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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春野櫻 -【後母湊一腳(護草使者之一)】《全文完》 .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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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2 00:04:4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春野櫻 - 後母湊一腳(護草使者之一)

她知道自己一定要道歉,畢竟他兒子是跟她學劍道才會受傷的,
可是看他知道兒子沒有大礙,就又要趕回去工作,
她再也忍不住大罵他是個不及格父親,
怎知他不但不知道檢討,居然開口要她當他孩子的媽?!
偏偏不成材老哥欠下鉅額賭債,拿家傳道館抵押,
為了保住道館,她只好答應簽下「賣身契」——
她明白這只是場交易婚姻,他們不會也不必愛上對方,
自個兒唯一要盡的義務就是照顧好他的兒子,
但她就是看不慣他只在乎工作的冷淡態度,
還誤會她的好意是為了貪圖他的錢,
然而當他累極睡在她大腿上時,她卻又忍不住心疼,
還會因為想準備合他胃口的料理而慌亂,
甚至在聽到他跟記者宣稱她是他妻子時心頭小鹿亂撞,
這種種莫名的情緒起伏,難道是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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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2 00:05:33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東京芝浦,間宮集團大樓,二十二樓。

「三村武史,我十分鐘前要你準備的資料呢?」

間宮都臣打開辦公室的門,對著外面正忙得焦頭爛額的新人三村大喊。

三村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般緊張的站起來,「呃……那個……間宮先生,我還沒……」

「再給你三分鐘。」他下了最後通牒,砰地關上了門。

三村慢動作般的坐了下來,一臉驚恐。

一旁的前輩武籐拍了拍他的背,「小子,這才剛開始呢,皮繃緊一點喔。」

「武籐前輩,間宮先生他……他記得我的全名耶。」

他不過才第一天上班,工作狂老闆就已經能直呼他的名字,這實在令他很驚訝。

「呵呵。」武籐一笑,「間宮先生的腦子媲美超級電腦,一旦輸入就不會忘掉……快,你只剩兩分半了。」

「什……」三村一驚,連忙低頭整理手上的資料。

在間宮都臣手底下做事,沒有所謂的試用期或適應期,只要一進到他的間宮集團,每個人都得是派得上用場的螺絲釘。

要是跟不上他的腳步,馬上就會被踢出間宮集團。

因為有個視工作如命,重視效率及報酬率的工作狂老闆,直屬在他底下的業務部門及祕書室成員,個個都得上緊發條,就連放假的時候,手機都得二十四小時開機待命。

當然,這樣的拚命工作換來的將是優厚的薪水及令人心花怒放的分紅。

因此,就算得冒著爆肝的危險工作,大家還是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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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2 00:05: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櫻台,古橋劍道館。
  
  這是一間位在舊小區裏,擁有五十年曆史的道館。全盛時期擁有近百位學生,但隨著小區沒落,生育率下降,現在的學生隻剩下十六個。
  
  古橋珠樹是目前道館的負責人兼教練,她的爺爺及父親都是劍道高手,就連現在非常不成材、不象樣的哥哥——古橋直樹,也曾經是高中聯賽的常勝軍。
  
  隻可惜直樹在高中畢業那年發生了一次重大車禍,無法再像從前那樣揮劍。
  
  他自暴自棄,變得頹廢又散漫。如今的他是個成天流連在網咖、柏青哥店以及賽馬場的無業遊民。
  
  古橋劍道館是爺爺在戰後創辦的,爲的是保留劍道這個逐漸式微的國粹及維續武士道的精神,不管有多困難,爺爺及父親都沒放棄它。
  
  父親因病走得比較早,爺爺則是在前年以近九十歲的高齡過世。過世的那天早上,他還把道館裏的每柄劍都纏上新的繩子,彷佛那是他人生中最後的使命及課題。
  
  如今,道館隻剩她苦撐著。幸好附近鄰居捧場,將家裏活潑好動、精力旺盛的小鬼送到這兒來學劍,讓道館勉強可以經營下去。
  
  「喝!」
  
  「小冬,手要伸直!」穿著劍道服的珠樹前後走動觀察著每個小朋友揮劍的情形,並適時的給予指導及糾正。
  
  雖然他們的爸媽都要她隨便教教就好,但拿人錢財就得辦事,她可一點都不馬虎。
  
  「喝!」
  
  「再一次!大家是沒吃飯嗎?大聲!」
  
  「喝!」
  
  「很好,再來!」
  
  突然,她發現有人遠遠的站在從大門延伸進來的石頭小路上,那是一個穿著襯衫,打著領帶的歐吉桑及一個約莫五歲的小男孩。
  
  「別偷懶,繼續練,小勇,你來帶。」她吩咐年紀最大,已經是小五生的風間勇出來帶領其他的小鬼們,然後走出了練習室。「請問你們是……」
  
  古橋劍道館的大門在晚上八點以前是不關的,爲的就是希望透過練劍的喝聲吸引好奇的人上門。她猜想,眼前這兩人應該就是被那震天價響的喝聲吸引來的。
  
  「抱歉,教練小姐,我們是不是打攪到你們練習了?」
  
  「喔,不,我們非常歡迎有興趣的人來參觀。」說著,她望向歐吉桑身邊那個看來戒慎、害羞卻又倔強的小男孩,「嘿,我是古橋珠樹,你叫什麼名字?」
  
  小男孩看看歐吉桑,似乎在尋求他的建議。
  
  「小少爺,沒關系的……」歐吉桑輕搭著他的肩,「跟教練小姐說你叫什麼名字。」
  
  小少爺?爲什麼這位爺爺要叫自己的孫子「小少爺」?這是……昵稱嗎?
  
  「老先生,他是你的孫子吧?」她試探地問。
  
  歐吉桑一笑,「不,我是家裏的老管家,我姓河野,這位是我們小少爺,名叫間宮棋太。」
  
  珠樹有點傻眼。都什麼時代了,還有人叫一個五歲小孩小少爺?
  
  「河野先生,以你的年紀,大可直接叫他名字吧?」
  
  「不行。」河野一臉認真,「主子是主子,隨從是隨從,可不能逾越分際。」
  
  她差點兒要叫一聲「老天爺」了。
  
  「棋太,」她看著一直好奇盯著她看的小男孩,「你喜歡河野先生叫你小少爺嗎?」
  
  棋太想也不想的搖了搖頭。
  
  珠樹一笑,「看,棋太並不喜歡你這麼叫他。」
  
  雖然不關她的事,但大概因爲她成天跟小孩子在一起,不自覺就在意起來,尤其當她看見棋太眼底那抹寂寞及愁郁時。
  
  一個五歲的小孩子,怎麼能有那麼寂寞的眼神呢?他簡直像隻在雨中等待好心人把他帶回家照顧的可憐小狗。
  
  「棋太,你想看看嗎?很好玩喔。」不等他點頭,她已牽住了他的手邀約。
  
  棋太怔了一下,驚疑卻又害羞的看著她。
  
  他沒有反對或是反抗,乖乖的跟著她走向主屋的練習室——
  
  間宮都臣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計算機屏幕上面不斷變動的數字,神情嚴肅而冷峻。他雖是從祖父及父親手中接下間宮集團的企業家第三代,卻一點也不天真,是個絕對的現實主義者。
  
  祖父及父親都是工作第一的男人,他們不管家裏或小孩的事情,並堅信獨立成長的小孩會比被呵護著長大的小孩更堅強、更優秀。
  
  他的祖父如此對待他父親,而他的父親亦是如此對待他。
  
  小時候,他甚至有好長一段時間以爲自己隻有母親。
  
  他與父親的感情相當淡薄,但因爲從小就接受現實又冷酷的菁英教育,讓他有著承襲家業的使命感。
  
  記得在他十四歲那年母親過世時,正值叛逆期的他對父親發了飆,因爲爲了工作,父親連母親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他沖到公司找父親理論,但父親卻非常平靜的將他帶至人事室,要人抱來堆得像小山一樣高的人事數據。
  
  「都臣,看著。」他父親說:「這些都是身爲主子要照顧的人。」
  
  「公司就像座城,而我是城主,武士們爲了我出生入死,而我的責任就是照顧好他們,還有他們的家人。這座城以後就是你的,而這些人及他們的家人也都隻能仰賴你,你沒有權力獨善其身,因爲這是身爲間宮家男人的責任及使命。」
  
  之後,父親將他送到國外的貴族寄宿學校。貴族學校是個超寫實的小社會,充滿著勾心鬥角、爾虞我詐。
  
  在那個弱肉強食的小小世界裏,想活下去就得比別人強大,甚至比別人無情。而他,是生存在那個即使對你伸出援手,也是競爭對手的世界裏的佼佼者。
  
  爲達目的,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做任何的努力,包括一場交易性質的婚姻。他的前妻是政治家的女兒,而他們的婚姻關系乏善可陳,毫無值得留戀之處。
  
  要說這段婚姻留下了什麼或給了他什麼,就是他五歲的兒子——棋太。
  
  才想著,手機響了。
  
  這是隻給老管家河野使用的專線,而他通常隻有在棋太惹禍的時候才會撥打這支電話。
  
  一接電話,他直接問:「棋太又怎麼了?」
  
  「小少爺的保母跑了。」
  
  他一歎,沒有太多驚訝及意外,「請中介公司再找個人來吧。」
  
  「中介公司說沒有人願意到間宮家來。」河野的語氣非常無奈,「都臣少爺,我看你不如幫小少爺找媽媽還比較實際。」
  
  「什……」
  
  「小少爺需要的是媽媽,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河野一歎,「小少爺在學校被欺負了,他的同學嘲笑他沒有媽媽,保母去接他的時候,他跟同學說保母是他媽媽,結果大家都笑他,說他的媽媽像奶奶一樣老……他說他明天開始不去上學了……」
  
  聞言,間宮都臣沉默了好久。
  
  他的父親有個溫柔的母親照顧,也就是他的祖母。他也有個溫柔的母親照顧,那是他死去的媽媽。
  
  不管是祖父還是父親,至少都給了兒子一個「母親」。可是他,隻給了棋太一個又一個的保母。
  
  他和前妻在棋太還是嬰兒時就已經離婚,前妻不要小孩,也從來不來看小孩。
  
  她說孩子是她的惡夢,讓她不得安甯,更讓她完美的線條走樣。
  
  而他不是不愛棋太,雖然他長得比較像媽媽。但他就像自己的祖父及父親一樣,讓棋太成爲一個連父親的背影都看不到的小孩。
  
  最糟的是,他連「媽媽」都沒提供給棋太。
  
  「少爺,小少爺他……」
  
  「我知道了。」他打斷了河野,「就讓他跟學校請幾天假吧。還有事嗎?」
  
  「喔,還有一件事……」
  
  「什麼?」
  
  「小少爺想學劍道。」
  
  他微頓,「劍道?」
  
  「是的。」河野說:「昨天經過櫻台的時候,他看見一個舊道館,裏面有十幾個跟他年紀差不多的孩子在練劍……」
  
  「然後呢?」
  
  「那個教練小姐很親切的讓我們進去參觀,然後小少爺就說他也想學。」
  
  「是嗎?他有興趣?」他注意到屏幕上的數據數據突然有極大的變動,不覺皺了皺眉頭。
  
  「他對劍道有沒有興趣我不清楚,不過我肯定他一定是很喜歡那位教……」
  
  「讓他去吧。」未待河野說完,他已答應,「你去幫他報名,就這樣。」說罷,他掛了電話。
  
  練馬,間宮宅邸。
  
  午夜前回到家,洗了個澡,都臣不是回到臥室,而是坐在書房裏繼續工作。
  
  「少爺。」穿著睡衣的河野來到他的書房門口,「你已經回來啦?」
  
  「嗯。」他看了河野一眼,「你去休息吧。」
  
  「要不要吃點什麼或喝點什麼?」
  
  「別忙了。」他說:「早點兒去歇著吧。」
  
  河野是看著他長大的老管家,以前學校的運動會,陪他一起參加親子競賽的人不是忙碌得連畢業典禮都不曾現身的父親,而是河野。
  
  如今,他長大成人,也爲人父,而河野他……也老了。
  
  他忘了河野是什麼時候到間宮家的,隻知道他沒有結婚,亦沒有兒女。
  
  他的兄弟姊妹們分散在各處,有的已經過世,還活著的也少有聯絡。
  
  「對了,」突然他想起了什麼,「保母還沒找到嗎?」
  
  河野搖頭,「還沒,不過……」
  
  「叫中介公司那邊再加把勁,薪水不是問題。」他果斷的說。
  
  「少爺,不管你願意支付多少薪水,小少爺還是有辦法把保母趕跑的……」河野無奈的一歎,「他不喜歡保母。」
  
  都臣微頓,疑惑的看著他,「不喜歡保母?怎麼?他曾被哪個保母修理過嗎?」
  
  「不,不管是哪個保母都把他當皇太子一樣。」
  
  「既然是這樣,他有什麼不滿意的?」
  
  「少爺以前有夫人照顧著,恐怕很難理解小少爺的心情。」河野一針見血的指出問題所在。
  
  「河野,你是說……」
  
  「小少爺不是要人把他當寶物一樣捧著,他需要的是愛。」河野續道:「因爲是間宮家的小少爺,保母根本連跟他使一個『不可以』或『不行』的眼色都不敢……如果是母親的話,縱使再如何疼愛小孩,也會在孩子犯錯時嚴厲的予以教誨,這就是保母跟母親的不同,而他需要的是一個溫柔又嚴格的母親。」
  
  聽到這兒,都臣不禁皺起了眉頭。
  
  他揉了揉眉心,沉歎一聲,「河野,我聽你這麼說,頭都痛起來了。」
  
  「少爺,我說的都是事實。」
  
  「我知道你說的很有道理,而那確實也是我虧欠他的,不過……」他直視著河野,「替他找一個媽媽可不是帶他去反鬥城買玩具,隨挑隨有。」
  
  「隻要少爺放出消息,我相信會有……」
  
  「一次婚姻已搞得我焦頭爛額,我可不想再來一次。」他坦白自己的想法,「我不需要婚姻,不需要女人,更不需要愛情。」
  
  「少爺,」河野眼底竟滿是對他的同情,「不是每個女人都像圓城寺小姐那樣。」
  
  「與她無關。」都臣目光一凝,語氣堅定,「我隻是擔心替棋太找一個新媽媽,也許隻會讓他再一次受傷。」
  
  「爲什麼?」
  
  「親生的母親都能毫不猶豫的丟下自己的孩子不管,更何況是後母。」他神情嚴肅地說:「要是我找來的女人是棋太不喜歡的女人,或者她根本不喜歡小孩,也不喜歡棋太呢?」
  
  河野直言,「那就找個棋太喜歡的人。」
  
  都臣蹙眉一笑,「你真是個浪漫的理想主義者……好了,你還是趕快去歇著吧,明天你還得應付他呢。」
  
  「好吧。」少爺聽不進勸說,河野也莫可奈何,「那我先退下了。」
  
  他的視線回到了計算機屏幕上,「晚安。」
  
  河野轉身正要離開,忽地想起一件事,連忙又轉過身來。「對了,小少爺已經開始上劍道課了。」
  
  他微怔。距離那天河野在電話中跟他提及此事,已經又過了好幾天了。
  
  「是嗎?他覺得好玩?」
  
  河野點頭,「他很喜歡道館,也很喜歡教練。」
  
  「那就好。」他說著,擡起手來輕輕揮退了河野,像是在說「讓我好好工作吧」。
  
  河野沉默的瞅了他一會兒,輕輕一歎,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櫻台,古橋劍道館。
  
  「我要向你挑戰!」棋太手裏握著竹刀,伸直手臂指向高他一個頭的裕介。
  
  理著大光頭,臉上彷佛寫著「我是頑皮的死小孩」的裕介笑得十足猖狂,「哈哈哈,你根本是找死!」
  
  「間宮棋太,裕介可是曾打敗三年級選手的高手喔。」一旁隻有六歲,個頭跟棋太差不多的小吉說。
  
  「我不怕,我會打敗你!」棋太倔強又堅定。
  
  「真是個不自量力的臭小鬼,一定是因爲你沒有媽媽教,才會這麼笨的向我挑戰吧?哈哈哈。」明明自己也還是個小鬼的裕介,仗著個頭高又已經是國小一年級的學生,根本不把五歲的棋太放在眼裏。
  
「不準說我沒有媽媽!」棋太生氣的瞪著裕介。
  
  他之所以生氣得想挑戰光用目測就知道比自己強上八百倍的裕介,就是因爲裕介老是在大家面前嘲笑每次都是由老爺爺帶他來道館,他一定是個沒父沒母的孤兒。
  
  他不是孤兒,他有爸爸。隻是爸爸老是在忙,所以沒空帶他來。
  
  他有媽媽,隻是媽媽在很遠的地方,沒辦法在他身邊。當然,關于媽媽的部分,是老管家河野爺爺告訴他的。
  
  「如果你有媽媽,就叫她來啊。」裕介語帶挑釁的嘲笑他,「說謊鬼,明明沒媽媽。」
  
  「你閉嘴!」禁不起裕介一再的嘲弄,棋太終于忍無可忍的舉起竹刀朝他沖了過去。
  
  「喝!」裕介手上的竹刀一劈,輕而易舉的就擊中棋太的額頭。
  
  「天啊!」這時,一旁傳來珠樹的驚叫。
  
  休息時間已經結束,但珠樹發現有三個人不見了。他們分別是七歲的裕介、六歲的小吉,還有剛來一個星期,隻有五歲大的棋太。
  
  「小勇,裕介他們呢?」她問最大的小勇。
  
  小勇搖搖頭。
  
  「珠樹姊姊,」一旁的女孩小冬說道:「我有看見他們在後院玩。」
  
  「是嗎?」她皺了皺眉頭,「玩到不知道要回來?這個裕介真是學不乖……你們先練習。」說罷,她走出練習室,往後院的方向前去。
  
  人還沒到,就已看見讓她吃驚的一幕——棋太舉著竹刀向裕介沖過去。
  
  她還沒來得及出聲制止,裕介的竹刀已經一棍敲在棋太小小的腦袋瓜上。
  
  「天啊!」她沖上前去,一把抱起已倒在地上的棋太,隨即又驚又急又氣的瞪著裕介,「裕介!你在做什麼」
  
  「是他找我挑戰的。」裕介理直氣壯地回道。
  
  「我有沒有說過就算被挑釁,也不能隨便出手?」她嚴厲的斥責,「棋太才練一個星期,他根本不是你的對手,你知道吧?」
  
  裕介皺著眉,有點不服氣,「可是是他……」
  
  「媽……媽媽……」這時,棋太發出虛弱的、細細的聲音。
  
  珠樹一驚,立刻低頭看著在自己懷裏的他,「棋太?」
  
  他的額頭紅通通的,眼睛也幾乎張不開,神智有點迷糊。
  
  「棋太,你要不要緊?」她小心的摸著他的額頭,緊張得幾乎要掉下眼淚。
  
  雖然棋太到這裏才一個星期,但不知爲何,他那小小的臉蛋及身影總是揪著她的心。
  
  他常常一個人安靜的坐在一旁,休息時間也不想認識其他小朋友。練習時雖然很專注認真,但身體卻像是在防備著什麼似的緊繃著。
  
  下課時,他會最後一個走,即使管家河野已經在門外等著。
  
  看著其他小朋友的爸爸或媽媽來接走他們時,他臉上露出的那抹寂寞及悲傷,讓她不忍再多看一眼。
  
  他的爸爸或許忙于工作,但媽媽呢?盡管這是人家的私事,可她卻忍不住在意著。
  
  「媽媽……媽媽……」棋太緊緊抓著她的手,閉上眼睛喃喃喚著。
  
  「棋太,別睡。」她呼喚他,但他像是睡著了般。
  
  看情況不對,她立刻抱起他往外面跑。
  
  新櫻台,新櫻台綜合醫院。
  
  盡管在來醫院的路上,棋太就已經醒了,珠樹還是不放心的將他送到醫院做檢查,並立刻通知河野。
  
  河野很快的從練馬趕來。
  
  「古橋小姐,小少爺沒事吧?」
  
  「醫生說目前看來是沒什麼大礙,要我們再觀察兩天。」
  
  「是嗎?」聽她這麼說,河野稍稍松了一口氣,「真是嚇死我了。」
  
  珠樹彎下腰,深深一鞠躬,「真的非常抱歉,是我一時疏忽才會讓他受傷。」
  
  「……妳別這麼說,小少爺本來就很皮。」河野安慰著看來十分自責的她,「小少爺是醒著的吧?」
  
  「嗯。」她點頭,打開病房的門,並禮貌地讓他先進去。
  
  走進病房,隻見棋太躺在床上,瞪著兩顆晶亮的大眼睛,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他的額頭上貼著紗布,紗布下是輕微的撕裂傷。
  
  「小少爺,你沒事吧?」河野快步走到床邊,「唉,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河野先生,是道館裏一個比他大的孩子拿竹刀敲了他的頭。」珠樹愧疚地微低下頭,「對不起,是我監督不周。」
  
  河野沉默了一下,定定的看著不發一語的棋太,「小少爺,你又打架了嗎?」
  
  聽見「又」這個字,珠樹愣了一下。
  
  怎麼聽起來棋太似乎常常跟人打架?
  
