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4224|回覆: 14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明星 -【難為帝妻(桃花曆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22-11-19 00:00:1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明星 - 難為帝妻(桃花曆之一)

墨妖妖本是天帝筆下的一滴朱砂墨,吸收了天地精華化成精,
能幻化形態、穿梭時空,由於缺乏善惡能力,若為惡人所用,
勢必造成世間大亂,必須盡快將其再次封印……

上一世他是帝王她是皇后,可他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化為魔,
殺了她腹中胎兒、逼得她逃離皇宮,他對她的愛至深卻至傷,
然而越是痛越放不下,她才會在追捕墨妖妖、穿越時空之際,
一次又一次愛上他的轉世,繼而為愛所傷,甚至身亡,
幸得老天垂憐,給了她重生的機會,讓她回到原生的朝代,
縱使誓言不再和他有交集,對他卻依然掛念,
於是憑著前世軌跡替他化解仇人暗算,但求心中無恨的他,
能名正言順繼位成為賢君,沒想到緣分還是讓兩人走在一起,
只不過她當初的出手干預,似乎不只改變他一人的命運,
因為最終是他皇兄奪了帝位,還妄想奪走她,甚至他的命……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22-11-19 00:00:43 |只看該作者
【新年「鉅」獻明星】

千呼萬喚始出來,明小星的新書終於又要問世啦。

這次是厚切本,而且會在甜檸檬書系出,明小星本人超喜歡甜檸檬的書背,特別的可愛漂亮,顏色也不錯。因為之前出過的幾本在正式收到樣書後,就開始愛不釋手,自己認為,比春天的書系漂亮一點,當然,這只是明小星的個人觀點。

說起《難為帝妻》這本書,本來的計劃是寫上、下冊的,但計劃沒有變化快,最終以單本爆字數為結局,以厚切本來出書。至於上、下冊的夢想,暫時只能寄予於下一個故事來實現了。

這本故事的內容是以重生為主軸,又牽扯到一點前世今生。明小星對重生題材很感興趣,但前世今生這一塊,寫了七年稿子,這次還是第一次發揮,稿子寫完之後,曾來來回回修改了兩次,最後終於達到讓編輯滿意的結果,明小星自己也鬆了一口氣。

另外,最近明小星發現,身邊的朋友們都在玩微博,就是新浪網站開的那個微博,所以自己也跑去開了一個,但因為明小星是個性格很內向的人,平時又不知道寫些什麼,所以發的博文非常少。

如果親愛的讀者有興趣,而且剛好也玩微博的,不如去微博搜索欄中搜索「新月明星」加關注,順便可以在裡面給明小星提些寫作意見,大家互相交流。

最後祝所有的各位在2013年裡一帆風順,財源廣進。

永遠愛你們!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22-11-19 00:00:56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秦月汐貴為金晟王朝當朝國母,卻在朕二十五歲生辰之時離宮出走,此舉膽大包天,觸怒龍顏,更引得整個後宮上下嘩然。朕今日在此命你速速回宮,逾期不歸,朕將會對此做出嚴厲裁決,欽此!

這是一則由宮裡發出來的皇榜,大概一個月前,便已被張貼在各個告示板上。

對於所有百姓來說,皇后娘娘擅自離宮這種事,自古以來還是頭一遭。

人人都知道當今天子赫連璟聿是天底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上至達官貴族,下至平民百姓,多少姑娘家求都求不來的一段姻緣,卻被皇后視若糞土、棄之不理,甚至還做出逃宮出走這等大逆不道之舉,真是氣煞旁人,並大罵皇后是個不知道惜福的傻子。

玉華山頂的一處宅子裡,秦月汐看著兩天前師父不知從哪裡弄來的這張皇榜,唇邊不禁逸出一道冷笑。

真是皇榜如其人,字裡行間無不透露出那人居高臨下、霸道自負的口吻。

赫連璟聿,你我相識數載,愛過、怨過、哭過、恨過,今日,咱們之間的緣分已經徹底斷了。

你以為我還是當年那個任你捏扁搓圓的秦月汐?

你以為我還是那個會為了你所謂的江山大業,付出自己滿腔心血、愛情和尊嚴的傻丫頭?

早在你將一個又一個妃子納進宮裡,並親手害死我腹中孩兒的那一刻,我和你之間,已經成為陌路人,再不可能有重逢的一天了!

想到此,秦月汐冷笑一聲,將那張皇榜撕了個粉碎。

凌亂的紙片被拋撒在空中,帶著字跡的皇榜,就如同她與他之間的感情,碎成了一片片,再也不可能恢復從前的完整。

她疲憊的坐在椅子上,怔怔的望著滿室狼藉,就如同她此時的心情。

這時,微風吹入,輕輕掃起一地凌亂的紙屑。

其中寫有「欽此」二字的那一片紙屑,在風的吹拂下,飄啊飄、蕩啊蕩,竟飛到了古董架上擺著的一隻梅花型硯台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與此同時,房間裡竟發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身心疲憊的秦月汐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了一跳,還未反應過來之際,金光便已慢慢斂去,她吃驚的看到,梅花硯台裡竟慢慢滴出一滴漆黑的墨汁。

小小的墨滴慢慢幻化成人形,逐漸變大,卻看不出具體五官,渾身漆黑如墨,帶著特有的光澤,在房裡上竄下跳,不亦樂乎。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作夢,腦袋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這時,人形墨汁突然發出類似孩童的聲音,叫道:「我墨妖妖終於又重見天日啦,哈哈哈……」緊接著,人形墨汁突然跳到秦月汐面前,用墨汁形成的手拍了她的肩膀一記,「丫頭,謝了,此番一別,後會有期……」

說完,不等她回話,人形墨汁嗖地一閃,居然平空消失了。

這時秦月汐的房門突然被人用力推開,來人正是她的師父柳玄風。此人年約七十,滿臉花白鬍鬚,看起來慈祥善良。

他慌慌張張跑到書架前,上上下下打量著那只梅花硯台,轉頭問道:「丫頭,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好不容易回過神的秦月汐,忙不迭地將剛剛所見如實告知。

聽完,柳玄風整個人都傻了。

「師父,這到底怎麼回事?剛剛那個硯台裡竟然蹦出一個人形墨汁出來……」

他忍不住大歎一聲,「月汐啊,這下你可闖了大禍了。你知不知道,你剛剛無意中解開的那個封印裡,被封住的到底是什麼?」

茫然搖頭,她哪裡知道那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事實上,直到現在,她還有些搞不清眼前的狀況。

「這都怪為師一直沒把這件事告訴給你,不瞞你說,那梅花硯台裡封印著的,曾經是天帝筆下的一滴硃砂墨,當年天帝不小心將墨汁滴落到地面,讓其無意間吸收了天地精華,所以成了氣候,被取名為墨妖妖。他可以幻化成不同的樣子,甚至還可以穿梭時空。由於他完全沒有善惡觀念,所以很多年以前,曾經在天地之間闖下了不少禍事。」

說到這裡,柳玄風歎了口氣。

「為了避免墨妖妖繼續搗亂人間秩序,太上老君便乘其不備,將他封印在這只梅花硯台裡。幾百年前,這只梅花硯台被天上的神仙不小心遺落在人間,流落到你師祖那裡,傳到為師這一代,已經整整三百年了。這三百年間一直沒出過任何狀況,沒想到你剛剛竟不小心解開了墨妖妖的封印……」

秦月汐被師父驚慌的神色嚇得不輕,忍不住問道:「師父,為什麼我會無意中解開墨妖妖的封印?我剛剛只不過撕掉了一張皇榜而已……」她哪裡知道會發生這麼嚴重的後果。

柳玄風聞言,急忙再次將目光回到硯台上,當他看到那寫有「欽此」兩個字的紙屑時,頓時歎道:「天意!這真是天意啊!幾天前,為師就已經算出不久的將來會有奇事發生,這件奇事,很有可能還會導致世間秩序大亂,沒想到……」

回頭對秦月汐說:「日防夜防,天意難防。」

接著,他捏起那紙片,湊到她面前。

「當年太上老君封印墨妖妖的時候就曾說過,只有人世間的帝王,才有資格解開墨妖妖身上的封印,而這句欽此,正是破解咒語的契機……」

聞言,秦月汐大驚失色。

如果這張紙片真的就是解開墨妖妖封印的契機,那麼她豈不是成了導致所有惡端的罪魁禍首了?

柳玄風無力地又歎了一聲。

當初太上老君在封住墨妖妖的時候,曾經將解封之術記載到天書上,沒想到事隔多年,他的徒兒竟然誤打誤撞,把墨妖妖給放了出來。

「師父,那個墨妖妖真的這麼厲害嗎?」

「一旦被惡人利用,後果將會不堪設想。」說著,柳玄風取過那只硯台,閉著眼睛念了個口訣,再睜眼時,不禁輕叫一聲,「不好,這小東西一眨眼竟跑到三百年後的興啟王朝去了。」

秦月汐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一時心亂如麻,居然給天地之間帶來了這樣一場災難。

她突然跪倒在師父面前,誠懇地說:「師父,既然這件事是由我一手造成的,我願傾盡所有,以彌補這場滔天大禍。」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22-11-19 00:01: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秦月汐是被人群的嘈雜聲給吵醒的,醒來的時候,發現眼前站著一群圍觀的老百姓,正對著她指指點點。

其中一個看上去很慈祥的老太太彎下身對她道:「姑娘,你終於醒了,感覺還好嗎?要不要找個郎中給你瞧瞧?」

她迷迷糊糊的撐起身子,這才發現自己渾身上下全濕透了。

仔細一瞧,她正身處在河岸邊,此時陽光明媚得有些刺眼,她甩了甩衣服上的水漬,在旁人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身體過於虛弱,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腳步也踉蹌得厲害。

人群中有人輕聲道:「好端端的一個姑娘家,生得也標緻,怎麼就想不開投河了呢?姑娘,人生在世,最寶貴的就是生命,不管有什麼坎,咬咬牙就能過去,你可別再想不開,又往河裡跳了。」

秦月汐這才發現那人是在說自己,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回想起自己之所以會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裡,是因為她不小心解開了師父藏在書架上那只梅花硯台裡的機關,放走了被封印在裡面的墨妖妖。

為了彌補自己所造成的這場混亂,她求師父想辦法給她將功補過的機會。

穿越時空原本就有違天意,可師父為了避免墨妖妖的重生導致世間秩序再次陷入混亂,耗費了一生的修為,甚至差點搭上性命,終於將她送到了三百年後的興啟王朝。

仔細摸了摸腰間的錦囊,幸好這東西防水,裡面是臨行前、師父替她畫的一張收伏墨妖妖的符咒。

師父說,此行途中危險重重,如果不小心發生意外,她很可能會被困在時空夾縫中,永世不得超生。

秦月汐是金晟王朝的皇后娘娘,原本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富貴命,可意外的一場禍事,讓她對世間的情愛和求生的意念變得薄弱。

所以她寧可冒著無法預估的危險,也不想繼續留在那塊傷心地。

如今證明她還活著,只是不知道這裡究竟是不是三百年後的興啟王朝。

眼看著那些圍觀的百姓用無比擔憂的目光瞧著自己,秦月汐慢慢開口道:「各位鄉親父老,小女子之前不小心因為意外失足落河,可能不小心撞到了腦袋,導致現在記憶有些混亂,能否請問一下,現在是何年何月、什麼朝代?」

這話問得雖然有些突兀,但眼下的情況也不容她再多作考慮。

在墨妖妖搗亂世間秩序之前,她必須盡快找到那個小妖怪並將其封印,否則一旦那小東西開始作惡,她和師父此番的心血就白費了。

人群中不乏有幾個熱心腸的人,好心答道:「現下是興啟王朝聖元十七年五月初一。」

當秦月汐聽到興啟王朝四個字的時候,心頭一顆大石頓時落了下來。

這時,不遠處的官道上緩緩走來一隊人馬。

騎在一匹棗紅大馬上的男子,二十多歲的年紀,身穿一襲紫紅色官袍,束起的長髮用一支玉簪牢牢固定。

雖然她的所在之處距離此人有一段距離,卻仍舊被那人的氣勢所震撼。

不知道是誰在人群中輕道一聲,「季大人又出來巡城了。」

秦月汐直愣愣的看著馬背上的男子,當此人慢條斯理的從她面前經過時,她才看清他擁有十分俊美的五官,神情倨傲、目光清冷、姿態優雅,身後簇擁著一群馬首是瞻的官兵,同時腦中一片木然。

赫連璟聿!

這是閃進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

可此時她置身在三百年後的未來時空裡,為何這個男人不管是身材還是五官,皆與赫連璟聿有著驚人的相似度?

就在這時,對方的目光不經意瞟向人群中的秦月汐,兩人的眼神不期然相對,僅僅只是一瞬間,她就覺得心臟似乎要從喉嚨跳出來一樣。

赫連璟聿雖然是金晟王朝的帝王,但她敢保證,他根本就沒有本事從三百年前追到這裡。

很快的,馬背上的男子便將目光收回,這讓秦月汐既感到慶幸,心底卻又不免升起一股淡淡的失落。

穿著紫紅官袍的男人,在眾人的簇擁下,緩緩向官道的另一邊走去。

倒是圍觀的老百姓有的嘴快,忍不住讚歎道:「季大人不愧是咱玉州難得一見的好官,隔三差五就會親自巡城,自從季大人擔任玉州知府之後,這幾年的犯罪案件明顯減了不少。」

這人一開口,周圍的眾人立刻認同的紛紛點頭附和。

「是啊,如果季大人能在咱們玉州當一輩子的父母官就好了……」

於是,秦月汐便從這些老百姓的口中得知,這個男人名叫季凌瀟,年方二十二歲,四年前考中狀元,踏入仕途,並被朝廷派遣到此地就任知府。

據聞這位季大人出身名門,父親是當朝宰相,其姊是當朝皇后,而他九歲的時候便被當今聖上封為福祿小侯爺。

原本他可以留在京城中伴君左右,等著有朝一日繼承父親的衣缽,可是當他高中狀元之後,卻主動提出想做個為民請願的父母官。

玉州是個匪類眾多且窮困貧瘠的地方,但在季凌瀟的管理下,短短幾年工夫,竟成了有名的富貴之地。

久而久之,老百姓們便真心真意的擁戴這位季大人,不僅如此,在老百姓們誇張的宣傳下,季凌瀟還成了遠近聞名的傳奇人物。

望著對方早已消失不見的背影,秦月汐慢慢收回視線,只是心底仍舊殘留著幾分震驚,畢竟季凌瀟與赫連璟聿的容貌實在是太像了。

待附近老百姓看完熱鬧、逐漸散開之後,她才發現夕陽西下,如果再不找個合適的安身之所,今晚恐怕就要睡大街了。

此番穿越時空,唯一失策的就是,身上帶著的銀票根本派不上用場。

秦月汐不禁惱恨自己聰明一世,這個時候卻變得糊塗了。

幸好她隨身還帶了一些碎銀子,費了好一番工夫,才暫時在城裡一間小客棧安頓下來。

簡單梳洗過後,她忙不迭將師父給她的錦囊打開。

裡面除了一張可以將墨妖妖封印住的符咒之外,還有一張信箋,翻開信箋仔細一看,上面寫著:玉陽湖以東三里、距北城門往南四十丈處,便是墨妖妖藏身之地。

將地點牢牢記在心中後,她將錦囊收好掛好,一身疲憊的她,這時再也撐不住了,頭一沾枕,立刻陷入夢鄉。

隔天清晨,秦月汐早早起床,向客棧的夥計打聽了一下玉陽湖的具體方位。

當她按著夥計的告知的路線來到玉陽湖時,才發現這裡正是昨天她醒來的那個地方。

她從玉陽湖往東走了三里,又從北城門往南量了四十丈左右,再抬頭時,意外發現眼前高宅大院的匾額上寫著:季府。

季府?莫非這幢豪華的宅子裡住著的,就是昨天看到的那個季凌瀟?

想到這裡,秦月汐不禁感歎老天爺果然是一個喜歡惡作劇的孩童。

玉州知府家的大門,可不是尋常老百姓想進就進的,更何況老百姓也說了,這位知府大人來頭不小又備受愛戴,如果貿然闖入,一旦被逮個正著,甭管她目的為何,這玉州城是別想再安安穩穩的待下去了。

再說,就算她真的闖進知府家的大門又能怎麼樣,難道她一個小小老百姓,還能肆無忌憚的四處尋找墨妖妖的下落?

翻了翻衣袋裡的碎銀子,小臉頓時一苦,如果沒有意外,就算省吃儉用,也只夠她活小半個月。

就在她苦無對策之時,不遠處傳來一陣人群的議論聲。

她被那邊的熱鬧所吸引,湊過去一看,牆上貼著一張告示,上頭的內容很簡單,大概是說,再過幾日玉州城將迎來一年一度的端午節。

每年這個節日,城裡都會舉辦一些小活動,其中最受老百姓關注的,就是五月初五晚上,在城南的那條街上,將會有一場趣味性十足的猜謎大賽。

大賽的最終獲勝者,將會得到官府頒發的一筆豐厚賞銀,據說這筆賞銀足足有五十兩。

在秦月汐的眼中,五十兩實在不是什麼天大的數目,畢竟她之前的身份可是富庶的金晟王朝皇后,夫君又是權霸天下的一代帝王。

可對於辛苦工作一年只能賺到十幾、二十兩的普通老百姓來說,五十兩可是得來不易的。

「季大人真是個不錯的好官,每逢年節,都會搞一些有趣的活動讓咱們參加,好玩又有獎賞可以拿,自從他來玉州當官之後,不但匪類少了,就連從前那些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也為了爭一口氣,可用著勁的學本事。」

「可不是嘛,劉員外家的那位公子,幾年前最大的嗜好就是泡在煙花柳巷中玩女人,可自從季大人來了之後,劉公子算是徹底改邪歸正了,我還記得去年端午節猜謎活動的最終獲勝者就是他呢!」

幾個老百姓站在告示旁你一言、我一語的,再次將季大人狠狠誇讚了一番。

秦月汐原本對這種事情毫無興趣,可在她回到客棧、仔細想了想之後,猛然得到一個結論,如果真能在端午節的猜謎賽上一舉獲勝,這是否意味著,很多事情,也將會有一個新的轉機?

「什麼?兩百條謎題,全都被同一個人給猜出來了?」

幾天之後,當端午猜謎大賽結束,很快便有人將獲勝者的名字彙報給季凌瀟。

他本來並沒有太多時間去理會這種小活動的獲勝者是誰,畢竟身為玉州城的父母官,他每天要處理的公務多不勝數。

但這次端午節的猜謎題目,是他在心血來潮之時親自擬出來的,雖然不敢說每一道題都是難解之謎,但答案卻刁鑽刻薄,非普通人所能理解。

本以為那些老百姓能答出三、五十題就已經是極限了,沒想到竟然有人將全部兩百條謎題都答出來了,而且不僅答出來,還準確得令人不敢相信。

季凌瀟覺得這件事實在有些不可思議,便問下屬朱恆道:「到底是誰家的公子如此有才,本官之前怎麼沒聽說過玉州城還有這麼一個絕妙人物存在?」

朱恆是個孤兒,四、五歲的時候被季宰相買進相爺府,當兒子的伴讀兼保鏢。

幾年前季凌瀟考中狀元、執意要來玉州城當知府的時候,季相爺怕兒子在外有什麼閃失,便派朱恆跟在少爺身邊,仔細伺候著。

聽到主子這麼問,朱恆的臉色不禁一變,「回主子,這人叫秦月汐,並不是誰家的公子,也不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少爺,而是一位年輕姑娘,據說此人是從外省來的,身份暫時還不明朗。」

「噢?竟然還是個姑娘家?」這下,季凌瀟不禁更加好奇了。

自古以來,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觀念已經根深蒂固,頂多是某些官宦人家養出來的閨女,為了將來能夠嫁個好人家,當爹娘的,都會私下替女兒找個私塾先生,傳授一些簡單的知識,以避免將來斗字不識的尷尬。

不說別的,就說宮裡的那些娘娘們,哪個被選進宮裡不是打著才女之名,才能有幸被帝王看中。

可真正能被他季凌瀟視為才女的,直到現在,還真就沒有。

所以他很難得的被勾起了好奇心,倒想看看這位秦姑娘究竟是怎樣一個人物。

「找個時間,把那位秦姑娘帶來讓本官瞧瞧。」

朱恆忙不迭地點頭領命。

兩天之後,季凌瀟終於看到了傳聞中的厲害人物,但他怎麼也沒想到的是,秦月汐不但是個姑娘,而且還漂亮得有些不像話。

這倒不是他眼光短見識少,按常理來說,身為相爺家的小公子,見過的美人兒絕對比旁人多了不知多少倍,可眼前的秦月汐給他的感覺卻與眾不同。

這姑娘大概二十來歲,五官生得好是一方面,最吸引他的,是她所散發出來的氣質。雖然穿著打扮看似普通,卻難掩其與生俱來的高貴驕傲。

世上有一種人,只是很輕鬆自若地站著,也能給人帶來一種強烈的存在感,而她就是這種人的典型代表。

恬淡而優雅、冷靜而睿智,彷彿有一層華麗的金光,將她團團籠罩其中,僅僅一眼,便會讓人無法控制的沉浸在她所散發出來的魅力之中。

「民女拜見季大人。」

當清脆悅耳的嗓音傳入季凌瀟耳中時,他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竟然毫不遮掩地打量著她,活了二十幾年,他從未這般失態過。

他一邊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深深懊惱,一邊又震驚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姑娘,竟然能給自己帶來如此巨大的震撼。

忙不迭收回心神,他恢復一臉鎮定,對眼前的姑娘扯出一道魅惑人心的淺笑,「聽說今年舉辦的猜謎大賽,秦姑娘答出了所有的謎題,獲得了全勝,贏得五十兩銀子的獎勵。」

秦月汐抬首看了季凌瀟一眼。

上次由於兩人距離甚遠,她只覺得此人容貌與赫連璟聿有七分相似,然而今日能夠近距離的打量他,這才發現他根本就是赫連璟聿的化身。

無論神態、氣質、身形,皆與赫連璟聿一模一樣。

雖然不斷在心底告訴自己他們是完完全全的兩個人,可當秦月汐對上這張與自己夫君完全相同的面孔時,心底的震撼並不若外在所表現出來的這麼平靜。

如果不是為了找到墨妖妖的下落,她發誓,今生絕對不想再和這張面孔的主人有任何交集。

想到此處,她耐著性子笑了笑,「民女不才,只是隨便答了幾道題竟能博大人抬愛,這倒讓民女有些受寵若驚。」

季凌瀟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你可知每一道題目都是本官親自所擬,其中有很多答案,就連本官也要參詳幾分才能悟透,可你卻說只是隨便回答,秦姑娘,你的才能可真是令本官刮目相看啊。」

「呃……」

秦月汐沒想到自己的客套,竟然會換來這樣的回應,不禁有些語塞。

事實上,當她看到謎題的時候,的確也費了一番腦筋的,還曾抱怨過出題之人過於刁鑽,如果不是她自幼與師父學習,看遍百家書籍,是萬萬不可能成為最終獲勝者的。

「不知道秦姑娘家在哪裡、府上都有些什麼人?以你的才華和學識,相信令尊必是我朝的風流人物吧。」

「承蒙大人謬讚,民女只是普通人家的姑娘,爹娘早逝,老家在奉陽縣,如今六親皆無,孤身一人流落到玉州,實在沒什麼顯耀的家世。」

聞言,季凌瀟不由得瞇起雙眼緊瞅著她。

不管她這番話說得多麼真誠,但他明顯不相信。

「既然如此,秦姑娘如今可有什麼打算?」

這個問題正中秦月汐的下懷,她抬眼笑了笑,「不瞞大人說,民女這次來玉州是想在此謀個營生,不知大人府上缺不缺做飯洗衣的婢女,民女的要求並不高,只求大人能念在民女無依無靠的分上,賞民女一個差事。」

這話一出口,他瞬間愣住了。怎麼也沒想到,眼前這個渾身散發著富貴之氣的姑娘,竟然要到自己的府上當婢女?

