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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阿良車輪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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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丁墨 -【寂靜江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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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3 00:26:34 |只看該作者
第30章 分手(1)

  第二天一早,阮清苓還在床上貪睡,陳慕昀捏一把她的臀,引來她的嗔怪。他笑了,帶著饜足後的滿意。他得去上班了。
  
  剛下樓,阮青青的電話來了。
  
  陳慕昀有點奇怪,一般阮青青不在這個時間點來電話。到底有幾分心虛歉疚,他立刻接起,聲調格外愉快:「老婆,大清早找我,什麼事?」
  
  「今天你下班後,我們見一面吧。」
  
  「昨天不是說了,今天我要加班……」
  
  阮青青打斷他:「就今天晚上,6點半,我在常去的咖啡廳等你。」電話掛斷。
  
  陳慕昀愣愣看著手機,阮青青從不這麼獨斷專行,更不會耽誤他的工作。突然間,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他的心開始突突地跳,抬頭往樓下社區裡望去。
  
  沒有看到阮青青。陳慕昀下意識抬頭,望向自家的窗戶,窗簾緊閉著,從外頭什麼也看不見。
  
  按下心中疑惑,陳慕昀覺得多半是自己敏感了,說不定阮青青是遇上了什麼難事兒,心情不好,才這麼反常。
  
  他立刻給她回撥過去。
  
  不接。
  
  又打了好幾個,一直沒人接。
  
  但上班時間馬上要到了,他只好一邊急匆匆地走,一邊發簡訊:「青青,為什麼不接電話?到底有什麼事?」想了想,又加了句:「別讓我擔心。」
  
  過了一會兒,她回復過來:「我現在也有點事,不方便接電話。晚上見面再聊。」
  
  陳慕昀略鬆一口氣:「好,那我待會兒去跟領導請假。」
  
  阮青青沒有回復。
  
  這一整天,陳慕昀都心神不寧,屢次拿出手機,都沒有阮青青的消息。也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他也沒再給她電話或是簡訊。他甚至反復在心中推敲,自己最近有沒有露出什麼馬腳,答案是沒有。唯一的變數,就是昨天是工作日,阮清苓卻跑來了。但他只有晚上跟阮清苓待在一起。
  
  這麼想著,陳慕昀心中安定下來。他猜想,莫非是托養中心那頭,出了什麼變故或者難題?
  
  想清楚這一點,陳慕昀終於知道,要怎麼給她發簡訊了:「不管你遇到什麼事兒,別急,別慌,晚上我來替你解決。」
  
  阮青青回了一個「好。」
  
  快下班的時候,阮清苓發來一張自拍照:她穿著陳慕昀的襯衣,繫著圍裙,很可愛地拎著鍋鏟。面前的餐桌上,放著做好的三菜一湯。
  
  「老公,等你哦。」
  
  陳慕昀破天荒有些心煩,回復:「領導臨時要我加班,你自己先吃。」
  
  她委屈巴巴地回復:「可是我明天就回學校了。」
  
  陳慕昀:「實在沒有辦法。」
  
  阮清苓:「好吧,老公工作要緊,不要擔心我,我會好好吃飯,但是一定不會先睡的,我要等你。」
  
  陳慕昀沒有再回復。
  
  咖啡廳就在陳慕昀單位附近,他推門進去,一眼看到阮青青坐在靠裡的一張桌子,面前一杯咖啡,而她的樣子,像在走神。
  
  陳慕昀快步走過去,盯著她的臉,問:「到多久了?」
  
  她抬起頭,但是沒看他的臉,只是平視前方:「沒多久。」
  
  陳慕昀心裡咯噔一下,那股不妙的感覺強烈重燃。他下意識就伸手,想要摸她的頭,阮青青飛快偏頭避過。
  
  陳慕昀的手停在半空,臉上似笑非笑:「怎麼了?我哪裡惹到你了?」
  
  阮青青慢慢吐了口氣:「你坐吧。」
  
  陳慕昀的臉色也有點陰了,在對面坐下。這時服務員走過來,他面無表情點了杯咖啡。
  
  陳慕昀緩了緩心裡悶塞發慌的感覺,語氣柔和下來,恍若無事:「青青,怎麼了?你一說有事,我連領導的要求都沒管就跑來了。有什麼事,我們好好商量。」
  
  阮青青終於抬頭,望著那無比熟悉的臉,卻生出很陌生的感覺。原來事到臨頭,她的心裡一片寂靜和麻木。
  
  阮青青:「陳慕昀,我昨天看見了,在你家樓下,你和她在一起。」
  
  陳慕昀一呆。
  
  他的耳朵裡忽然響起一陣「嗡嗡嗡」的聲音,緊接著,心跳彷彿漏了節拍,混亂無比。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發現什麼也說不出來。
  
  不,不能這樣!決不能承認!他猛的警醒,脫口而出:「昨天?哦,昨天傍晚,你說阮清苓?她只是個普通朋友,青青,你居然懷疑我?還是跟蹤我?你居然不信任我?你在開什麼玩笑?」
  
  阮青青一直盯著他,他的全部神色變化,盡收眼底。從一開始的震驚、惶恐、慌亂,再到強自鎮定、矢口否認,她是那麼瞭解他,看得一清二楚。儘管早已知道答案,阮青青的心還是一沉。
  
  與他的激烈反應相比,她平靜得像一潭早已註定的死水:「我看到你摟她,你們上了樓,就沒下來。我打電話給你,你說在加班。」
  
  陳慕昀心頭一抖,然而他的腦子轉得飛快,拚命在腦海裡回憶昨天在樓下和阮清苓有無過分的肢體接觸。他確認自己只摟了一下她的肩膀。這令他多了幾分底氣,皺眉道:「你在想什麼?那只是朋友間的一個擁抱,人家遠道而來,我也不好太冷淡。我是真的在加班,工作帶回家了而已,就是怕你多心,所以沒和你提她。」
  
  阮青青笑笑:「是嗎?她來懷城幹什麼?你們怎麼認識的?你加班的時候,她在邊上幹什麼?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你工作的時候,還習慣旁邊有個女孩陪著?」
  
  陳慕昀知道這事兒要是不能圓過去,他就完了。以阮青青眼裡揉不得沙子的性格,說不定會跟他分手。他看著她近乎冷漠的模樣,心臟部分疼得像在抽搐。但他很清楚,什麼兄弟的妹妹臨時來懷城周轉這種鬼話,連駱平江都糊弄不住,又怎麼可能糊弄得了聰明的阮青青?
  
  忽然間,像是有一條極細的火線,把某些事一下子串起來了,他張口就說:「我和她以前是在學生會認識的,關係還不錯,但絕對不是那種關係。她……她是來懷城看男朋友的,昨天晚上……她男朋友也在!她男朋友也在我家,不是只有我們兩個人在!」說到這裡,他露出放鬆的表情,甚至有了無可奈何的笑意:「所以真的是你誤會了!想多了!青青!她是別人的女朋友,和我有什麼關係!我怎麼可能幹那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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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3 00:26:47 |只看該作者
第31章 分手(2)

  阮青青愣了一下,慢慢地問:「是嗎?她的男朋友是誰?」
  
  以為他會說個陌生的、無法考證的名字,結果他說:「我哥,駱平江,按說我還得叫那姑娘一聲表嫂。」
  
  陳慕昀說完,就見阮青青用那深黑不見底的眼眸,看著自己,一時竟看不透她心中所想。他心裡又有點發慌,神色卻更加堅定自信,說道:「你不信,我現在就給駱平江打電話,你自己聽著。」
  
  阮青青忽的笑了笑,說:「好,你打。」
  
  陳慕昀想得很清楚,阮清苓來懷城的事,他身邊的人,只有駱平江知道。儘管上次駱平江發了火,不贊同他這麼搞。但女人是女人的事,男人有男人的交情。現在他要讓駱平江串供,他覺得對方一定會幫自己。
  
  陳慕昀翻到駱平江的微信,飛快發了消息過去:在?
  
  好在駱平江立刻回復了:在。
  
  陳慕昀:幫我。
  
  駱平江:?
  