  「是他先說我沒媽媽。」棋太抿著嘴,倔強的不讓眼眶裏的淚水流下來,「我有媽媽,河野爺爺,我有媽媽,對不對?」
  
  河野微蹙起灰白的眉毛,疼惜的看著他,「小少爺當然有媽媽,每個小朋友都有媽媽呀。」
  
  「河野爺爺,我媽媽到底到多遠的地方去了?她爲什麼都不回來看我?」
  
  「這個……因爲實在太遠了,所以她沒辦法回來。」河野摸摸他的小臉,極盡所能的哄騙他。
  
  珠樹在一旁聽著他們的對話,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棋太的媽媽已經過世了。
  
  她記得小時候爸爸也常騙她說媽媽到很遠的地方去,當時她信以爲當,直到上了小學才意識到媽媽其實已經過世了。
  
  棋太從沒見過他媽媽,是因爲他媽媽在他還來不及對媽媽産生任何印象之前就過世了嗎?
  
  想到這兒,她更是憐惜他了。
  
  不過話說回來,棋太已經沒有了媽媽,爲什麼他爸爸好像對他也不聞不問的?
  
  按理說小孩子受傷了,做父親的應該要立刻到醫院來關心吧?難道他在國外?
  
  「河野先生,棋太的爸爸不知道他在醫院嗎?」
  
  「喔,我剛才接到妳的電話時就已經緻電給他了。」河野說。
  
  「那他……會過來嗎?」她希望棋太的爸爸能到醫院來關心一下棋太,而她也可以順便向他表示由衷的歉意。
  
  「少爺他在池袋看一塊土地,所以……」
  
  「池袋很近不是嗎?」
  
  「珠樹老師,」棋太幽幽地說:「爸爸的工作很忙,沒有空來看我。」
  
  「什……」她看得出來棋太其實很期待爸爸能來看他,盡管他受的並不是危及性命的傷。
  
  她實在無法理解,這世界上到底有什麼工作會比孩子還重要呢?
  
  「河野先生,請你把棋太爸爸的電話號碼給我。」她目光一凝,神情認真。
  
  「欸?」河野一怔,驚疑的看著她。
  
  「我要親自打電話告訴他這件事。」她態度堅定且強硬。
  
  「這……」河野實在不敢讓她打這通電話,因爲他家少爺在工作時真的很不喜歡接到家裏的電話。
  
  「我堅持,河野先生。」她拿出自己的手機,並直視著他。
  
  這時,躺在床上的棋太開了口,緩緩念出爸爸的手機號碼。
  
  于是,珠樹立刻撥打了這支專線。
  
  電話接通的同時,有人推門進來,並傳來了手機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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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2 00:06:2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河野,你把我的電話號碼給了誰?」
  
  都臣抵達病房門口的時候,隻提供給河野及棋太專用的手機剛好響了,他一臉不悅的推開門,劈頭就問站在床邊的河野。
  
  而這時,他注意到一旁有個正拿著手機在聽的年輕女子。她對他來說是個全然的陌生人。
  
  第一時間,他以爲她是護士。但再多看一眼,他發現她身上穿著的是劍道服。
  
  他眉頭一皺,「妳是……」
  
  「你是棋太的爸爸嗎?」從他踏進來的那一瞬間,她就確定他是棋太那個像隨時要拯救世界的超人一樣忙的爸爸。
  
  西裝筆挺的他,十分具有菁英氣息。他長得很好看,但棋太並不像他。
  
  他的輪廓很深、很粗獷,濃眉大眼,寬額高鼻,他看著人的時候,目光睥睨,給人一種權威又高高在上的感覺。
  
  「妳是誰?」都臣看著眼前這個正瞪著自己看的女孩,「劍道館也收成人?」
  
  「不是的,少爺。」河野趨前,「她是教練小姐。」
  
  聞言,他眉丘一隆,「教練是女的?」
  
  聽他的語氣,似乎很不以爲然。
  
  「爸爸,你真的來看我了?」看見本以爲絕對不會來的爸爸現身,棋太興奮得急著想坐起來。
  
  都臣趨前阻止了他,「乖乖躺著。」說著,他輕碰了棋太額頭上的傷,「痛嗎?」
  
  「不痛。」剛才淚水還在眼眶裏打轉的棋太,此時綻開了難得的笑顔,「棋太很勇敢。」
  
  看見他的表情,珠樹心裏一揪。沒有母親的棋太,果然很需要爸爸的關懷。
  
  「嗯,你非常勇敢。」他收回手,「爸爸要回去工作嘍。」
  
  當他這麼一說,棋太露出小狗般乞憐的眼神。
  
  珠樹看了超心疼,不禁對才剛來就急著要走的他感到氣憤及不滿。
  
  「棋太爸爸,你這樣就要走了嗎?」她像仗義執言的女俠般擋住他的去路。
  
  他微怔,神情冷峻地瞅著她,「妳不知道我是丟下工作來的嗎?」
  
  「是什麼樣的工作比兒子重要?」
  
  「是可能會讓很多人的兒子餓肚子、沒書讀的工作。」他冷言道。
  
  她秀眉一擰,「什……」
  
  「妳想指責我嗎?」他眼神淡漠卻又銳利的直視著她,「讓我的兒子受傷,又讓我必須丟下工作跑到醫院來的妳,難道沒錯?」
  
  「我……」
  
  是的,是她沒注意到棋太跟裕介離開,才會讓這件意外發生。在他來之前,她本已想好一定要慎重的向他緻歉,但他那過分冷淡的態度卻讓她氣到忘了要道歉。
  
  「妳知不知道我可以因爲妳的照顧不周而告妳?」
  
  「咦?」告她?他是說真的嗎?
  
  「棋太才剛到道館一個星期,就因爲妳的疏忽而進了醫院,我想,我該立刻讓他離開妳的道館,教練小姐。」
  
  「爸爸。」就在珠樹被釘得無話可說之時,棋太開口了,「請不要怪珠樹老師,是我不好,我想繼續待在珠樹老師的道館。」
  
  聽見兒子這番話,都臣微撼。
  
  他看得出來棋太非常喜歡這個自以爲理直氣壯的年輕女人,這令他有點吃驚。
  
  棋太三歲就去貴族幼兒園上課,這兩年來,不曾聽他提過任何一個老師,但眼前這個傲慢小姐竟隻花了一星期的時間就「收服」了兒子?
  
  他忍不住多瞧了她幾眼,想看清楚她到底有什麼三頭六臂。
  
  隻是,他看了好一會兒,仍不覺得她有什麼異于常人之處。
  
  她很平凡、很普通,就像十幾年老鄰居家的女兒,沒事也不會多看她一眼。
  
  「既然棋太想學,我就暫時讓他留下。」他直視著她,語帶警告,「不過,教練小姐,可別再讓我兒子受傷。」說罷,他轉身走了出去。
  
  不知是著了魔還是怎樣,看見他頭也不回的離開,珠樹忍不住追了出去——
  
  「站住。」珠樹對著他冷峻又傲慢的背影喝道。
  
  都臣微頓,停下腳步。她居然敢命令他?他必須說,他還真佩服她的勇氣。
  
  他緩緩的回過頭,冷冷的看著她,「還有什麼賜教?」
  
  珠樹大步走向他,「你是棋太的父親嗎?」她直視著他,口氣非常不客氣,「是親生的嗎?還是你是他的繼父?」
  
  他眉梢一挑,充滿興味的睇著她。「教練小姐……」
  
  「古橋珠樹。」她說。
  
  他唇角一勾,「古橋小姐,妳知不知道我一分鍾可以處理多少事情?」
  
  「所以你連一分鍾都不肯多給棋太?」她像個法官似的審問他,「你知道棋太看見你來有多高興嗎?」
  
  「他是我兒子,我看得出來他有多高興。」
  
  「既然是這樣,你就不該讓他失望。」她毫不掩飾自己對他的不滿及憤怒。
  
  「我已經跟醫生談過了,他沒什麼大礙。」
  
  「這跟他有無大礙無關,而是感受。」她語帶訓斥,「就連我這不相幹的旁人看了都覺得心疼,你身爲父親怎麼有辦法無動于衷?」
  
  他濃眉一沉,「誰告訴妳我無動于衷?」
  
  「如果你在乎,不該以工作爲由離開他身邊。」
  
  她直視著他正注視著自己的眼睛。她看得出來他有點不悅,大概是因爲她質疑了他、教訓了他。
  
  他一看就知道是個含著金湯匙出生,有著良好教養,也受過高等教育,甚至可能放過洋的大少爺,她想,打他出娘胎至今,應該沒人對他大聲過吧?
  
  「棋太的媽媽很早就離開他吧?」她質問著他,「你不覺得把他丟給管家跟保母,對他來說很殘忍嗎?」
  
  本來還因爲她態度「囂張」而有點惱火的都臣,不知怎的突然平靜了下來。看著眼前這個憐惜著自己兒子的女人,他腦海中閃過一個非常突然也突兀的想法。
  
  「棋太很喜歡妳。」他說。
  
  聞言,她微怔。棋太喜歡她,這有什麼好意外的,沒有孩子不喜歡她,雖然她在上課的時候其實很嚴格。
  
  「我知道。」她狐疑的睇著他,「這有什麼不對嗎?」
  
  他勾唇一笑,「沒什麼不對,我隻是想問……妳也喜歡他嗎?」
  
  「當然。」
  
  「不是因爲他到妳的道館去上課?」
  
  「不是。」她毫不遲疑地回道,「我喜歡他,而且我覺得他是個令人憐愛的小孩,你不該疏于關懷他。」
  
  他忽地欺近她,兩隻帶著侵略性的黑眸緊緊鎖住她。

   她嚇了一跳,兩朵紅霞瞬間飛上臉頰。她想,他是故意嚇她的吧?

  哼,他想得美,她古橋珠樹才不是受到驚嚇就會哇哇大叫逃走的女人呢。

  于是,她迎上他的視線——

  “你是真的喜歡他?還是……隻是同情他沒有媽媽?”都臣直視著她的眼膪,像是在說“休想瞞騙我什麼”。

  一同、同情?是……是有一點吧。”她有點羞愧,但十分老實地回答。

  “既然這樣,你就行行好吧。”

  “咦?”覷見他眼底那一抹高深的點光,她一怔。

  “當棋太的媽媽。”

  問言,她陡地一震,瞠目綏舌的看著他。

  她確信自己沒聽錯,他的確說了“當棋太的媽媽”這句話。老天,他這個人有什麼毛病啊?

  “你、你在、在胡、說什麼?”雖然她已經努力鎮定心神,但還是結巴了。

  他似笑非笑的睇著她,像個躲在暗處看人出糗的頑皮鬼。

  “你結婚了?”

  “還沒。”

  “有男朋友?”

  “沒有。”怪了,她爲什麼要這麼誠實的回答他的問題?

  “那不是正好嗎?”他一笑,“我們家正好缺一個媽媽。”

  他……他根本是個以捉弄人爲樂的混蛋!

  “棋太真的太可憐了。”她咬牙切齒的瞪著他,“沒有媽媽已經很寂寞了,居然還有你這種糟糕透頂的爸爸。”

  “什……”她好大的膽子,他不敢說自己是合格的父親,但也沒糟到讓她這個外人都跑來伸張正義吧?

  “混蛋!”她毫不客氣的罵了他一句。

  “你這——”

  他伸出手想揪住她,要她清楚交代她罵他的理由,但還來不及反應,她已經一個轉身跑回病房。

  兩天後,古橋劍道館。

  練習室裏沒有傳來任何練習的聲音,隻聽見珠樹在訓話。

  棋太跟裕介被叫到前面站著,而其他人都席地而坐。

  “裕介,請你向棋太道歉。”珠樹一手抓著裕介的肩膀,一手搭著棋太的肩頭,語氣強硬而嚴厲的要求。

  裕介一臉不願。“是……是他先向我挑戰的。”

  “好,”珠樹轉頭看著棋太,“棋太,你爲什麼要向裕介挑戰?在道館裏如果沒有我的許可,沒有誰的竹刀可以對著另一個人。”

  棋太皺著眉頭,有點猶豫,“裕介他……是他先說我沒、沒有……"。

  “珠樹姐姐,”小冬舉起手來,打抱不平,“裕介說棋太是沒有媽媽的野猴子。”

  “裕介,”她直視著心虛又害怕的裕介,“你真的說了那種話?”

  裕介低著頭,不敢正眼看她,“他……他是真的沒有媽媽呀。”

  “每個人都有媽媽,因爲不管是你還是棋太,或是其他人,都是媽媽生下來的。”

  她趁機給大家機會教育,也試圖安慰因爲沒有媽媽而感到孤單及自卑的棋太。

  “大部分的人都非常幸運有媽媽陪伴,但也有少部分的人因爲各種不一樣的原因,導緻他們的媽媽沒有辦法陪在他們身邊,但那並不表示他們的媽媽不要他、不愛他。”說著,她端起裕介的臉,直視著他,“裕介,你知道什麼是同理心嗎?”

  裕介怯怯的搖了搖頭。

  “同理心就是要試著站在別人的立場去看他們面對及遭遇!到的事情。”她問:“你願意被說是野猴子嗎?”

  他又搖了搖頭。

  “很好,那你知道自己哪裏錯了嗎?”

  這回,他終于點頭。

  “那麼,你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吧?”

  裕介有點慚愧的轉向棋太,怯怯的說;“對不起,棋太。”

  棋太非常大量,“我原諒你,隻要你以後不要再說我是野猴子。”

  “嗯。”裕介坦率的點點頭。

  “好極了。”珠樹一笑,拍拍兩人的肩,“那你們握手言和吧。”

  她說完,裕介跟棋太幾乎同時伸出了手,然後交握。

  這時,其他的小朋友們也開心的鼓掌叫好。

  “好,既然問題解決了,那我們開始練習吧!”她一聲令下,“大家都去拿竹刀。”

  “是!”

  小朋友們非常有精神的快步散開,並快速的取來各自的竹刀,才剛站定,外面突然傳來大呼小叫的聲音——

  “古橋直樹!古橋直樹在哪裏?快給我滾出來!”

  那兇惡的聲音傳進練習室,打斷了正要開始的練習,也令孩子們感到害怕。

  孩子們驚慌的看著她。“珠樹老師……”

  “別擔心。”她安撫著大家,“小勇,你在這兒照顧大家,我出去看看。”說著,她走向外面,像是想起了什麼又轉過頭來,“你們別出來,知道嗎?”

  “喔。”大家小小聲的應道。

  但珠樹前腳一走,大家還是忍不住好奇心的驅使,紛紛擠到了門邊。

  珠樹快速的穿過院子,來到了前門。

  前門處,五個流氓模樣的男人正在隨意破壞著家裏的物品。

  見狀,她十分生氣的大喝一聲,“你們是誰?”

  五人見一個穿著劍道服的年輕女人走出來,立刻停止破壞行爲,朝她湊了過去。

  “小妞,你一定是古橋直樹的妹妹吧?”一個金發男子不懷好意的笑視著她。

  她目光凜然的瞪著他,“你們找我哥做什麼?”

  “怎麼那小子沒跟你說嗎?”

  “說什麼?”她哥哥到底在外面闖了什麼禍,爲什麼這幾個兇神惡煞會跑到這裏來撒野?

  “你哥哥欠了我們老大三千萬。”金發男咧嘴一笑,“聽清楚了嗎?是三千萬。”

  “你在胡說什麼!”她無所畏懼的直視著他,“我哥他怎麼可能欠你們三千萬?”

  她哥哥向來都是小賭,了不起回來跟她要個五千、一萬。三千萬?這些人在說什麼鬼話?

  “我哥什麼都沒有,你們會笨到借他三千萬嗎?”

  五人先是一怔,然後相視一笑。

  “小妞,”爲首的金發男嘿嘿笑說:“你說得一點都沒錯,我們老大不是笨蛋,不會平白無故借你那衰鬼哥哥三千萬……”

  “既然這樣,”她指著大門,“你們還不快滾?”

  “小妞,別這麼囂張。”金發男臉一沉,露出陰狠猙獰的表情,“我們可是有你哥哥親自蓋手印簽名的借據。”

  說完,他伸手跟一旁的小弟取來了一張借據,亮在她的眼前。

  “你給我看清楚,白紙黑字。”他說:“你哥抵押的是這問道館的所有權。”

  她陡地一震,一把搶過那張借據。

  是的,上面是她那個不爭氣老哥的親筆簽名及蓋印,而且清楚的寫著以古橋劍道館爲抵押品,向名爲平岡雄三的男人借款三千萬。

  老天,她老哥居然瞞著她幹了這種蠢事?這道館可是爺爺跟雀爸的心血結晶,怎麼可以落入這些人的手裏?

  一時氣憤及沖動,她狠狠的撕爛了借據。

  見狀,金發男既不急也采阻止她,反倒氣定神閑、好整以暇的笑看著她。

  “就算你把那張借據吃了也沒用。”他說:“我們老大未蔔先知,早就要你哥哥多簽了一份借據。”

  “什……”

  “我看你就乖乖的把地契交出來,然後搬出去吧。”金發男邊說,邊上上下下的打量她,然後邪點一笑,“如果你堅持留在這裏的話也沒關系,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他說完,其他人得意又猖狂的笑了起來。

  他們的笑聲讓她懊惱又焦躁,抓起一旁的掃把對著他們。“你們都給我滾出去!”

  金發男兇惡的瞪著她,“該滾的是你,小妞。”

  “這是我爺爺跟我爸爸的道館,我絕不會交給你們這些臭流氓!”。

  “大哥,我看給她一點顔色瞧瞧好了。”一旁的小弟獻策著。

  珠樹目光一凝,擺好攻擊的架式,“我才不怕你們!”

  “哼哼。”金發男哼地冷笑,“小妞,你不怕我們,難道你身後那群小鬼也不怕我們嗎?”

  聽見他這麼說,珠樹陡地一震。

  回過頭,她看見孩子們都已經因爲好奇及擔心而跑了出來,正在她身後數公尺處看著她與討債惡霸對峙。

  “你們快進去!”她焦急的對著孩子們叫著,“進主屋去!”

  “小妞,”金發男閑閑的笑視著她,“我看你就別做無謂掙紮了,那些小鬼都是別人家的小孩吧?要是有個閃失,你賠得起嗎?”

  “你……”

  金發男的威脅,她聽得懂。她知道他不是在嚇唬她,像他們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家夥,沒什麼事幹不出來。

  可惡,都怪她哥哥,整整一星期沒回來,原來是自顧自的跑路了。

  她真的好氣,也好想哭。。

  但倔強的她絕不會在這些人面前掉淚、示弱,她要讓他們知道,她沒那麼容易屈服。

  “我哥欠你們的錢,我會按月攤還,現在你們給我……啊!”

  她話未說完,金發男突然乘其不備的抓住掃把。

  他兩眼一瞪,神情極爲兇狠,“你以爲我們老大是開銀行的嗎?按月攤還?

  哼,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說完,他振臂一扯,珠樹就這樣連人帶掃把被甩到一旁,跌坐在地上。

  見狀,孩子們一擁而上。

  “珠樹老師,珠樹老師,嗚!”幾個女孩害怕的抱著她,已經被嚇哭了。

  這時,隻見一個小小的身影沖到金發男面前,拿著小小竹刀與他對峙。

  珠樹嚇得心髒差點兒沒蹦出來,因爲那小小身影不是別人,而是棋太。

  “棋太!”她驚叫,“過來。”

  棋太像個小小武士般瞪著金發男,“不準欺負珠樹老師!”

  金發男低頭笑覷著他,“臭小鬼,想英雄救美,你還太早吧?”

  “哈哈哈——”一旁的小弟跟著哈哈大笑。

  突然,門口傳來低沉穩健,十分威嚴的聲音。

  “我幾子太早,我總夠大到可以英雄救美了吧?”

  已經兩天了。

  從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可以如此放肆的在他間宮都臣的腦子裏攪和。

  而她,古橋珠樹,一個教了他兒子幾天劍道就膽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詞的女人,居然足足糾纏了他兩天,至今還甩脫不掉。

  他怎麼了?冷靜如他,竟然會被一個平凡如鄰家女孩的女人給攫住心神?

  他知道她會拒絕,甚至斥責他不該開那種玩笑。任何女人被第一次見面的男人求婚——如果那也算求婚的話,都會是那種反應。

  明明知道她會那樣,爲什麼他心裏卻有點介意?

  她根本不是他的菜,要不是看在棋太喜歡她,他怎麼可能會對她說“當棋太的媽媽”這樣的話?

  他已經受夠了婚姻,當然,他也不想再被女人的事煩擾,他隻是需要一個女人成爲他兒子的母親。

  而她,隻是剛好出現,又剛好符合條件。

  然而……真的隻是這樣嗎?她的存在明明已經令他感到焦慮。

  不,他間宮都臣不是個會被女人左右情緒的男人,他會如此在意她,隻是因爲……他在兩天前鬼迷心竅的跟她求了婚。

  沒錯,就是這樣。

  話說回來,她到底對他兒子下了什麼蠱,竟然能教他那“看誰都不順眼”的孤僻兒子對她如此維護?