「據本官所知,這次猜謎大賽的獎勵五十兩銀子,如果仔細花,足夠你用上兩年有餘。」

「銀子再多,終究有花光的一天,更何況坐吃山空的道理人人都懂,如果想要活下去,唯一的辦法,就是謀得一個長久的差事,如果大人肯施捨民女一個營生來做,那五十兩銀子,民女可以分文不取。」

說完,她抬起頭,與季凌瀟四目相對,眸光坦蕩無懼,絲毫沒有因為自己提出過分要求,而露出半點不好意思。

季凌瀟和她對視良久,才扯出一記意味深長的笑容,「既然姑娘執意如此,本官若再拒絕,倒顯得有些不留情面了,好吧,如果你真的需要一份差事來做,本官今日就滿足你這個要求。」

雖然事情的發展非常戲劇化,甚至可以說有些不真實,但不可否認的是,秦月汐成功的混進季府,當起使喚丫頭。

堂堂金晟王朝的皇后娘娘淪落到當個知府的婢女,說起來還真有些不可思議,但被柳玄風撫養成人的秦月汐,不似一般姑娘家那麼嬌生慣養。

權勢、富貴這些東西她原就不看在眼裡,更何況這次如果不是自己大意,墨妖妖也不會被她釋放出來為害人間。

眼下成功混進季府當差,當然是要趕緊尋找墨妖妖的下落。

只是季府家大業大,想要在這幢宅子裡把墨妖妖找出來,對她來說,實在是大海撈針。

進入季府之後,秦月汐被分配到季凌瀟的書房做打掃工作。

看得出來他很有才華,牆壁上掛著他親手寫的毛筆字,書架上的書籍也是應有盡有。

在她打掃書房的時候,不小心將一本書碰落掉地,拾起來的時候才發現,書皮上竟寫著「夢溪筆談」四個字。

輕輕拍了拍書皮上的灰塵,腦海中忍不住回想起當年與赫連璟聿初相見時,就是因為一本《夢溪筆談》,只不過裡面記載的內容,卻是師父費盡心機所寫出來的奪位計劃。

身為柳玄風的唯一徒弟,秦月汐不可避免的被攪入了宮庭紛爭之中。

赫連璟聿貴為皇子,心中卻充滿了無限的仇恨,因為他母妃和兄長皆被太子派人暗殺。

為了替至親報仇,他發誓要奪下皇位,成為金晟王朝的一代霸主,並且手刃仇人,將太子一系徹底毀滅。

只是沒想到漫天的仇恨,最終讓那個男人走上歧途,化身成魔的時候,甚至連她腹中的孩兒也不肯放過……

就在秦月汐捧著書本陷入回憶之際,肩上突如其來的一掌,嚇得她驚惶失措,一個重心不穩,險些摔倒在地。

幸好一隻有力的手臂將她接了個正著,接著在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時,順勢跌進了對方的懷裡。

她驚慌的抬起眼,正對上那雙與赫連璟聿一模一樣的漆黑雙眸,而對方則是抱著她,兩人之間的姿態簡直是曖昧到了極點。

愣了好一會兒,她才猛然回神,忙不迭掙扎出來,紅著臉道:「抱歉,我剛剛只是有些走神,所以才忽略了大人的腳步聲。」

季凌瀟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顯然並不認同她的說法。

當初他會答應讓她入府為婢,只是想看看這女人究竟抱著怎樣的目的,畢竟她的出現太過突然,似乎也有意隱藏自己的真實身份。

如果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姑娘也就罷了,怪就怪在她滿腹才華又十分聰明,這樣一個絕妙人物卻只想當個婢女,說什麼他也不會相信她在意的只是那每個月二十銅錢的月錢。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冷哼一聲,「秦姑娘,雖然有些話說出來,你會覺得不中聽,但本官還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如果你只是想在本官府上謀個差事,本官自然沒有意見,但如果你此番入府另有目的,最好還是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切莫做出什麼令人誤會的事情才好。」

秦月汐被這番話說得有些摸不著頭緒,她不解的看著季凌瀟,想要從他的表情看出幾分端倪。

只見季凌瀟冷冷扯出一道笑容,「在此之前,曾有不少姑娘打著想要來季府當差的名號,故意接近本官,其目的,可不僅僅是為了謀個差事這麼簡單……」

話雖然只說到這裡,但聰明如她,很快便明白他的弦外之音。

她的神情不禁染上了一層薄怒,不過雖然心中氣個半死,卻還是耐著性子道:「大人真是誤會了,就算大人生得再怎麼俊美無儔、玉樹臨風,也不是我秦月汐喜歡的類型,所以大人完全不必擔心。」說完,不等他答話,她便立刻將書本放好,踩著輕盈的步子轉身離開了。

看著她的背影,季凌瀟揉了揉下巴,唇邊蕩起一道幾不可見的淺笑。

這個秦月汐,倒是個有點意思的姑娘。

接下來的幾天,季凌瀟發現自己遇到了一件怪事。

其實按常理來說,這件事也不能稱之為怪,身為偌大家宅裡的當家主子,他沒必要在乎打掃的婢女,究竟什麼時候應該出現在自己眼前。

由於他都是每天上午去府衙辦案,處理完公事後回府,就會發現書房已經打掃得一塵不染。

起初他並沒怎麼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日子一久他才意識到,秦月汐似乎是故意錯開與他見面的時間,有意躲著自己。

想到這裡,季凌瀟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上次之所以會當著她的面說出那些話,不是沒有原因的。

他是當今皇后的嫡親弟弟、當朝宰相的唯一兒子,打他出生以來,多少達官顯貴都眼巴巴的想要攀上季家這門親事。

當初他之所以會在高中狀元之後提出離開京城的要求,就是不想留在那個複雜的地方,讓自己成為聯姻的工具。

正所謂天高皇帝遠,沒有強勢的老爹以及掌管整個後宮的姊姊參與他的婚姻大事,他覺得在玉州的這幾年,日子過得還算悠哉自在。

唯一讓他有些頭疼的,便是三不五時會有一些漂亮姑娘,打著來季府謀差事的想法,想要接近他。

這種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起初,他還會對「心懷不軌」的姑娘好言好語,禮貌微笑的將人勸退送走,可一旦被那些死纏爛打的姑娘纏得久了,只要是人,都會失去耐性。

如今這個秦月汐,來歷不明,別說他根本不信她沒有任何目的,就連三歲娃兒恐怕也會對她的行為產生幾分懷疑。

之所以會在衝動之餘出言警告,也是希望她能坦白,沒想到她不但不這麼做,反而還在那日之後和他玩起了失蹤遊戲。

既然如此,他得要好好設計一下,讓主僕兩人來場相見歡。

於是隔天清晨,季凌瀟故意找了個借口,並沒有像往常那般去衙門辦案。

所以當毫不知情的秦月汐推開書房大門時,一看到坐在書案後的季凌瀟時,非常理所當然的被嚇了一大跳。

他有趣的打量著她不斷變幻的臉色,唇邊不由自主的勾出一道戲謔的笑容。

她很快便恢復鎮定,福了福身子,朝著他行了個禮,捏著進退有度的語氣小聲道:

「不好意思打擾到大人辦公,待大人忙完了,奴婢再來此處打掃。」說完,她微彎著身子往後退出去,就在她要掩上門、離去之際,聽到他哼了一聲。

「本官讓你離開了嗎?」

秦月汐關門的動作一頓,透過雙扉之間的空間,疑惑地抬首看了他一眼。

「如果本官沒記錯,你在季府的職責,就是打掃這間書房吧?」

「是。」

「既然如此,為何事情還未做,便要離去?」

「奴婢以為大人在辦公的時候,應該不希望有旁人打擾。」

「按你這麼說,假如本官在此坐上一天,你豈不是可以正大光明的偷懶,白白領取月錢了?」

秦月汐無語的看向他,不卑不亢地說:「若大人白日裡需要佔著書房,奴婢自然會在夜裡大人睡著的時候來此收拾。」

「若是本官白天和夜裡都佔著這個地方呢?」

她笑道:「就算大人不為這間書房著想,也該為自己的身體著想。您一心為玉州百姓操心費神,的確是眾人的福氣,可也別忘了自己身嬌肉貴,禁不得勞累,如果大人想要和一個小小婢女鬥氣,完全沒必要拿自己的身子骨做籌碼,不過如果大人真的想白天和夜裡都在這守著,奴婢自然也不敢多說什麼。」

本以為自己的刁難定會給秦月汐帶來難堪,不料她的口齒居然如此伶俐,害得季凌瀟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言詞答辯。

不過,有句話他可是很在意的。

「本官什麼時候說過,要和你一個婢女鬥氣了?」

「大人的確沒說過這話,但大人上次的教誨,已讓奴婢謹記於心,為了避免給大人的日常生活造成困擾,奴婢覺得適當的躲在大人的視線範圍外,對大人來說,應該會是個不錯的決定。」

季凌瀟不禁挑高眉頭,「此話怎講?」

「大人,奴婢真的很需要這份差事。」

「本官有說過不給你這份差事了?」

您是沒明說,不過您上次話裡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再明顯不過了,您懷疑我之所以會來季府當差,是想勾引您上床、成為您的人。她腹誹道。

眼前這張臉對秦月汐來說,就是夢魘的存在。

不管裝在他體內的靈魂到底是季凌瀟還是赫連璟聿,此生此世,她都不想再和這個男人產生任何交集。

如果不是遲遲找不到墨妖妖的下落,她也不會委屈自己繼續留下為奴為婢。

秦月汐心裡想什麼,季凌瀟自然看不到,不過,從她的表情,他卻清清楚楚明白,自己上次說的那番話,似乎讓她很介意。

「秦姑娘,如果之前本官誤會了你什麼,那也是無心之舉……」

「大人不必這麼說,因為事後奴婢的確從旁人口中得知,城裡不少大戶人家的姑娘,為了博取大人青睞,背著家人偷偷來府中試圖接近大人,所以大人之前會把奴婢也當成其中一員,倒也在情理之中。不過……」

就在季凌瀟沉浸在她清脆悅耳的聲音中時,她突地語氣一變,漂亮的唇邊也蕩出一道倨傲的淺笑。

「這世在或許有許多姑娘都在暗地裡愛慕著大人,但大人不能期盼每個女子都有相同的心思,比如奴婢……」說到此處,秦月汐故意頓了一下,戲謔的看了他一眼,才又道:「就一點也不想和大人有任何曖昧的牽扯,所以大人完全不必擔心,奴婢在府上當差的時候,絕不會對大人產生不該有的遐想。」

不等季凌瀟反應過來,就見她微微福了福身子。

「大人先忙,奴婢告退。」

那修長曼妙的身影,就像一抹輕紗,來得無聲、去得飄然。

有生以來,季凌瀟第一次在女人面前吃癟。

他從來不知道,這世間竟有秦月汐這等伶牙俐齒、得理不饒人的人物在在。

她可以一邊對他露出溫潤婉約的笑容,一邊有世間最犀利的字句來諷刺著他的自作多情。

想到此,季凌瀟無聲的笑了起來。

他就這麼傻傻呆呆的在書案後坐了良久,待回過神之後,起身,從一個裝有機關的暗格裡,拿出一本線釘的老黃歷。

這本老黃歷和其他黃歷並沒有什麼區別,裡面所記載的都是婚喪嫁娶的傳統。

就連封面也舊得令人不堪入目,不過對季凌瀟來說,這可是他好不容易到手的寶貝。

老黃歷的封面上,工工整整寫了三個大字--桃花歷。

他之所以將其視為寶貝,還要追溯到幾個月前。

當時他正在逛書攤,無意中看到這本老黃歷,腦中裡彷彿突然有一道奇怪的聲音,不斷催眠著他,「買下來、買下來、買下來……」

就這樣,他鬼使神差般的,掏錢買下了這本老黃歷。

回府之後,他很意外的發現,書裡原來的字跡全都奇蹟般的消失了,唯一還殘留著的,便是書頁上寫著的「桃花歷」三個大字。

他很是震驚,起初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便仔仔細細的翻開每一頁,試圖找出什麼玄機。

可還沒等他得到答案,更奇怪的事情就發生了。

他發現,當自己翻開書頁時,竟有個聲音不斷的重複,「寫字,寫字……」

他不明所以,但仍下意識抬起筆,在空白書頁上寫了幾個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寫完,他就驚訝的發現,空白的書頁居然可以回答他的問題。

我是天上的神仙,恭喜你,你很幸運的得到了老天爺賜給你的寶貝,桃花歷。

千萬不要懷疑你的眼睛,沒錯,你的確遇到了奇蹟,所以未來的日子裡,希望我們之間可以相處愉快。

起初,他以為自己是在作夢。

畢竟凡塵俗世,關於神仙的存在,只不過是種傳說。

可他萬萬沒想到,睡了一覺之後,當他再翻開這本桃花歷,並且在上面寫出問題時,桃花歷居然一五一十的回答了他的每一個問題。

慢慢的,他終於相信自己成了被上天所眷顧的幸運兒。

從那以後,每當他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便會救助於這本桃花歷,而桃花歷果然不負所望,會認認真真的替他解答。

雖然這此問題都是關於治國方面,但不可否認,他確實從中學會了很多本事。

此時,他慢慢翻開桃花歷,竟突發奇想,將自己對秦月汐這個神秘姑娘的想法寫了下來。

當他寥寥幾筆寫完之後,只見回應他的字跡出現得十分爽快--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千萬記住一句話,越是漂亮的姑娘,越是不可相信。

看完,季凌瀟微微皺起眉頭,輕輕闔上神秘的桃花歷,閉上眼,回想著秦月汐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這是他第一次覺得,桃花歷的答案,也許並非正確。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22-11-19 00:01: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少爺的近身大丫鬟柳葉,幾天前老家出了事情,明日大清早她就得要動身離開,可少爺房裡不能沒有伺候的婢女,偏偏少爺平日裡又是個極挑剔的人,若是安排一個不懂事的,難保少爺不會怪罪責難……」

幾天之後的某個清晨,秦月汐被季府周管家叫到了面前,沒等她搞清狀況,這位看上去精明強悍的老管家便劈哩啪啦講解了一長串府裡的狀況。

這位老人是位很盡責的忠僕,他將自家少爺的習慣、脾氣,甚至是待人處事的作風,全都摸得透徹。

之後,又把他家少爺喜歡的顏色、口味以及生活上的小忌諱,他源源本本的說了一遍。

就在秦月汐聽得雲裡來、霧裡去的時候,周管家終於點破主題直切重點。

「所以未來的這段日子裡,希望秦姑娘能夠把握分寸,盡可能把少爺伺候得妥妥當當,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找我商議之後再做定奪。」

話說到這裡,如果她聽不出來個究竟,可就真的白在這世上走過二十年了。

「周管家的意思,是想讓我頂替柳葉姑娘的職位?」

他一本正經的點點頭,「雖然你較晚進府,但經過我多日來的觀察,我發現秦姑娘做事穩妥、知書達禮,言談舉止皆有大家閨秀的風範,再加上少爺是這兒的知府,時常會有一些達官貴族前來拜訪,如果在少爺身邊安排個不懂事的,難免會給少爺帶來難堪,思來想去,我覺得只有秦姑娘最適合這份差事。」

聽周管家這麼一說,秦月汐算是明白了一大半。

對於那個家裡有事臨時出府的柳葉姑娘,在季府當差也有月餘的秦月汐還是有些印象的。

自古以來,奴才若沒有一定的本事,是不太可能在主子近前伺候的。

柳葉姑娘雖然長相普通,但據說她在入府當差前,也是書香門第之家的小姐,只是幾年前家逢巨變,才迫不得已為人奴婢。

不過秦月汐覺得季府裡的一切,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她的目的只是盡快找到墨妖妖的下落。

「周管家如此抬舉月汐,是月汐的榮幸,只是月汐自認能力有限,再加上入府的時間又短,如若您貿然將我派遣到少爺身邊伺候,真有哪裡做得不好惹得少爺心煩生氣,到時候月汐怕擔不起這份罪責,周管家還是另選他人較為妥當,季府的奴僕中,比月汐有本事的自然不在少數……」

周管家之所以會選中秦月汐,是因為少爺之前給過他一些小暗示。

雖然他不知道少爺為何會對這新入府的秦姑娘另眼相看,但主子既然已經下了命令,他身為奴才,就只有乖乖聽命的分。

怎料她居然想都不想便拒絕了這份提著燈籠都找不到的美差,對於她的不識好歹,他感到難以置信,臉色不禁一變。

沒等周管家回過神,就聽一道清冷的聲音自門外響起--

「季府並不是菜市場,可以由著你的性子要或不要,主子既然給你派了差事,身為奴才就該極盡所能的辦妥。你若自認為沒這份能力,那麼主子也沒必要留一個沒用的奴才在身邊浪費銀子和糧食。」

伴隨著這段傲慢的發言走進來的男人,正是秦月汐接連躲了多日的季府主人季凌瀟。

他滿眼戲謔的看著她,「你想繼續留在府裡,就得乖乖聽從主子的派遣,如果你執意要和主子對抗,那麼就只能另謀高就了。」

秦月汐無語了好一陣。

若不是為了抓捕墨妖妖,她還真不希罕這份差事,可眼下的情況根本就容不得她多作考慮,一旦被趕出去,想要找到墨妖妖並將其封印的目的,恐怕就難以實現了。

似乎看出她眼中的糾結和不滿,季凌瀟鬱悶了好一陣子的心情,因此開朗了不少。

他用眼神將周管家打發了出去,當房間裡只剩下他和秦月汐的時候,他才慢條斯理的開口道:「考慮清楚了嗎?是留在府裡做個乖乖聽話的婢女,還是被主子掃地出門?」

「我可以將您的這個問題,視為您對我的故意刁難嗎?」

「噢?本官為何要故意刁難你?」

「這個問題應該由大人自己來解釋吧。」

季凌瀟微微一怔,隨即笑道:「秦月汐,你是個很有意思的姑娘。」

「能博大人一笑,是奴婢的榮幸。」

「你不必妄自菲薄,也沒必要如此小心翼翼。本官又不是毒蛇猛獸,難道你還擔心本官把你給吃了不成?」

「奴婢只是不想造成大人的誤會。」

「如果你所指的誤會,是本官上次在書房裡對你說過的那番話,那麼本官現在同樣也可以誤以為,你這麼大張旗鼓的避開本官,其實是在和本官玩欲擒故縱的遊戲。」

這話一出口,秦月汐險些沒被直接氣死。

這世上怎麼可以有這麼不要臉的男人!她跟他玩欲擒故縱的把戲?有這個必要嗎?

見他唇邊蕩著捉弄人的惡劣笑容,她雙眼一瞇,皮笑肉不笑的戲謔道:「奴婢實在不明白大人為何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誤解奴婢的意思。不過……」漂亮的唇瓣微微一揚,「在季府當差的這些日子,奴婢倒是發現了一個問題,比如大人這府邸雖然富麗堂皇,後宅卻沒有一個當家的女眷,再加上大人言語之間似乎對天底下的女人忌憚有加,不曉得奴婢可不可以推測,大人在某些方面是不是不行,所以才會用充滿敵意的目光,看待身邊的每一個女子……」

怎料她話還未說完,就覺得眼前掃過一抹疾風,還來不及思考,整個人就被一抹龐大的力道壓貼在牆壁上,接著下巴被人用力抬起,雙眼不得不對上季凌瀟那雙犀利的黑眸。

這個不客氣的男人,明顯被她剛剛的話給刺激到了。

「本官的『某方面』行不行,你可以親自驗證一下,自然可以得到結論。」

秦月汐被人危險的目光嚇了一跳,本能的想向閃躲,不料不僅無路可退,他火熱的唇舌還將她的嘴唇緊緊擄住。

「喂……唔……」

她沒想到這個男人居然這麼禁不起挑釁,她只是不甘心他時時刻刻將她當成動機不良的女人才出口反駁,結果眼前這位少爺就被觸怒了底線,用這麼幼稚的方式來表達心底的憤怒。

她本想出手教訓他,可面對這張與赫連璟聿一模一樣的面孔時,她發現自己竟然產生了片刻的猶豫。

他火熱的唇舌乘隙長驅直入,霸道的撬開她來不及防備的領地。

記得很久以前,赫連璟聿那個混蛋也對她做過類似的事情。

明明不該在這個時候憶起那人的存在,可沉寂多日的情感,竟很沒出息的被季凌瀟撩撥得一發不可收拾。

「少爺,賀府的老爺帶著厚禮,說有要事想見少爺一面。」

門外,傳來周管家突兀的聲音。

正沉浸在擄奪快感中的季凌瀟猛然回神,放開秦月汐的時候才發現,她的臉色紅得非常不自然,唇瓣微腫,一雙勾魂的大眼,正迷離的望著自己。

唇邊忍不住蕩起一記得逞的笑容,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道:「本官可以將你此刻的表情,視為享受嗎?」

聞言,她的雙頰雙漲紅了幾分,雙唇微啟,罵人的話語看似要脫口而出,然而他不給她發火的機會,優雅的整理好略顯凌亂的衣袍,便逕自向門口走去。

推開門正要跨出去時,他突然又回頭道:「做本官的貼身婢女,你有義務時刻在本官身邊伺候著,別發呆了,隨本官一起去前廳見客。」

秦月汐被他囂張的樣子氣得直翻白眼。

她一直覺得赫連璟聿才是這世上最惡劣的男人,如今看來,季凌瀟並沒有善良多少。

即使心中仍有不滿,為了顧全大局,她到底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隨季凌瀟來到了前廳。

賀府的老爺是個七旬老頭兒,從對方的穿著打扮來看,賀府在玉州應該是個名門望族。

他一看到季凌瀟踏進門檻,便急忙起身迎接。

「季大人,老朽給您見禮了。」

「賀老爺不必多禮。」

一改剛剛玩世不恭的神態,此時的季凌瀟又恢復謙謙貴公子的模樣應對外人,邊說邊坐在主位上,同時伸手示意賀老爺請坐。

而賀老爺身後站了幾個奴僕,一盡力還擺了幾隻黑箱子。

他先是很熱情的客套一番,直到季凌瀟露出些許不耐的神色,才道明來意。

「不瞞季大人,老朽今日來府上拜訪,是為了那個逆子,都怪老朽平日忙於生意管教不嚴,從小到大將那個混帳東西縱容得無法無天,這才犯下滔天大錯。雖然老朽也知道這次登門求大人網開一面有些過分,但求大人念在我賀家只有這位香火的份上,給我那逆子一條生路,待我百年之後,也能有個人給我燒紙送終……」

秦月汐站在一旁,起初還有些聽不明白,不過當賀老頭囉哩囉唆的將事情從頭到尾敘述完畢之後,她總算瞭解了。

原來賀老爺是玉州城的首富,經營了不少生意,擁有羨煞眾人的萬貫家財,可惜膝下卻養了一個喜歡惹事生非的兒子。

賀少爺是賀老爺老年得子得來的寶貝,所以從小嬌生慣養,可著勁的縱著,就這樣,賀少爺硬生生被家裡的長輩給養成了一副霸王脾氣。

打架鬧事、調戲姑娘是常事,但凡被了惹到的老百姓,膽子小的,通常只要收到賀老爺送來的大筆錢財,也就不了了之,可是這次他卻活活打死一名從外地來的年輕公子。

對方不久前剛剛考取功名,此番來玉州是和朋友遊玩散心,也不知怎麼的就把賀家少爺給得罪了,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賀家少爺又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主兒,一來二去,兩人便扭打了起來,賀家少爺竟然失手把人給打死了,當時還引來不少百姓圍觀。

很快便有捕頭把賀少爺抓進了大牢,事後一調查才知道,被打死的年輕公子也是家裡的獨苗,父母辛辛苦苦攢下銀兩供其讀書,就等著有朝一日他能出人頭地、光耀門楣,沒想到來玉州遊玩,再回去時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那位公子的父母自然不可能嚥下這口氣,誓要向官府討一個說法,來祭奠兒子的在天之靈。

賀老爺此次登門的目的很明確,他希望季凌瀟可以網開一面,不管花多少錢,至少保賀家少爺一條性命。

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秦月汐難掩心底的鄙夷。看來不管哪個年代,錢和權,都可以變成傷人的利器,成為這世間最不公平的存在。

她記得赫連璟聿為求上位的那些年裡,就不只一次做過違反天意的惡事來傷及無辜百姓。

這世上,又怎麼可能有真正的公平存在呢?