  陳慕昀撥了電話過去,嘴裡說道:「我剛問了,他現在不忙,可以接電話。」
  
  駱平江果然一下子就接起電話,陳慕昀直接開了免提,把手機放在桌上:「哥,有件事你得幫我澄清一下。」
  
  駱平江:「什麼事?」
  
  阮青青目光凝滯不動。
  
  陳慕昀故作輕鬆地答:「昨天晚上,你和你女朋友阮清苓,不是來我家玩了嗎?結果青青這邊,正好看到我替你接阮清苓上樓,就醋上了,還以為我和阮清苓有什麼關係。哥,我可是替你背鍋了。你自己跟青青說,阮清苓是不是你女朋友?昨天咱們是不是三個人在一塊兒?不然青青可饒不了我。」
  
  電話那頭的駱平江,沉默不語。
  
  陳慕昀還是很有把握的,自己已經說得這麼明白了,大家都是男人,駱平江向來待他十分好,幾句話的事兒,以駱平江的精明老練,一定會替他圓好。
  
  「她也在聽?」駱平江問。
  
  陳慕昀愣了一下,只覺得駱平江這句問話有點怪,但他沒有深想,答道:「是的,青青就在我邊上。」
  
  駱平江又靜了幾秒鐘,嗓音清清冽冽:「慕昀,我和你說過,這些年,心裡一直有個人,所以沒找女朋友。」
  
  陳慕昀一時搞不清他什麼意思,愣住了。以前兄弟倆打趣,在他的追問下,駱平江確實透露過這個意思,心裡有人了,還挺喜歡的。但不知為什麼,一直沒在一起。陳慕昀覺得應該是他單相思。但現在提這個幹什麼?
  
  結果,又聽到駱平江說道:「所以,慕昀,你現在要我認了,和別的女孩在一起,我辦不到。別的忙都可以幫,這個不行,對不起。」
  
  駱平江把電話掛了。
  
  陳慕昀只覺得眼前一黑,惶然抬頭,看到的依然是阮青青沉靜如死水的神情。他慌忙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的胳膊:「青青,我……」
  
  他是萬沒想到,駱平江會在這時候,插他一刀。就為了那柏拉圖式的無望的暗戀?他只覺得恨極,這事兒他和駱平江沒完,甚至懷疑駱平江是不是有意落井下石?但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他現在要怎麼跟阮青青解釋?他只覺得自己掉到了坑底,因為錯信了駱平江,徹底把自己玩死了。
  
  阮青青的手臂猛地一揚,避開他的觸碰,她站起來,說:「夠了,陳慕昀,我們到此為止吧。以後各走各的路,過去一年……就當是一段美好回憶,我們沒有辦法繼續走下去了。好聚好散,誰也別怨誰,我……祝你幸福。」說完這些話,她的眼淚還是難受得掉下來。
  
  陳慕昀只覺得心臟狠狠一縮,喉嚨發啞。他的眼睛一下子紅了,死死盯著她。
  
  「你要分手?」他顫聲問,「你要跟我分手?現在就要分手?」
  
  阮青青擦掉眼淚,答:「沒什麼好說的,讓開,我要回去。」
  
  陳慕昀抓住她的胳膊,眼淚往下掉:「你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這麼多年的感情……我喜歡你喜歡得都要掏心窩子了,你說分手就分手?」
  
  阮青青抬頭:「是嗎?那阮清苓是什麼?你的另一個心窩子嗎?」
  
  陳慕昀一滯。他以前就知道,阮青青的本性有多絕情,否則也不能看著他追了三年,都無動於衷。只是兩人在一起後,她這一面徹底收了起來,對他只有溫柔小意。可現在,她一旦決意分手,這冷酷鋒利的一面,又露出來了。
  
  他吼道:「她怎麼能一樣?怎麼跟你比?她不過是……不過是我的炮友而已!我承認我一時鬼迷心竅,給了她機會。但在我心裡,你們是不一樣的,我從沒想過跟你分手!青青,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就這一次!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不犯錯誤,男人尤其不能。你真的要這麼絕情?」
  
  阮青青虛虛笑了,笑得他心裡發毛。
  
  她說:「可是在我這裡,一次都不可以,我就是這麼絕情。放手!」
  
  陳慕昀吼道:「你給我坐下!這事兒沒完,我跟你說,阮青青,咱們兩個不會完的!」
  
  阮青青的目光悲哀而疏離,說:「陳慕昀,你冷靜一下,看看周圍的人,都在看你,你看看自己在哪裡。我們還要繼續在這裡鬧下去嗎?明天你希望市政府所有人,都知道你出軌被分手嗎?」
  
  陳慕昀心底一寒,這才恍然驚覺,往周圍看去,果然,所有人的都看著他們,甚至還有人拿手機在拍照。他還看到了幾個熟面孔,是單位其他科室的同事。
  
  「放手,讓我走,否則我就喊。」阮青青說。
  
  陳慕昀不可思議地望著她,理智也恢復了幾分。他明白了,她是故意把見面地點定在這裡的,她甚至料定了他的糾纏和失控,她也知道他現在只能放她走。因為他絕不可能讓自己背上作風不正的名聲,他還有大好前途,領導看重,資歷謹慎審查,他身上不可以有黑點。
  
  他一直就知道她的聰明和謹慎。在決定和他分手後,她就開始對他用心眼,防著他了。
  
  陳慕昀露出慘澹的笑,通紅的眼中盡是晦澀陰霾。他慢慢鬆開她的手,說:「阮青青,你狠。分就分,別以為我沒你真的不行,你別後悔。」
  
  ——
  
  阮青青回到托養中心,坐在一室孤燈裡,靜止不動。
  
  很奇怪的是,剛才兩相對峙時,她真的有非常難受的感覺,心裡空空洞洞。可現在,萬籟俱靜,她只覺得疲憊,沒有任何感覺。她甚至一滴眼淚都沒有再流。
  
  她沒有吃晚飯,埋頭就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猛地驚醒,窗外夜色已深,那股平靜和空落的感覺依然環繞著她,又隱隱有放下了長久背負的某種重物的感覺。
  
  她終於覺得餓了,想去廚房找點吃的,經過庭院時,看到豆豆抱著膝蓋坐著。上次豆豆生急病被奶奶接回家,這還是阮青青第一次見到他。
  
  阮青青走過去,摸摸小傢伙的頭,問:怎麼還不去睡覺?
  
  豆豆睜著雙明亮的眼,手語:西瓜姐姐什麼時候回來?
  
  阮青青看了眼曾曦的屋門,燈沒亮,現在才晚上9點多,按說應該沒睡。但是曾曦不在。
  
  豆豆又告訴她:王阿姨告訴我,西瓜姐姐今天走了,去廣東找爸爸媽媽了。可是我想她。
  
  阮青青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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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發表於 2022-11-13 00:27:00 |只看該作者
第32章 連環(1)

  陳慕昀走到家樓下,望著窗戶裡的燈光,不動了。
  
  這段時間,等待他的這盞燈,意味著隱秘、刺激和縱情的快樂。他一次又一次停不下腳步。可此刻,當他紅著眼、陰著臉再看這盞燈,突然覺得膩味、厭倦,甚至有那麼一絲怨恨。
  
  他扭頭就走。
  
  陳慕昀開車到了江邊,找了處無人的角落,從後備箱拿了瓶酒,大口大口喝著。喝了半瓶,眼淚滾下來,雙手痛苦地插進頭髮裡,二十六歲的男人,如困獸走投無路。
  
  陳慕昀半夜才回到家裡,阮清苓居然還沒睡,趴在沙發上,赤著腳跑過來,扶住他,柔聲問:「喝酒了?啊,怎麼喝得這麼多?難不難受?」
  
  陳慕昀沒吭聲,任由她扶到床上。她乖順得像個妾室,給他脫了外套,鞋子,襪子,又拉過被子給他蓋上,端了杯溫水過來,餵他喝了兩口。又端了盆熱水,給他擦臉擦手。
  
  陳慕昀一直垂頭閉眼,彷彿醉死。等阮清苓忙完這一切,讓他平躺在床上,他才抬手,按住疼痛的額頭,沙啞地說:「你走吧。」
  
  阮清苓身形一頓,嗓音更加溫柔:「哥哥你到底怎麼啦?發生什麼事了,心裡不痛快?」
  
  陳慕昀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毫無預兆地哭了,喃喃低語:「她要和我分手……阮清苓,她知道我們的事了,她不要我了,我完蛋了……」
  
  醉酒又心傷的男人,如此脆弱狼狽。陳慕昀像是忘記了,他正在傾訴的這個物件,也是他的女人。他抱頭痛哭,斷斷續續向她訴說今天發生的事,另一個她說的每一句絕情的話,說他這些年是多麼掏心掏肺地愛著那個她,只有她是今生摯愛,他怎麼可以沒有她?
  