  不行,他得親自去道館看看,順便也讓那小妞知道他不是個“失格老爸”。

  打定主意,他拿起電話,“宮城,替我取消今天下午的會議。”

  “欽?”電話那頭傳來宮城驚疑的叫聲。

  跟河野問了地址並交代今天由他去接棋太下課後,都臣就驅車前往櫻台的古橋劍道館。

  這是個幽靜的舊社區,路上沒什麼車,也沒有什麼人走動。

  他開著他昂貴的賓士休旅車,來到一棟日式的老宅前。

黑色大門沒關,一旁的木頭招牌上刻著“古橋劍道館”五個蒼勁但已稍稍掉色的大字。

  門外停了一輛黑色廂型車,隔熱紙黑到看不見裏面到底有沒有人。

  他將車停在廂型車前面兩公尺處,然後下車走向大門。

  這時,他聽見裏面傳來的騷動。

  那可不是一般的閑聊,而是帶著脅追,警告意味相當濃厚的恐嚇。

  他往裏面瞄了一眼,看見五個流氓模樣的男人,以及跌在地上,被幾個哇哇大哭的小女孩抱住的珠樹。

  看來,那個倔強的女人遇到壞人了,身爲男人,他可不能坐視不管。

  正邁開步伐要走進去,卻見一個熟悉的小小身影跳到了衆人前面。

  那是他的兒子棋太。他像個武士般拿著小竹刀指向一名金發男,臉上沒有一絲懼色。

  “不準欺負珠樹老師!”他用那稚嫩的聲音喝著。

  他感到十分驕傲,因爲他五歲的兒子展現了過人的勇氣。

  “臭小鬼,想英雄救美,你還太早吧?”

  金發男跟他的同夥們像看著小猴子般的看著棋太,然後哈哈大笑。

  “我兒子太早,我總夠大到可以英雄救美了吧?”都臣踏著穩健的腳步,走進了道館。

  他的突然現身,不隻令那五名惡霸驚訝,也令珠樹、棋太及其他小朋友們感到驚訝且錯愕。

  “爸爸?”看見他,棋太抓著小竹刀,飛快的奔向他。

  “棋太好棒。”他彎腰抱起兒子,“爸爸在外面都聽見了,你真勇敢。”

  得到爸爸的稱贊,棋太臉上漾著欣喜的笑意。

  這時,金發男打量著一身西裝筆挺的他,“你是這小鬼的爸爸?”

  “沒錯。”

  他說話的同時,已走到一臉驚愕看著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的珠樹面前。

  他將棋太放下,安慰著幾個抱著珠樹大哭的小女孩,“小妹妹,你們別哭,叔叔不會讓這些壞人欺負你們的。”

  幾個小女孩看著長得像明星一樣帥氣,又高大靠得住的他,瞬問都收住了眼淚,小手一隻隻的離開了珠樹的身體。

  他睇著珠樹,唇角一勾,語帶促狹地道:“原來你也有這麼無助的時候。”說著,他抓住了她的胳膊,一把將她拉了起來。

  “喂!穿西裝的。”金發男氣焰囂張,“你最好別多管閑事,這是我們跟這小妞的金錢糾紛。”

  聽見“金錢糾紛”幾個字,都臣微頓。

  她居然跟這些像是在放高利貸的家夥有金錢糾紛?怎麼,她有濫賭的習慣?

  還是她是個無法控制自己行爲的購物狂?

  不,她看起來不像。

  他態度平靜而從容地問:“是什麼樣的金錢糾紛?”

  “她欠了我們三千萬,得拿這間道館抵債。”金發男說。

  他微怔,疑惑的看著一旁餘悸猶存的珠樹,“你欠他們三千萬?”

  “嚴格來說,是她哥哥欠的。”金發男說:“我們可是有她哥哥親自簽名蓋章的借據喔。”

  他沉默了幾秒鍾,微皺起眉頭,“你哥哥是個賭徒?”

  她眉心一揪,鼻頭一酸,委屈、不甘又憤然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這間道館很舊了吧?”他睇著她,蹙眉一笑,“不如抵給他們吧?”

  她目光一凝,“這間道館是無價之寶!它……是我爺爺跟爸爸留下來的,我絕不會、不會把它交給任何人。”

  “小妞,”金發男哼地一笑,“如果你剛才沒聽清楚,那我再說一遍——道館是我們的了,限你三天內搬定,不然可是會出人命喔。

  聽見金發男兇狠的威脅,都臣冷竣而銳利的耳光一凝,像把利刃直射向他。

  “你這是在恐嚇嗎?”他語帶質闖。

  迎上他凜然、正直又冷肅的視線,金發男的心奠名漏跳了一拍。

  “穿……穿西裝的,”他跳針似的,“你想……想管閑事嗎?

  都臣面對這五個惡霸,臉上毫無懼色。正因爲他一派的氣定神閑,金發男反倒有幾分顧忌。

  “支票還是現金?”都臣直視著他。

  金發男愣了一下,“什……”

  “我問你,你要支票還是現金?”

  “當然是現金。”金發男瞪著他,“我們平網組是不收支票的。”

  “好。”他神情自若,語氣平靜,“明天這個時間,帶著借據到這裏來拿錢。”

  “什麼?”金發男陡地一震,難以置信地瞅著他,“你想要我們嗎?”

  “我不想再說一次。”都臣沉沉一歎,兩隻眼睛直射向他,“我剛才進來前已報了警,你們再不走可是會惹上麻煩的。”

  金發男等五人聽見他這麼說,不禁露出驚急的神色。

  “你可不要要花樣。”臨去前,金發男猶裝腔作勢的警告著,“明天要是看不見三千萬現金,我們就燒了這裏!”

  撂完狠話,金發男帶著四個小弟飛快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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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2 00:06:4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危機解除,小朋友們都露出安心的表情,並以崇拜的眼神看著都臣。

  “棋太,前天還棒打棋太的裕介此時一臉羨慕,“你爸爸好帥喔!”

  棋太很想表現出謙遜的樣子,但還是忍不住驕傲起來,“我爸爸是最棒的。”

  “好了,小朋友們。”都臣像趕羊的牧羊犬般兩手一揮,“你們都先進屋裏去練習,我有重要的事要跟珠樹老師談。”

  他一聲令下,小朋友們便都乖乖的往主屋走去,沒有人有任何異議。

  見大家都離開後,都臣看著仿佛還沒回神的珠樹。

  “古橋珠樹,我們來談談吧。”他說。

  珠樹微怔,木木地說:“談……談什麼?”

  他注視著她,眼底閃過一抹賠光,唇角微微上揚,“我們的婚事。”

  大概有一世紀那麼久的時間吧,珠樹隻覺得自己的腦袋一片空白。。

  他說什麼?他要跟她談“他們的婚事”?哈哈,他們什麼時候熟到論及婚嫁?

  “嘿。”都臣在她無神的兩眼前一個彈指,嚏的一聲喚醒了她。

  回過神,她神情驚疑的瞪大眼,“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婚事,我們的婚事。”

  “誰要跟你結婚?”

  “你。”

  “我才不想當你的老婆!”

  他唇角一撇,“我沒要你當我的老婆,隻要你當棋太的媽媽。”

  “什……”她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棋太什麼都不缺,就缺一個媽媽,他……喜歡你。”他說。

  “隻因爲他喜歡我,你就要我當他的媽媽?”她難以置信。

  “不然你以爲我爲什麼平自無故的幫你還三千萬?”

  “這……”迎上他那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的目光,她愣住了。

  都臣笑視著她,一派輕松,“爲了你祖傳的這家道館,我認爲你還是接受我的條件吧。”

  “你開什麼玩笑?這怎麼可以……”她漲紅著臉,卻說不出話來。

  望著他,明白他不是在開玩笑,他是認真的。

  但怎麼可能?他要不是傻了就是瘋了,否則怎麼會要僅有兩面之緣的她嫁給他?

  “不管錢是你欠的,還是你哥哥欠的,我都得警告你,那些人絕非善類。”他客觀的分析,“他們手上有借據,于法他們得以合理處置這間道館。”。

  “你說什麼?他們是放高利貸的。”難道日本沒政府了?“我要去報警!”她直覺反應。

  “你真以爲警察能保護你跟這間道館?”都臣挑眉一笑,以一種“你好天真”的眼神笑睇著她。見她認真點頭,他問:“你還想在這兒平靜的生活下去?”

  “當然。”。

  “那唯一的辦法就是給錢。”他語帶警告,“相信我,否則,他們可以用各種你意想不到的手段整你。”

  用各種意想不到的手段整她?他是指……

  “不隻是你,到時連你的鄰居都不得安甯,說不定哪天你還可能看見你哥哥從海裏被撈起來或是被分裝在鐵桶裏的新聞……”

  “天啊!”她捂住耳朵。不敢再聽下去,“不要說了!”

  他撇唇一笑,“跟我結婚,你不會吃虧。”

  “什……”她一臉不解,“你很有錢吧?既然你那麼有錢,隻要放出消息,多的是想嫁給你的女人。”

  “那對我來說太麻煩也太高調。我很忙,不想浪費時間相親。”

  不想浪費時間相親,所以找了她這個“現成”的?

  “跟我結婚,隻有好處,沒有壞處……”他開始一一分析,“首先,我會幫你取得這間道館的所有權,讓你哥哥沒辦法再瞞著你偷偷處置這間房子。”

  她一怔。他真的能這麼做?

  “你跟我結婚後,唯一得盡的義務就是當一個好媽媽,讓棋太成爲一個有媽媽愛的小孩。”

  她愣了一下,“慢著,義務?你是說我不必……”

   “是的,”他知道她心裏的疑問,“你不必盡任何妻子的義務,我們隻會是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

  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奇怪,爲什麼聽見這句話,她心裏有一點酸酸的?他還愛著他死去的妻子,所以根本不打算再愛上任何一個女人嗎?

  爲了兒子,他居然毫不猶豫的要娶一個他根本不了解也不打算了解的女人,隻因爲他的兒子喜歡她?

  “當然,我們會有正式的結婚手續,但……”他鄭重地說:“我們不會有公開的結婚儀式,那種事,一輩子隻要一次就行了。”

  那種事,一輩子隻要一次就行了?看來,他是真的很愛他過世的妻子。

  可是,她還沒結過婚耶!

  跟大部分的女人一樣,她對婚禮可是有憧憬的。從小她就希望自己有一天能穿得像公主一樣,在爸爸的陪伴下步上紅毯……

  雖然爸爸已經不在了,可是她還是希望能有個美好又溫馨的婚禮呀!

  “對了,”他忽然想起什麼,臨時補上一句,“你可以繼續經營這間道館。”’

  “咦?”她驚訝的看著他。他說的是真的嗎?他願意幫她取得道館的所有權,還讓她繼續她最喜歡的工作?

  老天,這一切隻要她點頭說“我願意”,就能一一實現?

  “你不怕我一拿到道館,就跟你離婚?”

  他泰然自若的一笑,“放心,我會把這個列在契約書裏。”

  “契約書?”

  “是的。”他說:“我對人這種動物不太信任,隻相信自紙黑字的契約。”

  “那……”

  “我們可以離婚,在棋太滿十八歲之後。”他說:“在他成年前,你不能要求離婚。”

  棋太現在是五歲,所以說……他們得當十三年有名無實的夫妻?

  “你現在幾歲?”他問。

  她老實回答,“二十五。”

  “十三年後,你才三十八,年紀並不算大。”他說:“到時我會給你我總財産的十分之一,有了錢,你愛過什麼樣的生活就過什麼樣的生活。”

  “這……”

  老天,這真是誘人又“利多”的一項協定。最重要的是,眼前她除了這條路,再沒其他方法。爲了保住古橋家的祖産,就算是契約式的婚姻,她也得接受。

  十三年?想來漫長,但其實一眨眼很快就會過去。

  再說,十三年裏會發生什麼事還不曉得,搞不好他兩、三年後突然遇上一個想共度一生的女人,就立刻跟她提出離婚的要求,讓她及早脫身也說不定。

  世事無絕對,也有無限的可能。今天之前,她根本沒想到哥哥會押了道館,更沒想到他會突然跳出來說要以結婚爲條件幫她償還債務……

  好吧,雖然沒有她期待的婚禮,也沒有令人喜悅的愛情,但至少保住了她最寶貝的道館。

  再說,她喜歡小孩,也喜歡棋太,當他的媽媽對她來說並不困難。

  下定決心,她擡眼直視著他,“好,一言爲定。”

  他唇角有一抹勝利的微笑,“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就這樣,都臣幫她解決了債務,並以他的方法及門路將道館過戶到她名下。

  她不得不說,他是真的很有辦法。

  三天後,他一太早就到道館將她接到戶政事務所。

  在戶政人員面前遞出結婚申請書後,她成了“間宮珠樹”,正式跟過去的“古橋珠樹”說掰掰。

  離開戶政事務所,他直接載著她返回位于練馬的住所,面那裏也即將是她未來十三年的“家”。

  當他昂貴的賓上休旅車來到兩扇高約三公尺的離花圓拱門前,她嚇呆了。

  按下遙控器,沉重的對開大門緩緩開啓,他將車開進車道,筆直韻朝著前方一百公尺處的白色大洋房而去。

  車道兩邊是花木扶疏、綠意盎然的庭院,左側還有個美麗的小池塘。

  主屋兩旁各有一棟翼樓,外面有貫穿建築物的走廊及拱形陽台,打造出十九世紀的官廳建築風格。

  這就是傳說中的豪宅吧?老天,他到底是哪號人物,居然能在寸土寸金的東京擁有這樣的房産?

  車行至門前以下規則石闆鋪設的空地,他將車熄火並看著一旁日瞪日呆的她。

  “你該把嘴巴閉上了吧?”他提醒她。

  珠樹猛地回神,緊閉上嘴巴,然後驚疑的看著他。“這……這是你家?”

  “從今天開始,也是你家。”說著,他開門下車,“快下車吧,把我們結婚的事告訴棋太後,我還要趕著去上班。”話罷,他不等她,直接就往正門走去。

  見狀,她急忙跳下車,小跑步的跟上他。

  打開門,上前來迎接的是已經知情的河野。“少爺,夫人。”

  雖然對都臣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並以不可思議的方式替棋太找到媽媽,河野略感不安,但萬車的是,棋太喜歡她,而他也覺得她是個不錯的女孩。

  她喜歡孩子,很有愛心,當然,她顯然也喜歡棋太。因此,盡管意外,他還是很快的就接受了這個事實。現在,他擔心的是,棋太接不接受?

  而這不隻是河野的擔憂,亦是珠樹此際最擔心的。

  棋太喜歡她是一回事,得叫她“媽媽”又是另外一回事。五歲的棋太能理解這麼複雜的關系嗎?

  “棋太呢?”都臣問道。

  “小少爺還在睡覺。”河野回答。

  “是嗎?”他給了珠樹一個“跟我來”的眼色,然後走進寬敞典雅的玄關。

  她戰戰兢兢的跟著都臣進到玄關,然後再走上通往二樓的樓梯。

  來到二樓,他們轉往左邊翼樓,在第一間房間前停下腳步。

  打開門,他走了進去。

  偌大的房間裏擺著一張蝠蝠車造型的床,以及彩繪著超人、蜘蛛人,跟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卡通英雄人物的櫃予及桌椅。靠窗的長沙發上堆了十幾個各式玩偶,就連地毯上也是棋太玩過的小汽車跟樂高積木。

  看得出來他過著一般小朋友所沒有的優渥生活,而這是他的父親絕對給得起的生活

  他們走到床邊,他開日叫了棋太。

  “棋太,醒醒。”他輕輕搖了搖兒子的小手。

  棋太睜開不太想睜開的眼睛,一臉狐疑,“爸爸?”

  “起來,爸爸有事跟你說。”他在床邊坐下,並將他拉了起來。

  棋太坐起,這才發現到珠樹的存在……

  “珠樹老師?”他嚇了一跳,但隨即露出笑容,“珠樹老師,你怎麼在這裏?”

  “呃……棋太,老師……”她知道自己此刻一定笑得既尷尬又不自然。

  她真的好怕。要是棋太一聽到她已經變成他媽媽,就立刻放聲大哭,或是抓狂的要她滾出去的話,那……

  “棋太,”都臣神情平靜,眼神堅定的看著棋太,“以後珠樹老師會住在我們家。”

  棋太先是一怔,然後欣喜地問道:“老師要當我的保母嗎?”

  “不,老師要當你的媽媽。”他毫不拐彎抹角,“我跟珠樹老師已經結婚了。”

  “間宮先生?”珠樹一驚,不敢相信他竟然這麼直接。

  老天,他一點都不擔心棋太無法消化、無法反應嗎?

  “結婚?”棋太怔怔的看著他,“爸爸跟……老師結婚?”

  “是的。”他肯定地回道,“珠樹老師以後就是棋太的媽媽了。”

  棋太瞪著他那雙圓亮的大眼,驚疑的看著神色緊張又尷尬的珠樹,“老師是……我的媽媽?”

  “棋太,我……”她試著想解釋,但棋太卻打斷了她。

  “真的嗎?”

  她慌到全身發抖,“真、真的……”

  她才開口承認,棋太已經一躍而起,撲向了她。

  “太好了!太好了!”他興奮得像是剛得到全世界般,兩隻小手緊緊的巴著她。

  她嚇到了,真的。

  她怎麼也沒想到棋太會是這種反應,她以爲他就算不反對,至少也會小小掙紮一下,但……老天,他居然欣然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我有媽媽了,我有媽媽了!”他像隻快樂的小兔子在床上蹦蹦跳跳,樂不可支。

  看見這樣的他,她松了一口氣,而一旁的都臣也是。

  此刻,他深深的覺得自己孤注一擲的決定是正確的。

  “珠樹老師,”棋太高興的跳到她面前,“以後你會說故事給我聽嗎?”

  她點頭。

  “你要帶我去上學喔。”

“嗯。”

  她才剛點頭,棋太便一把勾住她的脖子,牢牢的將她抱住。

  “好棒喔,我有媽媽了。”

  這一瞬,珠樹突然鼻酸得想掉淚。

  這是個多麼渴望母愛的孩子呀,想到對自己的親生母親毫無印象,輕易的就接受她這個外人的棋太,她倍感心疼不舍。

  她發誓,在這十三年的時間裏,她會好好的愛他、照顧他、關懷他。

  “好了。”這時,都臣輕拍她的肩頭,“看來沒什麼問題,我去上班了。”

  雖然隻是一個輕拍,但從他大大的掌心所傳來的溫度卻令她懸著的心沉降下來。

  她想,他一定看出她的緊張不安吧?他的這一拍,是在告訴她不必擔心嗎?

  看著外在條件完美至極的他,再想到他已經是她的丈夫,她突然莫名的心跳加速。

  不過,他們隻是法律上的夫妻,他不愛她,也不要求她愛他。

  “爸爸,再見。”有了“媽媽”,棋太對于老是趕著去上班的爸爸不再依依不舍。

  “再見,要乖乖聽媽媽的話喔。”他叮囑著棋太。

  棋太用力的點點頭,“嗯。”

  陪棋太玩了一上午,再哄著他把午飯吃光光後,珠樹要他上床睡午覺。

  棋太非常配合,乖乖的照著她的話去做,像隻聽話的小狗。

  利用他睡午覺的時候,珠樹開始進行她自己的功課——了解這個家。

  在河野的講解及帶領下,她把占地近三百坪的間宮家繞了一圈。

  間宮家除了主子間宮都臣、小王子棋太及老管家河野,沒有其他家人。當然,現在又多了一個她。

  因爲不喜歡家裏有“閑雜人等”,間宮家沒有廚子、傭人、司機或是園丁什麼的。

  偌大的間宮宅,靠的是每兩天來一次的清潔公司人員整理,至于三餐,則是由長期配合的外燴公司按時送來。

  據河野說,間宮都臣的祖父及父親分別在四年前及三年前。因心髒病及中風過世,母親則是在更早以前就已經去世了。

  她很想問河野有關棋太親生母親的事,但初來乍到,實在不i好開口。幾經掙紮,最後還是作罷。

  棋太醒來後,珠樹帶他出門並前往附近的超市。因爲,她決定親自準備晚餐。

  雖然都臣不要求她盡妻子的義務,但她必須對棋太盡到媽媽的責任。

  而照顧好兒子的胃及身體,就是媽媽的首要工作。

  盡管她會開車,而車庫裏也還有兩輛房車可以任她使用,但隻是去逛超市,她覺得沒有開車的必要。

  于是,她帶著棋太步行出門,並計劃將老家的腳踏車帶來這裏。

  原本以爲出入都有名車可坐的棋太會因爲走路面抱怨,卻沒想到他好開心,一路上還像小鳥似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這附近除了間宮家,還有不少風格回異的豪宅,他們像是探險般的從別人家的圍牆外,好奇的打量牆內的世界。

  突然,一戶自牆紅瓦的豪宅裏,一名約莫四十歲,正在澆水的太太發現了他們的身影——

  “咦?這不是間宮家的棋太嗎?”她走到圍牆邊問著。

  “你好。”珠樹不認識她,但顯然地她認識棋太,于是,她主動向對方問好。

  “你好。”太太笑視著她,“你是新來的保母?”

  “呃……我是……”我是間宮太太。喔,老天,她實在講不出這句話。因爲,她這個間宮太太還當不到一天呢。

  “她是我媽媽。”一旁,棋太迫不及待的大聲介紹著。太太一臉驚訝的看著珠樹,“咦?什、什麼?”

  她非常尷尬地小聲說道:“呃……我是、我是棋太的媽媽。”

  “啊?”太太瞪大了眼,“你是說……”

  “媽媽跟我爸爸結婚,她是我媽媽。”棋太以他五歲的辭彙解釋著珠樹跟他的關系。

  “什……你真的是間宮先生的……”

  珠樹難爲情的抓抓脖子,訥訥地回道:“是的,我跟間宮先生結……結婚了。”

  “哎呀。”太太訝異的掩著嘴巴驚呼一聲,“這麼神秘?什麼時候的事?”