賀老爺口若懸河的說完,便命人將那幾隻大箱子打開,只見金銀珠寶翡翠玉玩應有盡有,不愧是城裡首富,為了保兒子的命,還真是出手闊綽。

季凌瀟一直都只是面無表情的聽著賀老爺聲淚俱下的訴說他的難處,始終沒吭聲,直到看到那幾大箱的金銀珠寶,眉頭才微微挑動了一下。

他不著痕跡的將目光移向秦月汐,她則回了他一記略顯嘲弄的冷哼。

他微微皺起眉頭,不過很快的,唇邊就勾出一抹釋懷的笑容。

「周管家!」

清潤的嗓音緩緩揚起,候在廳外的周管家急忙應聲走了進來。

「找人把這些箱子都抬出去,從明日開始,再有拜訪者,但凡送東西的,都給本官攔在外面不許進來。」

聽了這話,賀老爺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季大人,您這是何意?」

「賀老爺,你還是帶著你的東西回去吧,正所謂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兒子犯下的滔天錯事,自然該接受懲處。」

「可是季大人,老朽家裡就那麼一個兒子……」

季凌瀟的臉色也沉了下來,「那麼被令郎活活打死的那位公子呢?」

「這……」

「賀老爺,孩子可以寵,卻不能縱,令郎會有今天,全都是你一手所促。至於本官在玉州任職四年,處事作風相信賀老爺應該有所瞭解,早在本官來玉州上任的第一天,就曾對老百姓發過誓言,本官也許不能讓全天下和平安定,但在本官所管轄的範圍內,是絕對不允許有任何冤案發生的。」

這番話說得義正詞嚴且毫不留情,惹得賀老爺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唇瓣蠕動半晌,終究一句話也沒擠出來。

季凌瀟冷哼一聲,對周管家道:「東西都抬走,送客!」

直到賀老爺氣哼哼的被請出去,秦月汐才慢慢回神。原以為……可沒想到……

「還愣著做什麼,當個貼身婢女,難道你就沒有一點伺候人的意識?還不快給本官奉杯熱茶過來?」

被調侃得臉色微紅,她這才發現,季凌瀟正用一種玩味的目光打量著自己。

秦月汐尷尬的收回視線,正要轉身去倒茶,一隻手腕卻被他突然揪住,她不明所以的轉過頭,就見他投給她一記邪惡的笑容。

「至於本官的某些方面行與不行,到了晚上,歡迎你主動爬上本官的床,親自來驗證。」

「你作夢去吧!」這時完完全全被惹怒的秦月汐,用力甩開他的箝制,氣呼呼的快步離去,連茶也不願意倒了。

身後傳來一陣得逞的笑聲,直到她逃出了很遠,那笑聲還在耳邊盤旋不去……

夜晚的季府寂靜深沉,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的秦月汐,被一個又一個詭異的夢境深深困擾著。

胸口彷彿有一塊巨石壓得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喉嚨乾渴得要命,她覺得自己被困在一個暗不見天日的地方,任憑她再怎麼奮力掙扎,始終逃不脫這層層黑暗。

「壞女人,你想抓我,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當初你將我從梅花硯台裡釋放出來,我感激你,可如果你真的想要將我再重新封印回那該死的地方,就別怪我墨妖妖對你不客氣……」

猛地睜開雙眼,秦月汐幾乎是直接從榻上彈跳起來。

墨妖妖?

耳邊不斷盤旋著那略帶諷刺的聲音。

好抹了把額頭的薄汗,不知道那聲音究竟是出現在夢裡,還是就在耳邊。

此時窗戶微微敞開著,微風吹過院子裡的柳樹枝,發出沙沙的聲響,更顯氣氛陰森詭異。

下人房裡勞作了一整天的幾個丫頭,全都睡得死沉死沉的,唯有她被突然出現的墨妖妖糾纏惡夢連連。

「哼!」

一道微不可聞的冷哼自角落輕輕響起,緊接著,秦月汐就看到一抹輕飄飄的影子消失在黑夜之中。

她臉色一變,與師父學藝多年,對於妖氣的存在,她有著極靈敏的感應能力,此時眼看著那一抹妖影驟然離去,心底隱約猜到這個膽敢進入她夢境中作怪的小東西,一定就是不小心被她解開封印的墨妖妖。

自從入季府之後,她一直在尋找墨妖妖的藏身之處,聽師父說,墨妖妖雖然有穿越時空的本事,可每穿越一次,都要花費大量的體力。

想要再次穿越時空、破壞自然規律,至少要等上一年的光景,所以她很確定,在墨妖妖體力沒有恢復之前,應該還會留在季府。

但是那小東西詭計多端,為了避免被人發現再封印回去,肯定會將自己隱藏在暗不見光的角落中。

此時這個小妖怪突然出現在她的夢境、對她挑釁警告,相信他的法力肯定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秦月汐不敢再多想下去,好不容易有了墨妖妖的蹤跡,她可不想就這麼輕易錯過。隨便套了件衣袍,踩著輕盈步子躍出房門,循著墨妖妖消失的方向一路追去。

幸好今晚月光慘淡,幾乎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

只見那渾身散發著淺淡光芒的小妖怪,就像一抹幽魂,從下人房一路逃向了書房的方向,並順著書房的窗口,嗖一下竄了進去,緊接著便消失不見。

秦月汐追得過於專注,沒想太多,一把推開書房大門,才剛跨進去,就沒頭沒腦的撞進了一具溫暖的懷中。

她嚇了一跳,沒等她抬頭,一道渾厚的笑聲便自頭頂響起--

「這麼迫不及待的撲進本官懷裡,莫非你真的很想驗證一下本官的能力?」

她萬萬沒想到都這個時辰了,季凌瀟居然還沒有回房入睡,也怪她剛剛追墨妖妖追得太過專注,竟然沒發現書房裡還燃著燭火。

此時,被他抓了個正著不說,還一頭撞進人家的懷裡,這……這可真是有口難辯,誤會大了!

她臉色尷尬的抬起頭,正對上他那雙飽含戲謔的黑色瞳仁。

有心想要把自己的來意解釋清楚,可她也明白,季凌瀟根本不會相信她所謂的真相。

秦月汐僵硬的笑了笑,小聲道:「大人怎麼這麼晚還沒回房休息?」

「那麼你呢?是否正是知道本官還沒睡,所以才興匆匆的跑來書房,打算與本官來一場意外的邂逅?」

面對他的調侃,她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做何解釋。

季凌瀟倒是很享受這一刻,畢竟一向伶牙俐齒的秦月汐,居然也會有被刁難得半句話也說不出來的窘境。

心底泛出一股濃濃的滿足感,與此同時,對於她的突然出現,也產生了幾分淡淡的喜悅。

「本官突然覺得肚子有些餓,你去廚房看看,隨便給本官做些下酒菜,順便再提一壺梨花白過來。」

「大人,這個時間飲酒,對身體不好。」

他笑看了她一眼,「本官可以將你這話,視為你想偷懶的借口嗎?」

她眼含薄怒瞪了他一眼,心底忍不住痛罵他這張嘴怎麼這麼可恨。

雖然不甘心被這混蛋差遣,但考慮到自己目前的身份,秦月汐到底還是去了廚房,替季大少做了幾道可口的下酒小菜,並乖乖的捧著酒壺回到他面前。

看著眼前這幾道賣相不錯的小菜,季凌瀟的心情頓時又好了幾份,「這些都是你做的?」

「這麼晚了,就算大人好意思再折騰府裡的廚子,奴婢也不好意思打擾人家休息。」

他沒理會她話中的諷刺,一屁股坐到桌前,嘗了幾口,點頭道:「嗯,味道不錯嘛!你站著幹什麼,坐,一起吃!」

正在書房四處尋找墨妖妖蹤跡的秦月汐,本來並不打算坐下陪這位爺吃東西,不過想到墨妖妖很有可能就藏在房裡的某個角落,她便一轉念,覺得自己有必要守在這裡查探一下對方的動向。

所以她緩緩地坐到他的對面,和他保持一段安全的距離。

起初,秦月汐覺得和他同桌實在有些扭,畢竟這個人生了一張和她丈夫一模一樣的面孔,雖然她已經發下誓言,今生再也不和那個男人有半分牽扯,可每每看到季凌瀟這張面孔時候,內心深處仍舊把持不住對赫連璟聿的想念。

想他們從相識到相戀,再從相戀到分離……

多年的感情,最終卻因為傷害而走向滅亡,如果這就是屬於她秦月汐的命運的話,她只能感歎天意弄人。

「你在想什麼?」

季凌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秦月汐一抬眼,就看到那張與赫連璟聿毫無差別的面孔。

對於她來講,與他相處,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折磨。

她沒辦法對著這樣一張面孔保持淡定,也沒辦法真的將他拒之心門之外。

「我在想玉州首富賀老爺的事。」被他逼問,她只能隨便找了個借口搪塞。

「噢?想他做什麼?」

「呃,賀老爺家的公子,明明可以因為大人一句話而留住性命,可大人卻放棄那些珍貴寶物,拒絕了賀老爺的請求,若十年後,大人會不會後悔今日的決定?」

季凌瀟抿了口酒杯中的液體,笑了一聲,「為何你會覺得本官日後會後悔?」

「也沒什麼,就是覺得天底下當官的都一樣,為了錢與權,好像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貪圖小利,最終卻毀掉全部身家,這才是愚蠢之人的作為。更何況本官對錢或權並不看重,別說賀老爺萬貫家財來誘惑本官,就算今天來求本官的是當今皇上,本官的決定也是一樣。」

秦月汐難以置信地瞅著他。此時的他,似乎與赫連璟聿終於有那麼一點點的不同。

玩世不恭之中帶著幾分正義感,和她記憶裡那個視權力與地位於生命的赫連璟聿,完全不同。

不、不對!

早在很久以前,她深深愛著的赫連璟聿,也是一個充滿正義感的男人。

只是奪位和復仇,讓他改變了。

想到這裡,秦月汐不禁苦笑一聲。是她對於追求單純美好的感情太過於執著,才會赫連璟聿化身成魔的時候,不顧一切的逃離他的掌握。

辛辣的味道在空氣中肆意瀰漫著。

看著季凌瀟親自倒給自己的那杯清酒,她沒有露出拒絕的神色,而是舉起酒杯與他一飲而盡。

人一旦喝了酒,話自然也多了起來。

季凌瀟外表優雅清高,骨子裡卻保存著一份令人欣賞的天真,他抓著秦月汐,將小時候發生過的事情,一古腦的說給她聽。

比如他是季家的幼子,又是唯一的男嗣,所以生下來之後便受到了長輩們的呵護和寵愛。

又比如他很小的時候,大他很多歲的姊姊就被選進宮裡為妃,不出幾年,姊姊就誕下小皇子,母憑子貴,被冊封為皇后,整個季家,也跟著共享皇寵。

但正因如此,季凌瀟在成長的歲月裡,曾遇到過不少坎坷。

主動接近他的人,大多數都是衝著季家地位和權勢,想要攀附他這條大腿,進而給家族帶來利益。而另一部分,則嫉妒眼紅季家的名望,三不五時就想扯他後腿,趁機抓他小辮子。

一路磕磕絆絆,他終於長大成人,同時也認清當今朝廷的虛偽和種種不堪。

正如外人所說,身為季家唯一的嫡子,只要他肯留在京城伴君左右,將來勢必會繼承父親的衣砵,成為朝廷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佼佼者。

可他厭倦了那個爾虞我詐的地方,所以十八歲考取功名之後,便求皇上,准他來玉州這個不怎麼起眼的地方做一個小小父母官。

他的這個決定,不僅僅令季家上下瞠目結舌,就連皇上對此也頗有微詞。

可季凌瀟是個認死理的人,一旦決定的事情,就算天皇老子也改變不了。

正因為大傢伙都縱著這個才華橫溢的主兒,皇上以及季家上下,在萬般無奈之下,才終於答應了他的請求,准他來玉州當差。

四年的時間,他將原本貧窮的玉州變成了今天遠近聞名的富裕之地,也向天下人證明了他的確是棟樑之材。

「就算才華橫溢、滿腹經綸又怎樣,這麼多年來,但凡接近我身邊的,要嘛就是有事相求,要嘛就是趨炎附勢拚命討好,像我們這樣的人,是不會交到知心朋友的。」說著說著,季凌瀟的眼神逐漸變得迷離,「我以為這輩子自己不會再有朋友了,幸好幸好在我最孤單寂寞的時候,上天竟賜給了我一段奇緣,不管他是神是魔,總能在我需要的時候,給予我幫助和鼓勵……」

聞言,秦月汐猛然意識到,也許他口中這個不知是神還是魔的東西,就是她一直在尋找的墨妖妖。

砰!

突地,季凌瀟話還沒說完,便無力的趴倒在桌子上,呼吸也變得益發沉重。

她從糾結中清醒過來,現在雖然是夏季,可夜裡風涼,再加上天色一直陰沉沉的好像要下雨,如果這位爺真的趴在這裡睡上一整晚,明兒個起來肯定會大病一場。

她是他的貼身婢女,沒把主子伺候好,到時候這傢伙治她一個伺候不當之罪,那可真是有口也說不清楚了。

這樣想著,秦月汐便小心翼翼的把人扶了起來。

幸好季凌瀟醉得還不算徹底,雖然人高馬大,可她自幼習武,扶著這麼一個醉鬼回房的力氣還是有的。

兩人一路扶持著對方回到寢房,好不容易把這醉酒的男人放倒在床上,為她褪去外袍和鞋襪、正準備為他蓋上被子的時候,一條有力的手臂突然將她攬進懷裡。

她大驚失色,沒來得及呼喊,整個人就被他撲倒在床,並反壓在身下。

火熱的唇舌霸道的撬開她的貝齒,這個方纔還醉得一塌糊塗的混蛋,居然肆無忌憚的將她當成自己的所有物?!

秦月汐為之氣結,可睜開眼的時候,看到這個近在咫尺的男人,原本強而有力的反抗,頓時變得微弱起來。

她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能力拒絕他的佔有,這張與赫連璟聿一模一樣的面孔,讓她的心不由自主的為之沉淪。

細算起來,她已經和那人分開了足有一年之久。

這一年來,她不斷的告訴自己,被她放棄的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可閉上眼,卻全是那人給予她的種種柔情和愛意。

無法否認他們之間存在著太多的美好回憶,只是外來的變故,讓她不得不放棄那段刻骨銘心的感情。

時空可以變幻,然而曾經擁有過的愛情卻無法抹去。

她不知道季凌瀟與赫連璟聿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但她知道,當這個男人想要佔有自己的時候,她完全喪失了反抗能力。

熟悉的氣味和熟悉的吻,終於讓她緊緊繃著的那根理智的弦徹底斷掉。

面對他瘋狂的索取和進攻,她再也把持不住,緊緊摟住他的頸子,用無比的熱情來回應他的侵入。

翌日清晨,天剛濛濛亮,秦月汐便從疲憊中清醒過來。

一睜開眼,就看到眼前出現一張放大了的俊臉,那人沉沉的睡著,鼻間還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彷彿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過去。

抬起手指,順著男人的面孔輕輕描繪著他的輪廓。

「璟聿……」不由自主的低喚出聲,隨即,她才意識到這個男人叫季凌瀟。

心頭頓時泛起了一層淡淡的苦澀,忍不住自嘲的想,即使被那人傷害得體無完膚,卻還是無法忘記兩人之間曾擁有過的感情嗎?

回想起昨天夜裡,要不是季凌瀟頂著與赫連璟聿一模一樣的面孔,她也不會在情不自禁的情況下,和他發生親密行為。

莫非,她已經在無法控制的情況下,將他當成是赫連璟聿的替身了?

這樣的結論令秦月汐懊惱又糾結。如果真是這樣,她又該如何面對醒來之後的季凌瀟?

昨天夜裡,他喝多了,或許還可以將這樁糊塗事解釋為情難自禁,可是她一直都是清醒的,卻還縱容了他所有的行為。

想到此,秦月汐耳根子發紅、臉頰發燙,理智告訴自己,她必須在他醒來之前離開。

無論如何,她都不想在這個時候面對任何人。

輕輕將男人的手臂從自己的腰間移開,趁著天色還沒大亮,秦月汐盤算著這個時間的季府,下人們應該才剛剛起來。

不知道那幾個丫頭有沒有發現她一夜未歸,如果她在主人房裡留寢的事情傳了出去,從今以後在季府,恐怕就沒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這樣想著,她便加快了穿衣服的動作。

就在秦月汐躡手躡腳的試圖下床時,身後突然伸出一雙有力的手臂攔腰將她抱住,由於她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大驚失色之際,竟被按倒在床,整個人又滾回了對方的懷裡。

「這麼早,你要去哪裡?」

大概是因為季凌瀟才剛睡醒,嗓音略顯低沉軟綿,還帶著幾分令人迷醉的嘶啞慵懶。

她的臉微微一紅,壓低聲音說:「大人,您昨晚喝多了!」

他輕哼一聲,不滿的在她耳邊道:「我究竟有沒有喝多,相信你比誰都清楚,還是昨天晚上被我壓在身下、發出歡愉叫聲的那個女人,已經把我們之間所發生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了?」

秦月汐被他調侃得渾身上下不自在,她一直覺得他可惡歸可惡,卻少了赫連璟聿的那份邪惡和算計。

但現在看來,他們根本就是一類人。

「大人……」

微微張開的粉唇,被一根指頭輕輕掩住,他的唇邊釋出一股淡淡的笑容,「叫我凌瀟。」

「別鬧了……」

「莫非你真的是吃過之後就不認帳?」

「奴婢只知道大人昨天晚上喝多了。」

「所以發生過的事情,就可以因為我喝多了,而當作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秦月汐被他反問得不知該如何回答。

「就算我之前的確對你有所誤解,你也不能總因為這樣就老是給我臉色看。」

「大人這話說得可真是誅心,我只是季府裡的一個丫頭,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可能給主子臉色看。」

見她還想辯解,季凌瀟再次掩住她的唇,笑道:「你既然真的將我當主子,就別一而再、再而三的和自己的主子過不去。月汐,你的眼睛和身體是騙不了人的,你喜歡我,不是嗎?」

「我……」

他沉沉的笑了一聲,用臉蹭了蹭她的粉頰,「我以為昨晚我們聊得很開心,和你說的那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我從小到大都沒交過真正的朋友,因為不想被人利用,也不想受到傷害。」

「也許你會覺得我這種想法很幼稚,但避免麻煩的唯一途徑,就是遠離麻煩,而這些麻煩,也包括那些想盡一切辦法來接近我的姑娘們。我以為這輩子不會找到真正喜歡的人,可是月汐,和你相處,我感到舒服,也感到愉快……」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表白,秦月汐不知該做何反應。

之所以會出現在三百年後的時空,一方面是為了追捕墨妖妖,另一方面,她也想藉此機會逃避赫連璟聿的追逐。

師父說,只要找到墨妖妖,就可以將其封印,且回到本來屬於她的世界,但轉念一想,她又不想再回去面對那人的折磨和糾纏。

而眼前這個男人,她能從他的眼中看到他對自己的欣賞和喜歡。

師父還說,如果在另一個時空遇到喜歡的人,封印了墨妖妖,就去追求屬於她的幸福……季凌瀟真的能給自己帶來幸福嗎?

「月汐,你到底在忌憚什麼?」

他的聲音將陷入糾結之中的秦月汐拉回現實,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無法否認,當她將自己獻給他的那一刻,心底對他是有著一份欣賞和喜歡的。

他的世界很純粹、他的性格很直爽,這樣的他,無處不透著令人著迷的氣質,讓她無法不心悸、無法不動情。

輕輕的閉上眼,順著他手臂的力道,她將自己埋進了他的懷中,「我只是擔心有朝一日,你終會厭倦了我。」

他一笑,承諾般的在她耳邊說:「不會有那一天,我發誓。」

秦月汐對這段感情的默認,讓季凌瀟的心情愉快了很久。

整個季府上下都看得出來,主子最近春風得意滿面笑容,心情好得不得了,不過……。

「府上新來的秦姑娘,的確是天底下難得一見的美人兒,不僅如此,但凡長眼睛的,都看得出秦姑娘氣質出眾、才華橫溢。可是少爺,您對這位秦姑娘的來歷,真的已經調查清楚了嗎?」

某個午後,當季凌瀟處理完公事回到季府的時候,匯報完公事的周管家,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他正端著茶碗,慢條斯理的喝著清茶,聽聞後,一時之間竟有些摸不到頭緒。

周管家見主子表情微怔,不動聲色道:「不瞞少爺說,幾天前秦姑娘與少爺共寢之後,老奴曾回去洗衣房察看過從少爺房裡換下的床單……雖然有些話以老奴的身份不該多嘴,但少爺房裡的床單上,卻沒看到秦姑娘留下的落紅。」

這不但意味著秦月汐並非完璧之身,她的背景更是耐人尋味。

果不其然,季凌瀟的神情微微一變。

若不是周管家提醒,他還真沒注意到她究竟有沒有落紅。

見主子斂起眉頭,周管家又打鐵趁熱道:「少爺,您的身份不比常人,別說正妻,就是侍妾的身家背景也要調查得清清楚楚,可是那秦月汐……」頓了頓,「老奴覺得,少爺還是調查清楚她的來歷,再做決定為好,如果她真的抱著什麼不良的目的來季府當差,不管是對少爺還是對季家,恐怕都會有一定的影響。」

季凌瀟雖然直覺想要駁斥周管家,可又想到每次當他問及秦月汐來歷的時候,她總是閃閃躲躲,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莫非,這個渾身散發著貴氣的女子,真的如周管家所說,是抱著某種不知名的目的才接近他的?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22-11-19 00:01:5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她在府裡當差已經有些時日,自認對府中上下已經瞭解得八九不離十,可眼前突然跳出來的這隻小黑貓是怎麼回事?

