當年的一戰,沒有勝者。」

  龍母緩緩嘆了口氣,話語說不出的低沉。

  「那是一個時代的落幕,是盤古神意志最後的光芒。

  遠古時,生靈自由自在,先天生靈切合大道而生,三千大道並不只是三千道,而是數不清多少條大道,是天地規則,在世間都有先天生靈作為代表。

  那是生靈最後的光輝,天道尚只是一層薄薄的大陣包裹著天空與大地。

  而當那個時代走向最終點,所有生靈要麼迷醉在自身之欲,要麼都開始思考道的終極奧義。

  就如你所說,全知全能,混元無極聖人道。

  那才算是洪荒,而今這天地,不過是洪荒的殘軀,不過是遠古的殘骸,生靈輝煌了一時,最終葬下了一個大世。

  魔祖敗了,道祖也遭重創,天道崛起,龍族成了第一批承受天罰的生靈。

  現如今,已沒了多餘記載,只有幾位那個時代最強者的印記,還在天地間流傳。

  道祖、魔祖、祖龍、始鳳、麒麟……

  老朽已無半點法力,只是想去看個結果,想去等待當年那場論道的結果,到底會不會如同道祖所說,天地終歸於靜寂。

  多想看看……」

  一旁『黃龍』緩緩點頭,道:「母親,您不必太擔心。」

  「所以說。」李長壽笑道,「魔祖屍身在何處?我需好好鍛鑄下這把神槍。」

  「九污泉。」龍母嘆道,「生靈無法觸及之地。」

  李長壽微微皺眉,與龍母目光對視了一陣,方才苦笑了聲:「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去西牛賀洲地底採集煞氣。」

  那『黃龍』緩緩點頭,也道:「不如我幫師弟一程。」

  「不用。」李長壽笑道,「師兄還是不要捲入這些事中來,我與師祖現在走在不同的路上。

  雖然我是師祖的粉絲,但終歸是理念不同。」

  「理念不同?」

  『黃龍』笑道:「師弟是如何看待師祖與魔祖之論的?」

  李長壽心底暗笑,這『粉絲』二字如此輕易就接受了,還說跟浪前輩的記憶沒關係?

  「哪有什麼全知全能。」李長壽笑道,「他們都走錯了路,忽略了一個關鍵的因素。

  邊界。

  全知的邊界,在於你就是無法掌握所有信息。

  好比天道,天道就永遠不可能完美,哪怕可以通過一個時代遁去的一離開洪荒,達到近乎全知的狀態,但總歸有破綻,總歸有變數,這是最底層的大道所決定的。

  全能的邊界,在於你無法脫離最基本的大道,改變這些大道就是自我否定,歲月刻度失去意義後,向前一步就是自我毀滅。

  所以說,理想條件下的理論,終究只能是理論。

  實踐,才是驗證真理的唯一標準。」

  『黃龍』怔了下,喃喃自語:「實踐,才是驗證真理……」

  李長壽負手輕嘆,言道:

  「看現在的狀況,師祖是鐵了心要一試了,我自會在合適的時機離開。

  我這個『遁去的一』只要遁去了,師祖才有可能感受到邊界的存在,或許到時候會放棄追尋所謂的全知全能吧。

  我突然有些明白,為何盤古神在開天後選擇身隕。

  為何那麼多先天神魔,會選擇與盤古神死磕,也不願在混沌海中讓出一片小小的地界,被開闢出一方天地。

  多謝前輩指點,保重。」

  話語落下,李長壽隨手畫了個圓,太極圖緩緩顯露,一黑一白太極雙魚互相追逐,而後化作了一團灰色,開啟了一扇門戶。

  李長壽剛要邁步離開,突然扭頭看向了『黃龍』,笑道:

  「有個很有意思的設想,師兄不妨考慮下。

  混沌海是怎麼來的?

  混沌海的狀態,像不像是曾經有個追尋到了大道終途的生靈,為了達到全知全能走向了自我毀滅。

  從而道則破碎、法則不顯,無邊能量歸於最原初、最初始的無屬性狀態,也就是混沌狀態。」

  言罷,李長壽邁入乾坤門戶中,前方是一片雲海,似是天庭。

  待門戶緩緩閉合,『黃龍』緊緊皺眉,扭頭看向了一旁的畫像,龍母殘魂已是歸於畫像之中。

  「哼!」

  ……

  「誒?貧道這是?」

  河邊樹叢中,黃龍道人睜開雙眼就發現自己被捆起來吊在樹上,捆住自己的仙繩威力還不小,一時竟無法掙脫。

  不過……

  這手法,這束縛力,這種難以言喻的被約束之感,這種彷彿被人關懷的緊縛。

  「誒嘿……」

  某老道老臉一紅,瞇眼輕輕嘆了口氣,在空中緩緩轉了半圈。

  躲藏在不遠處樹幹中的李長壽紙道人,默默抬手戳了下自己雙眼。

  不多時,黃龍真人想起了情況有些不對,自己看到了個灰袍老道,對方輕鬆制住了自己,後面不知去幹了啥事。

  急忙掙開仙繩,黃龍真人匆匆遁入河流之中。

  李長壽在旁靜靜等著,他也在等一個結果。

  龍母殘魂是生還是死。

  這雖然不重要,但李長壽此刻……迫切想知道結果。

  半個時辰後,黃龍真人背著雙手,哼著小調,自河流中飄然而出,駕雲飛向山谷之外,目中滿是安然。

  李長壽挑了挑眉,不自覺笑了笑,將樹幹中的紙道人悄然溶解。

  倒也算,不出自己所料。

  九污泉……

  已經回了天庭的本體,再次躺在了丹房前的躺椅上,彷彿此前一直沒動彈過。

  九污泉非生靈可觸及,也是生靈尋不到之地。

  魔祖的屍身被鎮壓在九污泉,或者說引發了九污泉,倒也算一種合理的解釋。

  龍母有沒有可能說謊?

  準確來說,是這龍母為什麼要告訴自己真話?

  對方本來就是道祖的支持者,那裡很有可能就是道祖的一枚暗棋。

  李長壽說給『黃龍』的話,其實就是說給道祖聽的,讓道祖不必為了隱瞞什麼秘密,而殺害無辜之人。

  最後說的那個假設,李長壽自是有所保留,最後一段話他沒點出來。

  若是真點出來,此刻怕是就要被趕去混沌海,或是被道祖一巴掌拍死了。

  那段話是……

  【我記得自己曾在一位土撥鼠前輩的眼中看到,當年混沌海開天闢地大戰時,鴻鈞曾現身,被盤古神饒了一命。

  混沌海的規則,哪怕是盤古神,都是多真靈與大道共振誕生的生靈,實力強弱在於能吸引多少真靈匯聚,這也是盤古神大戰三千神魔卻越戰越強的根本原因。

  而鴻鈞,是單個真靈與大道共振後誕生的生靈,且擁有不錯的實力,被盤古神稱之為:

  『理想中的單真靈生命形式。』】

  細思,恐極。

  李長壽抬手打了個哈欠,調整了下躺著的姿勢,靜靜等遠處小仙子飛過來。

  還是靈娥舒坦,啥都不用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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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22:12:2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一十二章 以蚊算金蓮

  『師兄之前幹啥去了,怎麼這麼累的感覺,都沒跟人家說幾句話。』

  前往棋牌室的小路上,靈娥抱著空了的玉質托盤,駕雲貼地飛行,略微鼓起的嘴角帶著少許不滿。

  棋牌室中,熊伶俐正跟混沌鐘大姐頭『模擬仙生』,側旁還擺著大批二人可遊玩的物件。

  靈娥剛湊近,鐘靈就嗤的一笑。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師兄要休息,唉……」

  靈娥輕輕嘆了口氣,這才想起收起托盤,意興闌珊地坐在矮桌旁,兩隻小手揣在矮桌的桌簾下,小臉貼在了矮桌那暖玉做就的桌面上。

  叮~您的兄值餘額已不足。

  鐘靈笑了笑,搖著手中的木盒,淡然道:「不是讓你主動點,幫你師兄沐浴洗個澡什麼的。

  你呀,連哄男人都不會。」

  「哼!」

  靈娥翻著白眼,甩頭看向了另一方,精心梳理的髮髻輕輕抖動。

  「我跟師兄才不像是你想的那樣。」

  鐘靈頓時笑瞇了眼,一旁熊伶俐做了個小鬼臉,一幅自己很懂的模樣。

  鐘靈道:「娥,你師兄確實該疲累,畢竟之前那次出去是去跟聖人較量,此前出去倒是不知道是做什麼。」

  「聖人?」靈娥頓時緊張了起來。

  「被你師兄和趙公明聯手殺了。」

  靈娥瞬間鬆了口氣,又蔫蔫地趴在矮桌上。

  今日之娥,完全打不起精神。

  「怎麼是這反應?」鐘靈滿是不解,「雖然我口吻很平淡,但這可是洪荒大事!六聖成五聖啦!」

  靈娥:「哇,好厲害……其實師兄沒事就好。」

  鐘靈氣的翻了個白眼,「你真該多出去逛逛,天天就知道師兄師兄,以後日子還長,你不覺得單調了嗎?」

  「嘿嘿嘿。」

  靈娥瞇眼輕笑著,突然想到了什麼,瞪著鐘靈:「可是鐘姐,師兄不是發過誓不用你嗎?為啥你跟著出去了?」

  「他沒用我呀。」混沌鐘鐘靈哼道,「我是自己過去的,半點你師兄的法力都沒沾。

  看西方教聖人不順眼,就想著跟他們作對怎麼了?

  咱看趙公明和金靈順眼,就想在他們頭頂偶然停幾下,幫忙擋一擋攻勢、傳一傳火,天道又能奈我何?

  嗯哼?」

  靈娥:……

  師兄關於天道誓言的各種附加條款,果然是深謀遠慮,相當有必要。

  嗯,大婚誓言也該起草了,整他個三萬字!

  「不過。」鐘靈表情變得肅穆了些,「稍後你不要亂走,就在小瓊峰上,我帶你逃命的時候方便點。

  如今天地間,五聖徹底失去了對天道的制約,雖然你師兄有點誰都看不懂的底牌,但終究是抗不過天道的。

  天道對他只是有所忌憚,並非畏懼。」

  靈娥立刻正經了起來,捏著小下巴思索一陣,輕聲道:「其實我有個問題一直沒想明白,天道不是可以無窮推演嗎?

  為什麼任由師兄修行到了這般地步,從沒壓制過師兄,或者提前給師兄安排些災禍?」

  「這個我怎麼知道?」

  鐘靈仔細想了想,又仔細想了想,瞧了眼丹房方向。

  「這事我還真調查過,在小瓊峰的時候,抽空向前看了看,我就發現……

  你師兄他門都不出!

  他能有個毛線災禍!

  天道啥都不問,直接劈最強聖人的小弟子嗎?

  現在我都快分不清哪個是他本體,哪個是他紙道人,這要是哪天他突然掀桌子,喊個小瓊峰變身,我一點都不驚訝。」

  靈娥妙目圓瞪:「鐘姐你這都能看到?師兄最後一次改造小瓊峰的時候,明明是遮蔽天機的!」

  「嗯?」鐘靈頭一歪。

  靈娥秀眉一皺,感覺自己好像多說了點什麼,心虛地把額頭抵在桌面上,假裝睡了過去。

  丹房前,李長壽嘴角露出幾分輕笑,並未多聽那邊女仙和女寶物的打鬧。

  他此時什麼也不願多想,只是盡可能地發散著自己的思維,讓自己沉浸在這片天地間,感受著大道與大道的交相輝映。

  嘴邊哼起了少許輕快的曲調,李長壽試圖讓自己放鬆下來,不要太過緊張。

  勞逸結合嘛。

  雖然正一步步逼近生死存亡的關頭,但自己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此時那七成指的是勝算,並非活命的概率。

  若非後者先抵達了九成八,李長壽也不會去多考慮伐天之事。

  無論想做成什麼事,首先要保證自己活著,這才是穩教的精髓。

  ……

  嗡——

  一縷蚊聲飄過那少了大半峰頭的靈山,在半山腰一處蒙著層層光亮的洞府前,文淨現出身形。

  看此時的文淨道人,身上的紅裙摻雜了金縷絲,原本就頗為美艷的臉蛋,此時因額頭那金色的點絳,更增幾分聖潔之意。

  她抬手輕輕晃著薄薄的寬袖,洞府前,那兩名化作人形的鴻蒙凶獸立刻向前行禮。

  「大統領,您回來……」

  「喊什麼大統領!要稱第一副教主!」

  文淨輕輕皺眉,瞧了眼這兩道身影,輕哼一聲,緩步入內。

  「交代給你們的事,都做成了?」

  「成了,成了。」這兩名凶獸高手恭敬地答著,左邊臉上寫著巴結,右邊臉上寫著阿諛。

  文淨點頭,淡然道:

  「回自己洞府修行吧,這功勞我自給你們記上。

  切記,如今咱們西方教正是蟄伏之時,除卻我交給你們之事,莫要多做、莫要多傷半個凡人。

  只待時機到了,咱們西方教自有崛起之機。」

  兩凶獸動作整齊地拱手抱拳,齊聲道:「天道輪迴,大興西方!」

  「去吧。」

  「是!」

  這兩頭凶獸化作流光迅速消失在了靈山腳下,文淨道人輕哼了聲,邁步入了洞府門。

  關閉層層大陣之後,文淨道人總算能鬆口氣。

  隨手一招,身上薄裙朝衣架飛去,趁空氣一不留神,已是入了那靈泉水池中,舒舒服服地趴在水中。

  蚊子習性,蚊子習性。

  「唉……」

  真的,自己距離西方教一把手只剩接引聖人一個阻礙!