  “今天早上剛辦好登記……”她幹笑著。

  太太愣了好幾秒,然後露出奇怪讓她猜不透阿表情。

  但直覺告訴她,這位太太的奇怪表情絕對跟都臣的“亡妻”脫不了關系。

  “想不到間宮先生竟然偷偷的再婚了,真是教人意外……”她好奇的打量起珠樹。

  珠樹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神情尷尬的笑笑。

  “對了,我是大島芳子,我家小兒子跟棋太念同一所幼兒園。”

  “幸會,我是古……間宮珠樹,以後請多多指教。”

  唉,她果然還未適應自己已經是“間宮珠樹”這件事。

  “芳子阿姨,”這時,棋太緊緊的抓著珠樹的手,小小的臉蛋上有著慎重其事的表情,“請你告訴小孝,我有媽媽嘍,不準他再說我沒有媽媽。”

  此話一出,大島太太跟珠樹互覷一眼,表情尷尬。

  “好,好的,棋太,”大島太太不好意思地堆起微笑,“我會告訴我們家小孝的。”

  珠樹以嘴形跟大島太太說了句無聲的“對不起”,大島太太則擺擺手,要她不必介意。

  “大島太太,我們還要去超市買東西,改天有空再聊。”

  爲了結束這場尷尬,珠樹決定趕快帶著棋太離開。

  “喔,好,有空到我們家來坐坐。”大島太太笑說。

  “嗯,再見。”道完再見,她拉著棋太,飛快的走開。

  晚上,珠樹做了簡單的飯菜。

  “哇,夫人的手藝不錯呢。”河野看著桌上那四菜一湯,衷心贊美。

  她謙虛的說:“都是一些家庭料理,跟外燴公司做的不能比啦。”

  “不管是什麼山珍海味,都比不上媽媽的愛心料理。”河野笑視著等在一旁的棋太,“對吧?小少爺。”

  “嗯!”棋太用力的點點頭,然後滿心朝待的看著珠樹,“媽媽,可以吃了嗎?”

  “當然。”她一笑,“不過你要先洗手喔。”

  “好!”棋太答應,飛快的跑開。

  “河野先生,坐下來一起吃吧。”她招呼著河野坐下。

  他微怔,“夫人,我是……”

  未等他說完,她打斷了他的話,“拜托別叫我夫人,好嗎?我真的很不習慣。”

  “可是……”河野面有難色。

  “河野先生的年紀足以當我的父親,你夫人長夫人短的叫我,真的讓我頭皮發麻得想奪門而出耶。”她一臉困擾,語帶懇求,“拜托你叫我珠樹,好嗎?”

  “欽!”他一驚,“那怎麼行?”

  “我說行就行。”她語氣堅決,“間宮先生要你怎麼稱呼他,我管不著,但至少我能決定你要怎麼叫我吧?”

  “夫……”

  “珠樹。”她立刻糾正他,“叫我珠樹。”

  河野爲難卻無法拒絕她的要求,十分艱難又礙口地喚道:

  “珠、珠……珠樹……”

  “很好。”她笑了,“多叫幾次,你就習慣了。”

  這時,洗完手的棋太回來坐下,“媽媽,我要吃飯。”

  “好。”珠樹盛了三碗飯,然後要求像隻企鵝般站在棋太身後的河野坐下,“河野先生,你也坐下來吃飯吧。”

  “什……”他驚愕的看著她。

  “別愣著。”她幫他拉開了椅子,輕壓了他肩頭一下,“快,飯菜都要涼了。”

  河野不安的坐了下來,遲疑的拿起筷子。

  “來,”珠樹在棋太身邊坐下,“大家開動吧。”

  聽見她說開動,棋太等不及的夾了一口肉絲炒野菇往嘴巴裏放,“好好吃喔。”

  “真的嗎?”

  “嗯!”他點點頭,“以後我都要吃媽媽做的菜。”

  珠樹難掩欣喜的摸摸他的頭,“那有什麼問題!”

  看著這一對沒有血緣關系的母子和樂融融的樣子,河野的心情忍不住激動起來。

  開朗、善良又溫柔的珠樹讓他忍不住想,或許她能爲這個家帶來不可思議的改變吧?

  啊!他等不及想看見那令人期待的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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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2 00:06:5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雖然要求棋太九點準時上床睡覺,但珠樹還是拗不過興奮過頭的他,讓他玩到十點才就寢。

  哄睡了他,她下樓來,發現河野還在起居室裏。

  “河野先生,你還沒睡?”

   “是的,我要跟夫……珠樹討論一下小少爺上學的事情。”河野說。

  “喔。”她微怔,“是什麼事昵?”

  “是這樣的……”河野的表情變得有點嚴肅,“小少爺之前因爲在學校裏被嘲笑而跟同學打架,至今都不願意去上學,所以想請珠樹你勸勸他。”

  雖然已經在她的要求下不尊稱她爲夫人,可河野在言談中還是經常使用敬語。

  珠樹雖不習慣,但至少他已經試著直呼她名字了。

  “我今天帶他出去時,遇到了大島太太,大概知道了一點……”她問:“一定要回原來的幼兒園念書嗎?”

  “咦?”他微怔,“這是什麼意思?”

  “是這樣的,因爲間宮先生答應讓我繼續經營道館,所以我想讓棋太到櫻台的幼兒園就讀,這麼一來,我可以送他上下學,也可以隨時到道館去。”她續道:“道館裏有幾個孩子也在那裏的幼兒園念書,有他們作伴,棋太應該很快就能適應。”

  “這倒是不錯,不過……”河野雖贊同,卻面有難色。

  她微怔,“不過?”

  “這件事,我想你得先問過少爺比較好。”他說。

  “喔,那沒問題,我會先跟他說一聲的。”說著,她不經意的看了一下牆上的鍾,不禁皺起眉頭,“已經十點多了,他……每天都忙到這麼晚嗎?”

  “差不多都是這樣。”因爲已經是常態,因此河野想都不必想就能回答她。

  “他到底在忙什麼?應酬嗎?”

  河野搖搖頭,“少爺這時候應該還在公司裏,他很少應酬的。”

  她難掩訝異,“這時候還在公司?”

  拜托,他又不是開便利商店的,爲什麼得那麼長的時問都泡在公司裏?

  “少爺做的是國際金融,因爲各地時差的關系,他幾乎得隨時掌握各國的政經局勢及數據,就算回到家,他也常常得忙到淩晨兩、三點才休息。”

  聞言,她簡直不敢相信,“他是超人嗎?”

  “超人應該沒他這麼忙。”河野苦笑一記。

  “他把時間都拿來工作,哪有時間陪小孩長大?”

  “少爺也是這樣長大的。”河野有幾分無奈,“老爺生前也是個工作至上的男人,因此少有時問及機會陪伴少爺。”

  河野歎了一聲,繼續說道:“雅夫人在少爺十四歲時過世後,老爺就把少爺送到國外念寄宿學校,前後有十年的時間,少爺都是一個人在異國度過。”

  “什……”珠樹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有錢人家的小孩必須付出的代價就是這個嗎?過著炊金喂玉、吃穿不愁的生活,卻寂寞得像是個孤雛?

  “珠樹,”河野感慨的看著始,“要不是有你,小少爺他或許再過不久也會步上少爺的舊路子。”

  她秀眉一擰,“那實在太可憐了。”

  “所以我才希望他再婚。”他日光一凝的注視著她,“珠樹,關于你答應跟少爺結婚的事,我都聽少爺說過了,真的沒關系嗎?”

  她想河野一定知道她是爲了保住道館,才以三千萬賣掉了自己的婚姻。

  雖然這事不光彩,但她知道河野並不會因此而看輕她。

  “河野先生,每個人都有他就算犧牲生命也要守護的東西,道館就是我最重要的資産。那間道館是我爺爺跟爸爸打拼一輩子換來的,他們將它交到我跟哥哥手上,要我們好好的守護它,隻可惜我哥他……”

  想起跑路的哥哥,她不禁皺起了眉頭。

  “我哥哥曾經是很有希望的劍道選手,卻因爲受傷無法握刀而自暴自棄,這次他闖了這麼大的禍,我也很驚訝……”她輕歎一聲,“雖然跟陌生男人結婚實在荒謬,但也幸好有間宮先生,我才可以保住道館。”

  “但……這是沒有愛,隻有交易的婚姻……”

  “有愛啊。”她笑看著爲自己感到心疼不舍的河野,我愛棋太,他是個好孩子,我願意當他十三年的媽媽。”

  聞言,河野一愣,“十三年?”

  她坦白道:“間宮先生等棋太成年,就會跟我離婚。”

  他一震,“什麼?”

  “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他本來就不是因爲喜歡我才跟我結婚的。”說著。她莫名有種悲哀的感覺。

  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情,明明是在雙方都有認知的情況下結的婚,爲何一提及她卻感到難過?唉,一定是因爲她還舍不得放棄她的新娘夢吧?

  “河野先生,你早點兒休息吧。”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棋太的事,我會跟他談的。”

  像是知道她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河野體貼的點點頭,“你也早點兒睡吧。”

  珠樹氣呼呼的坐在門前的階梯上,兩隻眼睛直瞪著百餘公尺外那兩扇毫無動靜的大門。

  已經三天了,她整整三天沒見到他!

  說什麼要跟他討論棋太的就學問題,討論個鬼啦,她連他的影子都看不見。

  他每天過了午夜才回來,早上又不知什麼時候出的門,別說是跟他說上話,她連跟他的視線對上一秒的機會都沒有。

  雖然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一定要“堵”到他,她特地在這裏等著,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實在是快撐不住了。她是個作息正常、早睡早起的健康寶寶,真的沒辦法想像怎會有人過著這種殘害自己的生活。

  等著等著,她的眼皮越來越沉重,幾度幾乎要失去意識。

  算了,她還是早點兒上床休息,然後明早五點就到他房門口等他。

  決定以後,她站了起來並轉身往屋裏走。

  穿過玄關,正要上樓,她隱約聽見外面有聲響。

  瞬間,那幾乎要壓垮她意志的瞳睡蟲全被趕走。她知道,他回來了。

  轉身,她又穿過玄關,打開大門,果然,他的車已開到了主屋前的那一塊空地。她等著他把車開進車庫停好,卻見他在主屋前熄了火。

  她想大概是因爲明天一早又要出門,所以他懶得把車停進-車庫吧。但奇怪,他爲什麼不下車?

  她疑惑的走下階梯,朝他的座車而去。貼著車窗,她看進車裏——

  他趴在方向盤上一動也不動,像是睡著了,又像是……

  “天啊!”她心頭一驚,腦海裏蹦出了那可怕的三個字——過勞死。

  “間宮先生!間宮先生!”她用力的拍打車窗並大叫著,“間宮都臣,你快起來!起來!”

  想到可憐的棋太已經沒有了親生媽媽,現在就連爸爸都可能提早跟他說掰掰,她就難過得想哭。

  “間宮都臣,你醒醒,我們才結婚三天,我不想當寡婦啊!”

  雖然是沒有愛情的婚姻,但他們可是合法的夫妻。才結婚三天,老公就猝死在率上,她不就成了帶衰的女人?

  “喂!間宮……”突然,她看見車裏的他動了一下。

  一睜開眼睛,都臣看見的是那張貼在車窗玻璃上的臉。

  那是……古橋珠樹,喔不,她已經是他的法定妻子,她不姓古橋,而是間宮。

  她哭喪著一張臉,不斷拍打車窗鬼吼鬼叫,十萬火急的樣子,讓他以爲他的車子著火了。

  打開車門,他皺起眉頭看著臉上還掛著淚水的她。“你在幹麼?”

  看見他好好的開門下車,珠樹呆住了。“我、我以爲你……你死在車上了……”

  “什麼?”他懊惱的瞪著她,“你以爲我什麼?”

  “誰教你趴在方向盤上動也不動啊。”她胡亂的抹去臉上的淚水,“你不知道最近有好幾個上班族猝死嗎?”

  見她眼眶裏還有閃閃的淚光,他心頭突地一悸。“你在擔心我?”

  “廢話!”她瞪著他,“拜托你好好的注意自己的身體,棋太不能沒有爸爸!”

  聞言,他頓了一下。原來她是在替棋太擔心,他還以爲……也是啦,她幹麼擔心他?他們的婚姻是場各取所需的交易,根本沒有愛情。

  但不知怎的,他竟有點失落。

  “我還死不了,隻是終于到家,有點松懈了而已……”他關上車門,看著她,“這麼晚了,你還不睡在于麼?”

  “我在等你。”

  他微怔,“等我?”

  等門似乎不在他們的契約當中,她爲什麼要等他?

  “我想跟你討論一下棋太就學的事情。”她說。

  “唔。”他往門口走去,“說吧,我在聽。”

   她像隻聽話的小狗跟在他身後,“棋太已經在家休息很久了,我認爲他該去幼幾園上課了。”

  “這件事你交代河野就行,他會處理的。”走進家門,穿過玄關,他繼續往樓上去。

  她隨便的帶上大門,迅速但又小心翼翼的跟上去。

  上了樓,他往右邊翼樓走,那是他的書房及臥室所在,來了三天,她還沒越過那條界線。這三天,她都跟棋太睡在一起,雖然他有幫她準備一間客房。

  跟著他走進他的書房,見他放下公事包,整個人立刻癱在一旁的長沙發上,她愣了一下。

  他沉沉的歎了一口氣,看得出來十分疲憊。

  她木木的站在他面前,不自覺的蹙起了眉頭,“爲什麼要把自己搞得這麼累?”

  他微頓,緩緩擡起眼臉,“我以前也常這麼問我父親……”

  “爲了事業,犧牲了家庭生活,甚至錯過孩子的成長,值得嗎?”

  “犧牲我一個人的生活,總好過犧牲其他員工的生活。”他仰起頭往後一靠,閉上了眼睛。

  她走到他身邊坐下,“一定有其他的辦法吧?長時間這麼搞,你會垮的。”

  “唔……”

  聽見他有回應,她睇了他一眼,繼續叨念,“孩子長得很快,一不小心就會錯過,到時你會後悔喔。”

  他微擡起眼皮瞥了她一眼良,唇角一勾,“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棋太,我……沒找錯人。”’

  她皺皺眉頭,無奈地歎了口氣,“別以爲你幫他找了個‘媽媽’,就不必盡爸爸的責任。”

  “嗯……”

  “養小孩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你以爲喂飽他,讓他念書就夠了嗎?讓小孩長大的不是食物,是父母親的愛,你知不知道?”

  對他說這些話,其實有點殘忍,畢竟他當初也是這樣一個人撐過來的。

  讓他長大的不是食物,那麼……是什麼?

  “間宮先生,我覺得你應該……咦?”話未說完,她感覺自己的肩膀一沉。

  她嚇了一跳,這才發現他已經睡著了,而且整個身體往她倒下。

  “間宮先生?”她輕聲的叫他,但他沒有反應。

  而她,不忍心再試圖叫醒他。

  他真的很累,累到領帶沒拉掉、衣服沒脫,鞋子也還穿著就睡著了。

  不過他淺眠易醒,應該不用多久就會因爲驚覺自己靠在她身上睡著而驚醒。

  他的身體很沉,很重,但她實在狠不下心把他推開。

  盡管他們的契約中沒有“把肩膀借給他靠”這一條,但……她就發發慈悲心,讓他靠一下吧。

  芝浦,間宮集團大樓。

  都臣爵不轉睛的盯著電腦螢幕上不斷跳動的數字,心情莫名的煩躁。

  他從不曾這樣,而他知道這都是因爲他的“妻子”。

  即使是淩晨四點半睡著,也一定會在五點醒過來的他,今天居然睡到了六點,而且是睡倒在她腿上。

  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向來對人,尤其是對女人充滿防備的他,怎麼會那麼安心的躺在她腿上,而且還一覺到天亮?

  而她,爲什麼沒推開他?她以爲那也是一種“義務”嗎?

  他把她娶回家是要她當一個媽媽,不是要她當人妻,她爲什麼要……可惡,今天的歐洲市場又起了大變化,他忙著彙整情報跟做出反應都來不及了,居然還有時間想她的事?

  她不過到他家幾天,怎麼就能讓他平靜無浪的心海頓起波濤?

  不管是第一次見到她還是現在,他都不曾覺得她是個大美人。嚴格說來,她不過是長得清秀、不討厭罷了。

  像她這麼平凡的女人,爲什麼能擾亂他的心?他是太久沒近女色,所以欲求不滿嗎?

  不行,他得跟她保持距離,而且也要嚴禁她靠近。

  他們不是因爲相愛而結合,而他也相信這樣的婚姻是無法善終的——他跟前奏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是棋太喜歡的“媽媽”,但絕不會變成他間宮都臣的妻子,絕不會!

  櫻台,花園幼兒園。

  雖然說要跟都臣商量棋太就學的問題,但要跟他好好的談上話實在太難了。

  因此,她隻好自作主張讓棋太改到櫻台的花園幼兒園就讀。

  花園幼兒園離道館不遠,道館有幾個小朋友都在那裏念書,有他們帶著,棋太很快就融入了新環境。

  下午,她去接棋太及三個在道館上課的小朋友。

  說穿了,她的道館除了是練劍的地方,還是課後安親班。

  下課鍾聲一響,小朋友們像是傾巢而出的怪物,急著奔向正在門口等待他們的家長。不一會兒,她看見棋太及其他三個道館的小朋友朝她跑了過來。

  “珠樹老師!”念大班的小志一臉驚疑的看著她,“棋太說你是他媽媽,是真的嗎?”

  “珠樹老師,你跟棋太的爸爸結婚了嗎?”中班的光太也迫不及待的問。

  “是真的。”棋太用雙手緊緊的拉住她的手,“我沒有騙人,她是我媽媽。”

  “珠樹老師,”跟棋太同班的瑞希睜著那兩顆圓圓大眼看著她,“棋太真的沒騙我們嗎?”

  雖然早就有心理準備遲早都要面對這樣的場面,珠樹還是有點不知所措。

  這些小孩子一定很難理解她爲什麼會突然變成棋太的媽媽吧?她該怎麼跟他們解釋呢?

  “媽媽,你快告訴他們呀!”棋太焦急的拽著她的手,催促著,“你快說你是我媽媽。”

  在前一間幼兒園裏,棋太因爲別人笑他沒有媽媽而跟人打架,甚至拒絕上學。

  因此她可以理解現在的他,爲何如此心急的想證明他是個有媽媽的小孩。

  她不想讓他失望,更不想讓他受傷。再說,現在的她也確實是入了間宮家的籍,是間宮都臣的妻子,間宮棋太的媽媽。

  “是的。”她硬著頭皮點頭,“我跟棋太的爸爸結婚,是棋太的媽媽。”

  聽她親口證實,孩子們瞠目結舌的看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棋太臉上漾開了笑容,“我沒騙你們吧?我真的有媽媽。”

  “珠樹老師,你什麼時候跟棋太的爸爸結婚的?”瑞希半信、半疑地問。

  “幾天前。”她說。

  “哇!好羨慕喔。”瑞希一臉欽羨。

  “嗄?”她一怔,“羨慕什麼?”

  “棋太的爸爸很帥啊。”瑞希天真的說。

  “呃……”瑞希說的是沒錯,間宮都臣確實是又高又帥,不過她可不是因爲那樣才跟他結婚的。

  “珠樹老師,那你現在不就是棋太的後母?”大班的小志正經八百的闖。。

  “呃……”小孩子總是會提出讓大人啞口無言又措手不及的問題。如果可以,她真不想面對這些。

  “什麼是後母?”棋太擡頭望著她,好奇地。

  “那是……”

  “後母就像白雪公主裏面的巫婆,會喂你吃毒蘋果。”小志捏著鼻尖,駝著背,學卡通裏的巫婆發出怪笑聲。

  棋太怔了一下,生氣的瞪著小忘,“媽媽才不會喂我吃毒蘋果呢!”

  “珠樹老師又不是你真正的媽……唉唷。”。

  未等小志說完,珠樹已經捏住他的鼻子,語帶警告,“小志,你還想到道館來上課吧?”

  小志害怕的看著她,點了點頭。

  她松開手,咧嘴一笑,“那就不要亂說話,知道嗎?”

  “嗯嗯。”小志摸著紅紅的鼻子,不甘心卻又不得不屈服,“我知道了。”

  “很好。”她一手拉著棋太,一手牽著瑞希,“我們走吧。”

  車子熄火,都臣卻坐在車上,遲遲下不了車。

  看著緊閉的大門,他的心沒來由的沉重。而這,讓他懊惱極了。

  今天是星期五,不到七點,辦公室裏的人就幾乎走光了。

  這是星期五辦公室裏的常態,但不知怎的,他競覺得慌。

  他經常一個人在公司裏待到午夜。他必須說,他接受也享受那樣的孤寂。

  但今天,辦公室空曠安靜得讓他幾乎快坐不住,甚至有種想奪門而出的沖動。

  十點不到,他終于逃出了那安靜到讓他發慌的辦公室,一路疾駛回家。

  但當他回到家,看見那緊閉的大門,心裏卻是紛亂又沉重。

  他感覺自己在等著,等著一盞亮起的燈、等著有人開門出來對他說“你回來啦”。

  他們的婚姻隻是一場交易,就像他的前一次婚姻一樣。

  他不懂,爲何他卻對她有了不切實際又莫名其妙的期待?

  老天,她會巫術嗎?她對這個家及他施了法、下了咒嗎?

  他明明對婚姻沒有任何期待,也不是因爲愛上她而要求她跟他結婚,爲什麼心裏卻有著說不上來的蠢動?