此刻,秦月汐正在季凌瀟的寢房裡整理,可窗台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隻小黑貓,一雙貓眼亮得有些不似世間凡物,最令她納悶的是,黑貓彷彿正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

被那黑貓盯了半晌,就在她猜想著這只黑貓究竟是哪個房裡養著的寵物時,腦海中突然劈下一道響雷。

「墨妖妖……」

當她下意識的喚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就見那只嘴角掛著詭異笑容的黑貓,啪的一聲躍下窗台,以矯健的姿態跳到了她的面前,下一刻,喉間扯出一道邪惡的冷笑聲。

「果然是被柳玄風視為寶貝的入室女弟子,竟然一下子就能看透我墨妖妖的偽裝。」

如果秦月汐不是自幼跟柳玄風身邊長大,又見過太多離奇事件,此刻恐怕早就被這只會說話的貓嚇得魂不附體了。

曾經聽師父說過,自從天帝筆下的那滴墨汁煉化成精之後,妖性強大,可以幻化成任何模樣。

她本來並沒有將其看在眼裡,可此刻親眼看到墨妖妖化身為黑貓的形態同自己講話,頭皮發麻的同時,不禁慢慢認同了師父的擔憂。

難怪師父不只一次說過,一旦解開墨妖妖的封印,這個完全沒有是非觀念的小東西,就會肆無忌憚的破壞大自然的規律。

想到此處,她本能的伸手探向腰間,發現空無一物,這才驚覺她將錦囊忘在自個兒房裡。

她在心底暗罵了自己一聲,都怪最近這陣子太過投入和季凌瀟之間的感情,竟忘了原本的目的。

見她臉色惶然,墨妖妖不禁露出嘲弄的笑容,雖然這個笑容出現在一隻貓的臉上有些怪異,但她是真的從這隻貓的表情,看到了墨妖妖對自己的不屑。

墨妖妖不屑的對她道:「要不是因為本妖的存在,你怎麼可能會夜夜與季凌瀟共赴溫柔鄉?丫頭,如果你不想惹本妖生氣,最好別再抱著想要將本妖重新封印回去的想法,否則,本妖絕對會讓你痛不欲生,後悔活在這個世界上!」

秦月汐被墨妖妖的這番話氣得雙頰漲紅。師父早就說過墨妖妖性格惡劣囂張跋扈,此時一見,這傢伙還真是一個難纏的小怪物。

她氣不打一處來的逼近墨妖妖,厲聲道:「你是個不應該存在於世間的妖物,卻下凡作亂,本就破壞了大自然的規律。我奉師父之命將你封印,只是要把你送回屬於你的地方……」

「我不回去!」

黑貓張牙舞爪,衝著秦月汐發出一聲厲吼。

「人世間多姿多采,可以看盡一切喜怒哀樂悲歡離合,這麼有趣的地方,才是我墨妖妖該存在的地方,你休想把我封印回去,關在那暗不見頭的符咒之中。再說了,我從來都沒想過破壞這世間的自然定律,否則的話,這偌大玉州城,怎麼會有今天這般繁榮昌盛的局面?」

她微微一怔,「玉州能有今天,和你有什麼關係?」

墨妖妖聽了這話,立刻不高興了。

「怎麼沒關係?既然我寄生在季府等著恢復法力,自然不可能白白吸收這世間精華,再者,季凌瀟與我有宿世之緣,所以在我來到這個時代之後,他可以感受得到我的存在,而我也可以透過能力來完成說服他的目的。我幫他的事情越多,我恢復法力的期限便越短……」

「這麼說來,凌瀟口中那個不知是神是魔的朋友,指的就是你這小妖怪?」

「喂,我的名字叫墨妖妖,你不要老是小妖怪、小妖怪的叫。」黑貓齜牙咧嘴的衝著她喵了一嗓子,「我今天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就是想正式警告你,不要試著和我作對。」

「既然你當初無意間將我釋放出來,這就說明我們之間也有著某種扯不斷的緣分。再說,留在季府的這些日子裡,我看得出來你對季凌瀟也產生了一定的感情。丫頭,不如咱們講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井水不犯河水,從今兒個起,咱們誰也別再打擾誰了。」

秦月汐被這番言論氣笑了。「你這個妖怪憑什麼和我講條件?」

墨妖妖哼了聲,隨即獰笑。「你以為就憑你的能力,真的能將我封印回去?」

「咱們倆可以打個賭。」

她說話的同時,眼明手快的隨手抽起一把剪刀,心想就算沒有符咒,若能先傷了他,日後也較好對付。

見狀,墨妖妖弓起貓身,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下一刻,快速跳出窗外,嗖地一下竄出了老遠。

墨妖妖速度奇快,秦月汐片刻不敢耽誤,不過有了上次的教訓,她已經猜得出來他會逃到哪兒去。

他的本身就藏在書房中的某個角落裡,就算此刻幻化成黑貓的樣子,但因為法力並未恢復完全,這副形體想必也維持不了多久。

經過這些日子的觀察和猜測,以及季凌瀟提供給她的一些線索,她斷定,墨妖妖的真身肯定在書房裡眾多書本中的其中一本內。

最重要的是,季凌瀟說過,他曾經在無意之中得到了一件世間之寶,如果這個寶貝指的就是墨妖妖的話,那麼墨妖妖肯定會被放在一個非常隱密的地方,仔細珍藏。

這樣想著,秦月汐更加快了步伐,直奔書房,只是當她破門而入、並準備四處尋找墨妖妖下落的時候,季凌瀟回來了。

看著她滿臉潮紅、額冒薄汗的樣子,他的臉上露出些許不解。

「月汐,你這是怎麼了?」

追墨妖妖追了一路的秦月汐,口中還喘著不均勻的粗氣。

她雙眼環顧了書房一圈,斂著氣道:「剛剛不經意看到一隻灰老鼠跑進來,找了半晌卻找不著,看來是被那老鼠給溜了。」

季凌瀟忍不住瞇起雙眼,細細打量著就在自己眼前的女人。

老鼠?

書房對他來說,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地方,為了避免老鼠和蟲蟻破壞他珍藏的書籍,早在好久以前,他就吩咐下人,在書房附近撒了一種奇藥。

這味藥材十分有用,不但他的書房附近沒有老鼠及蟲子出現,就是整個季府,也鮮少看見。

既然這樣,很明顯的,月汐她根本就是在說謊。

上次周管家有意無意的提醒,此時又轉進了他的腦海中。

他原本並不在乎她是否為完璧之身,可是,不在乎並不代表他能夠容忍她的過去。

如果她真的有苦衷,他會體諒,可現在很明顯她有很多事情瞞著他。

想到此處,季凌瀟的臉色微微沉下了幾分。

「月汐,你我相處多日,有個問題我一直都很想問問你,在你來玉州之前,是不是曾發生過什麼讓你不愉快的事情?」

秦月汐被他問得臉色一白,本能的搖頭,「沒有!」

「那麼,你總該有家人或是親戚朋友……」

「我說過,我的家人如今都已經去世了,至於親戚,也在我父母亡故之後,徹底斷了往來。」

這樣的說詞,季凌瀟當然不可能相信。

他真的不介意她曾經有過怎樣的經歷,但他介意她一次又一次的說謊騙他。

在他看來,他們既然相愛,應該也對彼此坦誠交心。

周管家說,日後他的正妻必須出身高貴,並且擁有一定的家世背景,但他卻認為,只要兩個人真心相愛、惺惺相惜,對方是什麼身份並不重要。

所以每次看到月汐,他都希望她能把自己真正的身世,甚至包括曾經遭遇過什麼事,都源源本本的告訴他。

但是她沒有。

她總是選擇用逃避的方式來回答他的期盼。

看著季凌瀟慢慢垂下眼瞼、露出受傷模樣,秦月汐心底也是百感交集、不是滋味。這要她怎麼回答他的問題?

難道要告訴他,她是從三百年前穿越而來的古人?

別說他不信,任何人恐怕都不會相信這樣的奇事。

而且,她一旦拆穿了墨妖妖的身份,難保那小妖怪不會在盛怒之下,破壞世間規律。

所以在成功封印墨妖妖之前,她必須保持冷靜,免得因為自己的一時口誤,導致天下大亂。

「凌瀟,不管你相不相信,在這個世上,我真的連一個親人都沒有。」

他看著她那雙佈滿誠懇的目光,唇瓣微微嚅了嚅,點點頭,沒再繼續逼問。

秦月汐覺得季凌瀟對於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隱瞞產生了諸多不滿。

對於這樣的情況,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其實她可以編造一些更合理的借口來搪塞他,可是對他來說,不管借口有多完美,都是一種惡意的欺騙。

帶著愧疚和自責,兩人之間的關係,也漸漸變得微妙。

這天午後,季府突然發生了一件大事。

宮裡派來一名太監,口宣聖旨,說不久之後,和碩公主將會蒞臨玉州城,落腳季府,希望季凌瀟能夠善盡地主之誼,切莫怠慢了。

據說,和碩公主是皇上已故兄長的女兒,生得貌似天仙、聰明伶俐。

由於她的父親在十幾年前替皇上擋下刺客的一箭,不幸亡故,皇上便領養了兄長的閨女,視如己出。

如今和碩公主正好年滿十八,也到了該嫁人生子的時候了。

為了替她尋覓一個好的夫家,皇上暗中可是下了不少工夫。

此番突然傳來和碩公主要來季府落腳的消息,但凡長腦子的人都猜得出來,皇上打算讓季凌瀟成為準駙馬。

接到聖旨之後,他很客氣的安頓好前來宣旨的太監,待吩咐完周管家接下來將要做的大小事項之後,偽裝在臉上的笑容,才慢慢被他斂了下去。

和碩公主即將大駕光臨的事情,很快就已經在整個季府傳得沸沸揚揚,他也知道有不少奴僕在私底下議論,也許再過不久,季府的主子就要張燈結綵辦喜事了。

畢竟以他的身份地位和才氣,與和碩公主還真可堪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雖然在此之前,很多人都知道秦月汐深受主子喜愛,但一個無家無業無背景的女子,就算再怎麼優秀,又怎麼敵得過被皇上寵愛的公主高貴。

所以很多人都在猜,一旦那位和碩公主大駕光臨,主子會不會為了討公主的歡心,將秦月汐逐出府外?

不過不管府裡上下怎樣猜測,季凌瀟很清楚,該面對的事情,還是得面對。

用過晚膳之後,最近一直找借口忙於公事而故意疏遠秦月汐的季凌瀟,竟主動來到她的房裡,問她對和碩公主突然來府上拜訪一事有何看法。

「既然是皇上的美意,大人身為人臣,就該謹遵聖命,好好招待和碩公主。」

聽到這樣的回答,他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難看。

他冷冷地看著秦月汐,「那麼聰明如你,應該也猜得出來,皇上之所以會把和碩公主送到這裡,用意究竟是什麼吧。」

她當然清楚,而且也十分明白,因為相同的情況她早在三百年前就經歷過了。

也許,心痛得過了頭,就會變得麻木不堪了吧。

憶及此,秦月汐淡然一笑,說:「和碩公主和你身份相配,皇上想把公主嫁你為妻,這也是人之常情。」

季凌瀟不怒反笑,「是啊,我爹貴為宰相、我姊貴為皇后,就算有朝一日我真的成親,有資格當正妻的女子,也必須是身家清白、地位顯赫之輩,至於那些來歷不明且身份低下的女子,是難登大雅之堂的。」

他本無意將話說得這麼難聽,可是只要一想到她之久又一次的隱瞞和逃避,讓他無法不心生怒意。

果不其然,秦月汐絕美的臉上,瞬間閃過一抹陰鬱的色彩。

季凌瀟又心痛又憤恨,可是他拉不下臉向她道歉,只能暗暗告訴自己,他會這麼做,都是被她硬生生給逼迫出來的。

如果她一開始就可以對他敞開心扉、坦白一切,兩人不必走到今天這種地步。

「我再問你一次,你究竟有沒有什麼話想要跟我說的?」

秦月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表情堅定地回道:「沒有!」

他緊緊捏著袍袖下的雙手,惡狠狠的瞪她一眼,轉身,頭也不回的甩門離去。

見狀,她並沒有喊出聲,更沒有追上前,只是默默閉了閉眼,逼自己眨回即溢出的淚水。

季凌瀟,你我之間本來就不該有交集,如果不是墨妖妖攪亂了世間的秩序,你和我的人生,是不可能有任何重迭的。

既然所有的一切都不該發生,我又何必去勉強一段根本不該存在的感情?

想到這裡,她用手背抹去滲出眼角的淚珠,快步離開房間,直奔書房。

兩天前,她無意中偷看到季凌瀟從暗格裡拿出一本名叫《桃花歷》的書藉,她猜,那本《桃花歷》,很有可能就是她要找的墨妖妖。

偷偷潛入書房、關好門窗之後,她小心翼翼的來到暗格前,模仿著季凌瀟的動作,慢慢轉動書架上的一處機關。

沒多久,就聽吱嘎一聲,一個暗格顯露了出來。

果不其然,暗格裡放著一本藍皮書,書封上寫著三個大字:桃花歷。

秦月汐將書拿了出來,瞇著眼,仔細打量著這本書的秘密,來回翻了幾頁,她赫然發現書頁居然全都是一片空白。

這時,她突然感到手中的書本似乎散發出一股奇異的熱量。

她眉頭一皺,心下大驚。看來這就是墨妖妖的藏身之處。

本能的將手摸向腰間,就在她想掏出師父給她的那張封印符咒,準備把墨妖妖封印住的時候,書房門頓時被人用力推開,走進來的正是季凌瀟。

兩人四目相對,一個錯愕驚惶、一個憤怒至極。

季凌瀟就站在門口,臉色難看的瞪著她手中的《桃花歷》,驀地,他突然扯出一個陰鬱到極點的笑容。

「我千算萬算,怎麼也沒算到,原來你想盡一切辦法混進季府的目的,竟然是為了得到我手中的寶貝。」

秦月汐本能的搖頭,可手上捧著的這本《桃花歷》,卻出賣了她的一切偽裝。

他彷彿真的被她的行為給氣到了,他步步逼近到她面前,原本英俊的臉上道發出一層令人恐懼的怒意。

「我可以容忍你隱瞞自己的身世背景、容忍你在跟我之前有過別的男人、容忍你一次又一次的將我的真情視為糞土,可是秦月汐,我無法忍受你的欺騙!」突地他噪音拉高,變得嚴厲,「你處心積慮這麼久,難道就是為了這本《桃花歷》嗎?由始至終,我到底算什麼?一個被你利用的物件?一個可以讓你扯出可笑謊言來欺騙的傻子?」

「不是……」

不待她解釋,他怒氣攻心地又道:「早在很久以前,我就曾派人去奉陽縣調查你的身世,事實證明,奉陽縣上下,根本就沒有一個叫秦月汐的女人。」

他的指責一聲重於一聲,句句捶向她的心。

秦月汐被他連連逼退,直到無路可退時,才背抵著牆壁,試圖找盡一切語言,去安慰這個明顯被她傷害到的男人。

可是她發現,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對季凌瀟都是一種莫大的侮辱。

他罵得沒錯,她處心積慮來季府,不就是為了尋找墨妖妖嗎?

雙肩突然被一股奇大無比的力道緊緊捏住,季凌瀟惡狠狠的瞪著她,「從頭到尾,我根本就不想理會那個見鬼的和碩公主,我一直告訴自己,只要你肯對我坦白一切,不管你有什麼苦衷,我都會尊重你的決定,哪怕你曾經和別的男人有過夫妻之實,我也絕對不會嫌棄你半分……可是你為什麼要騙我?難道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包括你對我所付出的感情,都是假的嗎?」

「凌瀟……」

「說!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來我府上偷這本《桃花歷》?到底是誰派你來的?究竟有什麼目的?」

面對他一聲聲的嘶喊質問,她終於仰著蓄滿淚光的大眼道:「我從來都沒想過要騙你,之所以不肯向你坦白我的身世,是因為就算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我根本就不屬於這個時代,至於這本被你當成寶貝的《桃花歷》,也並非你想像中的那麼神奇。」

「這本書裡寄存著一個妖怪,他叫墨妖妖,是天帝筆下的一滴墨水修煉成精幻化而來的。他法力強大,有穿越時空的能力,在被封印之前,經常流竄於各個朝代擾亂世間的秩序。」

「三百年前,我無意中解除了封印,為了彌補我的過失,我師父柳玄風想盡一切辦法將我送到了這個時代,目的就是要把墨妖妖重新封印起來。」

面對季凌瀟越來越緊斂的眉頭,秦月汐知道自己所說的這番話,在他聽來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她苦笑一聲,「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的確是從三百年前穿越時空才來到這個時代的,至於我之所以並非處子之身,那是因為在三百年前的金晟王朝,我已嫁人為妻,我的夫君是金晟王朝的帝王,而我則是皇后。」

聽聞她說出「皇后」兩個字時,季凌瀟的臉色明顯怔了一下。

「最不可思議的是,你的長相與我夫君赫連璟聿一模一樣,我不知道為什麼世間會有這樣的巧合?所以當你一次又一次接近我的時候,我才情不自禁,沉淪在你的感情之中。」

室內突然劃過一抹詭異的寧靜,也不知過了多久,季凌瀟才發出一聲嗤笑。

他一把勾起她的下巴,用無限悲傷的語氣道:「月汐,已經到了這個時候,難道你還想繼續編造這些不切實際的理由,來蒙蔽我的判斷嗎?」

「我沒有騙你,我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

「事實?」季凌瀟冷笑一聲,「如果今天是我對你說出這些毫無根據的理由,你會相信這都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嗎?還有這本《桃花歷》……你竟然說它是妖怪的化身?秦月汐,如果它真的是妖怪的話,恐怕我早就被害死了……」

「也就是說,你根本不相信我的解釋?」

「我沒辦法相信這麼詭異的事情會是現實!」

秦月汐被他的態度氣得有此語無倫次,她突然將手中的《桃花歷》撕成兩半,怒道:「不管你相不相信,這本書裡的確藏著一個名為墨妖妖的妖怪……」

當書皮被撕裂的同時,房中金光一閃,季凌瀟不敢相信的目光,看到了秦月汐身後驟然出現發光的巨大漩渦,他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臉色慘白。

只見漩渦越擴越大,彷彿有無數只利爪,在秦月汐尚未反應過來之際,從她的背後將她撕扯進去。

季凌瀟眼睜睜的看著她被巨大的漩渦吸了進去,本能的抬起手想要扯住她的手臂,可還沒碰到她的手指,就見那漩渦越縮越小。

他不敢相信的大叫,「月汐--」

被吸入的秦月汐彷彿也被嚇傻了,只能瞪大眼、張大嘴,卻發不出任何求救叫喊。那股力道大得驚人,她彷彿在轉瞬之間便被拖入萬丈深淵之中,唯一存留在腦海中的印象,就是季凌瀟那張佈滿驚恐和懊悔的面孔。

他聲嘶力竭的叫著自己的名字,然而身後那股巨大的吸力,卻根本不給她任何回應的機會。

直到意識徹底消失,她才陷入無止境的黑暗之中。

再次醒來,秦月汐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十分陌生的地方。

腦袋昏昏沉沉的,耳邊適時傳來一陣男人的哄笑聲。

她緩緩睜開眼,就見一群水兵打扮的男子,正露出滿臉淫穢的笑容,不正經的看著她。

她覺得自己很疲憊,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再加上她渾身濕漉漉的,這種粘膩的感覺著實令她難受到了極點。

這是哪裡?還有,為什麼她躺著的地方晃晃悠悠的?

「大人,那漂亮姑娘已經醒過來了。」

沒多久,就有人踩著沉重的步子從不遠處走了過來,一邊走還一邊說道:「讓開讓開,讓本官看看這妞究竟是個什麼貨色。」

這時,有人將渾身無力的秦月汐給拎站了起來,由於那人的力道極大,她的腳步一個踉蹌,差點再次摔回了原地。

這才發現,原來她正身處一艘看似很奢華的官船上,那些水兵頓時分開兩路。

就見一名身材肥碩的中年男子,挺著肥大的肚子,掛著滿臉淫蕩的笑意,不客氣的推開眾人,色迷迷的盯著她。

秦月汐被這人盯得渾身不自在。

胖子抬起肥油油的大手,調戲般地勾起她的下巴笑道:「喲,沒想到這水裡還真能撈出個小美人來,瞧這臉蛋長得可真嬌嫩、瞧這眼睛長得可真水靈、瞧這嘴唇長得可真誘人……」說著,油乎乎的大嘴就湊上前來,打算一親芳澤。

她豈能讓他得逞!秦月汐集中意志力,濃縮幾乎沒有剩餘的力氣,舉起手,在胖子湊過來的時候,狠狠抽了他一記耳光。

啪的一聲清脆響亮,現場的氣氛頓時凝結了。

胖子捂著被抽紅的大臉,怒道:「你這該死的小娼婦,居然敢動手打本官?」

他用力捏住她的下巴,「你可知道本官是什麼人?你知不知道,本官要殺了你這個小娼婦,就像捏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

秦月汐被迫抬起頭,可眼神中的冷意和尊貴卻是與生俱來的。

「把你的髒手拿開,別碰我!」

「喲呵,沒想到這小娼婦不但生得漂亮,連脾氣也是這麼火辣,好、好!本官就喜歡這樣的貨色。柳青!」

他突然向身後喚了一聲,很快,就有一名青年走了過來,叫了一聲大人。

肥頭大耳的胖官色迷迷地說:「待會兒本官還要與陳大人和李大人吃酒,你先派人把這小妞給本官關起來,待本官招待完幾個大人,再好好調教這只不聽話的小潑貓。」

名叫柳青的男人立刻點頭笑道:「大人儘管放心吃酒,等天一黑,這丫頭定會將自己脫光洗淨,等著送到大人房裡供您使用。」

這番話說得肥頭大耳的胖官十分開懷,臨走前還惡狠狠的捏了秦月汐的俏臉一把,聽到她發出一聲痛呼,這才心滿意足的帶著屬下走了。

而秦月汐則被那個叫柳青的扯著衣領拾了起來,她不曉得自己會被帶到哪去,只是不斷在心裡告訴自己要冷靜,同時一面觀察著週遭的情勢,這才發現這艘船似乎正航行到某處海域的中間,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放眼望去就是不著邊際的汪洋大海,接著她就被帶到某間房門前,接著被一把推進窄小的房間裡,然後就聽見落鎖的金屬響聲。

船艙很小,只有一張桌子和一張床,只有一面牆上有一扇小小的窗,透著一束淡淡的光線。

由於那扇窗實在小得可憐,她根本不可能爬窗脫逃。

她懊惱的大罵一聲,揉著隱隱發痛的額角,仔細回想事情的經過。

記得在她昏迷之前,似乎和季凌瀟發生了一場激烈的爭吵。

在她撕裂那本《桃花歷》時,突然感覺到身後傳來一股奇大無比的力量,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際,將她吸入了一個黑色的漩渦之中。

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躺在這艘官船上,可是,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為什麼她會莫名其妙出現在這兒呢?