  星君大人是不是把她給忘了?

  是她去海神廟去的少了,還是她纖腰不夠細了,難不成當年選擇了大妃,就注定要被二妃給拋棄了。

  起碼告訴她該做點什麼呀!

  哪怕是去偷襲聖人,那也該給自己一個准信了吧?

  曾經,文淨覺得自己身上的任務,是給海神大人通風報信;

  結果被海神大人教訓了一頓,暗示她有更重要的任務。

  文淨覺得十分興奮,除卻是投靠了人教、抱住了天地間最強聖人的腳指外,還有一種『終於有人慧眼識英才』的自豪感。

  到後來,文淨覺得,自己的任務應該是在關鍵時刻背刺西方教某弟子;

  結果西方教被水神大人忽忽悠悠就瘸了,先是被砸了幾次山門,破了聖人面皮的神話,又被截教仙直接覆滅了大半個西方教,只留下了斷壁殘垣、老弱病殘。

  文淨那時覺得很恐慌,因為自己剩下的唯一任務,就是在關鍵時刻偷襲聖人。

  可現在,聖人都死了!

  人教到底要她這個女王大人幹點啥!

  難不成是這般……

  【『長庚,在西方教安插個暗棋,關鍵時刻再用。』

  『是,老師,那具體是什麼關鍵時刻要用呢?』

  『那就是很關鍵的時刻再用。』】

  「噗,咳,咳咳!」

  文淨道人捂著胸口一陣咳嗽。

  能不能給個痛快!

  早點做完早點逃命,去找自己大妃,含羞帶怯地問一句:

  『玄都大哥,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然後等來那一句:『怎麼會呢?你來的正是時候。』

  「呵呵。」文淨道人翻身坐在水池中,瞇眼笑個不停。

  不過,她確實該考慮考慮,自己最開始時,被星君大人賦予了什麼使命。

  文淨隱隱有所預感,自己不只是某個事件中重要一環這般簡單,星君大人一直藏著她這枚棋子不動,很可能是有比殺聖更恐怖的計劃。

  甚至,有可能是、是……是……

  算了,想不出來,這已是超出她認知的範圍了。

  與其這般想著,倒不如去問問星君大人。

  西方教二聖人被斬,讓本已愁雲慘淡的靈山,變得無比垂喪。

  靈山弟子甚至不願走出自己修行之地,那些從三千世界逃回來的高手,有些已經藉口外出歷練,不準備再回來。

  原本是天地間第四大教的靈山,現如今……還是天地間第四大教。

  可早已是今非昔比。

  尤其是,此次大聖人回來後,第一時間喊自己過去聽訓,大聖人目中的頹然感、無力感、悲涼感,讓她看的觸目驚心。

  大聖人已將靈山上下的統籌、運營之事,盡數托付給了她這個第一副教主。

  如果自己暗中操作一番,很容易就讓西方教分崩離析,樹倒猢猻散。

  『看來,有必要去跟二妃好好談談了。』

  文淨心底仔細思量了一陣,就在水池中盤腿打坐,無比警惕地感受著身周一切變化,憑藉自身神通,控制一隻血蚊,飄去了南海安水城海神廟後堂。

  真・老地方。

  那血蚊進入太極圖道韻籠罩之地,化作一名清秀少女,身著翠綠羅裙款款入內。

  李長壽一縷傳聲入耳,紙道人自後堂聖人筆墨側旁飄出,化作了青年道者,坐在了圈椅中。

  「何事?」

  文淨道人邁著蓮步向前,柔聲道:「奴家拜見星君大人,並未有其他大事,只是特來恭賀大人報仇雪恨,立下不世之威名。」

  李長壽略微皺眉,似乎有些不滿,言道:「只是為了此事?

  如今正是你必須靜心潛伏的時刻,若是露出半點紕漏,前功盡棄、後悔莫及!」

  文淨道人道心不由得輕顫了下,不敢多說,只是低頭行禮,解釋道:

  「大人您莫怪,實在是屬下心底惶恐,不知該如何自處,方才來求大人給屬下指點迷津。

  大人!

  您、您就把屬下到底要做何事,對屬下明說了吧!

  您都已斬了那第六聖人,屬下此時已總領西方教教務,內外都要屬下來處置,這當真不知該如何潛伏下去!

  屬下真的,迷茫了。」

  李長壽:……

  行吧,此時差不多也到了時機。

  萬一局勢朝著自己推演的第三到第十二種可能性延展,自己還真有必要,提前告訴文淨道人該何時出手、具體該做什麼。

  李長壽緩聲道:「文淨,這些年辛苦你了。」

  文淨道人身子不由得有些顫慄。

  這話聽起來,怎麼有點要被解決掉的味道?

  又聽李長壽溫聲說著:

  「我知你這些年隱忍的辛苦,但時機確實並未到來,而你也是無比關鍵。」

  李長壽招來太極圖,將文淨道人籠罩其中。

  「文淨,我信任你,並非是出於你立下天道誓言、或是我抓住什麼把柄的信任你。

  我心底並沒有把你當作外人,你也知道,家師太清聖人,已是允許了你與我師兄之事。

  當然,我師兄現在具體還不清楚,但這不重要。

  人教需要你做的事,是一件關係重大、且影響無比深遠的大事,這並非是斬殺聖人與否那般簡單,而是教義、理念、大道的一場博弈。

  你可知,上古就有說法,西方必然大興?」

  文淨道人目中滿是亮光,柔聲道:「謝星君大人信任,屬下自是知道。」

  實際上,心底一陣抓狂。

  『切!明明現在西方教已經一蹶不振,自己又不傻肯定選擇跟人教一條路走到黑,這才把這些說給本女王大人聽!

  人教,心都黑!

  不過,嘖嘖,本女王也是。』

  李長壽笑道:「不要在心裡亂說話。」

  文淨悚然一驚,低頭閉眼,連連告罪。

  李長壽嘴角撇了撇,倒也是蒙對了。

  文淨這傢伙的內心戲一向可以的。

  李長壽緩聲道:「此前截教滅西方教九成實力,其實符合了天道對西方教磨礪的預期,天道遵循的是規矩,就是『欲降大任,先承其重』。

  西方教後續其實還有復興的機會,這關係到天道、西方,是自上古就開始的一場算計。

  我,就奉命破此局。

  文淨,我需要你做的事其實很簡單。

  只要你聽到消息,說南贍部洲之中,人皇崩、闡截決戰,而西方教大聖人要外出,你就向前問一句,可是去相助闡教。

  若大聖人回答了你,或是說是,你自行想辦法應付過去,祝他此行順利之類的都可。

  這時,就需你算準時機,待大聖人挪不開身,去找那西方教鎮教十二品金蓮……」

  文淨道人不由得屏息凝神,聽著李長壽口中說出那幾個字:

  「毀了它。」

  文淨道人愣愣地站在原地,很快就鬆了口氣。

  「就這樣嗎?」

  「嗯,就這樣。」

  「那您早說呀,為什麼不早說。」文淨道人小聲道,「之前屬下就負責鎮守金蓮這塊了,還要給金蓮擦花瓣、每日上香之類的。」

  李長壽:……

  「咳,主要是時機,我自是相信你有接近金蓮的實力。

  時機很重要,你必須卡在今後那次大聖人外出時,我料定,他會在大戰中用神幢接來大批截教弟子,入他們西方教。

  這是他們大興的基礎。

  卡在這個關鍵節點,讓他們的金蓮崩潰掉。

  截教此前面對的窘境,他們西方教也要再面對一次,後面老師與我的算計,也就好施展了。

  你,明白了嗎?」

  「嗯,嗯!」

  文淨道人笑顏如花,「您早說,屬下心底踏實多了呢。」

  「此事無比重要,到時自會保你平安無事。」李長壽道,「但這個秘密,你就算是在之前身隕,也莫要暴露出去。

  若讓大聖人將金蓮戴在身上,那我就只能想辦法,再斬一次聖。」

  文淨笑容瞬間僵住,低頭稱是,身形化作一抔血沙消散。

  李長壽坐在那思索了一陣,身形遁入大地。

  果然,實力強了,說話就是硬氣。

  那朵金蓮其實奪過來也不錯……罷了,穩妥起見,直接毀了就是,到時讓蚊子多吸幾口,弄成四品的殘缺先天靈寶,對稱才有美感嘛。

  西方教如此作惡多端、蠱惑人族,還想欲揚先抑、先磨後興?

  丫sei啦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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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22:12:4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一十三章 生 靈 之 敵!

  送走蚊子,算計好金蓮之事,李長壽心情略微有被影響。

  他沒有太開心,相反心情還有些低沉,略有些沉重,甚至還有點無力感。

  【封神大劫,化胡為佛,佛門大興,道門衰弱,西遊小劫。】

  這是一個邏輯完整的因果鏈。

  簡而言之,這其實是一件事。

  這裡面夾雜了天道對生靈的算計,夾雜了聖人各自謀算。

  但歸根結底,是道祖先畫下了一個方向——『西方必會大興』,從而引發聖人之間的博弈,太清老師為道門、西方二聖為西方教,出現了後續一系列的爭鬥。

  聖人以生靈為棋,道祖以聖人為棋。

  道祖始終站在最高層,其目的,自始至終都十分明確。

  即,降低生靈對天地的影響。

  若沿著這個思路繼續逆推上去,道祖的這場算計,或者說這個計劃,已持續了太久太久,貫穿整個人族發展路線。

  因為很多環節沒有確鑿的證據,只有一些蛛絲馬跡,但李長壽還是適當地陰謀論了一次。

  道祖關於人族的算計,應該是這樣的……

  【鴻鈞道祖收徒女媧娘娘,並指點女媧娘娘造化之道。

  後,女媧娘娘造化出了人族,人族有先天道軀,也有較強的繁衍能力,能夠適應各類修行之法,甚至自行摸索修行之法。

  這時天道預示,人族將會大興,成為天地主角,但這只是預示,也屬於道祖算計的一部分。

  太清老子現身,收徒玄都大法師,並立人教,教化人族,天道因此降下功德,老子成聖。

  元始天尊與通天教主效仿大師兄,以各自對大道的理解,立下了闡教與截教。

  闡教寓意闡釋天道,算是上古天道崛起後,一種較為常見的思想潮流產物;

  截教教義截取天道一線生機,反對天道掌控萬物,算是一種青年脾性常有的反叛思想。

  天道降下功德,元始天尊與通天教主成聖。

  另外兩個鴻蒙紫氣持有者,接引與準提也想來分一杯羹,被太清聖人掃出局,故此接引與準提心中有了小情緒。

  李長壽已經有充足的證據表明,人族最初的修行功法,應該就是道門三聖傳下。

  人族迎來第一次大繁榮,在五部洲大地上採集、捕獵,過著與靈獸一樣的生活,但靈智卻在飛速發展。

  妖重個體,個體資質越強、悟性越高,上限也就越高。

  正所謂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妖族也是『血脈體系』,本質上一樣,血脈高、資質好、悟性足、顏值高的,那才是妖族新星。