  阮清苓安安靜靜聽著,安靜到麻木。她握住他的手,溫柔地撫摸他的額頭,耐心傾聽,輕言細語地安撫。偶爾,她的嘴角會露出譏諷的帶著一絲冷意的笑——反正他現在也注意不到。她甚至哄他說:「你別急,明天再去找她,她一定會原諒你。」
  
  「她不會原諒我的。」
  
  「會的,我陪你去找她,我幫你,就跟她說,都是我主動的,你是被我勾引的。你心裡愛的只有她。」
  
  他一下子握住她的手:「真的?你願意幫我?」
  
  「當然了,我這麼愛你,我只想要你好好的。」
  
  得到撫慰和保證的男人,終於昏昏沉沉睡過去了。已近凌晨一點,阮清苓抱著雙膝,坐在飄窗上,望著這個城市寧靜幽暗的夜色,眼神放得很空,慢慢地,露出了笑。
  
  然而阮清苓還是低估了陳慕昀對阮青青的重視程度,第二天一早,當她睜開眼,發現身邊的床鋪空空如也。
  
  她一下子爬起來,看了一圈,發現他洗過澡,換了身衣服,車鑰匙也帶走了。阮清苓抓起枕頭,就砸在地上。過了一會兒,她冷靜下來,知道這時候決不能直接電話簡訊追過去。她撥打他的辦公室電話。
  
  接電話的是一個女孩,阮清苓禮貌地問:「您好,我想找一下陳慕昀秘書。」
  
  對方答:「陳秘書今天請假了,請問您是哪裡?」
  
  阮清苓:「哦,那我打他手機吧。」
  
  掛了電話,阮清苓冷著臉,想了一會兒,下樓打車,前往托養中心。
  
  阮青青放下手機,曾曦的電話依然關機。
  
  這一整晚她幾乎沒睡,只在天快亮時瞇了一會兒,此時頭又痛又昏,但是沒和曾曦聯繫上,她越來越不安。
  
  按照鄭濤和其他工作人員說的,曾曦昨天一早就出去了,只背了個包,帶了些換洗衣物。到了下午,她發簡訊來,說這週末想去廣東幾天,找爸爸媽媽。雖說叔叔和工作人員覺得突然,但曾曦一直就有想去廣東打工的念頭,想和父母團聚。加上馬上又是中秋國慶日了,也是情理之中。
  
  昨晚確認這個消息後,阮青青卻覺得奇怪。曾曦是一直想去廣東,但那是以後的事,最近沒聽她提過。阮青青立刻給曾曦打電話,發現關機了。
  
  阮青青想起那天兩人的不歡而散,還有後來她來找自己和好,自己剛發現陳慕昀出軌,根本沒有心思面對她。心中升起愧疚感,她想,難道曾曦真的一氣之下,去了廣東?
  
  阮青青就沒管了,又回了房間。可是仔細一想,又覺得這事兒透著古怪——
  
  曾曦和自己吵架,但兩人感情深厚,阮青青覺得她怎麼也不至於因為這個,不辭而別。馬上就是曾曦期待已久的中秋國慶,她已經幫阮青青籌備了一段時間晚會。而且她的生日也要到了。
  
  曾曦剛在懷城認識了一個有好感的男人。
  
  在這個檔口,曾曦不提前和任何人打招呼,忽然背著簡單的行李,什麼也不理會,去了廣東?
  
  就算去廣東,手機為什麼關機?
  
  於是昨天後半夜,本已躺到床上的阮青青,又坐了起來。她去了曾曦的房間。
  
  ……
  
  隨著時間推移,阮青青發現的可疑細節越來越多,一切都表明曾曦不可能孤身去了廣東。她開始擔心曾曦的安危。然而折騰了一晚上,她四處查證、求助,卻一直碰壁,一無所獲。沒有人相信她的猜測和擔憂。
  
  於是天亮以後,阮青青背了個包,她不想再坐著等了,想自己先去找。
  
  結果,她剛走出托養中心門口,就聽到一陣說笑聲。她抬起頭,看到陳慕昀靠在車邊,正在和鄭濤和中心的一位阿姨說話。鄭濤和阿姨臉上全是笑意,陳慕昀也在笑。他望過來,於是阮青青看到了他眼底的青色,還有笑容背後的艱澀。
  
  鄭濤說:「青青,慕昀老早就來找你了,怕吵到你睡覺,一直等著。人家公務員,還請了假,專門接你去玩。你也該出去玩玩,免得整天胡思亂想,把什麼都往不好的地方想。慕昀,你說是不是?」
  
  鄭濤說的是昨晚曾曦的事,陳慕昀卻不知道,他微一怔忪,露出感激神色,鄭重地對鄭濤說:「鄭叔,你說的是。我會好好陪青青的,以後我會對她更好,請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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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連環(2)

  一旁的阿姨對陳慕昀連誇直誇。陳慕昀是在政府重要部門工作,家裡在當地又有些背景,他這麼恭敬,鄭濤也很受用,笑著點頭走了。阿姨也走了。
  
  一直沉默的阮青青,看都沒看陳慕昀,往外走去。陳慕昀一把拉住她:「青青……」
  
  「放手!」阮青青使了狠勁兒掙,可是沒掙脫,他說:「我們再談談,心平氣和說話!」
  
  「沒什麼好說的!我還有急事。」
  
  「什麼事能比我們倆的事更急?!」
  
  兩人撕扯了一陣,此時時間不早,路上人來人往,好多都是認識的鄰居,中心門內也有工作人員在張望。阮青青心煩意亂,吼道:「你不要這樣!別碰我!」
  
  陳慕昀望著她濃濃的黑眼圈,還有憔悴的模樣,以為她和自己一樣,一夜難眠。這也令他心中生出更多希望,索性緊緊抱住她,說:「青青,這輩子我都不會放手的。你原諒我,原諒我好不好,我今後再也不會犯錯!我已經和她一刀兩斷,再也不會有來往!和誰都不會有來往,只有你!」
  
  阮青青又氣又急,掙又掙不開,眾目睽睽之下,難堪至極。
  
  「我們昨天已經分手了!你死心吧!」
  
  陳慕昀忽然騰出一隻手,拉開副駕的門,將阮青青按了進去。阮青青毫無防備,跌坐下去。他「啪」一聲關門上鎖,自己繞到駕駛座,飛快開門坐進去,再次鎖門。
  
  阮青青難以置信地望著他,陳慕昀已發動車子,駛出了這條街。
  
  「陳慕昀你幹什麼!發什麼神經!停車!」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神也游離,臉上卻帶著淡淡的笑,他說:「你現在不冷靜,在氣頭上,我先帶你出去轉轉,等你氣消了,我們再談。」
  
  「我很冷靜,我的決定不會改變。」
  
  「我他媽不冷靜!」他突然爆發出怒吼,攥著方向盤的手背青筋暴出,「阮青青你把我當什麼?一直以來你把我當什麼?你真的愛過我嗎?還是看我可憐才和我在一起,現在說分手就分手!一點留戀都沒有!」
  
  阮青青靜了一會兒,說:「陳慕昀你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你出軌,我們分手。這才是事實。」
  
  陳慕昀真是恨死她骨子裡的清醒和絕情,令他滿腔的委屈不甘都化作無力和絕望。他說:「怎麼可能是這樣……我對你這麼多年的感情,我那麼難才追到你,這一年我們感情這麼好,結果一定不會是這樣。」
  