就在秦月汐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她所站位置的對角,竟然出現一個渾身散發著虛弱光芒的小男孩。

她忍不信瞠目結舌,沒等她回過神,就見男孩穿著小仙童一樣的衣裳,頭上頂著一支沖天小辮,滿臉憤怒的走向她。

「丫頭,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不小心誤觸機關,我也不會在法力剛剛恢復的時候,就帶著你穿越到這個地方。」

「墨妖妖?」她忍不住大叫。

她對於墨妖妖的印象,一直都停留在黑貓的形象,可眼下這個如小仙童一般的男孩,居然就是墨妖妖?

他狠狠瞪了她一眼,傲嬌道:「正是小爺我!」

「你剛剛說什麼?穿越?這是什麼朝代?」

墨妖妖哼了她一聲,「這是興啟王朝一百五十年後的東月國。」說著,他指了指她的衣袖,「我的真身,就附在那裡……」

秦月汐低頭在衣袖裡翻找了一下,這才發現,被她扯裂的那本神秘《桃花歷》的書頁一角,竟然夾在她的衣袖裡層,而這一角上寫的正是一個「桃」字。

莫非這個字上面的的墨跡,就是墨妖妖的其身?

「你這個丫頭實在是太可恨了,我好不容易在興啟王朝的季府恢復了全部的法力,沒想到卻被你碰到了穿越時空的機關,害得我再次來到一個陌生的時代,耗費了我整整三十的法力……你知不知道,恢復一次法力至少要半年到一年,這也就意味著,我想出去花天酒地,還要再等很長一段時間。」

她險些沒被他這番言論活活氣死。

「我都還沒罵你呢,你倒是惡人先告狀。我怎麼知道你將穿越時空的機關設得那麼明顯,還有,你莫名其妙把我帶到這個時代,教我以後怎麼回去?」

墨妖妖哼笑一聲,「這樣的後果都是你這笨丫頭咎由自取……」

「喂,不要頂著一張小孩子的臉叫我笨丫頭!」

「你本來就是笨丫頭,而且若按年紀算,小爺我今年已經三千多歲了,所以在小爺面前,你才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屁孩。」

被一個四、五歲大的娃娃指著鼻子罵的秦月汐,簡直要崩潰了。

為了這該死的墨妖妖,她已經從金晟王朝穿越到興啟王朝,沒想到一轉眼的工夫,又來到了這個什麼莫名其妙的東月國。

更淒慘的是,她還很倒楣的被一個大色鬼抓到了這個暗不見天日的船艙裡。

想到自己至今所遭遇到的悲劇統統和墨妖妖有關,她的氣便不打一處來,很想直接把那小傢伙揪到面前痛打一頓。

似乎看出她眼中的層層憤怒,墨妖妖道:「我告訴你哦,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你最好不要再妄想把我封印到那見鬼的符咒裡,如果你想回到過去,不管是金晟王朝還是興啟王朝,必須依賴我的法力才有可能,否則你就只能留在這個時代,永遠和那個季凌瀟分開了。」

「你這是在威脅我?」

他哼哼一笑,「沒錯,我就是在威脅你,你能把我怎麼樣?」

秦月汐怒極了的罵道:「我寧可永遠留在這見鬼的地方,也一定要把你這該死的小怪物封印起來。」

見她不像是在開玩笑,墨妖妖嗖地一下跑到窗前,「想封印小爺,等下半輩子吧!」說完,隨即平空消失、不見蹤影。

她恨恨的咬咬牙,雖然她嘴上叫得歡,可眼下的情況卻根本不容她多作選擇。

現在她自身難保,若真封印了墨妖妖,而墨妖妖再被狼子野心之人奪去,下場可就更加不可估量了。

看了看那片被撕下來的書頁,想了半晌,她將墨妖妖的真身放到了腰間的錦囊裡。

就算真想對付那可恨的小東西,也要等她離開這見鬼的地方再說。

冷靜下來的秦月汐不自覺看向窗外,此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

折騰了好一陣子,她又餓又乏,渾身濕粘得令她噁心,再加上艙內實在小得可憐,讓她的心底沒來由的升起一股恐懼和煩躁。

她不知道即將等待著自己的命運是什麼。

原本還想,自己的後半生可以托付給季凌瀟,和他平平淡淡的過完一輩子。

沒想到太多的猜忌和對彼此的傷害,最終卻讓她落到如今這般下場。

她永遠也忘不了,當時季凌瀟嘶聲力竭的叫喊中,充滿了無盡的悲涼和不甘。

她知道他是愛著她的。

正因為他愛她,所以才容忍不了她的欺瞞和逃避。

想到此處,心情越發瘋到抑鬱。

追根究低,造成這一連串不幸的罪魁禍首,都是赫連璟聿。

如果不是那個男人心狠手辣的殺死她腹中的孩兒,她也不會在糾結之下解開墨妖妖的封印。

如果沒有解開墨妖妖的封印,也不會發生這麼多令她頭痛的詭異事件。

就在秦月汐陷入各種情緒翻騰之時,船艙外隱約傳來一陣刺耳的打鬥聲。

由於她自幼習武,聽力十分靈敏,起初聲響並不明顯,可隨著打鬥聲越來越激烈,她可以清楚的判斷,外面果然發生了一些令她意想不到的情況。

這時就聽一抹年經的聲音喊道:「把這幾個貪贓枉法、魚肉百姓的狗官全都給我綁起來,直接押送朝廷等候處置!」

緊接著,門外傳來幾名中年男子的呼喝聲,就聽其中一人道:「姓白的,你可不要隨便冤枉好人,我堂堂戶部侍郎,從做官的那天開始,我從來沒做過對不起老百姓的壞事,不要以為你頂著御史的身份就可以在朝廷之中為所欲為,我東月國可是講王法的!抓我,行啊,證據呢,把證據拿出來再同本官說話!」

一陣冷笑聲過後,就聽年輕男子道:「想要證據,好啊,那咱們就來數數你黃世榮為官期間所犯下的種種罪狀!四年前,玉州發生水災,皇上撥了七十萬兩白銀派你前去賑災,結果你中飽私囊,獨吞白銀五十萬兩,害得數千百姓餓死街頭。」

「兩年前,你仗著自己是戶部侍郎,暗地裡收受賄賂、買賣官職,害得我國不少有本事的年輕人失去入朝為官的機會,更有被冒名頂替的國之棟樑因不堪忍受朝廷黑暗,紛紛負氣遠走、投奔他國,為我朝帶來非常嚴重的影響。」

「咱們再說說近的,前不久戶部尚書因病抱恙在家休養,你為了自己的荷包,居然暗地裡大增民間稅收,搞得老百姓怨聲載道,對朝廷產生了極大的不滿……。這些都還只是其中的幾項呢!黃世榮,諸多罪狀加在一起,足夠你這顆腦袋被砍個十次八次了。」

「你……你含血噴人,胡說八道!」

「哼!我是否含血噴人胡說八道,等你被押到皇上面前的時候,自然會給你一個公正的裁斷!」

說罷,便吩咐手下將人押了下去。

黃世榮明顯不服氣,扯著嗓子大喊冤枉,外面也因為這場騷動亂成了一團。

聽到這裡的秦月汐,隱約明白事情的始末。

雖然莫名穿越到這個朝代令她倍感焦慮,但眼下的情況卻不容許她考慮太多。

她忙不迭起身,跑到門前,用力拍打著門板。

也不知道是不是此舉驚動了外面的人,就在她提起腳,準備使出吃奶的力氣一腳踹向門板時,門突然被人拉開來,害得她一時來不及收力,頓時重心不穩,整個人直接向前撲去。

她以為這下肯定要跌個五體投地,怎知一雙有力的手臂,竟牢牢將她抱了個滿懷。

闖進鼻間的,是一股清新且好聞的味道。

那雙將她牢牢抱住的大手,修長而有力,對方就這麼堅定的抱著自己,莫名其妙的,秦月汐竟產生了一股沒來由的安全感。

「呵,沒想到黃世榮這狗官的船上,居然還藏著一個如此熱情的姑娘。」

一道略帶調侃的聲音自耳畔響起,站穩之後的秦月汐緩緩抬頭,當她看清對方的長相之後,頭皮再次炸了一下。

這人身穿一襲青色官袍,身上披著一件黑色披風,身材高大頎長,五官生得俊美囂張,渾身都道發著跋扈的氣勢。

然而真正讓她驚訝的是,這人的長相與赫連璟聿和季凌瀟竟有七分相似。

之所以會說是七分,是因為赫連璟聿與季凌瀟都是內斂深沉型的,可眼下這個男人,卻透著一股不正經的痞氣。

他唇邊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容,週身都散發出邪與惡的氣息。

就算她閱人無數,也從來沒與這樣的人物有過過多接觸。

他真的是一個御史?

自古以來,御史不都是斯文儒雅型的嗎?可他卻給人一種囂張狂肆、我行我素的霸道之感。

就在秦月汐百感交集的時候,她下巴突然被人惡劣的抬起,就見那人邪惡的笑道:「黃世榮這狗官人品不怎麼樣,看上的姑娘倒頗有幾分姿色。」

她一把拍掉他的手,反唇相稽道:「我和你口中所說的那個狗官,根本就不認識。」

「哼!不認識?姑娘,你這話說得可真是有些趣味了,如果不認識,你怎麼會出現在黃世榮的船上?你該不會想告訴我,閒極無事,你散步於此,不小心誤闖了茫茫大海中的這艘官船吧?」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出現在這艘船上了!」

「噢?你不要告訴我,你是被他們給擄來的。」

「他們是從海裡把我打撈上來的!」

這個答案顯然令白孤辰有此話異。

仔細一瞧,眼前這女人的衣裳還沒乾透呢,而且從她的衣著打扮來看,的確和以往所看到的那些不正經的姑娘有所不同。

且她此時的樣子雖然狼狽,卻掩不住與生俱來的高貴和傲氣。

他挑了挑眉,斂了幾分輕看的心思,認真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秦月汐!」

「家住哪裡?」

「不記得了!」

這次她學乖了,與其想一堆理由,不如什麼都說不知道。

見他露出疑惑的神色,她急忙又道:「我想,我可能是在落海的時候不小心傷到了頭,有很多事情一時之間都想不起來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還撩起瀏海,讓對方可以看清楚她紅腫的額頭。

打從她醒來後,就一直隱約感覺到額頭腫腫脹脹的,她想,有可能是自己在被人拖上船的時候,不小心撞到的。

白孤辰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彷彿在分析著她話中的真實性究竟有幾分。

秦月汐自然不怕謊言被揭穿。

她本來就不認識那個大貪官,不但不認識,反而還對那個腦滿腸肥的傢伙深惡痛絕。

事實上,她還很感激這個御史官突然出現,否則茫茫大海上,她一個姑娘家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最終怕也難逃那些惡棍之手。

雖然到現在她還搞不清究竟是怎麼回事,但心底卻因為這張熟悉的面孔,而對他產生了信任感。

秦月汐眸中的真摯和坦誠,一時之間令白孤辰有些無言以對。

站在他面前的姑娘,擁有一張被老天爺眷顧的絕色面孔,即使衣衫凌亂、模樣狼狽,仍舊風姿卓越,令人不敢小覷她的身世來頭。

最讓他不解的是,當對方那毫無雜質的目光與自己相對時,他竟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被隱藏得極深、濃濃的情意。

這樣的發現,令白孤辰既感到心悸,又感到迷惑。

活了二十幾年,這樣的感覺對他來說是陌生又值得探討的,可眼前的情況並不容許他在此地久留。

他順手將身上的披風解了下來,遞到她面前,沉聲道:「海上風涼,把這個披上離開這裡,有什麼事情以後再說。」

茫然的看著他遞過來的披風,有那麼一瞬間,她彷彿覺得自己看到了過去的赫連璟聿。

剎那間的心跳和迷亂,讓她險些陷入自己勾織出來的幻想之中。

秦月汐匆忙回過神,有些慌亂的從他手中接過那件厚厚的披風,囁嚅道:「謝謝!」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22-11-19 00:02:0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事後,秦月汐才從旁人口中得知,那個突然上船來抓人的御史官叫白孤辰。

他不但將那個狗官五花大綁抓捕歸案,還在她被帶到另一艘船上的時候,著人給她安排了一間乾淨整潔的地方洗澡休息。

最讓她感動的是,白孤辰還在她洗過澡後,專程派人送了止血化淤膏給她塗抹額頭的腫傷處。

起初她還覺得自己莫名其妙來到東月國,又遭惡官囚禁戲弄,是倒了八輩子的楣才會遭此噩運。

沒想到他的出現,竟在無形之中扭轉了她的命運。

太多的事情和壓力讓她無心多想,好不容易鬆懈的緊張神經,讓她一沾床就睡著了。

這一覺她睡了很久。

再睜眼,只覺得渾身的疲憊已經消除了泰半。

只是當眼前的景物逐漸清晰之後,秦月汐嚇了好大一跳。

因為她看到頂著小娃娃面孔的墨妖妖,正蹺著肥嫩的兩條小胖腿,在床邊吃東西呢。

看到她醒來,墨妖妖將最後一口點心塞進嘴裡,隨意咀嚼一番後,沒形象的打了個飽嗝,衝著她笑,「丫頭,你醒了?」

「墨妖妖……」她瞬間完全清醒,咬牙切齒地喊道。

「哎哎,別那麼衝動嘛,你已經睡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醒過來,情緒要是過於激動,小心再次昏死過去。還有,我覺得我們之間應該好好談談,你不要每一次看到我就像看到殺父仇人嘛……」

「你這小妖怪比我殺父仇人還可惡!」

聽了,他立刻吊起眼角瞪了她一眼,「丫頭,做人不可以這麼沒原則,從咱倆相識到現在,我可是從來沒傷害過你一分一毫欸,你這麼沒道理的將我視為假想敵,我覺得很沒禮貌!另外,你總說我的存在會影響世間平衡,那麼我來問問你,我影響什麼了?你倒是給我說說看。」

秦月汐瞪他一眼,「你帶著我從興啟王朝穿越到這個鬼地方,就已經是天理不容了。」

「不是我帶著你穿越,是你不小心碰到了機關,帶著我穿越。所以如果一定要揪出一個罪魁禍首,那個人也是你,而不是我。」

「你這小妖怪居然還講歪理……」

「好,我不和你講歪理,我就和你擺道理。咱們先不說別的,就說你自己,莫名其妙從金晟王朝追我追到興啟王朝,又從興啟王朝折騰到這個東月國,就算你真的把我封印回去,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這個問題把秦月汐問得一楞。

是啊,就算真把墨妖妖封印即回去,對她又有什麼好處?

可是不對,如果不把墨妖妖封印回去,這小混蛋就會四處破壞世間平衡,萬一真的引起什麼騷亂,那就等於她一手促成的悲劇。

似乎看出她眼底的想法,墨妖妖道:「我不否認我的確曾經做了不少令人頭痛的事情,不過現在我的壞脾氣已經收斂很多了,至少我不會再趁人不備給人換魂,也不會瞧哪個混蛋不順眼,就把他的頭髮剔禿,順便再讓他斷子絕孫,更不會因為某個皇帝暴政就滅了他的王朝……」

他每舉一例,她的臉色便難看一分。

墨妖妖看得出來這個丫頭非常不滿,於是話鋒快速一轉,連忙解釋,「我現在已經可以好好控制自己的所作所為了,否則當初在季凌瀟家,又怎麼會避不露面,只透過一本舊黃歷來與他交流呢?」

「你這些已經違反世間的基本原則了。」

墨妖妖聽得有些不耐煩,「別總用這些世俗道理來約束我,秦月汐,不如我們來打個賭,如果你真的想封印我,就找出一個可以將我徹底說服的理由,假如你找不到,待我法力完全恢復之後,咱們就橋歸橋、路歸路,從今以後誰也別理誰。」

「我為什麼要和一個妖怪打賭?」

「你不敢賭?還是說,就連你自己也不知為什麼一定要將我封印在符咒裡?」

秦月汐被他反擊得無言以對。

其實人世之間,有很多東西都不能用原則來解釋的。

就像她與赫連璟聿的感情,曾經她真的以為自己可以與他一生一世。

沒想到當仇恨的種子深埋在他的心底之後,這個人已經失去最初的那份善良。

她清楚的記得當年認識他的時候,因為他的母妃和兄長被太子派人暗中謀殺,這份仇恨始終被他謹記在心底。

那些年,他為了上位、為了對付太子、為了鞏固自己的江山,曾經做過很多傷天害理的壞事。

可是她愛他。

為了她深深愛著的這個男人,她嚥下了所有的不甘和心痛,甚至在赫連璟聿將其他女子納為妃子的時候,她也從來沒說過半個不字。

她知道在他的心底,自己才是最被珍視和不捨的那一個。

記得很久以前,一個想要與她爭寵的妃子,私底下試圖要毒害她,結果沒過久,那個妃子就慘死於自己的寢宮之內。

她知道這是赫連璟聿對她的守護和承諾,她也知道,即便那個男人將一個又一個的女人納進皇宮,也絕對不會讓她受到丁點危險。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口口聲聲說為了她可以傾盡天下的男人,卻在她懷了他的孩子後,親手用一碗打胎藥,斬斷了兩人孩兒的生路,只因一個江湖術士的胡言亂語,就讓他認定,有朝一日這個孩兒勢必會成為他活下去的最大阻礙。

赫連璟聿重權勢,過多的仇恨已經染紅了他的雙眼。

這樣的一個人,為了掌握天下大權,甚至連親生骨肉都容不下。

當孩子被他打落的時候,她知道他比她還傷心。

可是不管他為了他們的孩子掉了多少眼淚,也彌補不了他所犯下的滔天大錯。

所以她在傷心之餘逃出了他的世界,就算他極盡所能的找她,她也不可能再原諒那個狠心到了極點的男人。

不知不覺中,秦月汐竟斷斷續續道出這些曾發生在她身上的種種往事。

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她的傾訴對象,居然是被她視為頭號敵人的墨妖妖,臉色倏地一紅,懊惱道:「我怎麼會和你一個小怪物說這些事情?」

聽得正入迷的墨妖妖哼了一聲,「你怎麼就不能和我這小怪物說這些事情了?不對,我不是小怪物,我是墨妖妖!」

難得的,心情陰鬱多時的秦月汐,竟被他耍寶的樣子給逗笑了。

她這麼一笑,墨妖妖的心情似乎也好轉了不少。

「我說丫頭,聽你剛剛囉唆了半天,我感覺得出來,雖然你恨著那個壞皇帝,可心底到底還是對他念念不忘。」

被說中心事的秦月汐瞪了他一眼,「你一個妖怪,怎麼可能會懂得我們人類的感情?」

「喂,你怎麼知道我不懂?告訴你,別看我是一隻妖怪,可在眾多妖怪中,我可是最最聰明的那一個。」

她再次被他給逗笑了。說句心裡話,在這個異度空間裡,如果不是有這個小妖怪陪著自己,一時之間她還真是適應不了。

就在一人一妖相談甚歡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秦月汐與墨妖妖四目相對,下一刻,就見墨妖妖化為一縷光芒,消失在她的袖口之中。

消失前,他還不忘道:「記住咱們的賭約,誰先悔約,誰就是小狗兼烏龜!」

「你剛剛在同誰講話?」

白孤辰自幼習武,方才經過門前時,便聽到裡頭傳來細微的說話聲,於是他輕敲門板一下後,便快速地打開房門,接著警戒地環視房內一圈,卻詫異的發現只有秦月汐一人,防備和不解的視線立刻落在她身上。

他對自己的聽力一向很有自信,而且船艙外就是汪洋大海,他不認為如果有人想要避過他的視線,會蠢得從窗戶逃走。

秦月汐被這男人的精明嚇了一跳,不著痕跡的避過他灼熱的視線,心中暗自慶幸墨妖妖躲得夠快,同時搖了搖頭,「這房內只有我一人,你是不是聽錯了?」

白孤辰倨傲的站在門邊,認真打量著眼前這個女人,似乎想要從她的臉上梭巡到一絲可以解開他疑惑的蛛絲馬跡。

她被他盯得全身不自在,便輕咳一聲,換了個話題道:「這艘船什麼時候靠岸?」

「你想離開?」

「我找不到留在這裡的理由。」

事實上,她對自己未來的命運已經產生了糾結,當初是為了封印墨妖妖,才冒著被卡在空間夾縫的危險穿越到興啟王朝。

在那個朝代裡,她認識了與赫連璟聿長一模一樣的季凌瀟。

刻意隱瞞的身世,以及種種無法啟齒的真正原因,讓他對她深感失望。

不知道一百多年前的他現在怎麼樣了,她莫名其妙地消失,他會不會慢慢將她遺忘,轉而迎娶極受皇族寵愛的和碩公主?

也許,找個門當戶對的女子過完一生,才是季凌瀟本來的命運。

想到此處,她沒來由的產生了一股淡淡的離愁。

雖然與季凌瀟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可他留給她的記憶,卻深刻得此生此世都無法忘卻。有時候她很迷惑,自己喜歡的到底是金晟王朝的赫連璟聿,還興啟王朝的季凌瀟?

總結一點,就是情字傷人。

似乎看出她眼中的疲憊和無奈,白孤辰沒再繼續剛剛的話題。

他緩緩踏進室內,回答她方纔的問題,「這裡距離都城有數百里之遙,如果途中沒有意外,至少還要半個月船才會靠岸。」邊說,他邊坐到她身邊,「你已經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按常理來說,體力應該恢復得差不多了。我記得你介紹過自己叫做秦月汐,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麼事情想要對我說的嗎?

「你想知道什麼?」

一時間,白孤辰竟有些無言以對。是啊,他想知道什麼?