  然而人族是女媧娘娘用神通造化,最初一代的血脈就與女媧娘娘毫無關聯,只是靈力較多。

  故,人族在與自然抗爭中,開始了集體修行之路。

  集體飛升,集體參悟真靈不滅,號稱煉氣士。

  在這期間,因悟性、功法、資質等原因,每一個瓶頸關卡都會卡住大批煉氣士,煉氣士出現了『金字塔』結構,也出現了部族、首領,等等。

  根據燧人氏前輩描述的上古時期,一個部族的最強者就是首領,燧人氏便是上古人族首領中最強的幾人之一。

  人族經歷不算短暫的繁榮之後,巫妖大戰的間隙時代過去,一把屠刀落在了人族頭頂。

  那場對人族的屠殺,不只是為了煉製戮巫法寶,還有幾重更深的因素。

  其一,妖庭不想看到巫妖之外的第三方勢力崛起。

  其二,道祖要讓人族對妖族有足夠的仇恨值,如此方便拋棄妖庭後清洗妖族。

  其三,妖皇已經看透了天道和道祖的路數,妖庭看似強盛實則已在崩潰邊緣,必須強行與人族爭命。

  故,妖庭是拼了命地想將人族抹殺。

  隨後,人族徹底崛起,以燧人氏前輩為代表的魔,掀翻了妖庭,並在後續太白金星時代,由李長壽覆滅了妖族餘孽。

  人族成為天地主角,開始了仙凡分離的進程。

  而在這期間,道祖暗中做了另一個算計。

  修改輪迴道則,以六道輪迴盤為操作平台,降低仙人生育率,讓凡人迅速繁衍。

  上古時,人人可修行,人族依然可以大批繁衍生息。

  上古之後,尤其是三皇五帝的時代過去後,仙人扎堆的中神洲,必須依靠南贍部洲求仙的孩童,才能維持各家宗門傳承有人。

  度仙門就是典型的例子。

  而到了封神大劫,劫運醞釀的前期,中神洲仙門傾軋,大批大批仙門崩潰,人族的中端戰力大幅度縮減,天庭趁勢而起。

  封神大劫的主要目的,其實並不是削弱道門。

  截教號稱萬仙來朝,但中神洲原本密密麻麻的宗門『林』,才是天地間生靈之力的主體。

  當然,聖人道場也必須在世外之地,才有神秘感。

  但此時,在李長壽親手操作下,中神洲大宗門十不存一,許多宗門的『優秀畢業生』,直接對接天庭兵源。

  這才是道祖最大的目的。

  等這些做完,天庭與佛門並立時,天庭負責監管三界,佛門負責傳播教義,教化人族放棄所謂的『魔性』,一心向善、多去隱忍。

  重點就在這隱忍二字。

  人族最珍貴的,不是祖先的遺產,也不是天地主角的虛位,並非那團薪火。

  而是那股不服輸、不怕輸,一路向前、披荊斬棘的精神。

  燧人氏前輩最後曾說,薪火熄滅了也不要緊,還會再燃起來,因為燧人氏前輩就是被這股精神包裹,被這股思想包裹。

  天曾經將人族逼到了滅絕之時,人族依然站了起來。

  但若是這股精神熄滅了,被佛門教義稀釋了,凡俗再繁華、人族人口再多,那也不過是真靈輪轉的軀殼,道祖眼中最理想的真靈載具。

  那時人族存在的意義,就是為天地賦予存在的意義,且不會對天地有半點威脅。】

  「唉……」

  李長壽伸了個懶腰,凝視著樹梢之上那蔚藍的天空。

  這就是他不得不反天的根本原因。

  對人族來說,封神大劫本來是好事,天庭崛起也是好事,仙凡分離、凡人成為主體不好不壞,每個人生都有不同的意義。

  但當這些好事,成為了道祖實現計劃的階梯。

  那就很難去評說了。

  從這個角度去評判封神,就會發現封神大劫已經沒了意義,人族該失去的已經失去了。

  道祖這一手『耍猴』,是真的絕。

  將天地間的矛盾樹立為聖人大教之間的矛盾,從而吸引一切生靈的目光,不經意間就完成了自己計劃中最重要的步驟。

  順帶一提,人族氣運匯聚於中神洲南贍部洲,也是道祖早就設下的一盤棋,這就讓三千世界中的人族被遊戲規則隔絕在外。

  最可怕的是……

  關於人族的計劃,不過是道祖遠古佈局中的一環。

  李長壽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瘋了,面對這樣的對手,此時還有把握說句七三開、五五開。

  他確實有這個把握,而且還是通常情況下的保守估計。

  無他,那個『口嫌體正直』的浪前輩,說著沒給他留下什麼好東西,其實給他留下了太多遺產,就藏在那幾本典籍中。

  浪前輩在最後一本典籍的扉頁上,用歪歪扭扭的字跡,寫下了這樣的一句話。

  【珍貴的思想之火不滅,必將成為照亮自由的燈塔。】

  李長壽注視著這些字眼,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推斷。

  『浪前輩從地球穿越的時間,應該是在藍星網絡剛開始普及的年代。』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一切『果』,也就找到了最根本的『因』。

  轟隆!

  沒由來的,天庭突然輕輕震盪,凌霄寶殿被道道霞光包裹,於天庭中緩緩上升,到了第三十二重天居中之處。

  隨之,瑤池、兜率宮、太白宮同樣被仙光包裹,上升到了第三十一重天境……

  通明殿歸於第二十八重天,可直達天庭……

  天庭各處,仙山搖晃、仙殿挪動,一座座空著的大殿緩緩凝成,按周天之數分佈在第二十八重至第十六重天中。

  斗部、雷部、火部、水部、財部……

  天王殿、披香殿、靈官殿……

  這般忙活了半日後。

  天庭已準備就緒,隨時等待天庭正神入駐。

  李長壽卻隱隱有感,目中泛起了少許笑意。

  似乎自己在龍母面前說的那些話起了作用,道祖老爺開始按捺不住,比原計劃更早的動手了。

  道祖慌了?

  其實早就慌了。

  不然不可能在太乙殺石磯時,就死傷那麼多闡截兩教弟子。

  不然也不會把李長壽拉入夢境之中,『威逼利誘』,甚至還說出『你本來是我接班人』這種,很走心的話語。

  在洪荒遠古有個規矩,就是被人道破了跟腳,自身戰鬥力就會大打折扣,心底會各種慌亂。

  而自己與道祖的鬥爭、與天道的博弈,其實也有個類似的規矩。

  自己理解了天道,理解了道祖,就瞄準了道祖的弱點。

  燧人氏當初拉著自己說,道祖不可輕信。

  其實燧人氏在局中,覺得道祖雖背棄了當年一部分諾言,但也確實給了人族不錯的前程。

  而在李長壽來看,道祖本就是生靈之敵,一根頭髮絲兒都不能信。

  「繼續休息一會吧。」

  李長壽喃喃自語,繼續放鬆心神。

  自這次天庭小動盪開始,道祖的撲殺,自己繼續提升勝算的機會,馬上就要來了。

  於是,半年後。

  ……

  星夜下的南贍部洲亮起點點火光,那是百家燈火。

  西岐城外,內外兩層連綿的軍營錯落分佈,四面城牆上插滿了火把,各處都有兵衛嚴陣以待。

  自十絕陣後,天庭突然高調宣佈,要查懲那些違背天規,私自干預凡塵王朝勢力征戰的仙人,截教與闡教同時安靜了下去。

  商軍已打過了岐山,將西岐城隱隱包圍。

  但闡教仙拿出了壓箱底的『陣圖』,由周軍在西岐城外圍布下了奇陣,暫時將來勢如虎的商軍阻攔在外。

  周軍和商軍之中,各位出身闡教、截教的將軍,此刻都在全力偽裝成凡人,生怕被天庭發現。

  實際上,天庭只是雷聲大雨點小,也就是宣佈了宣佈,完全沒啥實際行動。

  李長壽的小計謀罷了。

  星光忽地有些閃爍不定,那支商軍已然熟悉的墨麒麟腳踩道道黑色的火焰,自東方天際緩緩而來,落入商軍中軍大營的東轅門。

  一路上,將士低頭行禮,目中滿是崇敬。

  墨麒麟上,那白髮蒼蒼的商國太師聞仲,雖然嘴角帶著淡淡笑意,但依然掩蓋不住他面容下的疲倦。

  「師父!」

  大帳前,兩名年輕將領向前攙扶,聞仲擺擺手,身形矯健地跳下墨麒麟,墨麒麟身形緩緩升空,去了營外尋地歇息。

  「師父,怎麼樣了?」

  「進去談。」聞仲如此道一句,邁步入了營帳中。

  這兩名年輕將軍是聞仲的弟子,算是截教四代。

  十絕陣之前,聞仲也不知自己怎麼了,心底莫名有些蒼老之感,覺得自己征戰多年,突然有了抹不開的疲倦。

  『收個弟子吧。』

  聞仲當時如此想著,也就這般收下了這兩名弟子。

  一眨眼,他們也算能獨當一面了。

  坐回太師椅中,聞仲緩緩舒了口氣,佈置了一層結界。

  兩位弟子端來茶水,取走師父脫下的戰甲,各自都有些欲言又止,關心著此行的結果。

  「師父,您未能說動那位呂岳師叔祖嗎?」

  「呂岳師叔不願對凡俗出手。」聞仲道,「他說的話也有道理,若自身毒丹用在凡夫俗子身上,不算什麼本事。

  呂岳師叔還說,若是換做千年前,他或許會答應此事。

  但如今,他已是仙盟副盟主,必須注意這一層身份,若直接出手對付凡人,便是下些瀉藥,那也是給截教丟人,給仙盟和天庭抹黑,不足為太白之兄弟。」

  兩位年輕將軍對視一眼,各自輕嘆。

  「那,師父,咱們當真要去跟闡教硬拚不成?」

  「師父,如今大軍已包圍西岐城,若不去打這一仗,就此撤去,未免軍心渙散、士氣低落,周國姬昌姬發父子若是借勢振臂高呼,朝歌危矣。」

  「行了行了。」聞仲苦笑著擺擺手,「此事為師還能不知?先下去吧,讓為師思量一二。」

  「是。」

  「是!」

  兩名弟子低頭抱拳,各自退了出去。

  聞仲輕嘆了聲,凝視著側旁懸掛的岐山周遭地形圖,身體癱在座椅上,目中滿是疲倦。

  他何止去請了呂岳。

  可不知為何,原本對自己都是頗為和善的教內長輩、同輩,卻都在躲著自己。

  之前答應下山相助的數位好友,甚至自己的師兄余化,都言說要閉關修行……

  聞仲想不明白,也想不通,但隱隱知曉,這與十絕陣中兩位高人屠聖有關。

  他又能看透什麼大局呢?

  不過是商國太師,不過是截教三代弟子,不過是這天地間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罷了。

  但……

  「陛下。」聞仲喃喃自語,「老臣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緩緩吸了口氣,聞仲坐直身體,目中有光芒閃爍,走到了那張懸掛的『簡易』地形圖前。

  原計劃還是不變,三日後,商軍全面推進,必須攻破西岐城池!

  西岐城是周人的核心之地,周人之中的人才、權貴,都聚集於西岐之內。

  只要攻破此地,周國就算不會破滅,也會向後衰退十年、二十年!

  這是商國最後的希望,也是陛下急切需求的一段歲月!

  陛下是凡人,壽元有限,而當陛下駕崩之後,後繼者很難再有這般魄力。

  商國之生死,皆繫於這一戰之上!

  師祖的聖人道,是為天地萬靈截取一線生機!

  他的道,也只是去為這大商,截取一線生機。

  不,夜長夢多,遲則生變。

  「召集三軍將領!」

  聞仲對著帳外一聲大喝:「各軍明日殺鹿宰羊,以壯軍士!」

  「喏!」

  帳外傳來齊聲應答,一名名傳令兵疾奔而去,呼喊聲傳去一營又一營。

  西岐城中突然傳來慟哭聲,似是某個大人物崩隕。

  商軍軍營,趁著夜色開始了頻繁調動,軍士被催促早早入睡,天亮之前就已飄起了濃郁的肉香。

  清晨,鼓聲震震,大地上多了一條條蜿蜒長龍,商軍各部旗幟隨風飄舞,天地間一片肅殺。

  周營……高懸免戰牌,於陣中屏息凝神,嚴陣以待。

  商軍中軍大帳,聞仲慢慢穿戴好鎧甲,點出一面水鏡,看著其內那滄桑的面容。

  面由心生,相由心生。

  今日一戰,上求覆滅西岐,下求傾覆周軍,戰事若起,生靈塗炭,然各為其主,忠心無畏。

  『老師,寡人定要讓商之基業,在寡人手中再次興盛!』

  陛下,您其實是在抗天命,與天鬥。

  要興周代商的,其實是天道啊,陛下……

  「太師可想好了?」

  一聲輕喚自身後傳來,聞仲愣了下,自水鏡中看到了,那毫無聲息出現在自己背後的青年道者。

  來人沒有遮掩形貌,卻讓聞仲頗不適應,愣了一瞬才認出是誰,連忙扭頭行禮。

  「聞仲拜見太白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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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四章 聞仲命隕,夢中獻策

  一聲太師,一聲星君大人,兩個稱呼算是一個比一個見外。

  李長壽負手站在聞仲身後,心底還在感慨,這聞仲連自己氣息都沒感覺到,就敢一口咬定自己是自己。

  這要天道隨便搞個外皮,如『黃龍』那般,聞仲豈不是立刻就上當了?