  阮青青亦覺心頭有些酸楚,但是她定了定神,放緩語氣,說:「我今天真的有急事要去辦,你放我下車行不行?咱們不要鬧成你死我活的仇人,好不好?」
  
  陳慕昀的心裡跟刀切似的在寸寸裂開,他露出澀澀的笑:「你有什麼事?急成這樣?」
  
  「中心的事。」
  
  「要去哪裡,我送你過去。」
  
  「不用了……」
  
  「別再拒絕,青青,我今天已經請假了,單位事情都沒管,大領導電話也沒接。我昨天一個晚上沒睡,你現在要我去哪裡?你要我去跳樓還是跳河?」
  
  阮青青終於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片刻後,她說了地址:「青鳶山。」
  
  這天是個陰天,天際線始終灰茫茫。
  
  開了十來分鐘,陳慕昀問:「去青鳶山幹什麼?那裡現在都沒什麼人了。」
  
  「我去找曾曦。」
  
  陳慕昀對那個極其漂亮可愛的聾啞女孩也有印象,問:「她怎麼去那裡了?」
  
  經歷了一晚上的孤立無援和四處碰壁,阮青青心裡也沉甸甸的。過去,這些煩心的事,她都會和陳慕昀說。此時,他心平氣和地詢問,就像從前一樣。令阮青青有種恍惚的感覺,彷彿兩人的關係並沒有改變,他依然會理解她、支持她。而她可以依賴他、信任他。
  
  壓下這錯覺,她如實把事情說了一遍。
  
  陳慕昀現在滿心想的就是重新獲得她的諒解,不敢操之過急,現在兩人能坐著平靜說話,他已是心滿意足,好感是一點點刷回來的。他思考了一會兒,問:「你懷疑她沒去廣東,而是被那個男的騙了?」
  
  阮青青微蹙眉頭點頭:「我總要和她聯繫上才安心。」
  
  「電話還是打不通?」
  
  阮青青立刻又撥一個,還是關機。
  
  「你和她廣東的父母聯繫過了嗎?」
  
  阮青青默了一瞬,答:「聯繫了,他們不知道曾曦要過去,不太高興,還說讓我勸她回來,他們很忙壓力很大。後來我再打電話,他們就拒接了。」
  
  陳慕昀罵了句髒話,說:「你也別急,曾曦那麼大個人,也有判斷能力。這個社會壞人沒那麼多的,說不定是別的原因,她不辭而別,一時聯繫不上。」
  
  「嗯。」
  
  陳慕昀看她一眼,也不敢多看,又問:「為什麼去青鳶山找她?」
  
  「她平時就喜歡來這座山,收集竹子藤條篾條鮮花什麼的。她之前對我說,昨天會再來收集材料,做一對……草編的玩偶送給我。」
  
  「那這麼說,她確實有可能來這兒了。你報警了嗎?」
  
  「昨晚就報警了,沒用,沒有辦法證明她失蹤。警方聯繫了我姨父,還曾曦的父母,他們都說沒事,說是我疑神疑鬼,警方就讓我確定了再和他們聯繫。」
  
  陳慕昀看著她的眼睛:「我相信你,你一直很敏銳,判斷力很準。」
  
  阮青青移開目光,沒說話。
  
  托養中心的位置本就在市郊,他們沒花多久功夫就到了青鳶山。湘西多山,青鳶山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座,被茫茫綠樹覆蓋,一眼望去,杳無人煙。他們到了山下,只有一條山路,車倒是可以開上去,彎彎曲曲,路很窄很舊,還有殘破。陳慕昀全神貫注,開得很慢。阮青青注意到,黃土路上,有兩道清晰的車輪印,應該是不久前留下的。
  
  大概開了半個多小時,到了半山腰,是一條斷頭路。旁邊是一片荒地,地上積著厚厚一層樹葉。林子裡一片寂靜,一點聲音都沒有。
  
  陳慕昀問:「要下去看看嗎?」
  
  「你先回去吧,晚點我自己打車回去。」
  
  陳慕昀:「這裡荒山野嶺,你怎麼打車?不用說了,我肯定不能把你一個女孩丟在這兒。」
  
  阮青青不再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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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發表於 2022-11-13 00:27:25 |只看該作者
第34章 連環(3)

  過了一會兒,她停在這片荒地的邊緣,不動了。
  
  誰也沒想到,林子裡開著一大片非常鮮豔的花,奼紫嫣紅,粉嫩鮮活。旁邊還生了一大片竹子,許多細長柔韌的藤條,在地上蜿蜒。阮青青彎下腰,仔細分辨,沒過多久,真發現了幾處被人折斷的新鮮痕跡。
  
  她拿起其中一根細藤條,激動地對陳慕昀說:「曾曦來過這裡!我在她房間裡看到過一樣的花,還有一捆藤條!」
  
  陳慕昀也笑了,說:「咱們再找找看!看還有什麼發現!」
  
  然而,他們沒有找到別的曾曦來過的證據,不過,在一片高高的草叢中,發現了一條路。大概只有一輛車寬,路面可見黑色碎石,只是已長起了青草。還有一截破舊生鏽的鐵路樁,橫在路口——這是一條已經荒廢封鎖的路。
  
  一眼望去,向上的山路在不遠處拐彎,什麼也看不到。
  
  陳慕昀看著阮青青:「你還想上去?」
  
  「對。」
  
  陳慕昀拉住她的胳膊:「這裡已經封了,我們不知道上面什麼情況,說不定是危險路段,還是不要去了。」
  
  阮青青指了一下黑色碎石路面,說:「你仔細看,有被車輪壓過的痕跡。那輛車開上去了。」
  
  陳慕昀並不覺得這代表了什麼,平時和她說話的語氣,忍不住就冒出來了,他說:「聽話,安全第一,回去再等等,說不定曾曦電話就能打通了,或者人回來了。」
  
  阮青青把胳膊從他手裡抽出來,說:「我難道不知道這樣找上去很冒失?說不定還會有危險。可是,現在所有人都不去找曾曦,中心的人不找,連她的父母都不找,警方也不予立案。我總有種感覺,如果連我都放棄她,她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陳慕昀其實覺得她真的想多了,他也不覺得接著往前走,除了路況,能有什麼風險。他說:「行,你要上去也可以,必須跟我一起。」他把那截破路樁抬起來,丟到路旁,然後把車開過來,說:「上車。」
  
  阮青青靜立片刻,上了車,說:「路不好走,你當心點。」
  
  陳慕昀心頭這才一暖,說:「我有多穩當你不知道?放心。」
  
  當他們的車駛上小路不久,一輛計程車,也緩緩駛了上來。
  
  計程車停在這條黑色碎石小路的入口處。
  
  司機說:「美女,真的不能再往上走了,前面沒路了。」
  
  阮清苓看了看周圍,沒有找到那倆熟悉的車,就盯著黑色小路,說:「這不還有路嗎?」
  
  「這路哪能開啊,都荒廢了,別把我的車給刮了,不開不開!我說美女,剛剛我們跟那輛車上,是你的誰啊?是不是男朋友啊?你不會是來捉小三的吧?」
  
  阮清苓冷笑:「是啊,我就是來捉小三的。」她付了車資,又留了司機電話,讓他先下山去。
  
  阮清苓不知道陳慕昀和阮青青兩個人,來這荒山野嶺做什麼。但兩人這種隱秘的行蹤,令她既嫉妒,又隱隱有窺探的快感。雖然她不清楚將會發生什麼,自己又能做什麼。但她有種預感:決不能讓兩人就此和好,成敗就在今日。
  
  儘管站在這寂靜的山嶺中,阮清苓有些膽寒,但想到陳慕昀和她就在前頭,她快步沿著小路,走了上去。
  
  ——
  
  這天,駱平江和往常一樣,清晨起來,沿著江跑了十公里,回家洗澡,吃早飯。上午例行是他獨處的時間,看書、處理工作和帳目等等。
  
  只是今天,看了一會兒書,他又放下了,望了一會兒窗外,他拿起手機,翻到阮青青的微信。兩人只有一條聊天記錄,還是在醫院那天,阮青青加他,說:我是阮青青。
  
  駱平江盯著這句話,看了好一會兒,終於發了消息過去:還好嗎?
  