只因為這來歷不明的姑娘生得比一般人好看一些,又比他從前所遇到的姑娘們氣質高貴了一些,他就莫名其妙對她產生了幾份異樣的心思。

起初,他也懷疑自己是不是太久沒碰女人,才會在看到漂亮姑娘時激起了幾分情愫。

可最後事實卻證明,所有的一切,並非他想像的那樣。

當這個叫秦月汐的女人莫名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他彷彿從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熟悉感。

他無法形容那種感覺代表著什麼,只知道自己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就被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神秘感深深吸引住了。

他從來都不相信一見鍾情,可是這一刻,他對她的感覺,卻只能這樣解釋。

「白……大人?」

秦月汐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他耳邊,他恍惚回神,才發現自己剛剛居然像一個未經情事的孩子,竟深深的迷惑在她所帶來的震撼之中。

他看了她一眼,才故作鎮定道:「有些事你要是不想說,我不會勉強你。」

「我能說的都已經說了,至於大人你……」她深深看了他一眼,「身體是不是不舒服?」

他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麼問,連日來為了抓捕黃世榮,他吃不好睡不香,就怕被那個狗官給跑了,加上前陣子海上又起了風浪,夜裡著了涼,染上了風寒,雖然喝了幾副藥,卻一直都沒好。

白孤辰遲遲沒回話,秦月汐卻已從他的臉上看到了異樣,她執起他的手,輕輕探向他的脈象。

當她柔軟溫熱的指腹搭在他腕間的時候,他的心猛地跳動了一下。

她替他把脈時的神情非常認真,眼神異常明亮。

屏著呼吸,白孤辰專注的看著她秀麗精緻的五官。

這樣一個絕色女子,究竟是從何而來?

難道真的是上天所賜,在他尋覓心靈歸宿多年之後,終於將這麼一塊寶貝賜給他?

「沒什麼大礙,只是偶染風寒,吃兩副藥,應該就會調解過來的。」說著,她從腰間掏出一隻小瓶子,放到他的掌心中,「這是我隨身攜帶的百花玉露丸,對發熱解毒的效果十分明顯,每天早晚各一粒,再記得多喝熱水多休息,兩天之後病狀就會消除的。」

白孤辰很是意外的瞅著她:「你是個大夫?」

秦月汐搖了搖頭,「雖然有很多事情我已經不記得了,但我隱約知道,我的師父是一個非常有能力的人。」

「你師父?」

面對他充滿疑惑的目光,她並不想多說,也不想隱瞞,便挑著重點道:「我從小無父無母,是我師父將我養大成人的,他住在深山之中,不管是武功還是醫術,都有涉獵」

「既然這樣,你師父現在在哪裡?」

她再次搖頭,有些抱歉地說:「我想不太起來了,自從撞到頭之後,有些過往就變得十分模糊,我也很想知道自己來自何方、家住哪裡,可是……」

秦月汐的神情變得悲傷,卻不是故作可憐,而是想著自己歷經兩世,遭遇了無數磨難,最後卻落到這個完全陌生的年代,難免感到失落無助。

可看在白孤辰的眼裡,卻有了另一種解釋。

她一個姑娘家,定是遭受了什麼巨大的變故,才會驟然落海,失去了少部分的記憶。

不管真相如何,他都會在她需要的時候,給予她適當的安慰和照顧。

他抬起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道:「你放心,上岸之後,如果你想找回原來的記憶,我會盡己所能的幫助你的。」

秦月汐被他這番話說得心底一動。

尤其當他的大手落到自己肩頭的時候,她彷彿透過他的掌心,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心安和慰藉。

也許,在這個陌生的朝代,她真的很需要有一個朋友,來安撫一顆驚惶失措的心。

就這樣,秦月汐算是在白孤辰的這艘官船上暫時住了下來。

這艘官船目前所處的地方,正是距都城三百里外、一個名叫東海的地方。

放眼望去,東海的確是一望無際,看不到盡頭。

想要抵達東月國的都城,沒有個十天半個月是不可能會靠岸的。

這幾日她偶爾會聽到船上的將士們在討論白孤辰,她這才知道,原來他是幾年前皇上親自任命的御史官,專門查處各地貪官污吏,威名遠播,年紀輕輕,在朝中卻已是響噹噹的人物。

甚至有種說法,東月國上下可以不知道當今天子是誰,卻沒有人不知道白孤辰是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從白孤辰的身上,竟讓她找回了很多以前曾與赫連璟聿相處時的點點滴滴。

她不明白自己時不時想起赫連璟聿,是不是因為兩人分開太久了,導致思念成狂?

也許,當她口口聲聲說恨他的時候,心底也不由自主的在意著他。

所以遇到季凌瀟,她忍不住動了芳心,甚至想要留在興啟王朝,做他一輩子的女人。結果在命運的安排下,她無意中來到東月國,居然又遇到了可以讓她悸動的男人。

有時候她也分不清,對赫連璟聿到底是愛是恨?

明明恨著他,偏偏遇到與他長相相似的男子時,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無可自拔的沉浸其中。

最令她懊惱的是,為什麼她遇到的男人,五官容貌都那麼雷同?難道她與這幾名男子的相遇,是老天爺的故意安排嗎?

就在她陷入糾結的時候,已經消失好長一段時間的墨妖妖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沒等她回過神,劈頭就道:「你這是因為哪個公子害相思呢?」

聞言,秦月汐立刻收斂心神、拉回視線,狠瞪了這個小怪物好幾眼。

這小東西要嘛不出現,一出現就討人厭。

墨妖妖依舊頂著小娃娃的模樣,笑嘻嘻地說:「雖然我沒經歷過人世間的情情愛愛,可是你剛剛的眼神卻告訴我,你似乎在想著一個人,如果我沒猜錯,那個人應該是個男人。」

她不滿的又瞋了他一眼,「不要自以為是的胡說八道!」

他無所謂的笑了笑,「是不是自以為是胡說八道,天知、地知、你知、嘿嘿,我也知!」

「喂,我似乎還沒答應不封印你。」

要是之前,墨妖妖聽到這種威脅還真會忌憚幾分,可自從他與她相處久了,便發現她雖然精明厲害,卻也是個心腸柔軟的女子。

「人與妖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人有七情六慾,而妖沒有。我墨妖妖活了三千多年,就算真的不曾與人相親相愛,卻也明白愛情對女人來說是非常重要的。」

「如果當初你不是為情所困,又怎麼會誤打誤撞解開我的封印?如果你不是被金晟王朝的那個皇帝傷得體無完膚,又怎麼會冒著危險穿越時空?如果你不是因為季凌瀟的咄咄逼人,又怎麼會在情急之下誤觸機關來到東月國?」

「所以這世間之事,有前必有後、有因必有果。就算你真的為情所惱,那也是人之常情。」

別看墨妖妖平日裡是個氣人的小東西,可他剛剛所說的這番話,卻猶如醍醐灌頂,讓秦月汐大徹大悟。

見她目光驚怔的看著自己,墨妖妖抬起短小的手臂,有模有樣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其實我知道你在糾結什麼,你剛剛肯定在想,為什麼你每一世所遇到的男子都長得如此相像?」

被一個小妖怪猜中心事,這滋味實在不怎麼好受,不過秦月汐轉念又想,既然墨妖妖是一隻妖怪,自然有能力窺探她的內心,既然這個疑惑被揭穿了,她也不再刻意掩飾,又或許在這個陌生的朝代裡,她實在是太孤獨了,才會將一直被她視為死敵的墨妖妖當成傾訴對象。

「這問題的確讓我十分不解,最令人煩躁的就是,不管是赫連璟聿、季凌瀟,還是白孤辰,都會在無形之中與我對他們產生一種莫明的情愫。我不知道是自己過於多情,還是受不住那樣一張面孔的蠱惑,總之,我真的很討厭這樣的自己……」

墨妖妖被她苦惱的樣子逗得嘿嘿直樂。

「喂,你笑什麼?」

他卻只是神神秘秘的回道:「如果你真想知道答案,不如試著來求我。」

「求你?」

他擺了個酷酷的姿態,「你可不要忘了我墨妖妖是從什麼地方來的,想當年我在天庭混的時候,這人世之間還沒有你秦月汐這號人物呢!我可是活了三千多年的厲害妖怪,天上的那些神仙,哪個沒被我折騰過?兩千年前,我還剪過太上老君的鬍子,偷過太白金星的仙藥,拉過嫦娥姊姊的小手,就連天帝的寢床,也被我撒了一泡尿……。」

秦月汐越聽表情越難看,不禁暗自腹誹:難怪各路神仙誓死也要把這小妖怪給封印起來。

「咳咳,當然啦,好漢不提當年勇,既然那些風光的歲月如今已經離我遠去,那咱們就說說眼前的……」墨妖妖也是見好就收的主兒,瞧她看他的眼神不對,急忙討好道:「我之所以羅列出這麼多豐功偉績,就是想告訴你,我是個很有本事的妖怪。既然你現在被情所困,看在咱們好歹也算有緣的分上,我可以去天庭察看月老的姻緣簿,順便幫你瞧瞧,到底誰才是你的真命天子。」

「你可以去天庭?」她大驚。

「你這是什麼話?別忘了我可是由天帝筆下的一滴墨水煉化出來的絕世神妖,所以天庭就是我墨妖妖的家。」

「可是你現在的法力……」

「觸動時空的機關,的確會損耗我很多法力,不過回天庭小轉一圈,暫時還難不倒我的。」

說話間,墨妖妖已經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會盡量用最短的時間幫你察看姻緣簿,你在這裡耐心等我,記得,在我回來之前,定要守護好我的真身,假如我的真身在我回來之前發生意外,那麼不用你封印我,我也會徹底消失的。」

不等她回話,他說完,便嗖地一下消失無蹤了。

秦月汐茫然看著只剩自己的房間,腦海中一直迴盪著墨妖妖最後說那幾句話。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還要冒險幫助自己?難道他就不怕她背地使壞,將他的真身毀掉,讓他永遠沒機會存活於世嗎?

想是這樣想,心底卻莫名其妙因為他的作為而升起暖意。

師父曾說,在墨妖妖的眼裡,是沒有真正的善惡之念。

可是現在,她突然覺得這樣的墨妖妖很可愛。

至少,在這充滿污濁的世間,還有他這樣一個率真直爽的小東西存在著。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雖然墨妖妖只在天庭逗留了半柱香的工夫,可當他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人間好幾天之後的事了。

秦月汐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的小嬰兒。這個肉圈子似的白胖小娃是墨妖妖?

「看屁啊看,沒錯啦,我就是墨妖妖!」

她更是難掩驚詫,眼前這彷彿剛從娘胎裡出來的小娃娃,竟然開口講話了?

「你你怎麼把自己變成了這副模樣?」

吃力站在床下的墨妖妖,頂著小娃娃的身子,正拚命往床上爬。

可惜他的身形實在太小了,小到秦月汐可以一巴掌活活呼死他。

見他爬得異常吃力,終於看不過去的她好心地把他抱到床上。

雖然她知道墨妖妖可以幻化成不同形象,但把自己變成一個吃奶娃娃,這實在有違他愛臭美的原則。

好不容易坐下的他,沒好氣的瞪她一眼,嘟囔著:「別用鄙視的眼神看我,也不想想我會變成這樣,都是為了誰!」

秦月汐仔細地凝視著他半晌,終於恍然大悟,「難道你幻化後的身材高矮以及年齡,與當下的法力強度有關?」

明顯被說中事實的墨妖妖微不可聞的哼了一聲,嘀咕道:「本妖法力強大的時候,那可是天上有地下無的絕世大帥哥。」

「噗哧!」一個沒忍住,秦月汐被逗得哈哈大笑。

「喂!夠了!我之所以會變成小娃娃,都是為了去天庭替你偷看姻緣簿,你這女人就算再沒同情心,也不可以在我這麼嬌弱的時候嘲笑我。」

好不容易止住笑的秦月汐對他道:「為什麼要幫我?」

「既然你肯放我一馬,我自然就欠了你一個人情,現在你為情所困,我就當把人情歸還給你。再說了,去天庭轉上一圈,對我來說又不是難事……」說到這裡,小娃娃模樣的墨妖妖突然睜圓了兩隻大眼,「說起那月老的姻緣簿,關於你的記載實在是過於詭異。」

她立刻被這個話題引去了心思,「噢?怎麼個詭異法?」

墨妖妖撐著小身子,努力爬到她面前,一本正經地說:「姻緣簿上記載,你與金晟王朝的那個臭皇帝居然有十世緣分,至於興啟王朝的季凌瀟,以及現在的白孤辰,都是那臭皇帝的轉世……」

「真的?」

秦月汐的心頭頓時溢滿激動。她怎麼也沒想到,季凌瀟和白孤辰居然就是赫連璟聿的轉世,這是否意味著……

「可是……」就在她陷入迷茫的時候,墨妖妖又道:「你最後的真命天子究竟是誰,姻緣簿上居然沒有記載,按常理來說,這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我懷疑,這幾次的時空交錯,很有可能在無形中改變了你的命運,也就意味著,你的未來將有無限可能。」

「我不懂,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墨妖妖有些扭捏的看了她一眼,小聲解釋,「意思就是,為了封印我,無形之中影響了你的姻緣。」沒等她答話,他又急急道:「不過你也別擔心,待我法力再恢復恢復,我一定會重回天庭,求月老將你的姻緣簿重新改寫的,既然這個禍是由我闖下來的,我自會對你負責到底。」

看著他滿臉愧疚的模樣,秦月汐投給他一記無所謂的笑容。

「你不用對我的人生負責,不管我將來的命運如何,都是上天的旨意,我只是個人類,沒有能力與天抗爭,雖然以前我的確很想封印你,但你說的對,不管是人還是妖,都不想承受孤獨。既然我已經逆天了,希望你在法力恢復之後,可以做一個好妖,別去破壞世間平衡,那便是對我最大的回報。」

一向聒噪的墨妖妖,此時竟然難得的安靜得不像話。

她笑著安撫他,「如果你還把我當成朋友,就別再糾結這件事。」

墨妖妖掌握到她話中的關鍵,輕聲念道:「我們是朋友……」

「是的,我們是朋友!」

他無聲的看了她一眼,身影慢慢消失,最後,化成了一滴墨,飛進了她的衣袖裡,接著空氣中傳來他的聲音-

「你是我在人世間交到的第一個朋友,既然你把我當朋友,那麼你的人生,我一定會負責到底,你就放心吧!」

語落,房間裡恢復完全的安靜。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22-11-19 00:02:2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自從墨妖妖說白孤辰是赫連璟聿的轉世之後,秦月汐對這個充滿正義感的男人產生了一股莫名的親切感。

雖然金晟王朝距今四百五十年,屬於她與赫連璟聿的那段記憶,也早在白孤辰的腦海中消失殆盡。

但想到那個男人喝下數次孟婆湯之後,靈魂再次與自己相遇,壓在她心底的感情便不受控制的氾濫成災。

不過白孤辰雖擁有赫連璟聿的靈魂,個性卻大不相同,他為人自信樂觀、滿身正氣,是真心實意為老百姓著想。

雖然墨妖妖說過,她因為封印他而輾轉於不同朝代,影響了自己的姻緣大運,導致她的未來變得極不明朗,可她並沒有因此感到絕望。

甚至,她還在心底偷偷慶幸,當她承受過心愛男人的傷害之後,老天爺竟然用這樣一種方式來補償她的人生,這也不失為一個絕妙的良策。

因為有了這樣一層想法,對於白孤辰的主動接近和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曖昧,她已經不再像之前那般拚命抗拒了。

兩人的感情在一種平淡的狀態下偷偷進展著,那股無形的默契讓她欣喜,也讓她回味。

在船上晃蕩了將近半個月,這艘官船終於在東月國的都城港口靠了岸。

以黃世榮為首的幾名貪官,一下船,就被白孤辰派人直接押送刑部等候處理。

而他們這一行人馬,則要趕回白府小作休息整頓,明天早朝的時候,白孤辰還要進宮見駕,向聖上匯報近日來的公務行程。

東月國的都城名叫隸陽,繁華又富饒。

白孤辰的府邸就坐落在距皇宮東十五里的地方,裝潢、簡單低調,且他雖然貴為朝廷命官,可偌大的府邸,家丁僕從竟沒有普通大戶人家多,由此可見,他並非鋪張浪費之人。

白府上下由一名老管家負責打理尋常事務,至於白孤辰的父母,早在十幾年前就因病去世了。

他並沒有兄弟姊妹,十幾歲的時候投考功名,因擁有一身忠肝義膽,終被聖上賞識。

為官數載,辦過奇案無數,後來被皇上提拔為御史,專替皇上抓捕各地貪官惡霸,名聲極佳。

至於無處可去的秦月汐,自然成了白府上的貴客。

雖然一開始白孤辰口口聲聲說她和黃世榮是一夥的,但多日相處下來,憑著他閱人無數的智慧和眼光,自然相信她與黃世榮根本就是兩類人。

她說她因意外墜海,喪失了記憶,聽起來有些難以置信,卻並沒有讓白孤辰拒她於千里之外。

管家是個明白人,自家主子這麼多年來極少會帶什麼人入府居住,再加上秦月汐又生得高貴漂亮,雖然家庭背景仍是個謎,可從她的神態舉止及言談不難看出,她是一個受過禮儀教育的大家閨秀。

主了向來是個聰明人,不正經的姑娘自然不可能入主子的眼,所以秦月汐的到來,在白府下人的眼中,無疑成了未來當家主母的象徵。

就算白孤辰沒有明言,但以管家為首的眾人,在吃食住宿上,給足了這位貌若天仙的秦姑娘非常妥善的照顧。

幾天之後,初回都城的白孤辰終於從百忙之中抽出時間,提議要帶著秦月汐出府長長見識。

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為自從來到都城之後,他發現她對整個東月國產生了極濃厚的興趣,每次見她充滿好奇的問東問西,都會讓他覺得有趣。

這女人雖然來歷不明、身世可疑,但在他的眼裡,她卻是個十分特別的存在。

每和她相處多一分,對她的好感和喜歡也增加一分。

冥冥之中,彷彿有一股奇異的力量在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有時候他甚至會覺得,他與秦月汐之間的緣分,就是上天注定好的一個結局。

否則,這個平空出現在黃世榮船上的女人,怎麼會那麼巧合的在他抓捕黃世榮的時候,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不管結果如何,他都會按照上天的旨意,將這段緣分延續下去。

兩人出府的那天,天氣晴朗、風和日麗。

穿了一襲月白色袍子的白孤辰,斂去抓捕貪官惡霸時的戾氣,他輕鬆自在的態度,倒與尋常的大家公子無啥區別,秦月汐又是難得的絕色女子,即使穿著打扮並不華麗奢侈,這樣一對璧人出現在老百姓面前,還是惹來了頻頻關注。

兩人似乎都很享受這種相偕逛街的恬淡和美好,一邊走一邊聊著無關緊要的家常話,彼此的心底彷彿都在無形之中,滋生出對對方的好感和依賴。

尤其是秦月汐。

自從墨妖妖將姻緣簿上的記載告訴她之後,她在心中便不由自主的將白孤辰與赫連璟聿融為一體。

更何況他們還擁有相同的樣貌和氣勢,每每從白孤辰的言談舉止,都是能讓她感受到曾經與赫連璟聿相處時的點點滴滴。

「在想什麼?」

見她久久未語,彷彿陷入某種思緒之中,走在她身側的白孤辰終於打破這短暫的沉默。

秦月汐側目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在想,隸陽城之所以會有今天這般富饒昌盛的景色,與你這個專抓貪官壞官的御史大人,是不是有著最直接的關係?」

「噢?」她的話引起了他濃厚的興趣,忍不住問:「何出此言?」

她也很明白地道出見解,「自古以來,不利於民又魚肉百姓的貪官惡官多不勝數,就是因為有這種人,老百姓才會覺得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上位者都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國富則民強、民強則國強。如果老百姓的生活得不到滿足,自然會對朝廷心生怨恨,一旦怨恨產生,舉凡動亂、造反等事件將會層出不窮。」

「這樣一來,也會導致朝廷動盪不安,長此以往,勢必內憂外患不斷,對統治者來說,將會是天大的災難。」

她每說一句,白孤辰的眼神便亮上一分。

秦月汐卻好似看不到,繼續發表心中的想法。

「所以聰明的統治者都知道,適當的安撫民心絕對是保住皇位最有利的途徑,那麼……」她轉頭笑看著他,「你這個專門替皇上跑腿辦事的御史官,在除去朝廷毒瘤的同時,也成了老百姓心中的青天大老爺。所以我才會說,隸陽城能有如此繁華的景象,你這位清政廉明的御史官可是功不可沒呢!」

白孤辰被她的言論驚得不輕。

雖然他早就看出她並非池中之物,背後定有著令人不可小覷的背景,卻沒想到她的言談見解之中,竟有著上位者的大氣和遠謀。

自古以來,女子無才便是德,可秦月汐不但德行高尚,就連才華和能力,也比他想像中的更加令人歎服。

他搖著扇子笑了半晌,才調侃道:「如此說來,你言中的意思,是在誇讚於我嘍?」

「有功自然是值得誇獎的。」

秦月汐一向欣賞心地善良、處事正直之人。

「只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如今所做的一切,雖然是為老百姓著想,卻也在無形之中得罪不少奸佞小人。畢竟世間的壞人是永遠也搬不光的,以一己之能想要力挽狂瀾,我怕到頭來你貪官沒殺光,倒是給自己引來殺身之禍,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他收起扇子,目光直直盯著她,好半晌才一字一句道:「就算有一天真的為此而付出性命,我也一定要盡己所能,殺光那些魚肉百姓、不管他人死活的狗官。」

這一瞬間,秦月汐彷彿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一閃即逝的殺氣和恨意,還有他強行隱忍的、屬於過去的傷痛。

兩人就這樣對視良久,她才開口道:「如果當今皇上聖明賢德,你這樣的臣子定能成為皇帝身邊最得力的將領。」

「將領什麼的我不希罕,我只想在有生之年,盡自己最大的能力為老百姓帶來福澤。同時,也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尋一位心愛的姑娘,與她攜手走天下,哪怕生活窮困,只要能時時刻刻與心愛之人長相廝守,我也甘之如飴、絕不後悔。」

他收起了方纔的異樣神情,改用明亮的雙眸凝視著她。

被他盯得臉色通紅,她心底卻泛起一層融融的暖意。

這樣的生活,何嘗不是她也想追逐的目標?