  這後輩,一點警惕性都沒。

  李長壽點點頭,逕直坐去了一旁座椅上,淡然道:

  「你應當有這片刻時機,過來談談吧。」

  「星君大人。」聞仲拱手低頭,「不知您有什麼教誨,如今三軍開拔,正需主帥。

  聞仲親來征伐,自不可讓三軍將士久等。」

  「去白白送死嗎?」

  李長壽溫聲問。

  聞仲怔了下,隨後低頭做了個道揖,「聞仲身負王命,而今唯有一搏。」

  「一搏。」

  李長壽笑了笑,言道:「連杯茶都沒嗎?」

  「星君……」

  聞仲言語一頓,隨即輕輕舒了口氣,低聲道:「您稍等,我這就讓徒兒送來。」

  聞仲言罷走去帳門,對外面低聲說了幾句,又招來墨麒麟落在帳前,這才轉身回了大帳。

  李長壽含笑打量著營帳內各處情形,聞仲此時卻摸不透李長壽在此作甚,只能在旁站著等候。

  營外鼓聲如雷,各路大軍朝西岐城外圍攻勢緩緩逼近。

  商君有兵力上的絕對優勢,周軍此時能仰仗的只有地利。

  營帳中,李長壽似乎有意找了個話題,溫聲道:

  「你要強攻西岐城,具體是如何想的?」

  聞仲略微思量,恭聲道:「周本為商之屬臣,然其不遵王命、狼子野心,私下擴充軍備、征戰方國,謀反之心路人皆知。

  大王本心慈饒過姬昌一命,而今……」

  李長壽眉目間劃過少許無奈,冷然道:「你是想,哪怕拼盡此地商軍,也要攻破西岐城,最低程度也耗掉周國大軍,損其國力。

  對嗎?」

  聞仲默然,低頭微微一嘆。

  「星君大人,老臣愚鈍、別無他法。」

  李長壽道:

  「你所調大軍,大多是自商地西北各處關卡而來,半數為諸侯兵力,以此耗掉周國國力,對朝歌城來說,並無太多損傷。

  你似乎是覺得,只要打掉了周國的運道,哪怕闡教仙在暗中扶持,短時間內也無法威脅朝歌城。

  而你那位大王弟子,就可完成對商國內部的整治,對嗎?」

  聞仲低頭一嘆:「星君之智足以匡扶天庭起於微弱,於聖人大教之中斡旋,最終成就不世之英名,然聞仲不過截教一弟子,凡俗一太師,遠不能與星君相提並論。」

  「這不過是藉口罷了。

  但凡承認自己無能為力,說自己不過如此,其實都是一種自我安慰,常用的逃避手段。」

  李長壽嘆道:「聞仲,你已經錯過了太多機會。

  在你身上,我也沒看到天道干擾你思維的現象,為何就到了這般地步?

  你可知此時三界有許多生靈在罵你?說你一力害死了諸多截教仙,將截教拖入了南洲俗世。」

  「世上哪有什麼兩全之事。」聞仲低聲道,「聞仲有負於截教,有負於師父師祖。」

  「你只是有負於自身。」

  李長壽聲音放緩了些:「你所為,其實也是截教所選的一條路徑,彼此之間互相利用罷了。

  可還記得,我還在朝歌城做大史時,曾對你說過的那些話語。」

  「星君所言,聞仲從未忘卻。」

  「那你怎麼就是不開竅?」

  李長壽皺眉道:「我是天庭星君,人教弟子,又是封神主理人,從天地、道門、大劫的角度來看,都必須站在中立的位置。

  唯獨在那朝歌城中,我特意點醒你幾次!

  當然,這都是天道允許範圍內的略有偏倚。」

  聞仲滿是不解:「您……指點啥了?」

  「我問你最多的一句是什麼,仔細想想。」

  「這……」

  聞仲沉吟幾聲,想了片刻、暗中推算,才道:「似乎是,你理想中的大商該是怎麼樣的?」

  「不錯,你理想中的大商,該是怎麼樣的。」

  李長壽輕嘆幾聲:「當時我就在提醒你,最起碼構想出一個完整的前景,然後拿著這個前景,去說服那些志同道合之人。

  你與帝辛倒好,對外征伐、斥諸武力,對內酷刑、全靠恐嚇。

  帝辛是有一番廣大的志向,但天下有志向者何其多?那有用嗎?到現在來看,不過是眼高手低!

  你不應去欣賞一個高聲喊出自己志向的年輕人,你該去關注那些一言不發地朝著自己志向奮鬥的拚搏者。

  你身為帝辛之老師,未盡到老師之責。

  你身為人皇的重臣,未能獻出治國之策。

  你身為截教之弟子,卻將截教仙拉入大劫。

  聞仲,你如何看待你這少師、太師之位?你心底可曾想過,到底要將大商引向何處?

  你想創造的大商,到底是什麼樣的大商?

  改革不是為了改革而去改革,也並非是挽救一個病痛老者的救急良方。

  你知,為何朝歌城內那麼多權貴恐懼帝辛、恐懼你聞仲嗎?

  你們從沒告訴過他們,自己想建立一個什麼樣的新大商,你們只是在告訴他們,新大商沒有他們的位置。

  為什麼不試著,讓他們也做出改變?成為你們的助力?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你去拉攏培養小權貴,讓他們主動放棄一些權力,比如放棄奴隸殉葬、狩獵奴隸等等惡習,再讓他們去擠掉大權貴,用得著帝辛用酷刑去震懾嗎?

  迂腐!

  愚鈍!」

  「我……」

  聞仲輕顫了幾下,老眼一紅,低頭長嘆,雙腿慢慢彎曲,低頭跪伏了下去。

  「還請大史教我,還請大史教我!」

  李長壽冷笑了聲,又道:「知道今日我為何來罵你嗎?

  因為你快死了。

  今日之戰就是你絕命之時,封神台早已懸在你頭頂。」

  「大史……」

  聞仲嗓音一顫,雙拳下意識攥緊,又定聲道:「若大史能救大王,聞仲今日甘願赴死!心甘情願!絕無怨言!」

  「我今日現身,便是如今天地間的形勢也發生了些許變化。」

  李長壽靠在太師椅上,語重心長地說著:

  「我並不喜歡帝辛,他勇武過人,卻又優柔寡斷,不是個合格的人皇。

  但如今,這天地間需要他試一試,能否對抗一下天命。

  不用太久,十年足矣。」

  言說中,李長壽將一枚玉符扔在了聞仲面前。

  「這裡面有幾句話,自己領悟領悟,領悟多少就算多少。

  等你身死後,我會阻攔封神台片刻,給你一個入夢帝辛的機會。

  用你的死,喊醒帝辛,最後再試一試吧。

  我不會在帝辛身上放任何希望,也不會對大商抱有任何憐憫,今日,就當我沒有來過。」

  話音落下,李長壽身形於座位上悄然消散。

  聞仲抬頭看時,哪裡還有李長壽的身影,他連忙低頭撿起玉符看了眼,其內字跡竟在迅速變淡,忙將那些話語記了下來。

  待字跡消失不見,玉符化作一枚玉珮,大帳周圍那層道韻也隨風而逝。

  一切宛若夢境。

  又如自己在空想。

  聞仲想到了什麼,立刻站了起來,將手中玉珮捏碎,碎屑收入袖中的儲物法寶。

  沉吟幾聲,聞仲消化著其內種種話語,隨後輕輕呼了口氣。

  帳外陽光正好,透著少許纖塵。

  聞仲一步步朝帳外邁去,身周彷彿出現了一重重虛影,顯露著各類畫面。

  『今後我當稱大夫一聲老師,今後請老師多多指教,弟子子受定遵循老師教導,做個有為的君王。』

  『老師,看我能扛起這鼎來!』

  『老師,弟子好恨!好恨!大臣勾結諸侯,權貴暗通款曲!先祖基業莫非就要毀在弟子手中!』

  『我該怎麼辦,稱孤道寡得不來他們的畏懼,這一聲大王,誰又會真的敬我三分。』

  『老師,大商還有多少命數。』

  『老師……』

  『老師……』

  「師父,您怎麼了?」

  聞仲從出神中被喊醒,看向側旁傳了法術的徒兒,露出個慈祥的笑容。

  「大軍準備如何?」

  「三軍齊備,已按兵陣列好,一個時辰後就可與周軍短兵相接。」

  聞仲緩緩點頭,接過側旁軍士捧來的金鞭,翻身跳到墨麒麟背上。

  「讓鼓聲再大些,聽不見!」

  「是!」

  ……

  雲端,李長壽的紙道人靜靜坐著,點出一方雲霧做成的矮桌,拿出一壺瑤池特釀,在高空中自飲自酌。

  天地間一片肅殺,黑壓壓的人群彷彿給大地增厚了七八尺。

  也不知是誰發出了第一聲呼喊,弓弦聲陣陣、車輪聲滾滾,異獸常嘶、馬蹄陣陣,數以百萬計的凡人齊齊怒吼,一股股血氣沖天而起。

  大戰已然開始。

  仙人夾雜於凡俗氣息中,飛劍奪命、法寶耀目;

  一位位戰將有千匹難擋之勇,成群成群的力士揮起重錘,摧枯拉朽般掃平眼前敵軍。

  商國、周國,截教、闡教,雙方各自施展本領,殺的難分難解。

  雙方都有如聞仲這般,深陷於凡俗無法自拔的煉氣士,此刻不顧業障纏身,催動法術殺敵。

  無他,都是在一聲聲『仙師』、『前輩』聲中迷失了自己的小仙人。

  而像楊戩、哪吒、雷震子這般,都是追著截教仙較量,並不會去動凡人。

  且看那聞仲,騎乘墨麒麟、額頭開豎眼,一把金鞭連敗十數名闡教仙,眼看就要在周軍戰陣撕開一條缺口。

  忽聽霹靂聲響,雷震子自左側殺來,渾身被雷光包裹,一把金剛棍將聞仲穩穩攔下。

  聞仲竟直接燃起元神,不管不顧一通亂殺;

  商軍士氣大震,全軍正面壓上,哪管他周軍兵陣有多奇,哪管他陣前陷阱有多鋒利。

  廝殺半日,血流成河。

  日暮時分,西岐城破。

  商軍一個個殺紅了眼,周軍殘部卻頗為堅韌,且戰且退,將商軍精銳反包圍在西岐城東門附近。

  商軍後續的殘軍,卻突然得到了聞仲之命,帶著幾分不解、各自退兵,直接退向最近的雄關。

  而當他們退後,兩股大軍一南一北殺到西岐城外,卻是兩路諸侯聯軍『恰好』趕來。

  西岐城內,聞仲率殘部死戰,弟子已戰死、愛將已殞命。

  墨麒麟被楊戩一拳崩碎。

  金鞭被哪吒的火尖槍打飛。

  聞仲額頭豎眼射出的神光,傷不到雷震子的風雷二翅。

  那突然趕來馳援的十多名截教煉氣士,被闡教仙穩穩攔下,且多了十多堆劫灰。

  「聞仲!」

  姜尚坐在異獸四不像背上,身著縞素,身周被道術凝成的力士護衛了幾層,持著一把木鞭,對聞仲大喝一聲:

  「爾本為方外仙士,為何還要助帝辛為虐!

  而今已是陷入死境,何不就此卸甲歸降!念爾忠良,自可饒爾一命!」

  「哼!」

  聞仲冷哼一聲,身後僅剩的數百甲士也朝姜尚怒目而視。

  「不過亂臣賊子!何敢口出狂言!那黃飛虎何在,給我滾出來!」

  姜尚大喝:「不識天數、冥頑不靈,那帝辛暴虐,失德、失信、失心!武成王無法忍耐,前來周國投奔明主,又有何錯?

  你莫非不知,那帝辛醉酒意圖欺凌武成王之妻?更是逼的其妻躍下高樓之事!」

  「哈哈哈,哈哈哈!」

  聞仲目中滿是悲涼,抬頭罵道:

  「此事到底為何,你我煉氣士一清二楚!

  帝辛後宮不過數位妃子,若真是貪戀女色之徒,何以如此!