  經歷了昨天陳慕昀打來的那個電話,他只能問這三個字。
  
  半晌過去,沒有回復。
  
  駱平江正要放下手機,突然,一陣急促的鈴聲響起,阮青青來電。他心頭驀地一熱,立刻接起,小心翼翼:「青青?」
  
  電話那頭,有風聲,喘氣聲,還有些模糊的響動,但是沒有說話聲。
  
  駱平江一愣。
  
  電話突然掛斷。
  
  駱平江馬上再撥過去,關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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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發表於 2022-11-13 00:27:38 |只看該作者
第35章 惡魔(1)

  20分鐘前。
  
  阮青青和陳慕昀沿著那條廢棄山路,開了十幾分鐘後,前方真的沒了路。路的盡頭,是一段光禿禿的懸崖。周圍全是一人高的草,茫茫一片,倒有高山草甸的味道。
  
  陳慕昀覺得這麼找曾曦,純粹是白費功夫。但他沒說出來,看起來十分全心全意地陪著阮青青。阮青青低頭看著石子路上最後的壓痕,又抬頭望向草地,有一片草有被壓過的痕跡,她沿著找過去。
  
  陳慕昀立刻走到她前面去,替她撥開草叢。有荊棘叢生處,他替她擋住,手背被劃出一道道紅印。阮青青一言不發。
  
  走了大概五六十米,兩人停步。他們走到了山崖的另一側,草地到了盡頭,眼前是一塊堆滿石子的空曠地,旁邊就是懸崖。
  
  一輛黑色的、半舊的越野車,停在空地上,車上沒人。
  
  這麼一個地方,居然停了一輛車。
  
  阮青青立刻走過去。
  
  看起來是一輛很普通的越野車,車輪、車身都有泥,裡頭整潔簡單,黑色座椅沒有一點裝飾,只有擋風玻璃上掛了個鎏金佛像,中控臺上放著一盒濕紙巾,一瓶喝了一小半的礦泉水。
  
  陳慕昀把她一拉:「有人來了。」
  
  兩人回頭望去,沿著草叢中被車軋出的小路,果然有個身影若隱若現,腳步聲傳來。
  
  阮青青往後退了一步。
  
  一個男人走出來,看到他倆,愣了一下,問:「你們在我車這裡幹什麼?」說完掏出車鑰匙,神色戒備。
  
  陳慕昀剛要開口詢問,阮青青已先開口,笑容甜美:「你好,不好意思啊,我們在山上隨便轉轉,看到你的車,就過來瞧瞧。」
  
  男人淡道:「我的車沒什麼好看的。」
  
  阮青青笑容不變:「你是住在山上,還是也來這兒玩?」
  
  男人答:「我來釣魚。」說完打開後備箱,果然有一個大漁具包,還有帳篷、折迭板凳、漁夫帽、野外炊具等等。看起來齊全而專業。
  
  陳慕昀覺得阮青青過於疑神疑鬼了,笑著問道:「哥們兒,這兒還有地方能釣魚?都有些什麼魚?大不大?」
  
  男人似乎和同性交流時神色更自在,指了一下懸崖下方,說:「那裡有條小路下去,有個水潭,水很清,魚也很大。」
  
  陳慕昀:「那我們下回也來試試。」
  
  男人:「那你們要小心了,這條路不好走。」
  
  陳慕昀:「哥們兒,再麻煩你一下。你這兩天在這山上,有沒有看到個單身女孩?大概十七八歲。」
  
  他倆說話時,阮青青還站在車邊上,把車子裡裡外外都看了一遍,沒發現什麼異樣。聽到陳慕昀的詢問,阮青青看向那男人。
  
  男人中等身材,穿著灰棕色衝鋒衣、黑色褲子,短平頭,看著很結實。他大概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膚色略黑,並不十分漂亮,但是眉眼齊整,看久了就覺得挺帥的。
  
  他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答道:「什麼單身女孩?沒注意。」
  
  陳慕昀:「一個挺漂亮的姑娘,但是是聾啞人,不會說話,也聽不到,你要是遇到過,肯定有印象。」
  
  男人搖搖頭,又笑了一下,說:「要是這麼個姑娘,怎麼能讓她一個人跑到這荒山野嶺來,多不安全?」
  
  阮青青心裡輕輕一抽,不知為什麼,男人這句話,給她一種怪怪的感覺。再看他那張帥臉,忽然有點讓人不太舒服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麼。
  
  陳慕昀答:「可不是嗎?小姑娘自己喜歡跑山上,編些竹子篾條什麼的。哥們兒,麻煩了,她叫曾曦,要是這幾天看到她,或者什麼可疑的人,就打電話通知我,我的電話是……」
  
  男人掏出手機,記下了他的號碼,說:「可能要讓你失望了,我也是今天早上才來山上,今天晚上釣完魚就下山,只怕幫不上什麼忙。不過如果我有什麼發現,一定打電話通知你。」
  
  「多謝了!來,抽支煙。」
  
  「我不抽煙。她是你們什麼人?」
  
  「哦,家裡的一個妹妹。」
  
  「她是什麼時候走失的?」
  
  「昨天。」
  
  「報警了嗎?」
  
  「報了,但是沒用,情況有點複雜,不能證明她一定失蹤了,員警沒給立案。」
  
  「怎麼能這樣?太不負責任了!」
  
  他倆的對話聽起來很正常,阮青青也有點懷疑剛剛是自己過於敏感了。雖然這個男人孤身一人,出現在曾曦喜歡跑的荒山上,年齡差不多也對得上,但他一看就不像曾曦口裡說的「大學研究生」,也沒有半點慌亂,看起來非常正常。也許是她想多了。
  
  阮青青的心沉下來——如果在這裡沒有任何發現,線索就斷了。那她要上哪裡去找曾曦?還是只能回去乾等?
  
  正心情紛亂地想著,阮青青的目光不經意間劃過旁邊的草叢,忽的,眼睛就像被什麼刺了一下。她三兩步衝過去,撥開草叢,拾起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由細細的篾條編成的簇新的小人偶,大概只有她半個巴掌大。那精細的做工、憨態可掬的造型,阮青青一看就知道只可能是曾曦的手筆。她將人偶翻過來,就看到了正面。陡然間,她全身的血彷彿都沖向頭頂。
  
  曾曦編的是個男人。
  
  一個穿著衝鋒衣、休閒長褲的平頭男人。哪怕人偶沒有五官的,阮青青還是第一眼就認出,這個人偶,就是此刻距離她不到五米,和陳慕昀並肩而立的男人。
  
  阮青青的後背忽然陣陣發冷,身體發僵,她下意識就抬頭,望向了男人。
  
  男人和陳慕昀,本來是背對著她,站在後備箱旁在說話。就在這一剎那,陳慕昀還無知無覺,笑著看向男人指的懸崖邊的小路,男人卻像是察覺到什麼,突然回頭,和蹲在草叢裡的阮青青目光對上了。
  
  他的目光沉斂得沒有一絲波瀾。
  
  而後,他的視線下滑,落在了她手裡的人偶上。
  
  阮青青的心猛地一跳。
  
  他忽然笑了。
  
  那是一個非常奇怪的笑,與他剛剛表現出的平靜、條理、以及適當的熱心,截然相反。那笑容陰狠,透著絕望,染著興奮。
  
  阮青青醍醐灌頂,一聲大吼:「陳慕昀!」
  
  來不及了。
  
  男人的手早握在後備箱角落裡塞的一根棒球棍上,他抄起球棍,朝毫無防備的陳慕昀後頸擊去。陳慕昀悶哼一聲,猝然倒地。
  
  阮青青呼吸一滯,來不及細看陳慕昀到底如何,男人已提著棒球棍朝她衝來。
  
  阮青青轉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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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3 00:27:51 |只看該作者
第36章 惡魔(2)

  他竟是一個猛獸般的男人。
  
  阮青青從沒遇到過這麼可怕的人。她在高高的草叢裡拚命奔跑,怎麼比得過腳踩山地靴、習慣追捕的男人的速度?他彷彿就貼著她身後在追,阮青青全身的肌肉和都被風撕扯著,連掏出手機報警的那點時間都沒有。
  
  一聲破空聲,男人手裡的棒球棍,準確地砸在阮青青的右腿上,阮青青摔倒在地,手機也從褲兜裡滑出來,「叮」一聲響。神差鬼使的,阮青青往手機看去,螢幕上跳出新消息——
  
  駱平江:還好嗎?
  