  一直以來,他掌控著所有的事,但這是第一次,他覺到自己被什麼給攫住了。

  他以爲就算有一紙婚約,她也隻不過是個可以被稱爲“媽媽”的保母,但怎麼短短幾天,她就改變了這個家的生態?

  想到自己明明決心要跟她保持距離,卻又因爲大門緊閉而感到失落,他就覺得很嘔、很惱。

  下了車,關上車門,他一如往常的將鑰匙插進大門鎖孔,打開大門,然後上樓。

  走進書房,他打開了桌燈,環視著一室的寂靜,沒來由的感到焦慮及悲哀。

  才要脫掉西裝外套,身後突然傳來聲音——

  “你回來啦?”

  他陡地一震,猛地轉身,看見的是一道刺眼而溫暖的光。

  定睛一看,那不是光,而是她。

  在幼兒園及道館玩了一天的棋太,因爲太累了早早就上床睡覺。

  在哄他睡的同時,珠樹也不小心睡著了。

  棋太今天活像是會走路的大聲公般四處放送,搞得所有人都知道她“已婚”事情。道館的孩子、孩子們的家長,每個人見了她都追著她問東問西。

  她雖不想對大家說謊,但也不想讓別人知道她是爲了保住道館才答應跟棋太爸爸結婚……

  這事畢竟不光彩,而且要是不小心傳到棋太耳裏,還可能會傷害他幼小竹靈。

  因此“我們一見鍾情,決定閃婚”,成了她唯一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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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2 00:07:1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十點半,她突然驚醒,因爲她聽見了細微的聲響。

  她小心翼翼的下了床,走出房間。穿過走廊,她往另一頭走去。

  書房的燈亮著,這讓她有點驚訝。他回來了嗎?現在“才”十點半耶。

  她快步向前,走到書房門口,看見背對著門站在書桌前正準備脫掉西裝外套的他。

  “你回來啦?”

  聽見她的聲音,他像是被嚇了一跳,猛然轉過頭來,像見鬼了似的看著她。

  這下子,反倒是她讓他給嚇著了。

  “今天比較早喔?”她訥訥地說。

  “還沒睡?”他有點冷淡的把頭轉開,脫掉了外套。

  見狀,她立刻趨前要接過他的西裝外套。但當她的手一碰到他的西裝外套,他竟大動作的將手一縮,像是不希望她碰到他的東西般。

  她有點尷尬地看著他,“我隻是要幫你把外套掛好……”

  她覺得今晚的他怪怪的,有點警戒,也有種說不上來的神經質。

  跟現在的他相較,她比較喜歡昨天晚上累到在她腿上睡著的他。

  那時的他像隻在主人身邊睡得香甜且沒有防備的大狗,而現在的他,像是一匹在暗夜裏的某處,瞪大亮晃晃雙眼的狼。

  “你不必做這些事。”他語氣冷淡,“這不在契約之中。”

  他不是故意這麼冷漠,但天生的防禦機制一啓動,他就立刻變成一個可惡的人了。

  他一向掌握著自己的情緒及情感。但當他發現自己的情緒及情感竟受到她的影響及操控時,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封閉自己的心。

  她是爲了保住道館才答應跟他結婚,她並不愛他,。因此……他也絕不能愛上她!

  “你的責任是把棋太照顧好,不是照顧我。”他說。

  她皺皺眉頭,兩隻澄靜的眸子緊盯者他,“今天的工作不順利嗎?”

  “什……”

  “你像是吃了火藥一樣。”她有點慍惱的瞪著他,“我隻是順手幫你做點事,你幹麼態度這麼差?”

  “我沒要你順手幫我做什麼。”他濃眉一揪,“你出去吧。”

  她眉心一擰,悻悻的看著他。

  大家同住一個屋檐下,有必要搞得這麼陌生嗎?

   她知道自己跟他隻有一種名叫“契約”的關系,不用他一再的提醒。

  她忍不住瞪著他說。“昨天晚上睡在我腿上的你比較可愛。”

  他的目光像是利刃般射向她,“不要說我可愛。”

  迎上他利如刀刃的目光,她心頭一驚。

  她真的不知道他是怎麼了?他今天慘賠了幾十億,所以得找個人來出氣嗎?

  哼,“當出氣包”可也不在他們的契約當中耶,她何必受這種鳥氣?

  “我不會再說你可愛了,因爲你一點都不可愛!”說罷,她轉身就要走。

  但一轉身,她突然想列她已經讓棋太到花園幼兒園上課的事,她隻好再次僵硬地把身子轉回並面向他,“對了,我跟你說,我已經讓棋太到花園幼兒園上課了。”他微頓,“花園……幼兒園?”

  “我不是有跟你提過嗎?”

  “你沒跟我提過什麼花園幼兒園的事。”他神情凝肅,“那是什麼幼兒園?”。

  “就是小朋友聚在一起吃喝玩樂的幼兒園啊。”她說。

  他眉丘隆起,一臉嚴肅,“棋太不是回吉維尼雙語幼兒園嗎?”

  她想了一下,猜想他說的應該是棋太之前念的那間幼兒園。

  “棋太好像不想回去那裏,而且他在花園幼兒園比較開心。”

  爲了讓他了解一下花園幼兒園,她繼續說:“花園幼兒園在我們櫻合算是不錯的幼兒園,而且離道館又近,我每天都可以接送他上下課,還能回道館……”

  “你開什麼玩笑!”未等她說完,他打斷了她。

  避上他嚴厲又冷肅的眸子,她心頭一顫。

  “你讓棋太去念那種每天隻是吃喝玩樂的幼兒園?你在浪費他的時間嗎?”

  “什……”

  “明天立刻讓他回吉維尼雙語幼兒園上課。”他語帶命令,“不準再讓他去什麼花園幼兒園。”

  她聽得出他話中對花園幼兒園有著明顯的歧視,甚至是不屑。是怎樣?一般人念的幼兒園比較髒、比較差,教出來的小朋友也比較笨嗎?

  “棋太他在吉維尼一點都不快樂!”

  “吉維尼有完整的師資及教學內容。”

  “哈哈。”她皮笑肉不笑的咧咧嘴,“又是什麼要孩子贏在起跑點上的鬼話吧?”

  她說那是鬼話?讓小孩子跑得比別人早、比別人快有什麼不對的?

  她根本還未爲人父母,怎知爲人父母的苦心?

  “棋太才五歲,現在的他要的是快樂。”她毫不退讓地表示。

  他目光一凝,“棋太的教育方式由我來決定,不是你。”

  她迎上他仿佛要進出火光來的可怕眸子,“我是他媽媽,我也有權……咦?”

  話未說完,她便看見他大步的向她走來,還沒反應過來,他突然一把攫住她的手腕,將她一提——

  她陡地一震,驚疑的看著盛怒的他。

  “媽媽?”他的目光如刀射向她,“你隻是個和我訂了契約的演員,不要太入戲。”

  聽見他這些話,她感到生氣,也覺得受辱。

  雖然她是因爲三千萬才跟他結婚,但她是真的喜歡棋太也是關心棋太。他要她別太入戲是什麼意思?要她虛情假意的對待棋太嗎?

  “我喜歡棋太,我想做對他最好的決定。”她態度依舊強硬且堅持。

  “你沒有插手的資格。”他冷冷地說:“記住,你在這個家裏隻有義務,沒有權利。”

  她那憤怒卻又無力的表情,讓都臣浮躁的心情稍稍緩和下來。

  是的,就是這樣,他得讓她知道這個家是由誰作主,是由誰當家。他主導了一切、控制著一切,而她……也在他的掌控之下。

  他間宮都臣不會被任何人攫住,包括她。

  “隻有義務?沒有權利?”她氣憤的甩開他的手,聲線微微顫抖著,“我讓棋太到花園幼兒園上課不是爲了展現我在這個家裏的Power,而是爲了讓棋太得到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快樂及自由。”

  “別說得你好像真的很愛他。”他冷然一笑,“要不是爲了三千萬,你不會答應結婚,也不會愛他。”

  他的話像顆要命的大石頭,狠狠的砸在她身上,讓她痛得連發出哀號的力氣都沒有。

  看見她受傷的表情及眼神,還有那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他知道自己狠狠的傷了她。他明白這樣的自己真的很可惡,但唯有這麼做,他才能覺得自己是“安全”的。

  他害怕掌控不了自己的心,而現在借由剝奪她所有能力及權利的方式,他重新拿回了主導權。

  “我再跟你說一遍,”他直視著她,“你在這個家裏唯一能做該做的事,就是扮演好一個媽媽的角色,絕對不要企圖改變什麼。”

  她擡起淚濕的眼,強忍著幾乎要滾落的淚水,恨恨地的瞪著他,“你想把棋太變成像你這樣的人嗎?”

  聞言,他微怔。

  “不過是有尾精蟲較爭氣的跑了第一名,你就想掌控棋太的人生嗎?”她語氣憤慨的質問。

  “你說什麼?”精蟲?駒,她還真敢說!

  “不要把養育小孩當成你的事業來做!”她語帶指責,“爲了賺錢,你可以變成一個可怕又可僧的人,但養小孩要用愛、用感情,你知不知道?”

  他臉一沉,“你居然敢教我怎麼養育孩子?”

  “一個連早餐都沒辦法陪孩子吃的爸爸,又有什麼資格說自己會養孩子?”她無畏無懼的迎上他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眼睛。

  “你……”他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惡狠狠瞪著自己的女人。

  他以爲她已經被擊潰,卻沒料到她會強力反擊,而且讓他幾乎快無招架之力。

  “我確實是爲了三千萬才答應跟你結婚。”她抹去眼角的淚水,沉靜的看著他;“但我喜歡棋太是事實,如果你要我當他十三年的媽媽,就不要剝奪我當媽媽的權利。”

  她的反擊讓他受挫,而因爲受挫,他回擊的力道更猛。

  “你還真把自己當成棋太的媽媽了……”他冷然哼笑,“你該不是也認真的想變成我的妻子吧?”

  他眼底那令人起寒顫、打哆嗦的冷冽,教她忍不住渾身發抖。

  她從沒這麼怕過一個人,就算是那天上門討債的流氓,都沒讓她害怕得全身打顫,但他,光是一個眼神就足以摧毀她所有的熱情。

  “也是,要是你真變成了我的妻子,到時拿到的可不隻是十分之一的財産。”

  他此話一出,珠樹氣得給了他一記耳光。

  他陡然一震,兩隻眼睛像是要殺人似的瞪著她。

  “這……這是你自找的。”她的聲線顫抖得厲害,卻還是倔強的瞪視著他。。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瞅著她,沉默不語,若有所思。

  她看不出他是生氣還是震驚,因爲他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及情緒。

  她知道自己不該動手,而且她也真的很後悔。但是,他真的太過分了。’’

  當初主動說要幫她還債的人是他,他怎麼可以說得好像是她貪戀他的財富才嫁給他呢?

  “我……我不會道歉的,是你……嗄?”

  突然,他伸出雙手將她一拉,她毫無防備及反應駐力的撲進他懷裏,還沒回過神,他的大手已捧住了她的臉。

  “你做什……唔。”

  不讓她有開口的機會,他低下頭,狠狠的、重重的、懲罰般的吻住了她的唇。

  這不是她的初吻,但絕對是她這輩子感受過最差勁的吻。

  她想推開他,但他卻牢牢的箍著她的身體,用力的擠壓她的嘴唇。

  這吻像是在對她說——“你什麼都不是”。

  她感到受辱,眼淚又忍不住的落下,甚至哭出了聲音。

  終于,他以宣示自己擁有主控權的方式推開了她。

  “這也是你自找的。”他冷冷地說。
 
   她咬住下唇,免得自己哭出聲音。轉過身,她跑出書房,沖下樓去。

  打贏了一仗,拿回了主導權,都臣以爲自己會感到得意,甚至是安心。

  但沒有,他的心情變得更沉重了。

  像是一顆沉甸甸的鉛球綁在心上,重得讓他幾乎得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馱起它。

  他對她做了非常惡劣、可怕的行爲,那是他連對自己的前妻都不曾傲過的。

  爲什麼他會失控至此?她隻不過是個普通平凡的女人,而且住進他家不過才幾天的時間。對一個按理說對他完全不構成任何威脅的女人,他竟反擊得如此猛烈又徹底,是因爲……對,是因爲她有著令他感到焦躁的存在感。

  可愛?昨晚當他枕著她的大腿睡覺時,她是真的覺得他是個“可愛”的人嗎?

  直至今日,他不管在任何人的眼裏,都是個可敬、可怕,甚至是可惡、可憎的人,而她竟覺得他可愛?

  他必須說,對一個說他可愛的女人如此冷酷,他是後悔的。

  但這不就是他的目的嗎?傷害她、跟她劃清界線,然後也確保了自己的安全。

  誰先被誰抓住,誰就輸了!這是個放諸四海皆準的遊戲規則,不管是在商場上,還是人與人的關系上。

  他不想被誰抓住,他想當抓人的“鬼”。

  “少爺?”穿著睡衣的河野神情驚慌地街上樓來,“珠樹她怎麼跑出去了?”

  珠樹?十分嚴謹老派,直至現在還是少爺少爺的叫他的河野,居然已經直接喊她的名字?

  她改變及影響他人的能力果然不容小覷。而他,也差點兒被她給攫住了。

  “由她去吧,我們吵了一架。”他說。

  “吵……吵架?”河野一臉困惑,“你們怎麼會吵架呢?”

  河野這句話像一支箭矢,咻地一下射進他心裏。

  是啊,他們怎麼會吵架?又怎麼有架可吵?說了不會愛上對方的他們,隻不過是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爲何會針鋒相對、兵戎相見?

  “現在已經這麼晚了,她要去哪裏?”河野擔心極了。

  “她又不是三歲小孩,還怕被拐走嗎?”他不想讓河野發現到他內心的波動,裝現得越加冷漠。

  少爺……”河野一臉憂心,“我看我出去找她好了,她應該還沒走遠。”

  “不必了。”他語帶命令地阻止他,“她跟我訂了契約,還怕她不回來嗎?”

  “可是……”

  “行了。”他打斷了河野,“你去睡覺吧。”

  “這……唉。”河野不敢違逆他的命令,隻好無奈一歎,默默的回房。

  珠樹無處可去,隻好一路走回櫻台的老家。

  想薊可惡的他,她又氣又難過。

  他以爲她是貪圖他家的錢,才對棋太好的嗎?換了是別人,她才不會答應這種莫名其妙的交易呢!

  她想說大家既然都已經同住在一個屋檐下了,也不好表現得太疏離,畢竟小孩是很敏感的,遲早會發現他們是對連“貌合{神離”都談不上的假夫妻。

  她隻不過是釋出善意,他就警戒得像是她企圖謀奪他的財産一樣。

  搞什麼?她是那麼愛錢又工于心計的女人嗎?

  她長這麼大,從沒遇過像他那麼冷酷又過分的人。他毫個猶豫,一點罪惡感都沒有的傷害別人,簡直像是從地底冒出來的惡鬼一樣。

  她不會原諒他的!就算她打了他一耳光在先,她也不會原諒他強吻了她,還用言語羞辱她。

  她要取消他們的約定,就算她一天得兼十份工,累到爆肝,也不要再當“間宮珠樹”。

  “咦?”才剛走近道館,她就看見一個人影鬼崇的在門的張望。

  不會吧?難道是小偷知道晚上沒人留在道館,所以想上門光顧?

  可惡,她已經衰到連喝水都會嗆著,居然還有人打她唯一財産的主意?

  好啊,她在氣頭上,正愁無處發洩呢!

  這小偷來得正是時候,就讓她拿他來練練拳頭吧!

  付著,珠樹快步上前,乘其不備從那人身後狠踹一腳。

  “啊!”小偷往前一撲,摔在大門上。

  “該死的小偷,我打死你!”掄起拳頭,她一把拎住他的後領。

  他轉過頭來,討饒地哀道:“珠……珠樹,是我……”

  看見那張熟悉的臉孔;她一怔。“哥?”

  “你……你幹麼踹我?”直樹語帶抱怨的看著她。

  她好一會兒忘了反應,隻是木木的看著欠了一屁股債,然後自顧自跑路的他。

  想到都是他害自己得嫁給那個沒血沒淚的惡鬼,她不知哪來的一股火直往頭頂竄,她再次握拳,狠狠的扁了他幾下。

  “啊!你幹麼——啊!啊!別打了……”

  直樹無路可逃也無處可躲,隻能用手護住自己的臉,免得被盛怒的妹妹毀了容。

  “你還敢回來?”激動揍了幾拳之後,珠樹氣喘籲籲的瞪著他,“你都不怕爺爺跟爸爸的鬼魂去找你嗎?”

  他一臉無辜可憐樣,“我、我是被逼的……”

  “被逼?”她氣恨地吼道,“難道是他們拿著槍押你去賭博嗎?”

  “我是被他們騙去的嘛。”他心虛卻又委屈,“他們一定對我下了藥,不然我不會一直下注,一直下注……總之等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欠了三千萬了。”

  聽哥哥說著這些瞎到爆,卻妄想合理化自己愚蠢行爲的理由,她真不知該罵他還是可憐他。。

  “珠樹,我們家的道館現在是不是……”他試探地、遲疑地問道:“是不是被那些入搶走了?”。

  見他眼底還有一絲的慚愧及懊悔,她心裏稍稍的感到安慰。

  但就這麼原諒他;她可辦不到。

  “托你的福。”她冷冷的瞪著他,“爲了保住道館,你妹妹我把自己給賣了。”

  聞言,直樹陡地一震,驚疑的看著她,“賣……賣了?”

  “我簽了十三年的賣身契,任人魚肉了。”

  “什……”他激動的抓住她的肩膀,難掩愧疚,“你……你下海了?”

  她撥開他的手,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下什麼海?我想抓你去填海才是真的。”

  “可是你說你簽了十三年的賣身契……”

  “沒錯,我現在是人家的後母。”她說。

  “啊?”直樹瞪大眼睛,驚愕的看著她,“你、你說什麼?”

  “有個莫名其妙的有錢人說他願意幫我還三千萬,隻要我答應當他兒子的媽。”

  “怎麼會有這種事?”他半信半疑,“珠樹,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她秀眉一擰,神情嚴肅,“誰跟你開玩笑?我真的簽了十三年的賣身契,直到他兒子十八歲之前,我都不能要求離婚。”

  “你真的不是在騙我?”

  她白了他一眼,“我幹麼要騙你?要不是他,我哪來的三千萬?”

  “所以……真的有個有錢人拿出三千萬,隻要你願意嫁給他?”

  “嗯。”

  “那你現在住在他家嗎?”

  “廢話。”她沒好氣地翻了個自眼,“我已經是‘間宮珠樹’了。”

  “間宮?”他皺皺眉頭,若有所思又喃喃自語,“該不會是那個間宮吧?”

  聽見他喃喃自語的不知在說什麼,她睇著他問:“你說什麼?”

  他搖搖頭,“你不是搬到他家住了,怎麼現在……”

  “我離家出走了。”她打斷了他,“我跟他吵了一架,還打了他一巴掌。”

  “什麼?”他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總之……我決定毀約。”她說。

  “不行!”他激動的大叫。

  她先是一怔,然後懊惱的看著他,“爲什麼不行?”

  “你傻了嗎?他是那種隨隨便便就能拿出三千萬的有錢人耶。”他說:“你要是幫他生個小孩,搞不好他會給你三億。”

  “喂!”她憤恨的朝他的頭狠K一記,“我才不是那種見錢眼開的女人昵!”

  直樹摸摸被她K的地方,用一種“你一定是傻瓜”的眼神看著她。

  “我知道你不是見錢眼開的女人,不過拜托你千萬不要做個見錢眼不開的笨女人。”

  “……”她氣急敗壞的瞪著哥哥,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自己想想,有幾個女人能有這種嫁給好野人的機會?要我說啊,這根本是爺爺跟爸爸在天之靈保佑你嘛。”

  “去死啦!”

  她用力的推了他一把,來不及反應的他重心不穩的跌坐在地。

  她伸出手指著他,語氣嚴厲地警告,“我告訴你,你別以爲我跟那個有錢的家夥結婚,你就能雞犬升天,得到什麼好處。”

  “什麼意思?”他疑惑的看著她,“我是他大舅子,看在你的份上,他應該會……”

  “休想!”她嚴厲的直視著他,“他不愛我,我也不愛他,他不會因爲愛屋及烏就對你好,我也不會奢望從他那兒拿到什麼好處。”

  “你怎麼知道他不愛你?”直樹蹙起眉頭。

  “因爲他兒子需要媽媽疼,而我剛好是他兒子現階段最喜歡的女人。”’

  “隻是因爲他兒子喜歡你,他就替你還了三千萬,還娶了你?”他摩挲著下巴做思索狀,“依我看,他應該對你……”

  “古橋直樹!”她沉聲一喝,眼神銳利,語帶警告,“別作不切實際的自日夢,那個男人是惡鬼,你最好別打他的歪主意。”

  他噴了——聲,不服氣,“千麼把老哥我說成這樣?我又沒‘賣妹求榮’的意思,我雖然是個沒出息的家夥,但也沒冷血到把親妹妹當搖錢樹……”

  “那就好。”她又瞪了他一眼,轉身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清晨六點,道館的電話晌了。

  珠樹迷迷糊糊的接起電話,那頭傳來的是棋太幾乎要震倒東京鐵塔的凄厲哭聲。

  “媽媽,你在哪裏?快回來,不要丟下棋太,哇!”