  黃飛虎!

  你當真對得起陛下對你的一番器重,對得起你肩上這武成二字!」

  「道不同,不相為謀。」

  姜尚手中木鞭高舉,就要對聞仲落下。

  「且慢!」

  一聲低喝,一陣衣甲摩擦之聲,黃飛虎騎乘五色神牛而來,自牛背翻身而下,撩起衣袍下擺,單膝緩緩著地。

  「飛虎有負於太師,卻不負於大王!」

  聞仲氣得破口大罵:「你這逆臣!」

  黃飛虎拱起雙手,目中帶著幾分痛苦,緩緩閉上雙眼:「飛虎,送太師一程。」

  聞仲慘然一笑,目中怒氣倒是消退了許多,他環顧四方,目光掃過周軍中的一干神將,掃過周軍中藏身的一名名闡教仙。

  大劫、天命。

  「何時,這天命,會成人命。」

  聞仲喃喃著,目中多了幾分寧靜。

  他突然面露怒色,身形暴起,一掌拍向黃飛虎!

  側旁忽有火光湧動,一桿通體泛紅的石柱出現在聞仲背後,其上出現道道鎖鏈,將聞仲身軀強行扯回。

  火龍吐舌、火光豎直而起,讓不少凡人連連後退。

  聞仲身形立刻被火焰吞噬,來不及發出半點聲響,即刻化作了灰燼。

  一縷殘魂自火光中溢出,直接遁入虛空之中。

  雲上,李長壽抬手一點,聞仲的殘魂突然消失,封神台神力出現片刻的凝滯。

  與此同時,朝歌城商王宮中。

  幾層粉色的帷帳內,摟著玉人熟睡的帝辛,額頭突然冒出一滴滴冷汗,雙目輕輕顫動。

  『大王,大王……』

  『太師!太師你為何一身衣甲枯敗?』

  『大王,這是在夢中。

  老臣,唉,老臣今日身死於西岐城內,但大王不必太過悲慟,老臣還可去那封神台中,並未真的身死,只是歸於仙界。

  長話短說,老臣托夢只有片刻機會,有治國良策稟告大王!

  老臣有負於教派,有負於師尊,卻唯獨不願負於大王,還請大王仔細聆聽,莫要遺漏半個字。

  第一策,罪自身,昭告商國境內,檢討自身過失。

  老臣身死是個契機,大王可將一應罪責推在老臣身上,言說老臣之前以邪法蠱惑云云,如今酷刑已鎮不住那些諸侯與權貴,反倒成了他們言說大王失德的把柄。

  第二策,聚商人,將商人團結於自身,此前咱們所做遠遠不夠……』

  夢境中,聞仲一字一句說的飛速,卻又頗為清晰。

  第二日清晨。

  帝辛醒來大喊三聲『太師』,自床榻上長哭不止,以至吐血昏闕。

  封神台中,聞仲靜靜而立,茫茫然看著周遭這一道道正對自己含笑注視的熟悉身影,禁不住長嘆一聲,低頭做了個道揖。

  「截教罪仙聞仲,特此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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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22:13:3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一十五章 道 祖 登 門!

  商宮,大王殿。

  不知不覺,帝辛已不再年輕,雖猶在壯年,但此刻坐在王座之上,魁梧的身形已有些佝僂,一夜之間更是多了許多白髮。

  十數名大臣坐在兩排矮桌後,各自保持沉默,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不知過了多久,帝辛沙啞著嗓音問了句:

  「來信否?」

  王叔比幹起身道:「大王,西岐距朝歌路途遙遠,烽火傳信也需……」

  「報——」

  殿外忽有將領疾奔,入殿門則抱拳高呼:

  「太師聞仲率軍攻破西岐城,然南北兩路諸侯叛軍恰好趕來,將太師圍困於西岐城內。

  太師……力戰而亡。

  後軍已歸各處關隘,尊太師之命,行防衛周國之事!」

  「啊?」

  「太師為何!」

  「陛下,老臣願領軍討周!」

  眾大臣面色大變,有幾人甚至慌了心神,起身太猛碰翻了矮桌。

  帝辛閉目、默然無語,身體輕顫了幾下,卻並未有任何失態之處。

  等殿內安靜下來,帝辛方才開口,氣息不免有幾分顫抖。

  「來人,將太師進言,拿給諸位愛卿。」

  側旁立刻走來幾名甲士,將懷中抱著的竹簡,挨個放在各位大臣面前。

  帝辛道:

  「太師身陷西岐,臨終托夢,獻救國六策。

  除卻第一策之外,其餘五策,各位愛卿商議出個章程。

  太師言說,令罪責歸於他身,寡人何甘,商有何罪?

  朝歌城為太師之隕縞素十日,臣民同悼,有違者斬。

  王叔。」

  「大王。」比干躬身行禮。

  「你暫代太師對內之職,命飛廉暫代太師對外之職,各處征戰暫且停息,尋一二小國赦免,彰顯大商仁義。

  王叔你有七竅玲瓏心,機敏聰慧商人皆知,名望也是如今王室最高的一人。

  你來糾寡人之錯,寫一篇諫言奏表,可隨意罵寡人之過錯、之不足,寡人自會順勢認錯。」

  帝辛有些無力地一嘆:

  「太師說,咱們沒有走錯路,只是用的法子不對、目的不明,太過激進。

  若是換做平日裡太師說這些,寡人自是不信,寡人如何能信,可太師臨終托夢,寡人還有何話可說?

  罷,各位細細品味太師之言,寡人暫回宮內歇息。

  今後,大商少了一根砥柱,又有方外之士欲圖謀不軌,禍我大商江山社稷,前路茫茫,國運多憂,寡人欲定祖宗基業,還需各位全力相助。

  太師倒了,大商,不能倒。」

  那前幾日還是意氣風發的大王站起身來,帶著血絲的雙眼凝視著下方十多位重臣,隨後嘆了口氣,負手走向高台側旁,走出偏殿。

  眾臣齊齊行禮,各自端起面前竹簡,細細看著其上所刻字跡。

  摘星樓。

  帝辛身形陷在軟榻中,雙目有些空洞,沉默著不知該如何言語。

  側旁有玉人款款而來,一雙柔荑輕輕摁在帝辛肩頭,輕聲喚著:「大王,您莫要太過操勞……」

  「愛妃,讓寡人安靜一陣。」

  「大王……」

  「下去。」

  「是。」妲己忙後退半步,對帝辛微微欠身,一步三回頭地離了此處寢宮。

  她並未走遠,就在側旁華池的池邊軟榻上歇息,散出少許仙識,關注著那空曠樓閣中,帝辛坐在那如同泥塑般的身形。

  封神台,聞仲靜靜站在東南方向的角落中,凝視著此地乾坤外圍的淡淡雲霧,許久不動。

  遠處,那大殿中歡歌不斷,為聞仲『接風洗塵』的仙宴,已成了某截教大弟子的歌喉詩力展示環節。

  醉酒當歌,人生幾何。

  而聞仲這個被接風的主角,此時卻已無人關注,總歸不免有些蕭瑟。

  ……

  「姐姐,在想什麼?」

  三仙島,雲霄閨閣中,那倚靠在窗前凝視著樓外玉像的仙子,聞言收攝回心神,扭頭對端著美酒而來的瓊霄溫柔一笑。

  雲霄柔聲道:「在想大哥在封神台過的如何。」

  「那還能有差了?」

  瓊霄掩口輕笑,調侃道:「現如今,咱們大哥定是無比神氣,把那第六聖人斬了,天庭還不將他當寶一樣供著?

  好像聽大師兄說,大哥現如今已是天道序列第十,姐夫也剛天道序列第九哩。」

  雲霄含笑搖頭,衣裙飛舞間已是到了矮桌後,注視著那清澈的酒水又是一陣出神。

  瓊霄眨眨眼,也沒多問,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片刻後,雲霄輕笑了聲,又小聲道:

  「三妹你說,這到底是他都安排好的,還是出了變數?」

  「這個……」

  瓊霄不由歪了歪頭,輕吟幾聲,「不好說,看當時的情形,好像是一怒就殺了第六聖,但姐夫那個人老謀深算。

  嗯哼!

  深謀遠慮,做事盡在佈置安排,走一步能看到後面九百九十九步,若說是真的一怒上頭就殺了第六聖,這聖人也未免太好殺了些。

  應當是早有準備,而且那二十四諸天豈是說演化就演化的?

  還有那天道序列,姐夫忙碌了數百年,又是搞龍族,又是幫地府,把天庭硬生生拉到了如今的位置,才得了個天道序列第十。

  大哥現如今在天道中的權柄只是稍次於姐夫,比那補全六道輪迴體系的地藏都高。

  這絕非說做就能做到。

  也就大哥還傻乎乎地覺得姐夫衝冠一怒為兄弟,這肯定都是姐夫的算計呢。」

  雲霄略帶嗔怪地看了眼瓊霄,正色道:「壽都是為了救大哥,才會去謀劃這麼多事。」

  「是是是,小妹說錯了話。」

  瓊霄一雙妙目笑成了月牙彎彎,「姐你這還沒嫁過去,已是不讓妹妹說他不是了。

  唉,什麼姐妹情都是假的,這麼多元會的陪伴也是虛的。」

  雲霄一時說不出什麼,倒是覺得妹妹說的有道理,自己確實是冷落了兩位妹妹,一顆心都在牽掛天上那仙神。

  「此為姐姐之過。」雲霄輕嘆了聲,「但姐姐對此,也有些無可奈何,情之一字酸酸苦苦,又有諸多妙處。

  你若是以後能尋到意中人,自是可有所體會。」

  瓊霄做了個鬼臉,抱怨道:「姐姐你把調子起太高了,我們怎麼去尋意中人嘛。

  姐夫這種奇人,怕是難找第二個嘍。」

  「他其實並非奇人。」

  雲霄仔細想了想,巧目依依、嘴角含笑,目中流露著少許欣慰欣喜,明明是先天大能,此刻芳心卻一下陷入了雲深不知處。

  「他只是,一些想法與眾不同,一些念頭匪夷所思。

  他所相信的道理,能讓我仔細思慮,每每都能有所得。」

  言說中,雲霄纖指端起酒杯,在唇邊輕輕抿了一口,又柔聲道:「此時我只想等大劫過了,能與他相攜相伴,不必再忍受這般不可見之苦悶。」

  瓊霄:……

  姐姐這已是,差不多沒救了。

  「也不知接下來大劫會如何運轉。」瓊霄看向窗外的雲霧,「總覺得,這大劫好像跟咱們所想的不一樣呢。

  天地間雖然一片肅殺,但少了許多煞氣,而且只局限於咱們跟闡教。

  遠古、上古那大劫才嚇人,漫山遍野都是生靈,殺的難分難解、天地隨時都可能破碎。」

  雲霄道:「但凡死傷都非好事,莫要盼著什麼大場面了。」

  「哦。」瓊霄答應一聲,手肘抵在矮桌上,側身對著窗外一陣出神。

  ……

  那幾條對策能幫商國,又能幫商國多久?

  李長壽很難去做出判斷。

  他其實有一點騙了聞仲,哄他說,如今天地局勢有所變化,自己需要商國國君多抗一段時間天命。

  其實……

  斬了第六聖,導致天地間生靈之力退潮,大劫之力消散了許多,闡截兩教對大劫的態度已經有所轉變。

  南洲俗世的王權更迭,雖對天地運道依然無比重要,但對於李長壽和道祖之間的博弈而言,已是沒了什麼份量。

  李長壽之所以出手,單純就是想看看,天道、道祖如何破局,從而加深對天道和道祖的理解,能增加一縷勝算也是好的。

  闡截合流,這事當真讓人有些不知該如何下手。

  理論很豐滿,行動很骨感。

  難就難在,如何讓二師叔與三師叔接納自己的理念,並推廣到了闡截兩教中。

  道祖肯定不會坐視不管,通過各個途徑對道門施壓、分化。

  這才是自己此時所面對的最大難題。

  湖邊草屋中,李長壽雙手插在長髮中,注視著面前擺著的數十枚玉符,一會兒將玉符擺成個蛇形,一會擺出個『積木玉屋』。

  無論他如何思考,闡截合流想要完成,都必須先去除掉道祖的因素。

  即,必須先把道祖抹殺,才可將闡教和截教從大劫中撈出來。

  這難度也未免太高了點。

  道祖是第六聖嗎?能被自家老師隨意幾巴掌就打的差點跌落聖位。

  關鍵是……

  他就跟上輩子藍星打遊戲時一樣,你要想打這個大怪,最起碼也要大怪亮出血條吧?