  阮青青忍著腿上劇痛,抓起手機,手指在螢幕上飛快點了三下。就在這時,一隻鐵鉗般的手從背後抓住了她的衣領。阮青青瘋狂掙扎,手機被男人奪去,他看了一眼,按下掛斷,關機,塞進口袋。他從背後死死勒住她的脖子,阮青青呼吸困難,動彈不得。他從口袋裡快速掏出根細細的針管,打進阮青青的脖子裡。過了一會兒,阮青青的四肢癱軟下來,不動了。
  
  男人這才把她翻過來,看著她清秀的五官,出了一會兒神,然後露出惋惜神色。他將她打橫抱起,放進了車子後排,再把她掉在地上的那個篾條人偶,還有棒球棍,全都放回車裡,確保不留下任何證據。
  
  最後,他才看向地上躺著的陳慕昀。
  
  男人手裡的分寸掌握得很好,陳慕昀沒有流血,也沒那麼容易死,暫時只是昏迷,輕的話腦震盪,重的話顱腦受傷,一時半會兒醒不了。
  
  他盯了陳慕昀一會兒,再次拎起棒球棍走過去。結果剛走了兩步,身後依稀傳來了警鈴聲。一聲一聲,模模糊糊,似遠似近。
  
  他神色一變,警惕回頭,四處看,而後他也不再管地上的陳慕昀,跳上車,沿著來時的路,一腳油門駛離。
  
  草叢晃動,滿臉是淚的阮清苓爬了出來,關掉正在播放警鈴聲的手機。她往車離開的方向望了幾眼,這才鼓起勇氣跑向陳慕昀。她顫抖著抱住了他,慌亂地喊他,可是他不醒。阮清苓根本不敢在這裡多待,從他口袋裡摸出車鑰匙,跌跌撞撞跑去,將他的車開過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阮清苓才把他拖到後座,一路戰戰兢兢開下了山。
  
  等到了山腳下,大路,旁邊有車經過,還有零散民居,阮清苓才有逃出生天的感覺。她把車停在路邊,再次望向陳慕昀,「嗚嗚嗚」哭了出來。過了一會兒,她擦乾淚,望著他蒼白的臉,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
  
  必須馬上送陳慕昀去醫院。可她上網搜了一下,附近只有些鄉村醫院,這裡太偏,等待救護車一來一回只怕時間太久。她決定馬上開車送陳慕昀去最近的一家大醫院。
  
  還有,被那個男人抓走的阮青青。
  
  男人野獸般的追逐和暴起捕獲,現在想起都讓阮清苓心中發寒。她握著手機,剛要按下110,昏迷中的陳慕昀忽的反抓緊她的手,嚶嚀出聲。
  
  她忙放下手機,抱緊他:「慕昀、慕昀!」
  
  陳慕昀的眼睛半開半合,表情痛楚,卻在無意識中將她的手握得死緊,她湊近了才清楚聽到他嘴裡在喊:「青青……青青……別分手!我愛你……別分手……」
  
  阮清苓就這麼直直望著他。
  
  陳慕昀終於又徹底昏死過去。阮清苓鬆開他,坐回駕駛座,她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反復咬著唇,過了一會兒,她的神色沉寂下來,沉寂中帶著某種纖細的狠絕。她放下手機,朝醫院的方向駛去。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趕到的時候,只看到陳慕昀一個人躺在地上——她反復默念這幾句話。
  
  我沒有義務去救誰,是她自己惹的事是她倒楣,這不是我的錯。
  
  ——
  
  駱平江又打了幾遍阮青青的電話,還是關機。他想起剛剛短暫接通的那個無聲電話,總覺得不安。心中彷彿有一塊地方被水給淹了,又濕又緊叫人煩躁。他又給她發了幾條簡訊:
  
  「出什麼事了?為什麼突然掛了電話。」
  
  「青青,開機了馬上回復我,我等著。」
  
  又坐了幾分鐘,他實在坐不下去了,抓起車鑰匙出門。
  
  到了托養中心,駱平江停好車,徑直走進去,迎面遇見個阿姨,是認得的,他問:「張姐,青青在嗎?」
  
  張阿姨回頭望瞭望阮青青房間:「好像不在,大早上就出去了。」
  
  「知道她去哪兒了嗎?」
  
  張阿姨搖頭,這時,鄭濤從另一間屋子走出來,看到駱平江,愣了一下,勉強露出笑:「駱老闆,有什麼事?」
  
  「我找青青。」
  
  「找青青啊……」鄭濤打量了他兩眼,目光有點曖昧不明,嗓門也大了幾分,「不在家。今天一早,慕昀就過來把青青接走了,慕昀這小夥子真不錯,年紀輕、能力強、工作單位也好,對我們青青更是沒得說。他倆感情這麼好,這會兒說不定去哪兒玩了。」
  
  鄭濤說完後,發現駱平江的臉色變得有點嚇人,明明沒說話,看著卻很凶。鄭濤心裡不由得微微一抖。
  
  駱平江問:「和陳慕昀?你確定?」
  
  鄭濤定了定神,失笑:「你這是什麼話?不和陳慕昀還能和誰,大早上慕昀就把車開來了,我看著兩人親親熱熱走了,還能有假?」
  
  駱平江坐回車裡,再次想起昨晚那通荒謬的電話。
  
  哥,青青誤會我和你女朋友了。
  
  她也在聽嗎?
  
  我這些年心裡一直有個人,現在你要我認了,和別人在一起,我辦不到。
  
  駱平江面無表情地想:今天青青依然和他在一起。她原諒他了?兩人和好如初?
  
  也許自始至終都是他們的事,和他不會有關係。
  
  但為什麼會有剛剛那通奇怪的電話?
  
  而且他覺得,她那樣一個女孩,從不會辜負人,也絕不會任人辜負。
  
  她那天能夠毫不猶豫地拒絕自己,現在就絕不會再要一個三心二意的陳慕昀。
  
  駱平江沉靜而清醒。他只要確知她此刻平安無恙就夠了。
  
  他拿出手機,直接打給陳慕昀。
  
  通了,可是連打了七八個,都無人接聽。簡訊也無人回復。陳慕昀幹的是領導秘書的活兒,手機向來24小時保持暢通,幾乎從不漏接電話。
  
  不安開始在駱平江心中擴大。直覺告訴他,這兩人,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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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3 00:28:03 |只看該作者
第37章 囚禁(1)

  駱平江去了陳慕昀的租屋,不出所料,敲了很久的門,無人應答。車也不在樓下。
  
  他又給陳慕昀上班單位打電話,是一個女人接的,駱平江說:「你好,我找陳慕昀,打他手機一直沒人接。我是他表哥,我叫駱平江。」
  
  女人答:「陳秘書今天請病假了……啊,表哥?駱、駱老闆?陳秘書跟我們說起過你,你是朝陽閣的老闆?你們餐廳太火了!是這樣的,陳秘書一早來了電話,挺突然的,他請了兩天病假,我們這兒一堆事兒忙不開,不過身體不舒服也沒辦法……」
  
  掛了電話,駱平江又打給陳慕昀的父母、他的姨父姨母。響了好一會兒,陳父才接起:「喂?」
  
  「姨父,我是平江。」
  
  「嗯,知道,有什麼事嗎?」
  
  「我有點事找慕昀,但是聯繫不上他,他請了病假沒去上班,您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病假?他怎麼了?」
  
  「我也不清楚。」
  
  「那我回頭打電話問問,你找他有什麼事?」
  
  「一點私事。那姨父,你如果聯繫上他了,麻煩告訴我一聲。」
  
  「行吧。」
  
  不出駱平江所料,陳父對他的態度並不熱絡。從小,在親戚中最有錢也最有地位的陳家,對洛家人,就有著這種高高在上的冷淡。小時候,駱平江也氣憤過、不屑過。現在他卻不在意了。
  