「月汐,不知你對我的這個提議,可有什麼看法?」他笑謔的神態,帶著明顯的調侃之意。

秦月汐似瞋似怒的白了他一眼,小聲哼道:「就算我真有什麼看法,也不會告訴你。」

這還是白孤辰第一次看到她調皮的一面。

之前每次逗她,她都會用犀利的言詞和冷淡的態度與他拉開距離。

也不知道最近這女人到底開了什麼竅,就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脈,竟與他產生了不少默契。

不否認對於秦月汐這樣的姑娘,他心底是十分喜歡的。

她聰明、漂亮、善良而且機智,更何況他喜歡的是她這個人,與她的身世背景無關。不管她是皇族公主,抑或是冷血殺手,不管她是千金小姐,還是貧民百姓,總之,他白孤辰活了二十幾年,看上的只是她的人。

至於其他的,完全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就算有朝一日,她暴露身份,說自己是朝廷派來暗殺他的刺客,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生命雙手奉上。

雖然他剛剛的問題被她調皮的逃避掉了,可她眼底對自己的愛慕和情義,卻騙不了他。笑著執起她的手,「不管你的答案是什麼,我的心底,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答案了。」

她雙頰酡紅,眸泛羞意地盯著他,感受著他大掌的熱度,也不願抽離。

一路上,他肆無忌憚的牽著她的手,走在長長的街頭,穿越在各個店舖之間。

這次出門,白孤辰也想帶秦月汐來街上買些換穿的衣裳。

白府沒有女眷,自然也沒有她適合的服飾。

他帶著她找了幾間成衣店舖,可著勁的給她買了一些顏色漂亮的衣裳。

兩人有說有笑的逛了好一陣子,不到一個時辰,手裡便拎了許多東西。

接近晌午時分,白孤辰帶著秦月汐來到隸陽城一家比較有名的酒樓用膳。

店夥計很是熱情的將兩人迎到裡面,端茶倒水,笑臉問候,並大力推薦店裡的幾道有名招牌菜。

就在兩人邊用膳邊聊天的時候,秦月汐突然聞到一股奇怪的香味。

這味道十分甜膩,與普通香囊所用的花香不同,彷彿還帶著幾分誘惑。

她皺了皺眉,暗自向四周觀望了一番。

原本正在品嚐佳餚的白孤辰,也發現了異狀,馬上放下筷子。

兩人同時望向彼此,不約而同地問:「有沒有聞到什麼奇怪的味道?」

問完,兩人又異口同聲道:「你(你)也聞到了?」

「這個味道我曾經聞過,如果我沒猜錯,這個香味,應該叫做『「誘香』」

「誘香?」秦月汐對這個名字感到極為陌生,「這種香味有什麼特別的?為什麼我總覺得不太對勁呢?」

就在她說話的時候,一名看上去只有五、六歲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從不遠處的樓梯上跑下來。

只見那小孩生得精緻可愛,身上穿了一襲粉綠色的小袍子,脖子上掛著一隻用銀子打造的長命鎖,一看就知道是富貴人家的小少爺。

自從失去腹中的孩兒之後,她每次看到長相可愛的小孩子,都會忍不住被牽起內心深處的母愛情結。

如果當初她的孩子也能茁壯成長的話,是不是也像這個小男孩一樣健康可愛?

也不知道這娃兒是誰家的孩子,年紀這麼小,父母親人怎麼沒跟在他身邊時刻照應著,萬一遇到了歹人,或是遭遇什麼危險,下場可是不堪設想的。

只不過她並沒有太多時間可以多想,隨著香味越來越重,白孤辰突然低叫了一聲,「這裡有蛇!」

他之所以會用如此低的聲音說話,是不想引起旁人的恐慌,秦月汐連忙低頭一看,果然看到一條正在蜿蜒爬動的毒蛇。

那條蛇順著牆角迅速移動著,而正從樓梯上走下來的小男孩,渾然不覺危險正一步步向他接近。

秦月汐不敢輕舉妄動,心裡更為小男孩的安危感到憂心。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只見白孤辰從靴子裡抽出一把短匕首,在那條蛇即將與小男孩相撞的瞬間,揮出匕首,穩而准的斬斷了那條毒蛇的七寸。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當人們從震驚中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那條長相醜陋的毒蛇已經死了。

小男孩先是怔了下,當他看清楚自己腳邊躺著一條毒蛇的屍體時,小臉一白、小嘴一撇,雙腿一軟,直接坐了下來,並且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店裡的客人和掌櫃夥計,全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搞蒙了。

好端端的,酒樓裡怎麼就出現了一條毒蛇呢?

白孤辰急忙起身,來到痛哭失聲的小男孩面前,將他抱在懷裡,伸出修長的指頭拭去他眼角的淚水,還不忘一邊勸道:「不過就是一條大長蟲而已,叔叔已經將它砍成兩截了,乖孩子不要哭,再哭就要被別人笑話你是個膽小鬼了。」

小男孩明顯還在受驚之中,死摟著他的脖子,哭得好不可憐。

白孤辰極有耐性的勸了好一會兒,小男孩終於止了哭聲,看著那條橫躺在地上的毒蛇屍體,奶聲奶氣地問:「它……它會不會咬我?」

他笑著搖搖頭,「它已經死了,不會咬你的。」

小男孩將頭埋進他的頸間,好不委屈地說:「叔叔,我怕!」

秦月汐久久未語,傻傻的看著這一幕,彷彿聽不到周圍的混亂嘈雜,心底泛起一陣淡淡的寬慰與糾結。

她從來不敢想像,赫連璟聿會用如此親暱的姿態對待一個小孩子。

可眼前這個頂著與赫連璟聿相同面孔的男人,竟然有如此大的耐性,去哄慰一個受到極大驚嚇的小男孩。

他們真的如墨妖妖所說,是擁有相同靈魂的人嗎?

就在秦月汐陷入自我思緒之際,這裡的騷亂似乎引起了樓上客人的關注。

只見一名二十歲上下的年輕姑娘,急慌慌跑了下來,嘴裡一直喊著「雲傑」這個名字。

小男孩一聽到熟悉的嗓音,連忙看向來人,一見到姊姊,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冒了出來,立刻伸出兩隻白嫩小手,渴求擁抱。

慌張跑下來的姑娘,樣貌嬌艷、打扮雍容,正是小男孩的姊姊。

她方才在二樓的包廂和友人用膳,不料轉眼之間,弟弟竟然跑得不見蹤影,她找了好久,又聽到樓下傳來騷動,這才趕緊下樓來。

當她從白孤辰懷中接過弟弟的時候,忍不住驚叫,「你不是御史白大人嗎?」

小男孩依偎在姊姊懷裡,很是天真的說:「如果剛剛不是這個叔叔,我就被毒蛇咬死了。」

姑娘聽聞先是一驚,隨後又小聲勸慰了懷中的弟弟一陣,才面帶笑容道:「白大人是不是不認得我了?半年前宮裡舉行宮宴的時候,我們曾有過一面之緣。」

不明所以的白孤辰仔細一瞧,才發現眼前這姑娘的確有幾分眼熟。

他從容淡定的笑了笑,「噢,我道是誰,原來是安順王爺家裡千金。」接著輕輕拱手,「郡主,有禮。」

這名姑娘正是皇上的嫡親侄女,李紫媚。

她爹安順王李東海,也是東月國握有數十萬兵權的大將軍。

如果他沒猜錯,她懷中的那個小男娃,應該就是安順王爺盼了二十年才盼來的小世子李雲傑了。

他與安順王同朝為官,平日裡雖然有所接觸,卻對於安順王爺的家眷不甚熟悉,唯獨李紫媚,他多少還有些印象。

以她的身份,自然是那些大家公子們極力想要娶進家門的目標,更何況這位郡主就連樣貌生得也極其標緻,這也難怪那些沒成親的公子哥們,爭先恐後的想要一博佳人歡心。

李紫媚聽完白孤辰講述方才驚險的經過,抱著飽受驚嚇的弟弟,極為感謝道:「剛剛多謝白大人出手相救,我們李家唯一的血脈才得以保全。」

「郡主不必如此客氣,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說完,他走到久未吭聲的秦月汐面前,擔憂的問:「那條蛇沒有嚇著你吧?」

她這才回過神,輕輕搖了搖頭,「還好。」

李紫媚側頭看了秦月汐一眼,面帶笑容道:「敢問大人,這位姑娘是……」

「她是我府上的一位貴客。」

這時,酒樓裡的夥計,將白孤辰用來刺蛇的那把匕首擦拭乾淨,送回了他的手裡,還不忘道:「這位公子,剛剛多謝你出手相幫,才沒導致小店發生命案。」

白孤辰接過匕首仔細看了看,才重新插進靴子內。

秦月汐突然問:「這酒樓坐落在繁華地段,怎麼會有毒蛇出沒呢?」

夥計也是一臉迷惑,「小的也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白孤辰的目光落在掌櫃所站的櫃檯前,只見那上面放著一隻淺藍色的小布包,他走過去問:「這裡面裝的是什麼?」

掌櫃剛剛聽到他與李紫媚的對話,自然也知道了他的身份,便小心答道:「回大人,這只布包,是幾個時辰前,一名在此用餐的西域客人遺落的。」

他揉著下巴沉思半晌,又問:「你可知道那人是做什麼的?」

「具體是做什麼的,小的並不知曉,不過小的無意中聽到,那位客人與旁人聊天,他好像是要把式的賣藝人。」

「掌櫃可否將這只包打開給我瞧瞧?」

對方自然不敢怠慢,急忙將布包打開,只見裡面裝著的是些瓶瓶罐罐。

白孤辰順手打開一個小瓶子,仔細聞了聞。

秦月汐不知何時也來到他身邊,探看了布包的內容物一眼,立刻出口道:「這裡面裝的都是藥吧?」

他點頭,「的確是藥材。」說著,在瓶罐中翻了一陣,終於找到一個小紙包。

這下,秦月汐總算找到了香味的來源。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道:「誘香。」

彼此之間無形的默契,令兩人相視一笑。

白孤辰將那小紙包攤在手中,「如果我沒猜錯,剛剛那條毒蛇,就是被這個味道吸引過來的。」

旁人聽了,都有些詫異。

掌櫃嚇了一跳,急忙道:「大人此言何意?」

白孤辰極有耐心地解釋,「這誘香是西域人所發明,專門吸引各種蛇類出沒,幸好這誘香的味道並不是太濃,否則你這酒樓,怕是要被方圓幾百里之內的毒蛇給包圍了。」

掌櫃嚇得不輕,急忙吩咐店裡夥計,將這只藍布包仔細包好,趕緊扔出店外。

如果再引來毒蛇,後果怕真是不堪設想了。

這件事對白孤辰來說,只不過就是一段再平常不過的小插曲,卻萬萬沒想到,隔天下午,郡主李紫媚居然帶著厚禮親自登門道謝。

堂堂郡主大駕光臨,對白府來說算得上是一件大事,白孤辰身為主人,自然要出門迎接才不失禮。

而李紫媚此次登門入府的目的也很簡單,因為安順王得知這件事後,很是震驚也很是意外,便派人準備厚禮讓女兒親自入白府,對白孤辰的出手相救以示答謝。

「郡主何必這麼客氣,就算當時遇到危險的不是小世子,我也一樣會出手相救。所以這份厚禮對我來說,實在是擔當不起。」

面對他的謙虛,她大方道:「相信白大人也知道,但雲傑對我父親來說,那是比命根子還重要的存在,這次他能蛇口逃生,對我父親來說,那真是萬幸中的大幸。至於這些禮物,都是我父親親自派人打點的,聊表心意,還望白大人切莫推托,儘管收下來才好。」

白孤辰見話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便吩咐候在一邊的管家,將禮物如數收了下來。

李紫媚微笑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道:「聽說不久之前,白大人親自去海上,將我朝的大貪官黃世榮抓捕歸案,再次立下天大的功勞,還受到皇上的封賞。我父王不只一次說過,東月國可以沒有任何一個人,卻唯獨不能沒有白大人。」

「安順王過獎了。」

她莞爾一笑,「不只我父王這麼認為,就是我,也覺得白大人的確是朝廷中令人欽佩的大功臣。」

她的語所中還夾雜著幾分引誘和笑意,且眼波流轉、唇邊含笑,眉宇之間也展現出無限風情,襯著她今日特意更加艷美的打扮,著實引人遐思。

白孤辰是何等人物,只一眼,便明白她神態中所隱藏的含意。

恰逢這時,秦月汐端著剛泡好的熱茶來到前廳,也適時打斷李紫媚刻意想要營造出來的曖昧。

雖然今天登門入府的是郡主,可在金晟王朝,秦月汐可是貴為一國之母,風姿綽約、儀態萬千,從裡到外,都給人一種高貴大方的優雅之感。

所以即使身處東月國,她只不過是個平凡老百姓,但眉宇之間的氣勢和風度,卻比李紫媚更加優越。

她的出現,就像一道刺眼的光芒,瞬間晃得李紫媚有些睜不開眼。

上一次在酒樓裡與這女人有過一面之緣,當時的她並沒有對她有過多的想法。

可是今天,眼前這個身穿一襲紫紅色衣裙的絕色女子,卻讓她隱約產生了一種較勁的心態。

李紫媚自幼生於皇族、長於王府,氣質和儀態自然比尋常大臣家的姑娘要好上許多,可在秦月汐面前,她竟然有種低人一等的感覺,是這讓她很不甘心,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也不自覺消去了幾分。

白孤辰倒是對秦月汐的突然出現,產生了幾分詫異。

他趕忙起身,上前接過她端著的茶壺和茶碗,一改剛剛與李紫媚說話的疏離和淡漠,輕聲細語道:「月紅呢,怎麼不是她送茶過來?」

月紅是白府的婢女,平日裡端茶送水,都由她來負責。

秦月汐解釋,「月紅昨天夜裡受了涼,身子骨有些不舒服,我便讓她先回房休息了。」

「就算是這樣,你找其他丫頭來做這些事情就好,何必自己親自動手,這是粗活,若是不小心燙了手、砸到腳,我白孤辰的罪過可就大了。」

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看在李紫媚的眼裡,頓時讓她的心揪成了一團。

白孤辰是極受皇上賞識的御史,這幾年來,他在朝廷中的名聲可謂十分響亮,不只如此,他的樣貌堪稱是本朝第一美男子。

也許白孤辰本人並不知道,可那些見過他的大家閨秀、富家千金們,都在私底下流傳,如果今生能嫁給他為妻,就算是立刻死掉,也心甘情願。

可惜他平日忙於公務,經常奔走各當各縣,極少在都城停留過久,所以才錯失了各色美人傾慕的目光。

即便是這樣,還是有不少姑娘,在選擇夫婿的時候,將白孤辰做為榜樣。

就算比不上他的才能和人品,也一定要按照這樣的標準來選擇另一半。

李紫媚雖貴為王府千金,也不忍不住將愛慕的眼光偷偷投放到了他的身上。

半年前那場宮宴,並不是她第一次看到白孤辰,卻是第一次對他動了心。

她清楚記得,宮宴開始時,身穿一襲官服的他,因為天氣太冷,身上披著厚重的黑色大氅,當他踏進皇宮的時候,頭上、肩上還沾著幾片未來得及融化的雪花。

俊美的容貌、頎長的身材,無不吸引著在場的未婚姑娘。

那時她就想,有朝一日,她一定要嫁給這樣的男子。

只可惜那天之後,白孤辰便被皇上派到外省去辦案,這一走就是好幾個月。

這次能與他在酒樓偶遇,對她來說,真是上天賜下的一段緣分。

所以,當秦月汐這個礙眼又不知來歷的女人出現在他身邊的時候,她立刻產生了一種本能的敵意。

她原以為,白孤辰性子清冷,對所有人都淡漠如水。

沒想到當他面對秦月汐的時候,竟然會展現出滿臉寵溺的笑容,就連說話的語氣,也不由自主的軟下了幾分。

李紫媚看得又氣又妒,又不好表現出煩躁的一面,只能耐著性子,眼睜睜看著愛慕的男人對另一個女人噓寒問暖、體貼入微。

直到晚膳過後,她才不情不願的踏出白府,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李紫媚前腳剛走,白孤辰瞬間鬆下了一口長氣。

秦月汐被他的樣子逗得直笑,忍不住調侃道:「堂堂郡主對你有好感,這可是你幾世修來的福分。」

他沒好氣的瞪她一眼,「這樣的福分,我才不希罕。」

在外人面前,他是溫文儒雅的御史官白大人,可在秦月汐面前,他卻可以歸棄所有的偽裝,將自己最真實的一面表現出來。

這也是她在與他相處良久之後,得出來的結論。

「不過你是怎麼知道那個郡主對我有好感的?」

正倒茶給他喝的秦月汐淡然一笑,「首先,我是一個女人,其次,我長了一雙慧眼。」

白孤辰被她調皮的樣子給逗笑了,趁她不備的時候,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順勢將她拉到了懷裡。

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倒是把秦月汐給嚇了一跳。

她小聲叫罵:「你幹什麼?」

他故意露出陰險的樣子,捏著她的下巴邪惡道:「既然你已經看出那個郡主對我心懷不軌,就快點給我從實招來,你有沒有吃醋?有沒有嫉妒?有沒有因為情敵來臨,方寸大亂?」

被他拉坐在懷裡的秦月汐,被他故意表現出來的孩子氣給逗得直笑。

一巴掌拍開他的手,死氣人不償命地回答:「沒有!」

白孤辰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所以,你根本就沒喜歡過我?」

「我有說過我喜歡過你嗎?」

他佯裝無力地歎了一口氣,自怨自艾地說:「我就知道,我根本就沒有那個魅力和能力,能讓秦姑娘對我投懷送抱。」

秦月汐還是第一次見他露出沒有自信的模樣,不禁覺得好笑又可愛。

「孤辰……」她輕輕喚著他的名字。

這樣的語氣,令他心頭一顫,有什麼話呼之欲出。

「還記得你曾對我說過,有生之年,你想尋一位心愛的姑娘,與她一起攜手走天下,哪怕生活窮困,只要能長相廝守,你也絕不後悔……」她突然拉起他的手,目光灼灼道:「如果我說,我願意陪著你一起攜手走天下,不管甜蜜苦澀、生老病死,都與你一同面對,一同承受,你會遵守自己的諾言,陪我一同過完這段人生歲月嗎?「

白孤辰被她突如其來的表白嚇了一跳,可一對上那雙深情的晶眸,他發現自己早已沉淪其中,無可自拔。

對視良久,他才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緊緊回握住她的手,將她護在懷裡,用再堅定不過的語氣,宣示道:「我願意!」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22-11-19 00:02:4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自從白孤辰救過小世子一命,安順王便一直對他念念不忘。

上次派女兒去白府送禮,回來後,就見女兒茶不思、飯不想,一臉相思狀。

說起這個女兒,今年也有二十出頭,這把年紀還沒找到婆家,他也十分頭痛。

仔細詢問了女兒的心事之後,得知女兒對白孤辰很有好感。

他在外是威名赫赫的大將軍,在家可是個疼愛女兒的好爹爹,但凡子女喜歡的,哪怕得歷經千辛萬苦、使盡一切手段,他也一定要為兒女們爭取到。

所以這日剛下早朝,他便尋了個借口,希望白孤辰能入府飲宴。

白孤辰再三推拒,終於耐不過安順王的纏人精神,被風風光光的請進了王府,成為座上賓。

安順王一邊喝酒,一邊和他聊些朝廷瑣事。

雖然白孤辰是備受皇上賞識的御史,但在朝中的地位,並不如外人所想的那般美好。

畢竟那些在朝為官的大臣,在見識到金銀財寶的好處之後,沒有幾個能夠抵抗得了。

可一旦被白孤辰抓到把柄,下場可就不是光用一個慘字就能形容的。

所以在眾多朝臣眼中,他是一個非常礙眼的存在。

前不久,他親手將戶部侍郎黃世榮繩之以法,同時也給那些坑害百姓的官員立了一個下馬威。

表面上,大伙都對他以禮相待。

私底下,卻沒有幾個人願意與他做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大臣們的錯覺,白孤辰入朝為官,似乎不為名也不為利,他只想透過自己的雙手,將那些不法官員全部斬殺得乾乾淨淨。

曾經有名官員私底下給他塞銀子,希望他能給個方便,讓大家都有利可圖,結果這名官員被他當場揪出,送去刑部,以行賄之名,革除了官職。

從那之後,再也沒有人敢用真金白銀來收買這位御史。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在朝中才會被大部分官員們孤立。

不過對白孤辰來說,他並沒有把這些事情放在眼中。

他做官的宗旨就是,無愧於天、無愧於地、無愧於君、無愧於民。

安順王倒是好言相勸了幾句。

「做人剛正不阿是件好事,可是一旦過了頭,便會在無形中替自己樹立敵人。白大人,本王今日之所以會對你說這些?也是為了你好。食君之祿,分君之憂,你本來無錯,可就錯在做事太獨斷專行,不給人留餘地,這樣下去,吃虧倒楣的,是你自己。」

酒過三巡,安順王的話也不知不覺多了起來。

白孤辰卻始終保持著一份清醒,「王爺此言有理,可下官性格如此,怕是一時半刻無法改變做人的宗旨。再說,那些官員如果不想走上毀滅之途,便做好自己的本分,切莫因為私慾而做出對不起天地百姓的惡事,否則,下官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違法亂紀的官員。」

安順王哈哈大笑,點頭道:「有理有理!來,咱們繼續喝酒。」

兩人又聊了將近半個時辰,安順王終於不勝酒力,醉得一塌糊塗。

府裡的管家忙招呼下人將王爺扶進房裡休息。

白孤辰見主人家已經醉倒,便起身告辭,才正要舉步,便看到郡主李紫媚緩緩步來。

「白大人剛剛也喝了不少酒,這個時候出府,定會頭痛難受,這是我吩咐下人專門給白大人準備的醒酒湯,白大人不如喝上兩碗,待酒勁過去,再離去也不遲。」

他酒力勝人,有千杯不醉之名,所以就算剛剛被安順王灌著多貪了幾杯,此時仍舊精神奕奕和正常人無異,便禮貌地拒絕了她的提議,「郡主不必多禮,我現在並不覺得身體有任何不適,而且久留於此,始終於理不合。」

李紫媚嬌笑,「有什麼於理不合的?你是我父親請來府中作客的,多貪幾杯,就算留在王府小住一陣也沒什麼說不過去。」

她的意思很明顯,就是希望父親能灌醉白孤辰,好有借口將人留下來與自己培養感情,沒想到他沒被灌倒,倒是父親醉得不省人事。

白孤辰自然明白她的那些小心眼,不過他並不準備如她所願,而且他對她也沒有半點好感。

「郡主的好意思白某心領了,但白府離王府本就不算太遠,再者,若我回去得晚了,怕是府上會有人擔心,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我怕是不能在王府久留了。」

李紫媚聞言,臉色一變。

「白大人說府中有人會擔心,指的可是那位秦姑娘?」

他點頭道:「的確是她。」

「你們之間,是什麼關係?」

面對她不客氣的詢問,他也回答得十分直接,「月汐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她冷笑一聲,「如果我沒記錯,秦姑娘似乎來歷不明吧……我倒是聽說,她好像是白大人出海抓人的時候遇到的姑娘,當時她就在黃世榮的官船上,好多人都在傳,她是黃世榮從青樓買到船上尋歡作樂的玩物。」

她早就暗中派人調查過秦月汐的背景,卻發現查不到關於她的任何資料,如今正好拿這事來壓他,希望他能因此改變想法。

這句話頓時令白孤辰心生厭惡,他不客氣地回道:「郡主出生富貴人家,從小自然也是受過禮儀熏陶的,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還望郡主自重。郡主也說了,那些只不過是傳言罷了,正所謂傳言不可信,郡主又何必用如此卑劣的方式,來抹煞旁人的清白?」

李紫媚沒想到他竟然會對自己說出如此重話,當下也來了脾氣。

「那我倒是想問問白大人,你府上的那位秦姑娘既然並非外界所傳,是個承歡於人身下的玩物,她又出身於何人府上,家世為何?」

「她的家世如何恕我不便透露,我只想告訴郡主,月汐是要與我過一輩子的女人,貧窮也好、富貴也罷,那些對我來說,不過就是浮雲而已。至於郡主與我毫無關係,關心這些事倒有些超出你所管轄的範圍了。」他又不客氣地續道:「時候不早了,郡主不必遠送,告辭!」