  打得過打不過還是一回事,如今道祖合道天道,道祖就是天道。

  自己總不能殺到紫霄宮,大喊一聲:

  『師祖,亮血條吧!』

  估計道祖直接凝聚天地之力,就算不能殺『遁去的一』,也能把自己震成半身不遂,找個陰暗陰冷的角落一塞。

  道祖之所以一直不對付自己,其實另有所圖,那牽扯到他們之間最深層次的博弈。

  李長壽屈指一彈,面前的玉符嘩啦啦散落在桌面上,被他手指隨意撥弄。

  照當前這般思路,闡截合流必須發生在大劫之後,成為保全道門氣運和教義的重要手段,讓道的理念不至於在天地間消散。

  那就是下個階段的博弈內容了。

  階段?

  不錯,李長壽將與天道的博弈,劃分為四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是蓄力期,起始於封神大劫之始,師父齊源掛掉。

  當時自己需要實力,且需要足夠的道境,堪破天地、天道、道祖的諸多隱秘,完善自己的鬥爭綱領,制定後續計劃以及各類備用計劃。

  第二個階段是隱忍期,起始於自己征服鯤鵬號方舟。

  自己當時,反天這種話提都不敢提,想都不會想,一門心思提升實力,暗中接納浪前輩遺產,其實就是些道祖的命門、天道的漏洞。

  第三個階段,那就是戰術迷惑期,起始於自己安排完哪吒。

  那時,吸納了楊戩、哪吒的變數,李長壽已經成了最大的變數,當時就是一門心思搞潛伏,天天把逃離洪荒掛在嘴邊。

  反正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這個階段的李長壽,不可避免的跟天道產生對立,但盡力迷惑天道。

  此時此刻,就處於戰術迷惑期的後期階段。

  李長壽基本已確定,再有五到十年,封神大劫全面收尾,必然有聖人大戰爆發,自己也就必須與天道直面相對,進入第四個階段。

  仔細斟酌、綜合分析後的適度反攻。

  道祖下一步會幹什麼?

  其實道祖已沒什麼可做的,就跟李長壽此時一樣,各自的佈局已完成,靜待事情得出結果,再將結果導向對自己有利的方向。

  等著吧。

  道祖不動,自己就不動。

  道祖只要一動,自己勝算最少就能再提升零點一成。

  於是接下來這幾年,李長壽過的頗為悠閒,也是他本體最為活躍的幾年。

  他會去月宮輔導嫦娥們舞姿,也會跟木公、月老這般老臣飲酒作樂。

  會去凌霄殿旁聽一下朝會,就站在高台之下首位,嚇的一些老臣說話都有些哆嗦。

  他培養了一個團隊,將『直播』銅鏡的煉製之法交給了天庭,順便定下了『綠色直播』的條條框框。

  他關心起王母娘娘的身體,送了幾顆從老君那裡順來的孕靈丹,讓玉帝陛下早日湊起七龍珠、啊呸,七仙女。

  他還會去南洲走走看看,在凡俗的土地上漫步半日,在高山流水間歇息些時日。

  甚至,還帶著靈娥又去逛了兩次坊鎮,語重心長地告訴靈娥,今後一段時間,怕是想來這種地方玩樂都沒機會了。

  當然,他去得最多的地方還是封神台,把封神台打造成了『教學・娛樂・吃喝玩樂』於一體的仙神培訓機構。

  雖然多是跟趙公明喝喝酒、聊聊天,期待下金靈聖母產子後,那兩個小傢伙會是何等的可愛。

  不過,金靈聖母想在大劫之後再行生產之事。

  先天大能就是這般奇妙,不必遵循凡人的規矩,子嗣在自己身體內孕育的越久,其出生的起點也就越高。

  沒法比沒法比,惹不起惹不起。

  南洲商國的變化,李長壽沒去仔細觀察,大概看了幾眼意思了意思。

  他給聞仲的那幾條計策,聞仲就照本宣科,複述給了帝辛。

  聞仲的死,對帝辛觸動很大,也讓帝辛直觀承受了來自於仙神對凡人的壓力。

  帝辛身邊還有個『聖母宮叛徒』。

  他與妲己感情越深,妲己對他就越發順從,甚至說出了闡教、截教、仙人劫難等等,本不該對凡俗人皇言說之事。

  帝辛為此消沉數月,但當他頒布一系列新政時,精神再次被填滿。

  這次的新政,各路諸侯最初並未放在眼中,大抵都覺得商國已是日薄西山,聞仲之死就是商國敗落的前兆。

  新政中,帝辛廢了十數酷刑,弱化株連之事,加強了刑與法的細則。

  減輕部分賦稅,對於主動釋放奴隸的商人,給予一定錢帛鼓勵。

  建立軍功體系與百姓勳章體系,對於行善、除惡、忠孝的商人——商國子民,給予相應的嘉獎。

  若有奴隸救助商人,該奴隸可獲自由。

  此前連續十年種糧的奴隸,可獲得一塊偏遠地區的土地。

  對年老體弱的商人,定期進行慰問……

  等等。

  實行新政的同時,帝辛還對外張貼告示,言說了自己一系列舉措的目的——繼承先祖之志,建立一個全新的大商。

  老有所依、幼有所倚,重仁義、重德行,定規矩、畫方圓。

  帝辛還在朝會上說出這般話語:

  【大商既然征服過諸侯一次,那就可以征服諸侯第二次。】

  帝辛完全放棄去拉攏那些反叛諸侯,調運兵力鎮守各處,並集中優勢兵力,先解決東部最大的姜家禍患。

  如此,不過幾年,大商局勢意外地再次穩固了下來。

  朝歌城內反對帝辛的聲音越來越小,眾老臣開始思索生存之道,商人越發踴躍進入商軍之中,各地糧草源源不斷運送往邊關之地。

  與之相對,周國聯合諸侯,集合眾諸侯兵力,於孟津之地舉行了人族俗世第一次閱兵大事,召來數百諸侯,大軍連綿無期。

  眾諸侯歃血會盟,共尊姬發,姬發稱武王,目光鎖定最為富裕的商地。

  背後自是有闡教不斷相助,甚至不少諸侯,都是受了闡教仙的遊說,方才選擇加入周國陣列。

  帝辛新政;

  孟津會盟。

  不過幾年,凡俗人族已徹底分成了兩大陣營,且帝辛一方依然佔據著優勢。

  同樣,因為截教更改策略,大幅度降低了對商的支持力度,截教與闡教這幾年只有十數名仙人火拚赴死,封神台毫無長進。

  天道會如何行事?

  道祖會用哪種辦法收束封神大劫?

  李長壽心底也略有些好奇。

  這日,他自木公仙府駕雲而出,回返自己的太白宮、小瓊峰,剛踏入太白宮的殿門,李長壽突然感覺到一股道韻自九天之上滑落,逕直朝小瓊峰落下。

  眼一瞪,李長壽身形唰的一聲閃了出去。

  這晦澀至極的道韻!

  這玄妙無匹的氣息!

  還有乾坤天地出現的奇特漣漪!

  李長壽身形幾次閃爍,竄入自己佈置的大陣,衝到了丹房外圍的陣法之內,於那只【迷路了?】木牌前現出身形,皺眉看向了前方的林間『會客室』。

  一名身形魁梧的道人站立在木牌前,好整以暇地打量著木牌上的字跡。

  寬袍、長髮、道箍……

  草屋中,被混沌鐘套住的靈娥;

  靈獸圈與湖泊內,那些不斷顫抖的靈獸、靈魚……

  李長壽迅速調整了下表情,向前快走幾步,朗聲道:

  「師祖,您來怎麼也不提前告訴弟子一聲,弟子好打掃打掃,各處規整規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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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22:13:4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一十六章 壽贏道祖一陣!

  「鐘姐咋了?怎麼突然就把人家蓋住了?我剛才沒有要贏呀。」

  混沌鐘內,靈娥小心翼翼地問著。

  混沌鐘哆嗦了兩下,傳來一陣有點慌忙失措的靈覺。

  「噓!可別說話!咱們小瓊峰麻煩大了!

  道祖老爺過來了……誰說的道祖不能離開紫霄宮!

  完了完了,你師兄要是這次應付不過去,我只能帶你趕緊跑了。

  道祖可是洪荒第一狠人,遠古大贏家,六聖除了太清聖人,其他四位聖人見了,都要恭恭敬敬喊一聲老師!」

  靈娥小臉上寫滿了『虛假的震驚』,小聲道:

  「鐘姐你別慌,我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如果道祖無所不能,對師兄應該瞭如指掌。

  憑師兄的性子,這種程度還不離開,那肯定是有所把握呢。」

  「有啥把握?面對道祖老爺能有啥把握?」

  鐘姐的靈覺繼續哆嗦:

  「這種對手是啥概念你明白嗎?

  文能算死你,武能拍死你!

  平日裡用各種算計就能搞定整個三界,那還是因為直接出手太沒挑戰性了!

  你師兄之前,如果一直忽略道祖本身的實力,今天可就真的糟糕了。」

  靈娥眨眨眼,忙問:「現在是哪般情形了?」

  「現在……」

  混沌鐘維持著自身威能,朝外看了幾眼,自身也陷入了沉思。

  有點看不懂。

  「暫時風平浪靜,但在這平靜之下,暗藏著洶湧的波濤!」

  「旁白不要念出來呀!」

  「呃,大概就是這樣,看似平靜,實則凶險無比!」

  鐘靈沉吟幾聲:「要不,我先帶你逃了?」

  「不要。」靈娥緊張地攥緊小手,「關鍵時刻就去幫我師兄,鐘姐你也是跟圖老大齊名的存在,定能幫上什麼的。」

  「雖然你說的確實有道理……

  嘿嘿,包在姐姐身上!」

  鐘靈得意的一笑,混沌鐘威能緩慢提升,隨時做好帶著靈娥過去撈李長壽走人的準備。

  嘩——

  林間茶室,那丈高的魁梧道人含笑看著李長壽;

  李長壽身體前傾,嘴角也帶著幾分謙遜的微笑。

  混沌鐘如果不是知道,這一個是天,一個是反天陣營本陣營,它都以為這是一對關係很不錯的爺孫碰面!

  李長壽拂袖掃淨面前座位上的落葉,笑道:「師祖既然喜歡這,不如多住幾日,弟子也好請教一些修道疑難。」

  「哈哈哈!」

  鴻鈞扶鬚輕笑,很自然地坐去樹墩,言道:

  「你還能有疑難?天道都快被你偷淨了。

  你那擬態元神法,比起你那前輩的第二元神法,也是毫不遜色,令人拍案叫絕。

  在你主動展露那一縷鴻蒙紫氣送給趙公明之前,貧道的感應中,那鴻蒙紫氣一直都在鯤鵬元神之中。

  不曾想,終究是被你算計了。」

  李長壽道:「弟子之道比起師祖之道,差了何止十萬八千里。」

  「十萬八千里,這個字眼好生熟悉。」

  鴻鈞輕嘆了聲:「本以為,能在你身上看到不少那位好友的影子,卻發現你與他竟是完全不同。」

  李長壽道:「生靈都有自己獨有的特性,這也是生靈的魅力。

  師祖離紫霄宮太久,沒事嗎?」

  「無事。」鴻鈞道祖笑道,「不能離紫霄宮其實只是貧道上古隨口說的,為的是讓一些算計可以更輕鬆推動。

  畢竟有時,想要利用生靈的私欲、生靈的惡念,你就不能給他們太多壓迫感和威懾感。

  立於三界之外,俯仰天地之側旁,只需在關鍵時刻推一把,就能起到四兩撥千斤之效。

  樂在其中,貧道的一點小趣味罷了。」

  李長壽含笑搖頭:「師祖的喜好當真有些……

  弟子不敢苟同。」

  鴻鈞道祖卻溫聲道:「不提這些理念之爭,長壽,你可知今日貧道為何前來?」

  「弟子自然不知。」

  「還是想著再來勸勸你。」鴻鈞道祖緩聲道,「貧道對你手中底牌一清二楚,你對貧道的目的也一清二楚,無非生靈與天地的關係。

  換成你們家鄉的話語,便是人與自然如何和諧相處,人破壞了自然,招致了自然的報復,僅此罷了。

  你我若正面起爭執,對天地和生靈都無益處。

  長庚,離開吧,帶著雲霄、靈娥,以及你還想帶的任何人。

  稍後貧道會安排雲霄過劫,讓她對截教有所交代,如此就可安心與你一同歸去,豈不美哉?」

  李長壽目中滿是感動,剛想開口,就被道祖抬手阻止。

  道祖笑道:「莫要演戲,你我真誠些。」

  李長壽瞬間恢復成冷淡的面容,嘴角掛著禮貌的微笑。

  「師祖,這恐怕有些不妥,弟子明明還未出牌,師祖為何就要將弟子掃出局?」

  「你的意思,是想與貧道鬥一鬥法。」

  鴻鈞道祖目中笑意頗為溫暖,似乎在說一些尋常的小事。

  但他說這般話語時,李長壽卻感覺不到半點嘲諷、不屑,甚至覺得自己……得到了道祖充分的尊重。

  壽心底暗自警醒。

  「師祖您說笑了,弟子哪裡敢跟您鬥法。」

  「長庚,貧道確實忌憚你,單單是你手中掌握的天道隱秘,就可讓貧道無比被動。

  偏偏,你又成了遁去的一。

  貧道也有失算之時,本覺得你脾性膽小怕事,怕死之極,沒想到……哈哈哈!