  駱平江不知道的是,掛了電話,陳父立刻給陳慕昀打電話,沒人接聽。過了一陣,陳父收到陳慕昀發來的簡訊:爸,我在忙領導交辦的重要工作,忙完回復你。
  
  陳父立刻回復:你忙你的,身體沒事吧?聽說你請病假了。
  
  陳慕昀:沒事,一點感冒,這不又被領導抓差了。
  
  陳父:那就好,你忙,不用回復。
  
  陳父並不覺得,還需要向駱平江交代一聲。
  
  思考了一會兒後,駱平江又返回托養中心,他想看看阮青青這裡有沒有蛛絲馬跡。剛停好車,就看到鄭濤走出門,上車。駱平江等他離開了,才去敲中心後門。
  
  廚房的大姐和他認得,笑著問什麼風把他吹來了,他說是阮青青約自己來的,過來等著。因為上次他陪阮青青談判的事,中心都傳開了,加上他又幫過豆豆,大姐就讓他自己進去等。
  
  駱平江直接去了阮青青房間,居然沒有鎖,只是帶著門,駱平江心中浮出個念頭——她早上走得非常急。
  
  房間還和上次一樣,很乾淨,所有物品整整齊齊、井然有序。駱平江是武警部隊精銳中的精銳,對環境敏銳細緻的觀察早已成為本能。他仔細掃視一圈,就注意到幾個地方——
  
  衣櫃側面掛鉤上,本來掛著個輕便背包,現在沒有。駱平江凝神回憶了一下,那個背包是淺藍色的,八成新,一個常見的運動品牌,不大,裝不了太多東西。
  
  床頭櫃上,一個手機充電器整齊捲著線放著。駱平江走過來,拉開床頭櫃抽屜,裡面少了一樣東西——一個紅色充電寶。上次在醫院,阮青青就拿著那個充電寶,回房間後,他看到她丟進了這個抽屜裡。
  
  駱平江在心中說:青青,我不請自來了。接著,他檢查衣櫃、儲物櫃等等。片刻後,他大致有了結論:
  
  阮青青還帶走了一把雨傘、一個水杯,一支手電筒,也許還帶了兩包餅乾。沒帶換洗衣物,穿走了一雙運動鞋。
  
  還有一個家用微型望遠鏡的盒子是空的。
  
  駱平江站在寂靜的房間裡,一隻手按在衣櫃上,蹙眉沉思。
  
  阮青青根本沒打算和陳慕昀「出去玩幾天」,她要去的,是懷城近郊某處野外之地,當天即可往返。
  
  問題是,一大清早,還是在她剛跟陳慕昀鬧掰的第二天,她為什麼急著去這麼個地方?
  
  ——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有人來了。
  
  駱平江抬頭,一個小孩站在門口,歪著頭看他,正是那晚高燒的豆豆。
  
  駱平江衝他招招手,他笑了,大眼睛眨呀眨。駱平江走到他面前,蹲下,打手語:你好。
  
  豆豆笑得更加害羞。
  
  駱平江:你知道青青去哪兒了嗎?
  
  豆豆點頭,手語:她去找西瓜姐姐了。
  
  駱平江:去哪兒找?
  
  豆豆:山上。
  
  駱平江:哪座山?
  
  豆豆露出茫然神色。
  
  駱平江又問:青青為什麼要去找西瓜姐姐?
  
  這時,一個比豆豆大個兩三歲的女孩,跑到他身邊,比劃:我知道,因為曦曦去廣東了,青青去廣東找曦曦了。
  
  駱平江又問:曦曦什麼時候去廣東的?為什麼去?
  
  接著,兩個孩子你比劃幾句,我比劃幾句,雖有自相矛盾的話語,也大致拼湊出個輪廓:
  
  曦曦和青青吵架了,曦曦傷心了好幾天。
  
  曦曦昨天早上就不見了。她發簡訊告訴阿姨,她去廣東找爸爸媽媽了。
  
  她是坐飛機去的。
  
  你笨啊,曦曦哪有錢坐飛機,肯定是坐公車啦。
  
  昨天晚上,青青和鄭叔叔吵了一架,要去找曦曦。鄭叔叔不讓她去。
  
  還有員警叔叔來了,又走了。我從窗戶看到警車了。
  
  所以青青一大早就坐公車去廣東找曦曦了。
  
  ……
  
  駱平江摸摸兩個孩子的頭,問:可以帶我去曦曦的房間看一下嗎?
  
  曾曦的房間是鎖著的,但這攔不倒兩個小機靈鬼,他們不知從哪裡摸來鑰匙,開了門,駱平江牽著兩個孩子的手走進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滿牆草編的各種物件,大的有草帽、弓箭、花籃、飛機,小的有花草鳥蟲、書簽團扇,每一樣看起來都十分精巧細緻。
  
  屋內桌上,還堆著許多藤條篾片、細繩工具、各色顏料。駱平江走過去,仔細翻看了一會兒。
  
  女孩問:叔叔,你想找什麼?
  
  駱平江回答:我想把兩個姐姐給你們找回來。
  
  兩個孩子都露出喜色。
  
  不過孩子沒有耐性,過了一會兒,兩人又拉著手跑出去了。
  
  駱平江首先看衣物。曾曦的衣服不多,每個季節只有四五套,冬天衣物更少。前幾天駱平江見過曾曦穿了一身,再加上兩個孩子關於曾曦走時所穿衣物的描述,以及衣櫃中空衣架的數量,駱平江大致推斷出:曾曦的確有短期出門的打算,除了身上穿的,她還帶走1-2套換洗衣物,就是這兩天穿的春秋裝。此外,曾曦還從換季衣箱裡拿走了一到兩件厚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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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3 00:28:14 |只看該作者
第38章 囚禁(2)

  駱平江還在抽屜裡發現了兩樣東西。
  
  一個,是個新款手機的包裝盒,裡頭是空的,手機市價大概3000左右。旁邊還放了個便宜的老款舊手機,但是手機卡被拆走了。
  
  另一個,是從衣服上剪下來的一串吊牌,被妥善整理好放在手機盒邊上。駱平江有印象是個著名輕奢女裝品牌,在本市最好的商場設有專賣店。但是駱平江在衣櫃裡並沒有發現這個品牌的衣服。
  
  駱平江將這兩樣東西都拍照,抬起頭時,神色越來越凝重。
  
  曾曦不可能去了廣東,她就去了郊區某座山裡。阮青青也去了那座山裡找她。在阮青青出發前,陳慕昀找過來,應當是窮追不捨。
  
  而現在,曾曦、阮青青、陳慕昀全都失聯。
  
  駱平江忽然拿出手機,在網路上搜索「聾啞少女失蹤」,他依稀有印象,上個月看到過類似新聞。
  
  很快,他印象中的那條新聞找到了:「聾啞美少女離奇失蹤」——
  
  案發地點是本市下轄的另一個縣,相距只有幾十公里。
  
  十九歲的聾啞少女,照片上相貌姣好乖巧;
  
  少女突然離家出走,給父母發了簡訊,要和朋友外出打工,開始新生活,讓父母不要尋找;
  
  人迄今仍未找到,報警也無濟於事,少女音信全無;
  
  父母只知道她最近交了新朋友,經常外出,還以為是她當時上班地點的同事,卻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誰;
  
  父母非常疼愛這個聾啞女兒,兩個月過去了,一直在四處苦苦尋找她,懸賞尋人啟事……
  
  駱平江放下手機,在門口把兩個孩子又叫回來,只問一個問題:曾曦經常去的那座山叫什麼?
  
  ——
  
  阮青青睜開眼,腦袋裡昏昏沉沉,眼前是一片耀眼的白光。好一會兒,她的視線才勉強聚焦。想抬手,卻發現手腕被勒得生疼,動不了。她發現自己躺在一片水泥地上,雙手、雙腳全都被繩索綁住。
  
  眼前是高高的舊房頂,一盞低垂的白熾燈,鼻翼間能聞到鐵鏽般的濕氣,還有野外特有的草木氣息。這是一幢有一百多坪米的房屋,呈長條形,大通間,約莫兩層樓高,空空蕩蕩。離她不遠的地方,放著一張老舊的沙發,還有張木桌。兩邊牆上的窗戶是那種上世界八九十年代的木方窗風格,非常老舊。每扇窗戶外都裝著鐵欄杆。窗外,可以望見開鑿過的紅黃斑駁的岩壁,還有一排殘破的機械設備。
  
  看樣子,這裡是某個廢棄的小廠房。
  
  然而更令阮青青震驚的,是她的正前方,那個足有三四米高的正方體鐵籠!
  