  她呆住,旋即心頭一揪。

  說要毀約,說要跟那個惡鬼一樣的男人劃清界線,可是……她又怎麼忍心丟下棋太?想到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媽媽,要是連她也^

  老天,她頭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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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2 00:07:4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媽媽,快點回來,棋太好想你,嗚!回來,快回來……”

  “棋太……”讓棋太這麼傷心,她真的感到很歉疚。

  “小少爺,來,讓我跟你媽媽說……”電話那頭傳來的是河野的聲音,“珠樹,你果然在道館……”

  “河野先生,我……”

  “你先回來吧,有什麼事可以慢慢說……”河野刻意壓低聲音,“少爺說你們吵架了,你是在生他的氣嗎?”

  “嗯。”遲疑了一下,她坦率的承認了。

  “少爺的脾氣很強,你別跟他硬碰硬。”河野說:“他受不了人家軟軟的求他,你就……”

  “河野先生,他羞辱我。”她等不及的要訴說都臣的罪狀,“他把我當成覬覦他財産的女人。”

  “咦?”他一怔,“怎麼會呢?少爺他應該不會……”

  “我會騙你嗎?”她忍不住委屈,聲音不免有些哽咽,“他那個人真的很惡劣,我……我想跟他解約。”

  “嗄?”聞言,河野_驚,“不行,千萬不行,小少爺他會傷心的。”

  “……”要不是因爲棋太,她昨天就跟他解除契約了。

  她知道孩子是無辜的。他們說結就結,要離就離,對棋太太殘忍也太不公平。

  “珠樹,棋太他真的很需要你,你別放下他……”河野語帶衷求,“我拜托你,先回來吧。”

  “媽媽……嗚……媽媽,我要媽媽……”

    一旁傳來棋太可憐的哭聲,讓珠樹心疼不已。

  “珠樹,拜托你……”

  聽河野的聲音,她覺得他好像也快哭了。要是她沒回去,河野肯定會被棋太盧到爆血管吧?

  唉,不管如何,她還是先回去安撫一下棋太吧。

  “好啦,我現在就回去。”

  “太好了。”河野松了一口氣,“那待會幾見。”

  掛了電話,她穿上衣服,步出房間。

  “你要去哪?”剛上完洗手間回來的直樹看見她,好奇的問。

  “回家。”她說。

  他微怔,“回家?這不就是……喔,你是說那邊的家啊?”

  “什麼這邊那邊?”她白了他一眼。

  “這邊是娘家,那邊是婆家嘛。”吉橋直樹嘻皮笑臉的說。

  “這邊不是什麼娘家,是我家。”她瞪著他,“我跟你說,這間道館現在已經是我名下的物業,不是我們共同持有的了。”

  聞言,他一驚,“什麼?”

  “這可是我拿自己的幸福換來的,你再也不能拿去亂抵押了。”說完,她轉身就走。

  見狀,直樹拉住她,“慢著,我騎車送你過去吧。”

  “唔……也好。”

  她沒有考慮太久,因爲比起走路,騎機車能讓她更快見到棋太。

  “哇!”機車才停在間宮家氣派的大門前,直樹便忍不住驚呼。

  這種豪宅,他這輩子隻在電視跟雜志裏看過,而他簡直不敢相信妹妹現在就住在裏面。

  “珠樹,你真的出頭天了耶。”他難掩喜色的看著她,“想不到你現在是住在這種豪宅裏的貴婦。”

  “別胡說八道了。”她跳下車,推了他一下,“快走吧。”

  “啊,不讓我見見妹婿跟小外甥嗎?”

  “你瘋了嗎?”她惱火的瞪著他,“你以爲我跟他是情投意合結婚的嗎?我告訴你,他一點都不想跟我有任何多餘的瓜葛,也不希罕有你這種老是惹麻煩的大舅子。”

  他一臉失望,嘀咕著,“幹麼說得這麼難聽……”

  “別羅唆,快走。”她指著來時的路,一副要親眼看著他離開的模樣。

  直樹知道妹妹的脾氣,跟她硬來是絕對行不通的。

  她性子又直又急,但心腸軟到不行,任何可憐的、值得同情的人事物,不管合不合情理,她都毫無抵抗力。

  雖然他是真的很想看看是哪個男人娶了他妹妹,但他可不希望惹她不開心,畢竟他現在無處可去,還得靠唯一的妹妹收留。

  他無奈的一歎,“好啦,我走就是了。”

  發動機車引擎,他調轉車頭,揚長而去。

  親眼看著他離去之後,珠樹這才終于放心了。

  間宮都臣那家夥把她當成覬覦他財産的貪錢女,要是讓他看見她哥哥在這兒出現,一定會認爲她娘家的人是來攀關系的。

  待看不見哥哥身影,她轉過身——

  “嗄?”她嚇了一跳。

  因爲大門裏站了一個人,不是等著他的河野,也不是哭著找媽媽的棋太,而是昨天晚上跟她大吵一架,鬧到她狠狠給他一耳光,他也狠狠吻她一記的間宮都臣。

  他是什麼時候站在這裏的?他該不會都看見了吧?

  “麻煩你開個門。”她不情不願的先開了口。

  他冷冷的看著她,“你不是有遙控器?”

  “沒帶在身上。”拜托,昨天晚上她那麼匆忙的跑出去,別說是遙控器,就連一塊錢都沒帶。

  他倒沒刁難她,很幹脆的打開了大門。

  大門才打開不到五十公分的縫隙,珠樹就等不及的鑽了進去。

  她沒跟他說謝謝,因爲她還在生他的氣。

  “喂。”他叫住邁開大步就要走的她。

  她微頓,“幹麼?”

  "剛才那個男人是誰?”他語帶質問。

  “他……”她不能讓他知道那是她哥哥。就是因爲她哥哥欠了一屁股債,連道館都押了,她才會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嫁給他。

  她想,他心裏肯定對她哥哥有某種程度的不良觀感。

  爲免節外生枝,引發不必要的糾紛及誤會,她還是暫時隱瞞這件事情。

  “他是一個朋友。”她說。

  “朋友?”他濃眉一揪,“男朋友還是男的朋友?”

  “你在審問犯人嗎?”她不服氣的反問他,“我們的契約裏有規定我不能有正常的人際關系嗎?”

  “你昨天一整晚都跟他在一起?”

  “對。”她坦白回答。

  他眼底閃過一抹惱火,但稍縱即逝。“別忘了你是我的妻子。”他語帶警告,“雖然我們都不必愛上對方,可也不能背著對方打野食。”

  打……打野食?老天,他是在指控她“爬牆”嗎?

  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樣的女人了?既貪婪又淫蕩嗎?

  “我們結婚的事情,你不是已經跟大島太太說了嗎?”他面無表情地直視著她,“現在就連送信的郵差都知道這件事了,所以你最好小心自己的行爲舉止,我可是有頭有臉的人,丟不起這種臉。”

  “什……”他的口氣跟態度真的很侮辱人。什麼小心行爲舉止?什麼丟不起這種臉?她現在到底是讓他丟了什麼臉?

  “快進去吧,棋太已經哭到快送醫院了。”他說。

  她什麼都不想說,隻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然後負氣的大步離開。

  站在大片落地玻璃前,都臣遠跳著東京灣景。

  間宮集團大樓雖不是這附近最高的樓層,卻因爲視野良好,而且可以清楚的看見漂亮的海景。可是他總是在忙,從沒站在這兒好好的看上一陣子。

  但今天,他沒有心情工作,隻因早上親眼所見的那一幕仍困擾著他、糾纏著他。看見她依戀不舍的目送那個男人離去,他不知怎的感到既憤怒又失落。

  明明不想被誰攫住,卻莫名的受她牽絆。明明告訴自己要冷靜,但心湖的水卻不斷的升溫,就快要沸騰了。

  他到底是怎麼了?隻因爲在她腿上枕了一晚,隻因爲吻了她一記,他就迷戀上她了嗎?怎麼可能?除了工作,從來沒有任何人事物能讓他執著,甚至上癮。

  “間宮先生?間宮先生?”

  他猛一回神,聽見了宮城的聲音。

  回過頭,他發現宮城不知何時已進到辦公室,並來到他身後。

  “什麼時候進來的?”

  “幾秒鍾前。”富城好奇的看著他,“我敲了好幾下門,間宮先生都沒回應。”真稀奇,間宮先生居然也有恍神的時候。

  他懊惱的皺皺眉頭,“什麼事?”

  “樓下有個讀賣的記者想見你。”說著,宮城將一張名片遞給他,“這是他的名片。”

  他接過一看,是個名叫倉上光一的記者。“他要幹麼?”

  他從不接受采訪,不管是報紙還是雜志上關于他的報導,都是報章雜志從旁觀察,或是透過采訪他人所得。爲了保護棋太,他從不跟媒體接觸。

  “跟他說我沒空。”

  “他說是很重要的事,得向你親自查證。”宮城說。

  他心頭微撼。很重要的事?難道是……

  轉身,他走向辦公桌,拿起電話撥了名片上的手機號碼。

  隻兩秒,倉上光一立址刻接起電話。“你好,我是倉……”

  “我是間宮都臣。”未待倉上說完,他已報上姓名。

  “啊?”電話那頭的倉上嚇了一跳,“間……間宮先生本人嗎?”

  “有事嗎?”他直截了當的問。

  “喔,是這樣的……”倉上立刻鎮定心神,試探地問道:“我最近聽見一些關于間宮先生的傳聞,不知是真是假,所以想跟你求證一下。”

  他淡漠地道:“說吧。”

  “據說間宮先生秘密再婚,是真的嗎?”

  他毫不意外。他畢竟不是個沒沒無聞的路人甲乙丙,結婚這種事很難能瞞天過海,不被發現。

  “是的。”他承認得十分幹脆,“我前陣子再婚了。”

  “不知道間宮先生再婚的對象是……”

  “我不必向你或任何人交代這些事情。”他毫不客氣地打斷倉上的提問,“這是私事,請你不要把它當成八卦。”說罷,他掛斷了電話。

  他把名片往垃圾筒裏一扔,轉身想交代宮城以後別再讓記者來煩他,卻見宮城瞪著眼睛,一臉受驚的看著他。”

  他眉頭一擰,“你幹麼?”

  “間宮先生你……你再婚了?”還沒離開辦公室的宮城,剛才清楚聽見他在電話中向記者坦承自己已經再婚的事情。

  都臣神情平靜,若無其事回道:“沒錯,我再婚了。”

  “喔,老天……”宮城忍不住驚呼,然後疑惑的看著他的手,“可是你沒有戴婚戒!”

  經他一提,都臣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指上確實是空無一物。

  突然,他想起了珠樹……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婚姻,不隻沒有一場像樣的婚禮,連一隻婚戒都……

  但,她期待嗎?她需要一隻對她來說毫無意義的婚戒嗎?

  雖然是星期六,都臣還景在公司裏特到十一點才返回練馬的家。

  他通常在星期六、日會早點回家,但爲了避開與珠樹碰面的機會,他刻意這麼晚才回家。

  才下車,他就聽見開門的聲音。他想應該是睡在一樓的河野聽見他的引擎聲。

  “河野,”他彎腰取出副駕駛座的公事包,聲線疲憊地說道:“可以幫我熱一杯牛奶嗎?”

  “你餓啦?”

  “嗄?”他嚇了一跳,連忙轉頭。因爲他聽見的不是河野的聲音,而是她的。

  他訝異的看著她,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我幫你熱牛奶吧。”

  “不用了。”

  她瞥了他一眼,“我不會在牛奶裏下毒或是吐口水,你不必擔心。”說完,她轉身走進屋裏。

  他真的有點回不了神。她……在等他嗎?還是她剛好要出去?

  出去?現在都十一點了,如果她真是要出門,那麼她要去哪裏?

  突然,那個騎機車載她回來的“朋友”鑽進他腦裏。

  她要去見他?還是……他要來找她?

  不自覺地,他往車道另一端的大門處望去。

  大門外別說是人,就連隻貓都沒有。不知怎的,他竟松了一口氣。

  一進到屋裏,就聽見餐廳裏傳來細微的聲音,他走了過去,隻見她正把熱好的牛奶倒進馬克杯裏。

  “你的牛奶好了。”她將杯子擺在餐桌上,然後坐了下來,“我有事跟你商量。”

  他微頓,將公事包往旁邊的櫃上一擱,在餐桌旁坐下。

  “如果是關于棋太就學的事情,我暫時同意他在櫻台的幼兒園上課。”

  聞言,她驚疑的看著飽,“真的?”

  她以爲昨天晚上爲了這件事與她爭執的他,決計不會妥協,卻沒想到……

  “我隻希望你不要再動不動就跑掉。”他直視著她,“我從沒見棋太那樣哭過,今天早上我差點兒想在他屁股貼上郵票,把他寄到南極去。”

  聽見他的妙喻,她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

  但看見他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盯著自己,她連忙又斂起笑意。

  “你很得意吧?”他喝了一口牛奶,慢條斯理地說:“河野站在你那邊,棋太也向著你,我成了這個家的公敵了。”

  聽出他話裏那一絲寂寞的味兒,她沉默了一下。

  “我沒有拉攏棋太跟河野先生對抗你的意思。”她說。

  他低頭若有所思,須臾擡眼臉注視著她,“你到底有什麼特別的?”

  她微愣,“啊?”

  迎上他專注凝視著自己的目光,她的心瞬間狂悸。

  她的視線莫名的注意到他的唇,腦海裏浮現的是昨晚那一記懲罰的吻。

  怪了,她明明對他那記懲罰性的吻很不諒解,但爲何卻不覺得厭惡?而且她現在心髒跳得這麼快又是爲了哪樁?

  “你橫看豎看都隻是個普通的女人,爲什麼大家都喜歡你?”

  說這是什麼話?真是太失禮了,她雖稱不上國色天香,但也算是小家碧玉啊。

  而且他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在說……大家都喜歡她,但他是那個唯一不喜歡她的人。

  “爲什麼大家都喜歡我,就你不喜歡?”她率直的問他。

  “誰說我不喜歡你?”他銳利的雙眼望進她眼底。

  “咦?”她一震,驚疑的看著他。

  “我對你沒有什麼好惡。”像是想結束這個話題,他又啜飲了幾口牛奶,淡淡地轉移話題,“除了棋太就學的事,你還想跟我商量什麼?”

  “喔。”她想起自己在這裏等他的真正目的,“我想跟你解除契約。”

  聞言,他臉色丕變,“爲什麼?”

  看見他那張突然“變天”的臉,她不自覺有點畏怯。

  “你不在乎傷害棋太嗎?:’他質闖她。

  “我隻是想修改合約內容。”她以商量的語氣委婉的說道:“我會繼續當棋太的媽媽,但請你跟我離婚,讓我以保母的身份待在這裏。”

  他不解的看著她,“那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會在這兒待到棋太不再需要我,你不必以婚姻這種關系綁住我,我也不要你十分之一的財産。”她語氣堅定地表示。

  他濃眉一揪,“你是說……”

  “我是說,”她目光澄定地正視著他,“我不要你的錢,你也不必被一紙毫無意義的婚約綁著。”

  毫無意義的婚約?這是事實,但怎麼從她嘴巴裏說出來是那麼的刺耳又傷人?

  “我們才結了一個星期的婚,你就要跟我離婚了?”他蹙起眉頭,語氣自嘲,“原來我間宮都臣是個讓女人如此難以忍受的男人。”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剛才他眼裏那一閃即逝的受挫及落寞,讓她莫名的感到內疚。

  她傷了他的心嗎?不,她傷不了他的心,頂多傷了他超標的自尊心罷了。

  “這是你自己的決定?還是你那位朋友幫你出的主意?”他擱下手裏的杯子,目光失焦的望著杯底殘餘的牛奶。

  她微怔,“朋友?”

   “就是那個你整晚跟他在一起的朋友。”他擡起眼,目光如炬也似刃的注視著她,“他知道你爲什麼嫁給我吧?”

  “嗯,我告訴他了。”

  他聲線一沉,“是他要你跟我離婚的嗎?”

  她感覺得到他在生氣。但,他幹麼生氣?

  她一毛錢都不要,給了他另覓真愛的機會跟自由,還願意繼續待在這裏當棋太的媽媽……認真說起來,她比較吃虧耶。

  “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是我自己決定的。”她直視著他的眼睛,態度毅然,“這件事請你認真考慮,我隨時都可以跟你離婚。”說罷,她站了起來,“我先上樓了,晚安。”繞過餐桌,她準備離開。

  突然,她聽見椅腳摩擦地面發出的聲響,還沒反應過來,她的手已經被抓住了——

  都臣不知道自己爲何會失控的抓住她,在她想“離他而去”的時候。

  他手臂一使勁,將她拽了回來。

  她顯然受到驚嚇,不隻睜大了眼睛看著他,還立刻的用手捂住了嘴巴。

  她的反射動作讓他啼笑皆非,“你這是幹麼?”

  她瞪著兩隻黑亮的大眼,羞惱又防備的看著他。

  “你以爲我又要吻你?”他哼地一笑,“我是接吻魔嗎?”

  她疑怯的放下了手,但表情依舊戒慎恐懼,“那你要做什麼?”

  “我還有話跟你說。”他語氣平靜,盡可能不讓她發現他剛才是多麼的激動。

  “什麼話?”她怯怯的問:“你答應更改契約?”

  他直視著她,“你想都別想。”

  “嗄?”想都別想?他傻了嗎?他不是個精明的、絕不吃虧的生意人嗎?她一毛錢都不要,還願意在他家待上十三年耶。

  這種穩賺不賠的交易,他居然不要?

  看見她那震驚的表情,他不禁心火竄燃。她才跟他結婚幾天,就等不及的想跟他離婚,爲什麼?說是不想以一紙婚約綁著他,其實是她不想被一紙婚約綁著吧?

  想到她依依不舍望著“朋友”離去的身影,他不覺焦躁起來。

  一旦沒有了婚約,她是不是就可以心安理得又理直氣壯的跟那個“朋友”一起過夜?

  該死,這是怎麼一回事?爲什麼他有種心愛的玩具就快要被搶走的焦慮感?

  在他的心裏,有什麼東西越來越熱,逐漸膨脹……

  “你並不是因爲喜歡我而跟我結婚,一切都是爲了棋太,不是嗎?”珠樹注視著他,“沒有那紙婚約,我還是會留下來照顧棋太,所以你……”

  “不要。”他打斷了她,以聽起來有點任性的語氣道。

  迎上他專注又專橫的目光,她一怔。

  前天晚上還一副恨不得跟她劃清界線的他,怎麼現在卻有種想跟她糾纏在一起的感覺?還說什麼“不要”,語氣簡直就跟棋太在要脾氣時一樣。

  “直到棋太滿十八歲前,我都不會跟你離婚。”他說:“在這之前,我不會放你自由,你死了這條心吧。”

  她懊惱的瞪著他,“你這個人真的很莫名其妙,明明擔心我分你財産,一副恨不得立刻把我休了的模樣,現在又……你到底想怎樣?”

  “現在急著想擺脫這一切的是你吧?”他的濃眉不悅地一揪。

  “什……我才沒有!”她鄭重澄清,“我沒有撇下棋太不管的意思,剛才我不是說了嗎?我還是會以‘媽媽’的身份待在他身邊。”

  “小孩子雖然天真,但可不好騙。”他說:“你以爲棋太感覺不到他的爸爸媽媽是有名無實的假夫妻嗎?”

  “我們本來就是有名無實的假夫妻。”她沖口而出,“打從一開始,我們就是這麼約定的,不是嗎?”

  “爸爸?媽媽?”忽然,棋太稚嫩的、懶懶的聲音傳來。

  都臣跟珠樹同時一震,不約而同的望向聲源——

  棋太不知何時下樓來,並站在餐廳入口處。他定定的看著他們兩人,臉上寫滿疑問。

  “爸爸跟媽媽在吵架嗎?”棋太走過來,神情不安,“你們不可以吵架,不可以……”

  “那個……棋太,”見他小臉揪得跟中華包子一樣,珠樹心疼地哄道:“我們沒有吵架,我跟爸爸在聊天……”

  “沒錯。”不知哪來的沖動及念頭,他一把拉住珠樹的手,“我沒跟媽媽吵架,你看。”

  他振臂一扯,將她撈進了懷裏,低下頭,精準無誤又毫不遲疑的在她沒有防備的唇上一吻。

  珠樹呆住,兩個眼珠像是快從眼眶裏蹦出來似的看著他,“你……”

  他將嘴巴湊近她耳邊,“你的離婚要求,不準!”說罷,他挑眉一笑,眼底閃過一抹勝利的狡黠。

  六點半,珠樹下樓準備早餐,竟發現都臣坐在客廳裏看報。

  這個時間,他通常已經出門了。

  “你……你今天不舒服嗎?”她探頭疑惑的看著他。

  他撇開報紙覷了她一眼,“我吃完千餐才上班,麻煩你準備我的份。”

  “啊?”她一驚,“你是說真的?”

  “唔。”他聲音低低地,清楚地,“我可不想被說是連早餐都不陪孩子一起吃的失格父親。”

  聞言,她心裏微撼。

  那是她說的,在他們吵架的時候。他……聽進去了?

  她說的話,他在乎嗎?她在這個家、在他心裏,不是個無足輕重的女人嗎?

  “你早餐喜歡吃什麼?”她訥訥的問。

  “你弄了,我就吃。”他撇過頭,繼續看報,“我不挑嘴的。”

  “喔,我知道了。”

  轉身,她飛快的移步到餐廳。打開冰箱,她呆呆的看著冰箱裏的食材好一會幾。不管是西式還是日式,她通常很快就能做出決定。但今天,她竟好掙紮。

  雖然他說自己不挑嘴,但還是有喜惡吧?