  妙,妙啊。

  能讓貧道看走眼,自遠古而來,你是生靈第一。」

  李長壽:……

  「師祖,我是真的怕死。」

  李長壽沉吟幾聲,繼續道:「但我從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許我在舉手之勞的範圍內見死不救。

  修道追求超脫,洪荒天地只允許一個生靈完全超脫,邁入混元無極聖人之境。

  弟子對此位,自也是有所覬覦。」

  「哈哈哈哈!超脫之事,不過謊言罷了!」

  鴻鈞道人扶鬚長笑:「貧道一直覺得,你對超脫並非那麼渴望。

  甚至,你原本的目標,應當只是修成大羅,而後就去混沌海中找個地方蹲起來,不被關注、不被矚目,活到沒意思後了此殘生。」

  「知我者,師祖也。

  有段時間確實這般想的。」

  李長壽正色道:「那師祖您呢?

  師祖如今與天道綁定,與天地本源融合,師祖已成了這個天地的化身,天道都要服從師祖的意志。

  師祖要尋的,還是超脫嗎?」

  「所謂超脫,不過是盤古神給我們這些追隨者留下的美夢罷了。」

  鴻鈞面容上流露出無限感慨:

  「人人都說貧道是贏家,其實真正的贏家只會是你老師,也只能是你老師。

  你老師為盤古神元神所化,執掌陰陽無極大道,為三清之首,當年若非貧道壓制,你師已走向了太清無極之境。

  而今,你老師又有你這般弟子跳出了貧道的掌控。

  無數歲月啊,貧道自開天闢地後,無數歲月的謀算與守望,緊要關頭,竟就要被你這般毛頭小子幾句唬人的話語所毀掉。

  貧道心中何甘?」

  李長壽笑道:「師祖太高看弟子了。

  弟子不過,是站在了一位位哲學巨人的肩膀上。」

  鴻鈞默然,靜靜凝視著李長壽,突然在袖中拿出了一面玉牌。

  「大劫免死令,天道最高權限,可保雲霄不死。」

  鴻鈞道:「以此做個彩頭吧,你我今日憑空鬥法,若你贏了,此物就歸你,貧道也無法違背這個許諾。」

  李長壽沉吟幾聲,問:「何來憑空鬥法?」

  「隨便拿出你一張底牌,說出來就是了,不必做。」

  鴻鈞笑道:「若你能讓貧道感覺異常難受,陷入絕對被動,貧道就願賭服輸,再與你來一場憑空博弈。」

  李長壽:……

  「想必浪前輩死後,很久都沒人跟師祖您打牌了吧。」

  鴻鈞:……

  「不鬥也罷。」

  「哎,師祖。」李長壽抬手將那玉牌納入手中,感受著其上蘊含的天道規則,笑著將它收入寶囊中。

  鴻鈞笑道:「這般自信?」

  「既然您想驗一驗弟子的底牌,弟子若是退卻了,那就不是一張玉牌的問題了。」

  李長壽正色道:「弟子想讓師祖知道,弟子並非虛張聲勢。」

  「講。」

  李長壽仔細斟酌一陣,道:「弟子能用來對付天道的第一張底牌,正是九污泉。」

  鴻鈞默然無語,聽李長壽慢條斯理、一字一句道來:

  「九污泉的說法,無法確定是從遠古開始流傳,還是從上古突然出現,但大能大神通者盡皆知曉九污泉,甚至有時還能感受到九污泉之力。

  傳聞中,九污泉承接生靈私欲之污穢。

  生靈私欲越大,九污泉便越難以壓制,故天道降下大劫,約束生靈之力,不然九污泉就會傾覆整個天地。

  這是洪荒人盡皆知之事。

  但這其實是道祖您混淆視聽、故意放出的假消息罷了。」

  李長壽隨手招來一縷水汽,手指沾著水汽,在面前石板上畫了一條線,而後在下方畫了九個小圓圈,上面畫了一個較大的圓。

  「九污泉的說法漏洞頗多,但煉氣士大多會覺得,自己境界不夠、參悟不透。

  這裡面有個致命的漏洞,就是自遠古打碎洪荒的大戰之後,生靈之力總體是呈下降之趨勢,九污泉若是汲取生靈私欲之力存在,為何會越來越多?」

  道祖沉聲道:「那是因為九污泉自身怨力並未揮散,一直在積累。」

  「若真如此,師祖您所選的道路,是站在天地的立場。

  師祖定會在九污泉之力無法毀滅天地之前,就讓九污泉傾覆釋放一次。

  此前您已親口承認,生靈在您眼中不過是真靈的投影,一批消逝一批還可再生。

  歲月對您沒有意義,您所見的不過是歲月長河上的浪花罷了。」

  李長壽毫不留情的戳破道祖之言,「師祖,你我今日當開誠佈公,且聽我說完吧。」

  「善。」道祖閉目凝神,面容再無波瀾,聽李長壽繼續言說。

  李長壽道:

  「弟子於是就開始比較、對照,利用自己能確信的少量信息,試圖還原出一個真相。

  很快弟子就發現,確實是有生靈私欲、惡念匯聚成污泉一說,但那個地方洪荒人盡皆知。

  血海。

  血海曾在遠古盛極一時,就是因生靈之力對應的污穢之力,在大地最深處匯聚,生靈之力在遠古末期達到了巔峰,超出了天地所能承受的極限。

  冥河老祖一戰,血海被天罰蒸乾,但血海再無法繼續擴張,只能勉強維持原樣,其原因就是生靈之力已遠不如遠古時期,無法再產生那麼大的血海。

  生靈的私欲、惡念匯聚成的污泉就是血海。

  那問題就變成了,血海到底是不是九污泉。

  很明顯,血海只能算是九污泉中的一口,或是九污泉的一小部分。

  單憑血海,何談覆滅洪荒?那本就是洪荒的一部分。」

  李長壽頓了頓話語,看了眼棋牌室的方向,又指著石桌上自己畫的簡單圖案。

  「九污泉的另一個線索,就是四海海眼。

  龍族顯然知道些什麼,但龍族絕口不提,不敢多說,這部分的典籍也盡數被焚燬。

  海眼之下到底鎮壓了什麼?

  九污泉為何只有四大海眼這四個洩口?

  這些問題此前一直困擾著弟子,直到弟子道境邁入大羅,對天地理解更進一步後,頓時豁然開朗。

  海眼就是個幌子。

  如果九污泉能覆滅洪荒,哪怕只是覆滅小半個五部洲,其蘊含的力量,遠非龍族可鎮壓。

  這裡面差了量級。

  四海海眼,不過是道祖您設下,用來隨時提醒生靈【九污泉懸在眾生頭頂】的證據罷了,以此來解釋天道降下大劫的必要性。

  順便,四海眼還能替道祖您處理遠古時的追隨者,蒼龍一族。

  真正讓弟子想明白九污泉到底是什麼的,還是東海海眼被破時,玉帝陛下功德金身的那一躍。

  那次,道祖您安排的十分巧妙,玉帝陛下、我、地藏、西方教,盡數成了道祖您的棋子。

  當時弟子實力淺薄,也不會讓您在意。

  您引導著玉帝陛下的化身,在合適的時機、抵達合適的位置,縱身一躍,以功德金身填補了海眼,從而讓玉帝得龍族效忠。

  卻不知,當日親眼目睹了這一幕的弟子,會以此為線索,揭示出九污泉的真正面目。」

  李長壽手指敲了敲桌面,道祖卻沒有睜開眼的意思。

  李長壽的聲音漸漸清朗,且越發高亢:

  「這裡有四個問題,算是弟子當時思考的方程式。

  其一,道祖為什麼非要制止弟子凝成功德金身。

  其二,功德金身為何可以填鎮海眼?

  被鎮壓後的東海海眼,直接成了洪荒水循環的一部分,以水行靈力填補四海海水蒸發,恢復了海眼的原貌,那就可證明,海眼此前是被某種力量所污染。

  九污泉的缺口,豈會如此容易就堵上了!

  其三,天道為何能助西方教二聖直接成聖?天道功德為何會有諸多妙用,能讓寶物進階?

  其四,香火功德與天道功德,本質到底有什麼不同?

  弟子將這些問題串聯思考,很快就得出了一個荒謬的結論。

  天道功德本質上就是純淨的香火功德。

  香火功德便是生靈祈願之力,換而言之,就是真靈的信念燃燒時產生的微弱光芒!

  這就觸及到了天道聖人的本質,天道對聖人的控制。

  弟子,直接說結論吧。」

  李長壽隨手對著丹房一點,讓那裡被大陣遮掩,無法聽到這邊的談話。

  隨之,他凝視著微微睜開雙眼的道祖,定聲道:

  「道祖為了保持自己超然的地位,阻止混元無極聖人出現,不只是在推動天地間的劇本,也設立了一套體系。

  一套功德與業障體系,作為天道的賞罰。

  根據天道的底層大道,陰陽互生、清濁互滅,陰陽總體平穩。

  若功德與業障可以互相抵消,那天地間的功德總量與業障總量應當是持平的。

  實際上呢?

  不去看六位聖人,這天地間所存的功德,哪怕不算香火功德,也遠遠大於所存業障!

  香火功德為何斑駁?

  是因其中不只是摻雜了生靈的祈願,還有生靈的怨力。

  天道功德為何純淨?

  是因這功德,是天道直接產生,代價就是產生一份天道功德,必須產生一份對應的天道業障!

  天道以天道功德造化六聖,造化天庭,宣揚自身威嚴。

  實際上,每造化一個天道聖人,就會產生海量的天道業障!可天道功德加上鴻蒙紫氣,就能鎖死老師這般天道聖人!

  九污泉的主體,並非生靈的私欲,而是天道的私欲!

  天道通過燃燒被洪荒天地吸引來的無盡真靈,分解真靈之力,分化為天道功德與天道業障。

  九污泉當然會不斷膨脹,因為道祖您在不斷向外派發天道功德。

  當九污泉必須被壓制,道祖您就會發動大劫,釋放天道業障,讓天道業障化作劫運,而後通過生靈之死,化解這份業障。

  所以,第六聖的死,釋放了大量天道功德,而這份天道功德,能填補對應的天道業障。

  大劫之力因此才消退!