  外頭光線陰暗,屋子裡也沒有其他光源,只有那盞渾圓明亮的白燈,懸掛在鐵籠正上方,使得那一片空間,彷彿被耀眼光線籠罩的舞臺。
  
  每一根鐵欄杆,都有阮青青拇指粗,有的鏽跡斑斑,有的露出一截白亮質地。每一根欄杆的兩頭,都有焊接痕跡,粗糙,但是齊整。
  
  鐵籠裡是與這廢棄廠房截然不同的世界!
  
  籠子裡鋪著奶白色木地板,它們被擦拭得鏡面般光潔、一塵不染。裡面還放著張單人公主床,粉色的床粉色被單處處蕾絲。此外,還有一個微型粉色馬桶,粉白兩色的公主衣櫃。
  
  一個穿著白色蓬蓬紗公主裙的女孩,背對著阮青青,一動不動趴在床上。兩條粉色緞面腰帶,在她背後繫了個大大的蝴蝶結。她還穿著白色絲襪、透明粉色水晶鞋。
  
  這令她看起來像個被精心打扮的假人。
  
  又像某人送給他自己的禮物。
  
  阮青青看得頭皮都要炸了。她艱難地在地上蠕動著,利用手肘和腰腹力量,終於令自己坐了起來。她的嘴上也被貼了膠帶,只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女孩什麼也沒聽到,死氣沉沉地趴著。
  
  阮青青一鼓作氣,一點一點挪動,終於挪到了牢籠邊上,肩膀用力一撞。
  
  女孩感覺到了牢籠的震動,驚訝回頭。
  
  四目凝視,兩人都是一呆。
  
  女孩瘋了似地撲過來,雙手伸出籠子抓住阮青青的肩膀。阮青青「嗚嗚嗚」了幾聲,曾曦一把扯掉她嘴上的膠帶。阮青青大口喘氣,曾曦又驚又痛。
  
  阮青青:「究竟怎麼回事?」
  
  曾曦正要比劃手語,望向阮青青身後,臉色一變。阮青青也聽到了背後的門響,只覺得汗毛倒豎。曾曦就跟看到了一頭惡鬼似的,雙手迅速縮回籠子,連滾帶爬回到床上,抱著雙膝,低下頭,全身發抖。
  
  阮青青回頭,看到那個男人黑衣黑褲,彷彿沾染著一身山間的寒意,從門口走進來。他根本不看地上的阮青青,一眼就盯住籠子裡的少女,目露欣喜、慾望和著迷。
  
  男人走過阮青青身邊,彷彿她只是一團無關緊要的垃圾。
  
  阮青青全身緊繃,男人在山頭上兇猛追擊她的一幕,現在想起來還如同一場噩夢。
  
  男人一隻手握住鐵欄杆,低頭望著曾曦,曾曦抖得更厲害了。
  
  男人柔聲道:「怕什麼?過來,跪在我面前,像昨天那樣。」
  
  曾曦抬頭,眼眶通紅,滿臉的淚,她看了阮青青一眼,那目光絕望又無助。阮青青的腦子裡「轟」的一聲。她知道這男子是個恐怖禽獸,知道一旦惹怒他自己只怕會很慘,可她永遠無法眼睜睜看著曾曦一個未成年的孩子遭受凌辱。
  
  空曠殘舊如深井的房子裡,響起阮青青單薄的聲音:「你就是這段時間……曾曦的新朋友?」
  
  男人轉過頭來,眼皮子掀了掀,彷彿這才正眼看到她:「曦曦是怎麼說我的?」
  
  阮青青是強忍著恐懼,問出這句話的,男人的回答,卻令她心念微微一動。她答:「她說……你是名牌大學研究生,很聰明,很優秀,是個很好的人。」
  
  男人輕嗤一聲,神色冷淡:「膚淺啊。」
  
  阮青青立刻明白了,他果然不是什麼研究生。也只有不諳世事的曾曦,才會分辨不出。
  
  「她還說你很真誠,對她很好,你們總是很聊得來。」
  
  這回男人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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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3 00:28:26 |只看該作者
第39章 囚禁(3)
  
  阮青青觀察他的神色,鼓起勇氣繼續說道:「我曾經問過她,你可不可靠,她堅信你很可靠,還說……還說她看著你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你是真的理解她,喜歡她,沒有騙她。」
  
  男人轉頭盯著曾曦,語氣溫柔得彷彿情人間的低喃:「小寶貝,原來你都明白,我很高興。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比我更懂你,也不會有人比我更加珍惜你。」
  
  曾曦卻嚇得面色慘白,縮得更厲害。
  
  男人皺眉,再次下令:「過來。」
  
  阮青青看著他變態的樣子,心底陣陣發寒。可她還是想頂到曾曦前頭去,她說:「你如果真心喜歡她,何必這樣對她?你看她多害怕?她也很喜歡你的,你完全可以換一個方式……」
  
  男人扭頭看她,臉色陰狠。阮青青馬上明白自己說錯話了。
  
  他是瘋,但不蠢。她觸到逆鱗了。
  
  男人鬆開欄杆,走向她:「想忽悠我?你算個什麼東西,想管我和她的事?」阮青青想往後縮可根本動不了,他一把揪起阮青青的頭髮,把她往地上拖。阮青青慘叫一聲,原本畏畏縮縮的曾曦一下子跳起來,撲到牢籠邊,滿臉焦急,喉嚨裡卻只能發出「啊啊啊——」的沙啞聲。
  
  男人猛地將阮青青摜在地上,一陣拳打腳踢。可阮青青除了一開始痛呼那一聲,竟是一聲不吭強忍著。男人還沒見過這樣頑強的女人,愣了愣,又踢了兩腳,踩住阮青青的肚子說:「再胡說八道試試,我弄死你。」
  
  阮青青像團爛泥,癱在地上。
  
  廠房陷入寂靜。
  
  突然,一聲聲「砰砰」的撞擊聲傳來,兩人同時轉頭,看到曾曦跪在籠子裡,雙手合十,朝著男子方向,拚命磕頭。她眼睛焦灼地望著阮青青,分明是在為她求情。阮青青的眼眶一下子通紅,男人神色陰沉不定。
  
  就在這時,阮青青又開口了,竟比之前還要鎮定清冷:「我沒有胡說八道。你看,又嚇到她了。難道這是你想要的結果?你想要這麼一個曾曦?」
  
  男人重重地哼了一聲,看一眼曾曦,卻沒有再打阮青青,他提起她往一側拖去,打開牆邊一扇門,把阮青青丟進去,「嘭」一聲關上門。
  
  阮青青躺在地上,一時間竟不能動。她慢慢吐了口氣,身體各處雖然很疼,但還在可以承受的範圍內。她慢慢抬手,捂住眼睛,眼淚終於流下來。
  
  過了一會兒,阮青青抬起頭,擦乾臉上的淚,慘白著一張臉,望向周圍。
  
  這個房間約莫十七八坪米,光線陰暗,同樣散發著老舊的氣息。有一張雙人床,一張桌子、一個簡易衣櫃。衣櫃的門開著,裡頭只有一兩件當季衣物,空空蕩蕩的。旁邊有一個2、3坪米大的洗手間,可以看到簡易的淋浴頭、洗手台,還有個馬桶。有窗,但是裝著鐵欄杆,可以望見一片山壁,看不到任何逃脫的希望。
  
  被子是亂的,牆邊放著一雙男士拖鞋。
  
  牆角地上,有個小煤爐,一口小鍋,半袋米,窗戶上還掛著半條臘肉。
  
  除了老傢俱,這房間裡的東西少得可憐。
  
  這裡是他短期落腳的地方。但若他蝸居此處,也能與世隔絕——阮青青心裡冒出這個認知。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動靜。男人的說話聲,溫柔、興奮、嚴厲,聽不清在說什麼。而曾曦開始發出一些微弱斷續的聲音。後來又傳來男人暢快的笑聲。阮青青只聽得心中一片死寂。
  
  等到天色暗下來,外頭的動靜終於停止。
  
  腳步聲漸近,門開了。阮青青依舊保持躺在地上的姿勢,彷彿一根腐木。
  
  男人站在她面前。
  
  阮青青緩緩抬頭,男人的神色比之前放鬆多了,彷彿經過外頭剛剛那一場凌虐,他的情緒終於得到了宣洩。他盯著阮青青,慢慢皺起眉頭,說:「為什麼要多事?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阮青青心中先是一驚,忽又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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