  她想在他第一次吃她做的早餐後,露出滿意的,甚至是滿足的笑容,她想得到他一個稱贊的眼神,她想……糟了,她爲什麼這麼在乎?

  不過是早餐罷了,她在緊張什麼?

  珠樹啊珠樹,你的腦袋清楚一點,你是他兒子的媽,但不是他老婆。

  她敲敲自己的腦袋,強迫自己保持平常心,不要胡思亂想。

  深呼吸了幾口氣,她取出幾樣食材,開始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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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2 00:08:1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這一天,下樓後發現爸爸竟坐在餐廳裏等著自己共進早餐的棋太,興奮得像隻雀躍的小鳥。

  尤其是在他聽見爸爸對他說,從今以後都會陪他一起吃早餐後,整個人更High了,繞著餐桌蹦蹦跳跳的跑了三圈才肯坐下來。

  “不做行嗎?”他開始要賴,“我好困……”

  “你昨晚又出去了?”她惱火的瞪著他。

  “朋友約了幾個咩唱歌嘛。”

  “拜托你振作一點好不好?”她沒好氣的訓斥他,“你是古橋家唯一的兒子,是我的哥哥,不要老是要我這個妹妹來照顧你。”

  “有什麼辦法,誰教你從小到大都比我乖、比我受教,也比我優秀……”他的語氣和表情有些幽黯,“古橋家有你這個女兒就夠了,我是多餘的。”

  聽他說著這些喪氣話,她不禁火大。

  她沖到他旁邊,一把將他的手從被窩裏扯出來,他嚇了一跳,驚疑的看著她。

  “幹麼?”

  “你的手真的不能再握刀了嗎?”她神情凝肅的直視著他,“你真的覺得自己廢了嗎?你以前拿到的那些獎章、獎牌跟獎杯,劃現在都還放在佛龕旁,拜托你有空去看看!”

  他眉心一沉,懊惱的甩開她的手,“不要再提以前的事。”

  “膽小鬼。”她慍怒的瞪蓿他,“你隻是害怕失敗,害怕被笑,你的手沒廢,廢了的是你的心。”說罷,她轉身走出房間。

  走到門口,她停下腳步,回頭瞪著他,“下午孩子們來上課前,你要嘛就出去,不然就把自己關在房裏,我不要孩子們發現你在這裏。”

  “爲什麼?”

  “因爲那些流氓上門討債時,孩子們都在,他們都知道你欠了錢還抵押了道館。”她語氣嚴厲且尖銳,“我不要孩子們接觸到你這種負面教材。”說完,珠樹頭也不回地離開。

  直樹踢開被子,坐了起來。

  他一臉懊惱,十隻手指頭不斷的握了又放,放了又握。

  低下頭,他看著自己已經好幾年不曾再握刀的手,眼眶不禁泛紅。

  幾天後,都臣再婚的新聞上報了。

  報紙上刊登了幾張側拍照片,照片中的主角不是別人,正是每天早上騎著腳踏車載棋太去幼兒園的珠樹。

  記者不知何時跟拍他們,還圖文並茂的寫了一整個版面。

  她一個人在道館裏看著報紙,越看越是火大。

  “這是在寫什麼鬼?”

  報上說什麼間宮都臣秘密再婚,對象是乎凡的道館女性負責人……平凡?她到底是有多平凡?

  還說什麼她走平民路線,出入騎腳踏車,身上穿著平價服飾,就連孩子念的都是一般的幼兒園。

  拜托,都臣是有錢人,又不是皇室,跟一般人做一樣的事,有那麼奇怪嗎?

  “啊?”突然,她看見了一行令她驚訝又在意的字。

  間宮氏的前妻圓城寺鈴子表示自己對前夫再婚之事毫無所悉。

  前妻?那個到很遠的地方去了,棋太從小曾見過的媽媽還活著?而且就在東京?她一直以爲他妻子已經過世,卻沒想到他們是因爲離婚而分開。

  正疑惑著,電話響了。她接起電話,那頭傳來的是都臣的聲音——

  “是我。”他直截了當地問:“看見報紙了?”

  “嗯。”

  “沒有記者到道館去騷擾你吧?”

  “目前沒有。”她沒想到他會特地打電話來“關心”她,心裏很!是驚訝。

  不過,她現在最介意的不是自己上報,而是他的前妻。

  “你有過老婆?”她問。

  “你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他說;“不然你以爲棋太是哪裏來的?”

  “我的意思是……她還活著?”

  “有人告訴你她過世了嗎?”

  “河野先生跟棋太說他媽媽到很遠的地方去了,我還以爲……"

  “這麼說比較能說服小孩子,不是嗎?”

  他的語氣聽來十分平靜,似乎再婚消息見報的事一點都沒影響他的心情。

  “她不是在東京嗎?爲什麼棋太從沒見過她?”她知道自己不該多事,畢竟這是他的私事,再說,以她的身份,也沒有立場跟資格過問他與前妻的種種。

  電話那頭的他沉默了一下,語氣淡淡地說:“我不想談她的事情……如果有記者到道館或是幼兒園去打攪你跟棋太,就打電話給我,我會過去接你們。”

  “喔。”

   “就這樣。”話畢,他掛斷了電話,連聲再見都沒說。

  擱下話筒,珠樹的心情跟身體不知怎的都感到好沉重。

  她呆坐在原地,好一會兒動不了。

  在位于二十二樓的辦公室裏,除了都臣,還坐著一名身穿當季香奈兒套裝,手拿同系列提包的時髦女子。

  她留著一頭浪漫的長鬈發,小小的鵝蛋臉上化著精緻的妝,她一進到辦公室,偌大的室內便彌漫著令他快要窒息的香氣。

  “有什麼指教嗎?”他淡漠的看著她——他的前妻。

  圓城寺鈴子臉上帶著嬌美卻冰冷的笑意,“幹麼這麼冷淡?我們好歹也做了兩年的夫妻。”

  他依舊保持冷酷,“怎麼?這個月的錢沒彙進你的帳戶嗎?”

  這是當初離婚時談好的條件,他以一個月一百五十萬的“零用金”,換回了自由。

  “怎麼,我臉上難道隻寫了一個‘錢’字嗎?”她輕聲一歎,語氣幽幽地,“我是來關心你的。”

  這話聽起來,就像是世界上最好笑、最誇張的笑話般。

  都臣像是在看著陌生人般的看著她,“不要拐彎抹角,有話就說吧。”

  她看著他,沉默了幾秒鍾。“我知道你再婚了。”她語氣中有著一絲毫不掩飾的輕蔑,“怎麼會是那種女人?”

  聽見她用“那種女人”形容珠樹,他表情瞬間一沉。“她是個好女人,也是個好母親。”

  她知道他在暗指著自己是個不負責任又無情的母親,但她不在意。

  她並不想要孩子,當初不小心懷上時,她還曾經動了墮胎的念頭。

  他們是在各取所需的情況下結婚的。但當時,她並不排斥。

  那時的他是間宮集團的接班人,不僅擁有傲人的學曆,還有比起明星毫不遜色的外貌。就算是沒有愛做基礎,就算是陌生,要愛上他這樣的男人並不困難。

  但婚後,她發現他是個無趣的男人,夫妻之問也沒有太多共同的話題及互動。

  他們幾乎各過各的生活,互不幹涉也互不侵擾。

  婚前的她是個活躍于社交界及時尚圈的名嬡,婚後,她依舊流連夜店,跟著朋友跑趴。

  而他,一點都不在意,甚至是漠不關心。

  不到半年,她懷孕了。接下來,她做了近一年的“待産羊”,那段時聞對她來說,簡直就像是身處地獄。

  要不是她母親勸她生下孩子以穩固自己的地位,她早就拿掉他的孩子了。

  “她愛棋太?棋太又不是她親生的。”她頗不以爲然。

  聞言,他冷然一笑,“比起你這個親生母親,她更愛棋太。”

  “所以爲了棋太,她可以不生自己的小孩?”

  他微怔,“什麼?”

  “你要讓她生孩子嗎?”她問:“要是她有了自己的孩子,還願意愛棋太嗎?”

  他跟珠樹的關系就現在而論,足不可能進展到生孩子的階段。但如果是珠樹的話,他敢說,她會視棋太如己出般的愛他。

  她任性又霸道的要求道:“都臣,你不可以讓她生孩子。”

  他蹙起眉頭,冷哼一記,“這種事用不著你操心。”

  “棋太是你的唯一繼承人,我絕不讓別的女人的孩子跟他爭奪他該擁有的一切。”圓城寺鈴子態度強硬。雖然她並不喜歡小孩,但她終究是棋太的親生母親。

  棋太是間宮家的繼承人,而她自然就是繼承人的母親。

  那孩子是她握在手上的一張王牌,她不容許任何女人生下的孩子分食間宮家的這塊大餅。

  “你一點都沒變。”他目光凜冽的直視著她,眼底是盡可能收斂的嫌惡及不屑,“自私、貪婪,像是一頭看見什麼都往肚子裏吞的怪獸。”

  “你!”聽見他以如此不留情面的言語評判她,她既羞又惱。

  “請你離開,我很忙。”他拿起桌上的電話,“宮城,幫我送圓城寺小姐出去。”

  圓城寺鈴子幸悻的瞪著他,一時也說不上話來。

  很快地,宮城開門進來,“圓城寺小姐,我送你下……”

  “不用了。”她不滿的冷哼,“間宮集團還沒大到讓我迷路。”語罷,她腳跟一旋,一陣風似的奪門而出。

  消息見報的第二天,道館附近出現了許多生面孔。他們帶著相機,躲在隱密處,但珠樹清楚的發現了他們的蹤影。

  這一瞬,她終于驚覺到自己嫁的不是一般的有錢人,而是個風吹革動就會引來關注的大人物。

  今天的報紙寫得更多了——關于他跟他的前妻。

  報上說他的前妻圓城寺鈴子是出身政治世家的千金小姐,因爲與間宮家在祖父那一輩有些淵源,所以才在長輩安排下促成這場堪稱門當戶對、郎才女貌的政商聯姻。

  報上有他前妻的照片,她是個漂亮的女人,粉雕玉琢,精緻得像是陶瓷娃娃,無可挑剔也無懈可擊。難怪他會說她是個毫無特別之處的普通女人,跟他前妻相比,簡直是拿石頭比鑽石。

  因爲外面有一堆記者守著,珠樹哪裏也不能去。一整個下午,她都隻能乖乖的待在道館裏。

  突然,電話響起,她接起話筒,那頭傳來的是直樹的聲音——

  “珠樹,那些記者還守在我們家外面嗎?”

  “哥?”她有點生氣,因爲他又失蹤兩天了,“你跑去哪裏了?該不會又去賭博了吧?”

  “才不是呢。”直樹急忙否認,“我隻是沒辦法回去。”

  “什……”

  “你老公真的是間宮都臣?”

  “咦?”直樹劈頭這麼一問,讓她愣了好一會兒。

  “我的媽啊,你的結婚對象真的是那個間宮都臣?”

  “什麼這個那個?有很多間宮都臣嗎?”她輕啐一記,“你到底在哪裏?”

  “我暫時待在朋友家。珠樹,你嫁的可不是一般人,我這個惹麻煩又無業的大舅子可是會讓他丟臉的。”

  她微頓,不以爲意地說:“拜托,那些記者都知道了呀。”

  “就是因爲他們已經報導出來,我更該人間蒸發,讓他們找不到。”直樹語氣認真,“你可是好不容易才能有這麼好的歸宿,我絕不會讓自己破壞了你的婚姻。”

  好不容易?不,這個歸宿得來全不費工夫,她根本想都沒想過自己會有機會嫁給都臣這種好野人。

  “你放心吧,我會乖乖的躲在朋友家,絕不會被記者逮到。”

  雖然是在電話裏,但她聽見他拍胸脯保證的聲音。

  她輕歎一聲,“哥,我不在乎,你回來吧。”

  “不行。”他語氣堅定,“一直以來都是我在麻煩你,現在……我總該盡一下哥哥的責任了。”

  聽見他這些話,珠樹不知怎的突然好想哭。

  雖然他老是在闖禍,還得勞煩她這個妹妹來收拾殘局,但老實說,她從沒真的怪過他、怨過他。她唯一希望的是,他能再振作起來,重新找回他的人生目標。

  “珠樹,哥哥會振作起來。”電話那頭,直樹的聲線平緩而篤定,“我不會讓你丟臉的。”

  “嗯,我相信。”她笑著流下了眼淚。

  下午四點,珠樹牽著腳踏車準備前往幼兒園接棋太。還沒出大門,就看見一輛黑色休旅車停在道館門口。

  她對這輛車並不陌生,但卻對不可能在這種時間出現在這裏的它感到震驚且疑惑。

  車子沒熄火,隻見車門打開,都臣自駕駛座下來,走進了道館。

  “棋太快下課了吧?”他走向牽著腳踏車的她,“外面都是記者,你打算騎腳踏車載棋太回來嗎?”

  “我……我會鑽小路,他們找不到我跟棋太的。”

  她還沒辦法回過神來,因爲她真的沒想到他會親自來接他們。

  當然,他不是爲她,而是爲了棋太。

  “你認爲我會讓你們冒這種險嗎?”他語帶命令,但莫名溫暖,“把腳踏車放著,上車。”

  “喔。”她聽話的將腳踏車擺回原處,然後跟著他走出道館。

  還沒關好道館大門,她已經聽見十數聲相機快門的聲音。

  有記者像遊擊隊般竄到車旁,。大聲的叫喊著,“間宮先生今天是特地來接太太的嗎?”

  “聽說你們相識不到幾天就閃電結婚,是真的嗎?”

  “間宮太太,據說你的兄長是個職業賭徒,之前還欠了黑道一筆巨款,你要不要就此事說明一下?”

  面對一下子湧上來的記者、相機鏡頭及麥克風,珠樹感到慌張害怕。她想躲,卻無處可逃。

  這些記者實在是太神通廣大了,才兩天時間,他們已經挖出她哥哥欠債的事情。接下來,他們還會追出什麼來?

  要是他們知道她是爲了還債才跟都臣結婚,一定會大肆報導一番。老天!她簡直不敢想像棋太知道實情之後會是如何的受傷。

  “間宮太太,你跟問宮先生是怎麼……”

  “夠了。”突然,一隻大手橫了過來,擋掉了湊近的麥克風。

  珠樹擡起驚惶的眼臉,看見的是都臣嚴肅的側臉。

  他一手攬著她的肩,一手撥開記者的攝影機及麥克風,語氣強硬且極有威嚴,“不要碰到她,要是誰讓我的妻子受傷,我一定會要他付出代價!”

  此話一出,記者們稍稍收斂並退後了兩步。

  他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讓她上了車,然後再繞到駕駛座。

  上了車,關上車門,他轉動方向盤,撇下了像狼群般包圍著他們的記者,駛向花園幼兒園。

  “你還好吧?”他瞥了她一眼,“這種陣仗,嚇到你了?”

  是的,她嚇壞了。因爲這種陣仗,是她從未經曆過的。

  但最嚇她的不是那些像怪獸般湧來的記者,而是從他口中進出來的那幾個字……

  我的妻子,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以“我的妻子”來稱呼她。

  那像是一種認可、一種接受,也像是一種宣示。

  在他心裏,她是屬于他,受他保護、在他羽翼之下的人嗎?

  此刻,她的內心深處燃起了一小簇微弱卻溫暖的光。

  隻是幾個字,爲何卻在她心裏引起了如此大的起伏及變化?這種感覺該不是……天啊,她愛上他了嗎?

  幼兒園外也有記者埋伏,都臣讓珠樹留在車上,獨自下車去接兒子。

  不一會兒,他抱著棋太走出幼兒園,並快速的返回車上。

  棋太安靜的坐在後座,小小的臉蛋上,眉頭緊蹙,一臉委屈。

  車子一動,珠樹就等不及的轉過頭。

  “棋太,今天在學校玩得開心嗎?”她笑問著他,就像平常一樣。

  大人的世界既殘酷又複雜,她隻希望不要影響及傷害到年僅五歲的他。

  但棋太的反應告訴她,他逃不過這場風暴,五歲的他已深陷在暴風圈中。

  “棋太,媽媽跟你說……”

  “光太他們說你不是我媽媽。”像是忍了很久,棋太擡起眼望向她,進出了這句話。

  她知道棋太不是存心說這句話,她也不會怪他。但,這句話就像是利刃般刺進她胸口,立刻鮮血淋淋。

  “棋太,爲什麼這麼說?”都臣聲線微沉,“快跟媽媽道歉。”

  “前妻是什麼?”棋太倔強的小臉漲紅著,“光太說她媽媽告訴他,前妻才是我媽媽……爸爸,前妻是不是到很遠的地方去的媽媽?”。

  小孩的問題總是天真又尖銳,就連狡猾的大人也難以招架。

  後座的棋太在書包裏翻找著,然後拿出一張不規則的紙片來,伸長手湊到前座。那是從報紙上撕下來的一張照片,而照片裏的人正是圓城寺鈴子。

  “爸爸,這個阿姨才是我媽媽嗎?”棋太迫切的想從他那兒知道答案。

  “是,照片裏的人是你媽媽,生你的媽媽。”他語氣平靜地解釋,“但是坐在前面的……也是你媽媽。”

  “光太說我是不乖的小孩,所以那個媽媽不要我了……”棋太困惑又不安,“爸爸,媽媽真的不要我了?”

  棋太的童言童語讓珠樹的心揪疼得厲害。她緊握拳頭,身體忍不住的顫抖著。

  她的心好痛,不是因爲她現在的處境,而是對棋太感到不舍及心疼。

  忍不住地,她掉下了眼淚。但怕被都臣及棋太發現,又趕緊用手胡亂的抹著。

  突然,一雙大手抓住了她的手。她猛然回神,發現都臣騰出一隻手,輕輕地握住她冰冷又顫抖的手。

  一股暖流自他的手心傳來,瞬間溫熱了她的心。

  她疑惑又害羞的看著他,看見的是從未在他眼底看過的溫柔。

  “棋太,”他輕喚了一聲後座的兒子,“那個媽媽並不是因爲棋太不乖才走的。”

  棋太湊上前來,“那媽媽爲什麼跑到那麼遠的地方去?”

  “因爲“那個媽媽”還不知道怎麼做一個媽媽,所以很害怕的跑掉了。”

  “那她可以上幼兒園學會做媽媽嗎?”
 
    棋太天真的話語讓都臣哭笑不得,“幼兒園沒有教人怎麼做媽媽。”

  “那爲什麼‘這個媽媽’會做媽媽?”棋太不解的闖:“媽媽,你可以教‘那個媽媽’做媽媽嗎?”

  “棋太,我……”教都臣的前妻做媽媽?唉!棋太恐怕不知道這是個天底下最大的難題。

  再說,都臣跟他前妻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前妻又是爲什麼從不來探望孩子,她根本一無所悉。

  對于一無所悉的事情,她就算想幫忙,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棋太,沒有誰可以教會誰做媽媽,這是一種天分。”都臣試著以他可以理解的話語解釋著,“這個媽媽就像是天生的魔法師,但那個媽媽是麻瓜,她沒有當媽媽的魔法。”

  棋太沉默了一下,“麻瓜也可以當魔法師,不是嗎?”

  “有些麻瓜可以,如果他們努力的話。”他說。

  “那……那個媽媽努力的話,也可以學會當媽媽吧?”

  “可是,那個媽媽是個不努力的麻瓜。”

  當他這麼說完,棋太陷入了長長的沉默。

  雖然棋太沒再問什麼,但珠樹知道他心裏有好多好多的疑惑。

  他隻是一個五歲的孩子,卻要爲這些連大人都感到煩心的事情而苦惱,讓她既不舍又憐惜。但她能做什麼呢?她隻是一個用錢買來的後母,什麼忙都幫不上。

  淩晨兩點多,她醒過來後,就再也睡不著了。她索性起床,想到外面的露台吹吹風。

  一走出房問,她看見都臣書房的燈還亮著。

  她走了過去,發現他竟還坐在電腦桌前。

  “嘿。”她倚在門邊,輕聲叫他。

  他擡起頭,微怔。

  “你是吸血鬼吧?”她問。

  他唇角一勾,“這是嘲諷嗎?”

  “不,我是說你到底有沒有在睡覺?”

  “當然有。”他的視線離開了電腦螢幕,轉而看著她,“隻是不像你或是其他人多。”

  “你知不知道現在因爲過勞而猝死的案例越來越多?”她走進書房,朝他的書桌走去,“你想爆肝掛掉嗎?”

  “我下午三點多就離開公司,有些數據跟資料還沒檢視研究過。”

  聽他這麼一說,她才知道他之所以要挑燈夜戰,完全是因爲他把工作的時間挪來接送她跟棋太。

  她一臉抱歉,“對不起,讓你費心了。”

  “爲什麼這麼說?”他注視著她,“這不是一個爸爸、一個丈夫該做的事嗎?”

  聞言,她心頭一悸。丈夫?他不是說他們誰也不必愛上誰,而她就算跟他結婚,也隻是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嗎?

  “依我看,那些記者還會在道館那邊待上幾天。”他語氣沒有太大起伏,“你跟棋太暫時待在家裏吧。”

  “唔。”她沒有異議,爲了保護棋太,這確實是目前最好的做法。

  “還有……”他目光一凝的直視著她,“別把棋太的話放在心上,他還是喜歡你的。”

  迎上他深沉而專注的目光,她的胸口不知怎的突地一緊。

  他知道她心裏有著什麼情緒吧?因爲知道,他在車上才會握住她的手。

  在他心裏,她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當初不管出現在他面前的是哪個女人,他都會提出結婚的要求嗎?