  道祖您不給弟子功德金身,無非就是怕弟子躍入剩下的三海眼,從而戳破九污泉之秘。

  當然,這些都是推測,弟子需要證據。

  所以弟子就去探尋了,如何製造天道功德。」

  李長壽嗓音一頓,道祖雙目半睜。

  李長壽左手輕輕一甩,掌心出現了一團火焰,他憑空畫了個符印,空氣中有一只只螢火般的流光飛來,被他掌心那團有些妖異的火焰吞噬。

  少頃,化作了一縷金光、一縷黑氣,以及淡淡灰氣。

  金光便是天道功德。

  「弟子的這張底牌就是九污泉。」

  李長壽輕輕呼了口氣:「弟子如今可通過積累天道業障,引動九污泉之力降臨世間,九污泉之力不會摧毀任何無辜生靈,卻會摧毀如今的天庭體系。

  到時,身有天道功德者,盡數遭受天人五衰,承受真靈之恨。

  這張底牌,師祖您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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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22:14:0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一十七章 師祖,您著相了

  小瓊峰,丹房外圍大陣中。

  道祖凝視著李長壽掌中的那團火焰,陷入了難得的沉默。

  李長壽掌心的火焰被他自行掐滅,那金光與黑氣於李長壽面前糅合,化作一縷精純的靈氣。

  這張底牌,一半算是浪前輩的遺產,給了李長壽切實可行的『技術』。

  而另一半,只是因李長壽一直在探索、摸索,心底懷揣著疑惑不曾忽略和忘卻,最終在一個節點閃過靈光,串聯起了所有信息,找到了這條小路的方向。

  正如李長壽所言,鴻鈞道祖構建的天地體系,總共有三個支柱。

  天劫、功德與業障、天庭。

  如果李長壽不顧一切毀滅天庭、引動九污泉之力,鴻鈞道祖花費了無數歲月建造的這個體系,就會在短時間內分崩離析。

  哪怕鴻鈞道祖可以再次構建,可以換一批仙神,重啟另一批生靈,那也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天道至公無私,其實並非是笑話。

  雖然現如今天道摻雜了自身意志、道祖意志,成為了道祖掌控天地的工具,但本身有許多底層鐵則無法違背。

  若更嚴重些引發天道崩潰、天地本源萎縮,洪荒天地與道祖也要跟著陪葬,一切也會終歸混沌,變得毫無意義。

  一切不可能憑空產生,靈氣的本質也是能量。

  自然,這只是李長壽的底牌之一,也是能夠直接讓道祖忌憚的主要底牌之一,是他反天的下下策,算是對道祖的一種威懾。

  『當道祖以為你有威脅他的實力時,你最好真的有。』

  ——老藍星人都明白的道理。

  此刻道祖的沉默,明顯醞釀著什麼。

  李長壽就這般坐在他面前,無所畏懼,也似乎並不在意什麼。

  道祖或許會想:『這傢伙何時積累了這麼多底牌?』

  又或許會想:『若是早前抹殺掉這個變數,那此時也就沒這麼多棘手的問題了吧。』

  猜這位洪荒最強者的心思,其實也挺有意思的。

  九污泉之事,算是直中天道的要害。

  偏偏,道祖此時與天道相合,本身無法直接對李長壽這個『變數』出手,無法抹殺掉這個威脅。

  賭李長壽不會如此毀滅天庭……

  道祖自不會如此選擇。

  無他,掉價。

  天道底層大道,即構成洪荒的最基本大道中,有一條寫著【天地可存變數】。

  如果將這條大道剖析開來,其形成的緣由無比複雜,涉及到真靈與天地的互相影響,洪荒存在的形式問題。

  李長壽最初試圖理解這條大道時,曾用【基因複製時出現了微弱的誤差,才能在漫長的歲月中,推動生物群體不斷進化】進行類比,洪荒天地也有類似的『機制』。

  再向上追溯,便會追溯到開天闢地時,盤古神對一條條大道的刻畫與編排。

  這些底層大道,是盤古神排下的,也是盤古神立穩的。

  現如今,眾生都在天道的棋盤之內,遵循著道祖設下的體系。

  而道祖自身,何嘗不是被盤古神當年立下的規則所束縛?

  「唉……」

  鴻鈞道祖輕嘆了聲,又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緩聲道:

  「貧道果然沒有看錯你。」

  李長壽謙遜地笑了笑,言道:

  「這其實也是弟子最後的幾個手段,師祖您想驗證下,弟子也理解,若真的用了,不過是雙輸的局面。

  只要弟子最親近的幾人無恙,弟子自不會如此發瘋。

  師祖還憑空鬥法嗎?

  我這還有一些底牌,可以都給師祖驗證一番,師祖您只需多給我幾個免死牌,弟子可一一給您展示,附帶詳盡解說。」

  鴻鈞道祖輕笑著搖搖頭,道:

  「不必了,當你掌握了這種力量,已是有了與貧道博弈的資格。

  你我再來憑空博弈,如何?」

  言說中,鴻鈞道祖在袖中取出了一只木牌,其上寫著東華二字。

  「這次的彩頭,就是你私交不錯的東華帝君東王公,如何?」

  李長壽眉頭輕輕皺了下。

  鴻鈞道祖笑道:「在貧道安排中,天庭木公必有死劫,你若是能贏了這一陣,貧道就放過木公一馬,如何?」

  李長壽眼瞼低垂,淡然道:「師祖,不如還是尊重下木公,讓他該隕落就隕落吧。」

  「哦?」鴻鈞道祖略微有些不解,「為何?」

  「弟子做不到像師祖這般,可以隨意用旁人性命來做彩頭和賭注。

  師祖可以通過給生靈畫下命途,來約束生靈在天地間的活動,這是天道常做之事,最起碼還算有個章程。

  自然,這也非什麼好事。

  但師祖直接出手去定一個生靈生死……未免有些過分。」

  李長壽緩聲一嘆:「大概,這就是強者對弱者的絕對支配。

  天庭在堅持強弱生靈互不干預的理念,而站在天庭背後的師祖,卻隨意定天庭仙神的生死,這未免有些太過諷刺。」

  鴻鈞笑道:「洪荒自古如此。」

  李長壽道:「洪荒總該向前演化。」

  「規則便是強者和贏家來制定。」

  「師祖您對強者和弱者的定義未免太過狹隘。」

  「長庚,你會真的在意螻蟻性命?」

  道祖隨手點出兩只茶杯、一只紫砂壺,為李長壽倒了一杯茶,笑道:

  「真會在意嗎?

  其實不會,當你想要向前,一腳已經邁出去了,落腳點的螻蟻對你而言與土粒無異,你不會為了他們費勁收腳。

  長庚莫非只在此地說些冠冕堂皇的話,從而讓貧道動搖道心?

  想要變強,必死向生,是生靈的通性。

  哪怕你發自內心地想著,變強是為了去守護、去更好的犧牲,但本質上,不就是為了尋找對弱者時的快感與優越感。

  強者的存在,本身就是對弱者的壓迫和剝削,這種剝削變得更直接些,又有何不可?」

  李長壽不由沉默了許久,又笑了聲:

  「所以說,師祖您對強弱的定義太過狹隘。」

  「在洪荒不同於你老家。」鴻鈞語重心長地說著,「在這裡的變強,就是你的法力、你的神通、你的法寶、你的道。」

  李長壽道:「那按師祖所言,崇尚仙法,與我老家的崇尚錢財,又有什麼差異?」

  「兩者本質並無差異。」

  「師祖您錯了。」

  鴻鈞道祖話語一梗,皺眉看著李長壽,淡然道:

  「哦?錯從何來?你又如何定義對錯?」

  「師祖偷換了概念。」李長壽笑道,「仙,不應是你獲得了多少靈氣支配權,也不應是用你一拳能轟碎山嶽還是轟碎土炕來定義。

  像師祖您這般觀點,完全可以換一個評級的套路,見習煉氣士、學徒煉氣士、專職煉氣士、煉氣士導師、煉氣士研究員、煉氣士老研究員。

  對比師祖您為洪荒立下的修行體系,煉氣、化神、返虛、歸道、元仙、真仙、天仙、金仙、大羅。

  兩者有什麼不一樣嗎?

  不過是對道的理解加深,對靈氣的掌控增強。

  這只是力量體系,其上不斷攀爬的,也不過是不同於凡人的煉氣士。

  師祖,何為仙?」

  李長壽如此反問一句,卻不等道祖回答,便自顧自地繼續說著:

  「仙於靈氣之中,取清、淨、空、靈之意。

  我自心逍遙,紅塵無所束,此為紅塵仙。

  天地自清淨,居高采朝露,此為出塵仙。

  仙是清雅、清正、空靈、自然,是生靈在追求生命境界的昇華,是心與意的蛻變,是生靈與自然共處的妙境,並非修為高低所決定。

  路遇不平事,拔劍護幼弱。

  忠君守國門,為民請死命。

  王侯寧有種,人無分貴賤。

  此身雖微弱,燭火耀星辰。

  這些也是仙,他們是俠仙,而他們的故事,自然就是仙俠。

  師祖,您著相了。」

  鴻鈞道祖:……

  「這憑空博弈若不做,那貧道就當你輸了這一陣。」

  李長壽不由苦笑了聲。

  道祖淡然道:「此時這天地,還是貧道說了算;既然長庚你在意這些形式,貧道就換個說法。

  給你一個救木公的機會,你拿還是不拿。」

  李長壽皺眉凝思,林間再次陷入了靜寂。

  「拿。」

  「這不一樣嗎?」

  「這不一樣。」

  「呵。」鴻鈞輕笑了聲,拂袖掃過面前的石桌,「來吧,憑空博弈,商周輸贏。」

  李長壽苦笑更濃郁了些:「那木公豈不是死定了?」

  鴻鈞道祖笑道:「你做了如此多佈置,商國此時勝算超過七成,何來這般喪氣的言語?」

  「哪來七成,不過一二成罷了。」李長壽嘆道,「道祖您合道之後,失去了很多東西,有些東西因為歲月太過久遠,您已不能理解。

  或者說,並不屑於去理解。

  罷了,既然師祖有這般雅興,弟子自當奉陪。」

  鴻鈞道祖頓時笑瞇了眼,手中輕點,面前的石桌頓時浮現出了一副『立體』的山水圖虛影。

  無數生靈於其上凝成光點,就如同棋子般。

  真・沙盤遊戲。

  這第二陣,李長壽已是穩健地當作自己輸了。

  若如此,自己與道祖已是一比一打平。

  就道祖老爺這堪比路邊下棋老大爺的勝負欲,肯定要拉著自己搞第三陣!

  第一陣驗證李長壽的底牌,以此確定有沒有資格同棋局博弈,自己贏了這一陣;

  第二陣商周生死,大概率要輸這一陣;

  第三陣……

  闡截之戰?應該是了。

  道祖果真厲害。

  此舉看似只是與自己打個賭,實際上是逼迫自己做出選擇,將他這個封神主理者的權限直接取走,無法繼續干涉封神大劫,讓他做出了預設的立場。

  自己想通過封神大劫,繼續積累對天道的勝算,已是不太可能。

  若是做最壞的打算,道祖會將博弈簡單化,在短時間內達到他想要的結果,完成封神大劫最後一個步驟。

  壓聖。

  道祖今日現身小瓊峰,就等同於天道下場,直接定住了『最大的變數』,從而讓封神這盤大棋,按天道此時的劇本走下去,不會受到變數干擾。

  當真是妙。

  「看來周與商之戰還有些時間。」道祖笑道,「貧道此前總是見靈娥那小丫頭做飯菜,也不知滋味如何。」

  李長壽笑道:「師祖您稍等,弟子這就去安排。」

  言罷,李長壽正待起身。

  鴻鈞道祖卻道:「哎,坐著就是了,傳聲不可嗎?

  靈娥雖然只是個普通金仙,但貧道對她確實喜愛的很,若你我無理念之爭、立場之鬥,貧道都想讓她去紫霄宮住一段時日。

  可惜,住不得,你怕是會直接炸了這天地。

  放心吧,貧道若要直接出手,那在你倒下之前,絕不會動她,動她也只是如姮娥那般,去掉記憶就算了。

  此非謊言,貧道當年,也對你那前輩說過這般話。」

  這一老一青目光對視了一陣,李長壽含笑點頭,撤掉了棋牌室外圍的結界。

  「師妹,去給師祖做些好菜;伶俐,送點烤肉過來。」

  鴻鈞笑道:「記得多弄兩條靈魚,貧道許久沒動過口腹之慾。」

  李長壽:……

  這,算不算資敵?

  棋牌室中,靈娥與鐘靈面面相覷,側旁趴著的熊伶俐迷迷糊糊伸了個懶腰,嘴角留下了感動的眼淚。

  ……

  一頓大宴過後,道祖將木遁化作了大號躺椅,舒服地躺在那。

  靈娥和熊伶俐收拾起空盤,在旁行禮退走,倒也沒覺得有什麼壓迫感,只是單純有點手抖、腳顫、心發慌罷了。

  「長庚,你可還有什麼要做的佈置?」

  「師祖您說的憑空博弈,可是推演?」

  「不,不推演。」道祖淡然道,「洪荒不過一棋盤,推演、假設又有何用?

  讓此事繼續發生就是了,你若不做佈置,貧道也沒什麼可佈置的,就將歲月推進到商與周決戰時,看看結果就是。」

  「師祖,不如就這般等候一段歲月。」李長壽道,「弟子也想多參悟參悟天地。」

  「也罷。」道祖笑道,「只是怕你我冷場後有些尷尬,既然是這般,貧道先小憩一陣,待那商周之爭出了結果,你我再定這一陣的勝負。

  自此時開始,你我誰出手干預,誰就輸了這一陣,如何?」

  「弟子遵命。」

  李長壽緩緩點頭。

  道祖在自己面前坐著,自己的心神必然是要盡歸於本體,不敢有絲毫分神,各地的紙道人全部停下了活動。

  想干預,也要有餘力才行。

  「嗝。」

  某道祖拍了拍肚子,露出少許滿足地微笑,喃喃道:

  「有人做伴,真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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