  “怎麼了?”他凝睇著她,“你有話跟我說?”

  她唇片微微掀動,欲言又止。

  “你一臉有問題想問我的表情。”他慢條斯理的起身,自書桌後走了出來。

  她不自覺的退後了一步,搖了搖頭,“沒事,我、我該回棋太身邊了。”說罷,她轉身要走。

  他伸出手,輕輕的拉住了她。

  她心頭一跳,驚羞的回頭看著正深深注視著自己的他。

  “你今天爲什麼掉眼淚?”他聲線低沉卻異常清楚,“擔心嗎?怕你‘媽媽’的地位不保?”

  她秀眉一擰,眼眶不自覺的又濕了。

  是的,那眼淚除了是對棋太的不舍,也有帶著私心的惶恐不安。

  她一直以爲是棋太需要她,但現在她才驚覺自己有多麼需要他。

  “我……我好怕棋太說他不要我了……”

  她本來不打算把心裏的話告訴都臣,但他深沉又溫柔的眼眸,卻讓她變得坦率。

  “我不是他媽媽,他知道我不是他媽媽……”說著,她極力想穩住的情緒變得激動起來,眼淚從她眼眶裏湧出,像斷了線的珍珠般一滴滴的滾落。

  她掩住臉,不想讓他看見她如此失控的模樣。

  突然,她聽見他沉聲喟歎,接著,他展開臂膀,將她一把攬進懷裏。

  她嚇了一跳,動也不動的任他擁著。驀地,四周安靜下來,她聽見了他平緩規律的呼吸聲,還有他穩健的、令人安心的心跳。

  “你是他媽媽。”他低卞頭,將唇靠近她耳邊,以低沉而緩和的聲音安撫著她不安的心。

  “間宮先生……”

  “放心,我向你保證,我不會讓任何人取代你在這個家裏的地位。”

  聞言,她陡地一震,驚疑的擡起頭盯著他。

  老天,這句話聽來可不隻是個保證或承諾,而是……

  “間宮先生,你、你讓我迷糊了。”她神情茫惑,“我是你用錢做爲交易找來的‘媽媽’,誰都可以取代我,不是嗎?”

  “不是你就不行。”他想也不想地回道,“你是個看來沒什麼特別之處,卻莫名具有存在感的女人。”

  她一怔,“欽?”

  他以手指抹去她眼角及臉上的淚水,指尖所到之處,就像是火苗燒過般的熾熱。

  她臉頰發燙,不自覺的低下頭,縮了縮脖子。

  “真奇怪,”他濃眉微揪,“我本來不打算喜歡上你的。”

  老天,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他已經喜歡上她了?不會吧?

  “間宮先……咦?”

  她一擡起頭看他,他便端住了她的臉。

  他將她的臉轉向右邊看了一下,再轉向左邊睇了幾秒,然後把她的臉捧正。

  他如熾的目光直視著她羞紅的臉,“其實要喜歡上你,並不難。”

  “什……”迎上他的目光,她羞得拍掉他的手,“不要捉弄我。”

  “現在想起來,與其說是棋太挑選了你,倒不如說是我……看上了你。”他用一種像是在研究什麼奇怪生物般的認真眼神注視著她,“如果當初出現在我眼前的不是你,我應該不會沖動到要一個陌生女人跟我結婚吧。”

  “呃……”

  “怎麼樣?”他深深的、迷人的一笑,“要不要試著跟我做真正的夫妻?”

  “嗄?”她整個人跳了起來,一把推開了他。

  天啊,他那宛如兇器般的迷人笑容,幾乎要讓她不能呼吸了。

  不行,她得趕快逃離他身邊,不然她恐怕會休克身亡。

  轉過身,她像逃命似的跑了出去,完全不敢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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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2 00:08:3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在拜會了一位法國客戶,返回公司的途中。

  坐在後座的都臣沒有盯著手提電腦,更沒有翻閱相關的文件及資料,而是看著窗外,若有所思。

  前座開車的宮城及坐在副駕駛座的澤田都發現了。他們兩人互顱一眼,像是在商量著由誰先開口。

  終于,宮城抵擋不住好奇心的驅使,開口問道:“間宮先生,你今天怎麼了嗎?”

  都臣微頓,“爲什麼這麼問?”

  “因爲你在發呆。間宮先生最討厭人家浪費時間發呆。”

  “唔……”他濃眉微揪,沉吟了一下。

  他在發呆?不,發呆是什麼都不想,但他腦子裏卻滿滿的都是珠樹。”

  她討厭他嗎?隻是爲了還債而答應跟他結婚,所以她對他一點好感都沒有嗎?

  昨天當他對她說“要不要試著跟我做真正的夫妻”時,她爲什麼推開他,然後跑掉呢?

  她不想跟他做真正的夫妻?她對他連一丁點的情愫都沒有?就算一開始不是爲了愛,要喜歡上他有那麼難嗎?

  他不是她喜歡的類型?還是……她的心已經被誰占據?

  想著,他不禁感到懊惱及懊悔。他是不是太沖動了?

  不管是在商場上還是情場上,先掀底牌的人通常是輸家,而他竟犯了兵家大忌,在還未確定她心意之前就先……

  該死,他昨天一定是昏頭了,才會對她說那些現在回想起來,連他都感到不可思議且尷尬臉紅的話。

  不過,他對她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吧?

  明明隻是一場交易,明明不需要愛情,但如果當時出現在他眼前的不是她,他不會開出那種條件。

  打從他們第一次在醫院見面,她指著他鼻子斥責他是個不及格的爸爸時,他的心就被她接住了吧?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她平易近人又率真可愛的個性,不費吹灰之力就征服了古闆的河野及敏感的棋太。

  就連認爲自己不可能愛上她或任何女人的他,居然也在不知不覺中在意著她、需要著她。

  雖然是交易,可是她疼愛棋太的心無庸置疑。但她會像愛棋太般那樣愛他嗎?

  想到她對他也許連一丁點的興緻都沒有,他不禁感到沮喪。

  “宮城,澤田,我……”他語氣認真而嚴肅,“我是不是沒有女人緣?”

  “嗄?”宮城跟澤田幾乎同時一驚。

  兩人從後視鏡偷偷的觀察一下後座的他,然後交換著眼神。

  “間宮先生爲什麼這麼問?”宮城不解地問。

  “是啊,你……你不是再婚了嗎?”澤田疑怯的問:“如果你沒有女人緣,尊夫人怎麼會嫁給你?”

  這兩天報紙上滿滿的一整版都是關于他及再婚的對象的報導,雖然整個間宮集團上下沒有人敢公開談論這件事,但私底下還是會偷偷交換一下心得。

  “那個……間宮先生……”澤田訥訥地開口,“我覺得尊夫人是個很棒的女性……”

  “我也這麼認爲。”宮城說:“雖然我沒親眼見過她本人,不過看報上的照片,她似乎是個平實又溫暖的人……棋太小少爺並不是她生的,但他們看來就像是一對真正的母子……”

  “間宮先生,”澤田由衷地贊美,“尊夫人是個能讓男人毫無後顧之憂出門打仗的女人……”

  “唔,”他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似的道:“她確實是。”

  她不隻是個能讓男人毫無後顧之憂的女人,還是個讓男人歸心似箭的女人。

  第一次結婚,雖然是政策性的婚姻,但其實他曾試著去愛圓城寺鈴子。

  但不知爲何,無論他如何努力,他們的心都無法緊密的靠在一起——即使是在毫無保留交纏著的時候。

  因爲有過那麼一段不愉快的婚姻,因此他對這次的交易”並不抱任何的期待及希望。

  他隻是單純的想幫棋太找個“媽媽”,卻不渴盼一個身心靈契合的妻子。

  但人生總是有那麼多的意外及驚喜,越是無所希冀時,越能冀名的得到。

  “間宮先生,你很喜歡這位夫人吧?”宮城語帶試探地問。

  他微頓,“怎麼說?”

  “因爲我覺得你的表情變了。”富城雖有點顧慮,但還是毅然的說出自己所感受到的,“以前的間宮先生像是不會出錯的機器戰警,但現在……你好像卸下鋼甲,變成人了。”

  “變成人?”他濃眉一緊。

  宮城一驚,連忙解釋,“我不是說你以前不像人,而是……”

  “哈哈哈……”突然,都臣朗聲大笑。

  宮城跟澤田互瞅一眼,臉上滿是驚疑惶惑。

   原來從前的他在別人的眼裏,是個沒有感覺情緒,也絕不會出任何差錯的機器人。

  “宮城,澤田,你們知道嗎?”他撇唇一笑,“原來……做人的感覺還不賴。”

  “咦?”

  “看來這場交易,真正得利的人……是我。”他說。

  爲了暫時避開記者,珠樹跟棋太整天都待在家裏。

  知道自己有個前妻媽媽後,棋太變得不太愛說話,叫珠樹媽媽的次數似乎也變少了。

  珠樹一點都不爲自己感到委屈,隻是心疼棋太年紀這麼小就得經曆這些。

  七點不到,都臣回來了。

  “少爺?”看見他七點不到就返家,河野驚訝極了。

  “棋太呢?”心系著被困在家裏的珠樹跟棋太,都臣一結束既定行程便早早返家。

  “在樓上。”河野說:“珠樹在幫他洗澡。”

  “喔。”他將西裝外套跟公事包交給了河野,沒說什麼便直接往樓上走。

  來到兒子的房問,從他浴室裏傳來的是珠樹跟棋太說話的聲音——

  “棋太,待會兒媽媽騎腳踏車帶你出去逛逛,好嗎?”

  “可是河野爺爺說外面有好多陌生人,我們不能出去。”

  “已經天黑了,陌生人不會發現我們的。”她說:“我們可以戴帽子,讓他們認不出我們來。”

  “真的嗎?”

  “嗯,當然是真的,媽媽絕對不會騙棋太的……在家裏待了一天,你一定悶壞了吧?”

  “我想上學。”棋太說:“瑞希說她要做一條幸運繩給我。”

  “是嗎?棋太喜歡瑞希吧?”

  “嗯,棋太很喜歡瑞希,瑞希也喜歡我。”

  “呵,是她告訴你的?”

  “嗯,是瑞希說的。”

  他們在浴室裏的對話,都臣聽得一清二楚,一字不漏。

  不知怎的,他們說話構聲音讓他覺得心情很平靜。

  細想,從小到大,其實他從未擁有過完整的家庭。雖然他有爸爸媽媽,但爸爸在他的成長過程中卻一直缺席。

  他對所謂的“家庭”沒有太多的期待及希冀,就算長大成人後,他也擁有了自己的家庭。

  他與前妻感情不睦,前妻又因爲不喜歡孩子而總是流連在外,徹夜不歸。

  他的家庭看似完整,實則支離破碎。

  那個支離破碎的家庭牽絆不了他的心,于是,他與這個家漸行漸遠,終至疏離。

  但現在,珠樹的加入,豐富圓滿了這個家,她讓這個死氣沉沉的大宅恢複生氣,她把每個人的心都串在一起。

  因爲她,一直消極忽視這一切的他,終于感受到家庭是如此的溫暖。

  家是男人休養生息的安身之處,既安全又溫暖;不管他在外面受了多少的傷,這個家都能治愈他。

  “瑞希乖巧又漂亮,媽媽也喜歡她。”

  “棋太以後要娶瑞希當新娘。”

  “啊?這麼快?”她難掩訝異,“你跟瑞希才認識一個月耶。”

  “媽媽跟爸爸也是認識幾天就結婚了,不是嗎?”

  “呃,是這樣沒錯,不過爸爸跟媽媽的情況不一樣耶。”

  “哪裏不一樣?”

  “哪裏呀?就是……那個……”

  聽到這兒,一直悄悄站在浴室門外的都臣開口了——

  “是啊,哪裏不一樣?”

  他的現身及現聲,讓棋太跟珠樹都嚇了一跳。

  “隻認識幾天,就不能喜歡上對方嗎?”他沖著珠樹問。

  她愣住,木木的看著他。

  “爸爸!”原本光溜溜的坐在浴缸旁讓珠樹幫他刷背的棋太,興奮的跳了起來。

  “棋太,小心。”擔心棋太滑倒,珠樹急著要去拉他。

  但因爲超身得太快,她反倒腳下一滑,跌坐在濕漉漉的磁磚上。

  見狀,都臣連忙上前抓住她的手,“沒摔傷吧?”

  “沒、沒事。”她覺得好丟臉,掙開了他的手,“我……會把你弄濕的。”

  他挑眉一笑,“那不是更好,我可以一起洗澡了。”

  他的話讓她頓時面紅耳赤,不知所措,隻能瞪大兩隻眼睛驚羞的看著他。

  “爸爸也要一起洗澡嗎?”棋太伸出雙手自他身後抱住他的脖子,興奮的問著。

  “嗯,可以嗎?”

  “可以。”棋太臉上是猶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叫媽媽幫我們擦背。”

  都臣唇角一撇,如熾的目光注視著面前的珠樹,“媽媽要幫我們擦背嗎?”

  “什……”迎上他熾熱得仿佛能將她融化的眸子,她心頭狂悸。

  他是說真的嗎?喔不,他眼底有一抹狡點,他是在捉弄她。

  “別鬧了。”她站了起來,表情羞惱,“你幫棋太洗。”說罷,她將手上的海棉塞到他手裏。

  第一次跟爸爸一起洗澡,棋太高興得像是聖誕節提前到了般。

  這個瀑,他們父子倆洗了一個小時才離開浴室。

  洗完澡,都臣開車載著棋太跟珠樹來到隅田川邊散步。

  看見那直插夜空、閃亮的SkyTree,棋太興奮得又叫又跳。

  “爸爸,那裏好高!”

  “嗯,那是天空樹,將來完工時,可以搭電梯到最高的展望台看東京全景。”

  “爸爸要帶我來喔。”棋太以期待的眼神看著他。

  “當然。”他摸摸棋太的頭,“爸爸會帶你跟媽媽一起來。”

  棋太天真的問道:“那個媽媽也可以一起來嗎?”

  此話一出,都臣跟珠樹不約而同的看了對方一眼。

  珠樹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假裝她毫不在意,“你們渴不渴?我去買飲料。”

  “好,我要喝可爾必思!”

  “嗯,媽媽去幫你買。”她不敢再對上都臣的視線,隻是對著棋太笑笑,轉身就要走開。

  “珠樹。”突然,他叫了她的名字,還伸手抓住了她。

  她回頭看著他,心頭一緊,“你、你也要喝嗎?”

  “別走開。”他直視著她。

  他那熱切的眼神讓她的胸口好痛。她不懂他爲什麼用那麼熱切的眼神注視她,又爲什麼說這種讓她忍不住有所期待的話語。

  他們的婚姻是一場交易,隻要他願意,就隨時能結束的交易。

  他們不是說好不會也不必愛上對方嗎?爲什麼現在卻變得如此糾葛掙紮?

  “我們是一家人,不要分開。”他說完,抱起了棋太,“我們一起去買。”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默默的別開臉。

  他騰出一隻手牽住了她,而她卻掙開了他。

  回家的途中,棋太躺在後座睡著了。

  回到練馬的住所,都臣把棋太抱上了床,在他的額頭上輕吻一記。

  睡夢中的他,甜甜的笑了。

  珠樹在一旁看著,“他在笑,一定是作了什麼快樂的夢……”

  他轉頭看了她一眼,“他夢裏一定有你。”

  “……”迎上他的視線,她不自覺的皺起眉頭。

  “我有話跟你說。”他以商量的語氣啓齒,“如果你還不是太累,我們可以到書房說話嗎?”

  她猶豫了一下,但沒有拒絕的理由。

  點了點頭,她先他一步走出棋太的房間,並朝著他的書房而去。

  他隨後帶上棋太的房門,跟上了她看來有點緩慢而沉重的腳步。

  今天當他牽她的手時,她掙開了他的手,就像那天晚上在這裏,她逃開了他一樣。

  他想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有什麼打算?還有……她對他到底是什麼感覺?。

  雖然隻是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但她應該感覺得到他對待她的方式已經不同了吧?

  他對她說了那麼多直白到連他自己都覺得難爲情的話,難道她還感受不到?

  喔不,也許她感受到了,她隻是……感到困擾。

  但不管如何,話總是要說開的。他討厭這種暖昧不明、混沌不清的感覺及處境。

  打開燈,他看著她,“先坐著吧。”

  “不。”她的臉雖正對著他,視線卻刻意斜了幾度,“站著說就行了。”

  “嘿。”突然,他伸出手捧住她的臉。

  她驚羞的看著他,臉頰發燙,“幹、幹麼?”

  “你總算肯看著我了。”他蹙眉一笑,“怎麼?我的臉長得很可怕?”

  不,他的臉一點都不可怕。他有一張好看又端正的臉,他的眼睛熱切又專注,火熱得教人不敢逼視……

  她從沒認識像他這麼好看的人,如果可以,她想一直看著他,可是……

  “你在躲著我。”他的目光鎖住了她,“你不敢看我,也不讓我碰你一下。”

  她撥開他的手,把臉一轉,“拜托,我們的契約上……”

  “我們的契約上,”他打斷了她,“沒有不準愛上對方這一條。”

  聞言,她陡地一震,驚疑的看著他。

  “我沒有足夠的經驗讓我在第一時間就判別出什麼是愛,我在想……爲什麼在醫院見到你時,我就要你嫁給我……”他深深注視著她,“珠樹,我猜那應該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吧。”

  她心頭一悸,驚疑的看著他。

  一見鍾情?他是在對她一見鍾情的情況下向她求婚?喔不,他隻是想找個現成的媽媽照顧棋太。

  “當時不是我,你也會點頭嗎?”他的雙眼直勾勾的瞅著她,像是在對她說“不要想騙我”。

  “那個時候,不管是誰向你求婚,替你還債,你都願意嫁嗎?”他再問。

  她說不出話來,因爲她想給的答案跟她心裏的答案不一樣。

  她心裏非常清楚,當時若不是他、若不是棋太,她不會答應如此荒謬的交易。

  因爲是他,因爲對她說‘‘跟我結婚吧”的人是他,她才會答應。

  不是因爲他能替她還錢,不是爲了他十分之一的財産,而是因爲她想……依賴他。

  “當時我隻是想幫棋太找一個媽媽,但現在,我希望你也能是我的妻子。”他的目光誠摯,“你願意嗎?”

  “間宮先生……”

  “我可以答應你不那麼拼命工作,我答應抽出更多的時間陪棋太跟你,我答應乖乖吃早餐、回家吃晚餐,這樣……你願意給我機會當好爸爸、好丈夫嗎?”

  看著他真摯的眼神、聽著他熱切的話語,她感覺得到,也幾乎可以確定他是認真的。

  她不得不承認,他打動了她,他讓她想對他說一聲“Ido”。

  “如果你對我前妻的事有所疑慮,那麼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他握住她的手,正視著她,“我跟她沒有任何的瓜葛。”

  “……”

  “我的祖父跟我前妻的祖父圓城寺右衛門是同窗,在戰時,我祖父因爲反對日本出兵而遭到逮捕,圓城寺家是世襲的華族,擁有一定的政治影響力,當時要不是他大力奔走,我祖父恐怕已遭處刑。”

  她微怔。她不知道他們兩家有這麼戲劇化的一段過去。

  “戰後我祖父因爲經商成功而成巨賈,但圓城寺家卻隨著廢華(廢除貴族制)而漸漸沒落。我前妻的父親是議員,當他登門希望兩家能結爲親家之時,我祖父爲了報當時的恩情而答應了這樁婚事。”

  “你……爲什麼答應?”

   “對我來說,那就像是談成了一筆生意。”他淡淡地說:“我不在乎對象是誰,隻要彼此都獲利。”

  她沉默了一下,“……你愛過她嗎?”

  “我曾試著愛她。”他據實以告,“當知道她懷孕時。我告訴自己我得愛她,不管我愛不愛她。”他輕歎一聲,“隻不過,後來的發展卻讓我無法愛她……”

  “是誰先提離婚?”她問。

  “我。”他不假思索回覆,“我們的婚姻讓她跟我都像是身處在煉獄裏,是我決定讓彼此自由。”

  “如果她想回來呢?她終究是棋太的媽媽……”

  “她想盡媽媽的責任,我絕對不會攔她,但是……”他大大的掌心輕托著珠樹的兩腮,“她不會再是我的妻子了。”

  迎上他熾熱而深情的眸子,她忍不住內心激動,眼眶泛淚。

  “我沒有她漂亮,也沒有她那樣的家世背景……”她幽幽地說:“我其實一點都配不上你。”

  他凝視者她,溫柔一笑,“那可不是由你來決定的。”說罷,他低下頭,在她沁涼的額頭上輕吻一記。

  她羞紅著臉,怯怯的看著他。

  “如果說我跟她的婚姻就像是身處在煉獄的話,那麼跟你在一起……就仿佛置身天堂。”他唇角一勾,“我應該沒笨到舍棄天堂,墜入煉獄吧?”

  “間宮先生……”

  “從現在開始,別再叫我間宮先生了……”說完,他端起她的臉,將溫熱的唇輕輕的貼在她微微顫抖的唇瓣上。

  這一次,她沒有閃躲,沒有拒絕。

  她慢慢的閉上雙眼,像隻溫馴的小羊般回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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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8-10 0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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