她看著他毫不留情轉身離去的背影,突然揚聲說:「上次在酒樓,白大人用一把匕首斬斷了那條毒蛇,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那把刻有鶴形圖案的匕首,十幾年前似乎是朝廷命犯柳志誠的私人所有物。」

當李紫媚說到這裡的時候,很明顯看到白孤辰的腳步頓了一下。

她勾起一抹得逞又得意的笑,續道:「不知道白大人對柳志誠這個人還有沒有印象?想當年,他也是我東月國的一員猛將,那把匕首還是先帝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賜給他的聖物,那把匕首看似普通,卻削鐵如泥、非常鋒利,可惜他卻犯下誅殺同僚的重罪,被先帝下令誅九族,然而令人狐疑的是,柳府的七公子、當年只有八歲的柳若白,卻莫名失蹤了……」

白孤辰終於轉過頭,深深看了李紫媚一眼。

「你說這些,和我有什麼關係?」

她笑了笑,「有沒有關係,你我心中都明白。雖然發生這件事的時候我才剛出生,不過幾年前,我從爹所保留的紀錄,將這件案子從頭到尾看了個仔仔細細,那把鶴紋匕首,當今天下只有兩把,一把在柳家,而另一把,則在我們安順王府。」

他哼笑了一聲,「很感謝郡主告訴我這個故事,告辭!」

這一次,他沒再因為任何理由停下腳步。

回到白府之後,白孤辰的臉色始終很不好。

端來熱茶的秦月汐看出他眼底的憂慮,忍不住問:「是不是發生了什麼糟糕的事情?」

正陷入翻騰情緒中的他抬起頭,深深看了她一眼,「為何你會這麼認為?」

她放下茶碗,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在他緊緊糾結的眉心上輕輕揉了一把。

「你已經將所有的情緒都表現在臉上了,如果我還看不出來,那就真是天底下最笨的傻瓜了。」

白孤辰順勢將她撈進懷裡,緊緊抱著她,並將下巴搭在她的肩頭。

「如果有一天,我變得一無所有,你還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你口中的一無所有,是指什麼?」

「權勢、財富、地位。」

秦月汐忍不住笑了出來,「這些東西對你來說,真的就那麼重要嗎?」

「不,這些東西對我來說並不重要,但是沒有這些東西,也許我們就會陷入一種危險的境地之中。」

此時,她終於意識到了幾分不對勁,正了正神色,「你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嗎?」

白孤辰定定的看著她良久,才開口道來,「雖然這件事,我今生今世並不想再對任何人提起,但事到如今,就算我不說,遲早也會被揭發出來。」不給她提問的機會,他逕自道:「不瞞你說,我真正的姓氏並非白,而是姓柳,柳若白,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秦月汐的眼裡瞬間閃過詫異。

「我知道對你有所隱瞞並不公平,可是如果我不這麼做,招來的,就將是朝廷的追捕,以及官兵的廝殺。」

「為何會這樣?」

「因為我爹在十七年前,不滿貪官所為,手刃多名同僚,最後被冠上罪名,誅殺九族。」

聞言,她頓時臉色一白。

「我是柳家的第七子,我爹犯案的時候,我才只有八歲。」說著,他將靴子裡的那把鶴形匕首抽了出來,「這把匕首,是當年先帝賞給我爹的,一直被我爹視為寶貝,也是我爹死後,留給我的唯一一件遺物。我們柳家上百口難逃噩運,唯獨我被我爹冒死送了出柳府,他對我說,不管付出任何代價,也一定要讓柳家留下我這最後一滴血脈。」

「所以你之所以會成為御史、大肆誅殺貪官,就是想讓你爹泉下有知,得以安慰?」

白孤辰痛苦的點點頭。「我爹當年殺的那些同僚,全都是一些惡官,可惜朝廷抓不到他們犯罪的證據,我爹看不過,便策劃了一連串的陰謀,逐一將那些人用最狠毒的手段殘害致死。雖然我爹的做法有些不當,可他卻是一心想為老百姓做實事的,我爹恨那些貪官惡官,我的恨比他還要多出一百倍、一千倍。」

說話的同時,他的眼底迸射出無數憤恨的火花。

秦月汐心疼地緊摟住他,柔聲道:「你爹是對的,你也是對的。」

「可是這麼多年來,我雖然斬殺了許多貪官,卻沒辦法當著天下人的面承認,我就是柳志誠的七兒子,柳若白。」

「但你用你自己的方式,延續了你爹的遺願。」

「月汐,我很抱歉,隱瞞了自己的身世,也將你拉進了這萬劫不復的境地。」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語氣酸澀,「我今天之所以迫不得已向你坦白我的身世,是因為……」緊緊拉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李紫媚因為那把匕首,發現我的真正身份了。」

秦月汐臉色一變,雖然他沒有明言,但以她的聰明智慧,立刻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她想怎樣做?」

白孤辰冷笑,「你應該猜得到。」

「要你娶她為妻?」

「你明知道在這個世上,除了你之外,我不會娶任何一個女人為妻。」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表白給嚇了一跳。

「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不會背棄我們當初許下的那句諾言。」

她無聲的投進他的懷裡,兩人緊緊抱著對方。

這一刻,誰都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因為再多的言語,也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實。

只有藉由彼此的體溫,他們才能感受到對方最真實的存在。

夜半時分,躺在床上的秦月汐翻來覆去了無睡意。

就在她慢慢整理目前近所發生的種種事件時,墨妖妖的出現,打亂了她的思緒。

只見小傢伙頂著那張俏生生的桃花臉,蹺著二郎腿,坐在她床邊的桌子上,看來他的法力又恢復了不少,已經不是個吸奶娃兒的形象了。

「你這是在為那個姓白的心煩難過嗎?」

秦月汐已經對於他的來無影去無蹤習以為常,並沒在太過驚訝,點了點頭,答道:「如果那個李紫媚真的拿他的身世來威脅他娶她入府,對白孤辰來說,的確是一項十分艱難的選擇。」

他哼笑一聲,「如果你真的覺得姓李的女人礙了你的眼,我這就去把她幹掉,不就萬事大吉了?」

她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不客氣的瞪了他一眼,「別動不動就說這種話,不要忘了你當初答應過我,不破壞世間自然規律。」

墨妖妖頓時不樂意了,「我這都是為了誰?真是好心不得好報,你活該為情所困,哼!」說罷,身影一閃,消失無蹤了。

秦月汐又躺回床上,糾結了半宿,仍舊想不出解決之道,直到凌晨時分,才耐不住疲憊,恍惚睡去。

幾天之後,皇上突然下了道聖旨,為御史白孤辰與安順王的郡主李紫媚賜婚。

聖旨中提到,白孤辰為官數載,為朝廷立下不少功勞,今得安順王賞識,所以皇上便降下聖旨,為自己的嫡親侄女保媒拉線。

接到聖旨的白孤辰大為反對,當下不顧家人阻攔,直接提著聖旨闖進皇宮,並當著皇上的面,直接拒絕了這門親事。

皇上雖然對他這番不敬的舉措感到不悅,但畢竟他是愛臣,他也不打算怪罪,但仍是感到十分意外,在他看來,白孤辰能攀上安順王這門親事,那可是他幾世修來的福分,況且郡主又生得貌美如花、德才兼備,他還有什麼好不滿意的?

面對皇上的不解,白孤辰直言,「雖然郡主各方面條件都很優秀,可是微臣早已有了一個結下相伴終生誓言的心愛女子,不久微臣便會娶她為妻,還望皇上能夠收回成命,切莫讓微臣背上負心漢的罪名。」

皇上意外道:「白愛卿已經有了心上人的事情,為何之前從來都沒聽你透露過半句?」

「那是因為微臣與她相識的時間並不算久,而且微臣的個性向來低調,本想著再過月餘,就會與她舉辦婚宴,不想竟出現這樣的意外。」

東月國的國君並非不通情達理之人,聽白孤辰講清事情的原由,也頗為贊同的點了點頭。

「愛卿此言的確沒錯,只是朕已經頒下聖旨,如果收回成命,安順王及郡主的面子怕是難以保全,那不如這樣……」他捋了捋鬍須,想了一個兩全其美的主意,「你與兩位姑娘同時成親,讓她們以平妻的身份共同服侍你這個夫君,此計豈不是更美?」

白孤辰立刻拒絕,「微臣已與所愛之人發下重誓,此生只娶她一人為妻,且終生不再納妾,如若違背誓言,怕是會遭來天打雷劈之殃,還望皇上見諒。」

以他對皇上的瞭解,對方是一個極為明理的君主,只是性格有些軟弱,處理作風難免有些拖泥帶水。

如果皇上真的收回成命,怕是會在無形中得罪安順王一家,雖然安順王是皇上的弟弟,但安順王手中握有數十萬兵權,一旦得罪了這員猛將,對皇上只有害而無一利。

若是其他事情,白孤辰自然會替皇上著想,但涉及終生幸福,他真的不能輕易妥協。

皇上顯然也想到了這點,並沒有馬上答覆,只說距離婚期還有一段日子,容他再仔細想想,可否能找到更好的解決之策再做決定。

而後白孤辰便被皇上打發出宮,只是還沒等到皇上那裡傳來新的消息,李紫媚便先狂傲的來侵門踏戶了。

「我知道你已經當面向皇上拒絕這門親事了,不過白大人,有句話雖然現在說出來可能不太中聽,我還是要言明我的立場。」

這也難怪她一個姑娘家竟會有這種得理不饒人的霸氣,從小在安順王的訓導之下,就算她是個女兒家,也難免會沾染一些軍中武將的氣勢。

從很小的時候,李紫媚便很清楚自己的個性,她想得到的東西,哪怕得使盡一切手段,也一定要到手。

東西如此,人亦一樣。

既然白孤辰是她看好的夫君人選,如果他不肯娶她為妻、成全她的願望,她不介意用另一種方式,將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加以毀滅。

這就是她此行的目的。

「你現在有兩條路可走,第一,娶人為妻。第二,等著被朝廷派兵追殺!」

自從她無意中看到他的那把鶴紋匕首之後,花了好大一番力氣,終於被她找到證據,證明他就是朝廷罪犯柳志誠的第七子柳若白。

也正是因為有了這層篤定,她今日才敢來與白孤辰談條件。

她就不信,在面臨生死抉擇時,他會不向命運低頭。

至少正常男人都會選擇前者,絕對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和前途來開玩笑。

不過她等到的,卻是他無情的拒絕。

「你不要癡心妄想用這種卑劣的方式,來達到骯髒的目的!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從頭到尾,我對你這樣的女人都沒有過任何好感,就算你爹是手握數十萬兵權的王爺、就算你貴為郡主,我也從不希罕。」

「你……」李紫媚氣得完全說不出話來。

不理會她被氣得七竅生煙的模樣,白孤辰繼續道:「所以我不介意告訴你,就算我真的要面臨被朝廷追殺的危險,我也絕不會將你這樣的女人娶進家門。」

「你所做的這一切,是否都是為了那個姓秦的女人?」

「她是我發過誓,要用性命來守護一輩子的女人。」

「我哪一點不如她?」

「人品!」當他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語氣中帶著對她的輕蔑和不屑。

「白孤辰,你不要太過分!」

很顯然,他的回答,已經讓她怒上心頭。

白孤辰冷笑道:「真正過分的是你,不是我!」

「好,既然你如此堅決,那就不要怪我對你無情!」她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就等著看我如何揭露你是罪人之子的身份吧!」說完,她便帶著滿身戾氣,轉身離開。

一直躲在角落看著這一切的秦月汐,這時終於走了出來,她從後方緊緊抱住他的腰,柔聲問:「為了我而忤逆朝廷、得罪郡主,孤辰,這樣真的值得嗎?」

白孤辰反過身,將她抱到懷裡,下巴輕輕抵著她的頭頂,笑道:「為了你,就算是死,我也心甘情願。」

她連忙伸手掩住他的嘴,衝著他搖了搖頭,「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你會長命百歲的。」

他笑著點頭,「沒錯,我們都會長命百歲的。」

「李紫媚真的會將你的身份上告朝廷?」

「一個被嫉妒沖昏了頭的女人,你覺得她還有什麼蠢事做不出來?」

「可是你的身份如果真的被揭穿,皇上會不會……」

白孤辰搖了搖頭,「就算皇上想留我這條命,我想,他最終一定頂不住那些大臣施加的壓力,勢必會對我展開無情的追捕和圍殺的。」

秦月汐心裡一驚,「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靜觀其變!」

雖是這麼說,白孤辰還是在暗地裡做好了逃亡的準備。

早在他當年選擇走上仕途的時候,就已經預測到了今日的結果。

畢竟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是柳志誠七子的身份,就算今天不被李紫媚給揭穿,早晚有一天也會被存心謀害他的小人揭穿。

朝廷裡恨不得他死的大臣比比皆是,只要除掉他這個剛正不阿的御史官,那些坑害百姓的貪官才能繼續為非作歹。

果然不出白孤辰所料,三天之後,他的身份就被李紫媚給揭發了。

這個消息一公佈,整個朝廷為此一片嘩然。

一時之間,討伐聲、謾罵聲不絕於耳。

那些平日裡就看白孤辰不順眼的大臣,當即聯名上奏,希望皇上一定要將柳志誠遺留在世間的罪孽繩之以法。

雖然也有某部分的人替白孤辰護航,說他在當官期間,為老百姓及朝廷做了不少實事,但那股勢力卻在剛冒尖的時候,就被討伐白孤辰的有心人士徹底打壓。

恰逢此時,安順王也向皇上施壓。

畢竟他的寶貝閨女在白孤辰那裡受到了極大的侮辱,身為擁有數十萬兵權的一員猛將,是絕對不可能輕易放過他的。

面臨諸多臣子的不斷施壓,皇上終於被迫無奈,擬了一道聖旨,誓要將白孤辰緝捕歸案,並當眾斬首。

不過,皇上在擬下聖旨的同時,也悄悄派人給白孤辰送去了密函,密函裡提到他頂不住眾臣的壓力,被迫對他展開追殺,但念在多年君臣的情誼上,他希望他能盡快離開都城,隱姓埋名,去過他自己的小日子去。

當然,皇上私心雖然希望白孤辰能逃離都城,也要看他究竟有沒有這個本事離開。

畢竟帶兵追捕他的,是安順王的人馬。

以安順王對他的不滿和恨意,追捕的時候,一定不會對他心慈手軟。

接到密函的白孤辰,當下想也不想,以最快的速度將白府上下解散,只留下十幾個武功高強的心腹,盡快安排逃跑事宜。

秦月汐也趕忙收拾著細軟。

這時,消失已久的墨妖妖突然出現,環著手臂,在她耳邊說風涼話,「如果我早一點把那姓李的丫頭弄死,你和白孤辰就不必面臨這樣的局面了。」

「無緣無故去殺人,只會讓你的罪孽更加深重!」

墨妖妖冷笑一聲,「我是個妖,就算滿身罪孽,又有什麼關係?」

秦月汐知道他的出發點是為自己好,可她卻無法放任他為了自己去殺人放火。

「你並非世間凡物,自然不可以隨便破壞世間的法則。」

「啥狗屁法則!」

別看墨妖妖頂著一張小娃的面孔,生起氣來卻有模有樣。

「分明就是那姓李的丫頭不識好歹,為了個男人,居然造下如此罪孽,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與白孤辰真的選擇走上逃亡之路,將會陷入一片渺茫和危險之中。」

「若真是如此,那也是老天爺給我們的考驗。」

「可是你今天所面臨的一切,都是我害的。」

「我不怪你。」

墨妖妖被她氣得大吼,「就算你不怪我,我的良心也過意不去!」說罷,他立刻飛向窗戶,突地一頓,回過頭,無比鄭重的對她道:「我這就去把那姓李的丫頭給解決了。」

秦月汐大驚,急忙追過去,「不要!」

可惜沒等她說完,墨妖妖已經消失不見了。

這時,房門突然被人用力推開,白孤辰緊張地說:「月汐,快走,安順王派來的官兵已經將白府包圍了。」

她還在擔心墨妖妖會做傻事,表情十分惶然。

他不解地問:「你怎麼了?」

眼下情況緊急,不容她考慮太多,她立刻將方纔收拾好的包袱系到身上,搖搖頭,「沒事,我們快走。」

此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白孤辰早就預測到官兵一定會將府外包圍,幸好白府還有一條密道,是他在三年前就派人事先挖好的。

一行人順著密道直奔府外的後山,密道出口早已備好了馬匹和接應人。

因為今夜天陰,無星無月,當眾人爬出密道的時候,竟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大人,安順王的人馬已經將城門四周層層封鎖住了,想要出城,為今之計只能走水路,碼頭那邊屬下已經安排好了,會有船家接應,屬下等人隨侍大人多年,對大人的德行能力十分敬佩,今日一別,不知何時相聚,只盼大人在尋找到棲身之所後,能與秦姑娘好好過日子,至於屬下等人,自會安排去路,大人切莫憂心,一路珍重。」

說話的人,是白孤辰最信任的心腹,這此年和他經歷了許多風風雨雨、同甘共苦。

如果不是形勢所迫,他自然不會與這些好兄弟分別。

兩人一番道別,不遠處隱約傳來追兵的聲音。

「有人接近,大人快走。」

「人在那邊,快給我追!」

不多時,一群舉著火把的兵將便追到了白府的後山處。

「弓箭手,準備!」

秦月汐聞言,用力推了白孤辰一把,嬌聲吼道:「快上馬。」

白孤辰片刻沒敢猶豫,翻身上馬,順手要去拉她手臂,可追兵已經開始放箭,胯下的馬兒嘶鳴一聲,明顯受到了驚擾,扯開蹄子,向前奔馳。

他大驚,連忙轉身吼道:「月汐,快把手給我。」

秦月汐學過功夫,腳下使力,踩著輕功追過去。

這時,另一排弓箭手已經擺好陣勢,放出了第二排弓箭。

雖然今夜無星無月,但漆黑的夜裡,在火把的照耀下,她還是看到隱藏在暗處的弓箭手,已經將箭對準了白孤辰。

由於此時的情況實在太過混亂,為了避免他被箭射到,她躍上枝頭,甩出了袖鏢,一把將隱藏在黑暗處的弓箭手射中身亡。

可是離弦的弓箭已出,黑暗裡,白孤辰只聽到一聲悶哼,他驚懼地大喊,「月汐!」

聲音未落,她便已經輕鬆落到他的身後,緊緊抱著他的腰,輕聲道:「我沒事,快走!」

他因身後的那股力道而吃下了一劑定心丸,手握馬韁,「月汐,抱穩了!」說罷,他用力甩下馬鞭,在追兵的嘶喊聲中,跑向那不見光的黑暗之中。

也不知跑了多久,當身後再也沒傳來追兵追捕的聲音,白孤辰才終於放慢了速度。

「月汐,你還好嗎?」

她輕笑一聲,「還好!」

「對不起,因為我,害你陷入這場生死逃亡。」

「這是什麼傻話?我早就說過,有福一起享、有禍一起當,就算要面臨生死逃亡,我也絕對不會怪你分毫。」

「你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了棲身之所,早在很久以前,我就曾想過,有朝一日當我離開朝堂,一定會帶著心愛的女人,去尋找一片世外桃源的。」

秦月汐笑道:「這片世外桃源,你找到了嗎?」

白孤辰點頭,「已經找到了,那裡距離隸陽很遠,是一座小島,島上有花有樹有果子,四年前,我買下了那座島,如果我們去了那裡,我就是島主、你就是島主夫人,我們還可以生一窩可愛的孩子,讓那座小島的花花草草見證我們的愛情和幸福……」

「你喜歡孩子嗎?」

「自然是喜歡的。」

「那你喜歡兒子還是女兒?」

「只要是你生的,兒子女兒都是我的心頭寶。」

秦月汐笑了,只是那笑中卻帶著幾分哽咽。

白孤辰擔心地問:「你怎麼哭了?」

「我只是太感動了。」

她緊緊抱著他,將臉深深埋在他的後背,雙臂微微用力,像是用這種方式來抓住什麼一樣。

這時天際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她抱著他,淚水順著軟薄的衣袍滲了進去,沾濕了他的皮膚。

「月汐……」

「如果我們可以一輩子在一起,那該有多好……」

「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的。」

他騰出一隻手,緊緊抓住抱著自己腰間的她的手。

只是當兩手交握,白孤辰突然驚道:「你的手,為何這麼冷?」

過了半晌,卻沒有等到她的回應,他隱約覺得不對勁,急忙拉直馬韁,讓馬兒停下。

回頭剛要和她說話,卻發現她已經軟軟的倒進了自己的懷裡。

白孤辰大驚,這才發現她的後背竟然插著一根羽箭。

不,這不是真的!

他急忙將她從馬背上抱了下來,藉著天邊剛泛起的光亮,看見她背上那一大片的鮮血。

他聲嘶力竭的大喊著她的名字,可回應他的,卻是她的無聲無息。

她的身體在慢慢變冷,臉色慘白無血色。

不,這不可能!月汐不可能會中箭!

白孤辰不知所措,只能一遍又一遍呼喚著她的名字,但被他緊緊抱在懷中的女人已經失去了氣息。

「月汐,不要!」

嘶吼聲,伴隨著天邊突然爆出的一道響雷,同時響起。

緊接著大雨落下,一道身影突然從天而降。

被這一幕深深刺激到的墨妖妖,終於現身,不敢相信的看著他在這世上結交的第一個朋友,就這麼香消玉殞、離開了人世……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22-11-19 00:03:0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從黑暗中清醒過來到現在,秦月汐一直處於迷茫的狀態中。

這是一間充滿少女氣息的房間,屋子裡擺放的東西,讓她覺得既陌生又熟悉。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子灑進房間,照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

她茫然的坐在窗邊的梳妝台前,看著銅鏡裡的自己,那是一張稚嫩的面孔,只有六、七歲的模樣。

她一遍又遍的想要透過這張臉來尋找答案。

而事實證明,這張臉的主人正是她自己。

隱約記得昏迷前的緊張情景,白孤辰被追兵圍殺,為了避免躲藏在暗中的弓箭手射中他,她挺身相助,卻無可避免地中箭。

為了不成為他的累贅,她一路強忍著劇痛,與他策馬逃難,不料失血過多,竟讓她的身體變得越來越冷。

忍不住伸手摸向背上中箭的地方。

雖然此時並沒有傷口,但利箭插入身體時的痛意,直到現在她仍無法忘懷。

只是……

她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又會來到這兒?還變成這副模樣?

吱呀!

房門被人推開,走進來的,是一名二十六、七歲的女子。

那女子臉上掛著恬淡的笑容,手中捧著一碗清涼的綠豆湯,看到她醒來,暖著嗓音道:「汐兒你醒了?」

秦月汐怔怔的打量著對方的長相,五官輪廓與自己有七分相似。

而且她還從這個女人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親切感。

太多凌亂的記憶,因為這個女人的驟然出現,如同翻江倒海般在秦月汐的腦子裡炸開。

她不敢置信的看著緩步向自己走來的女人,帶著幾分不確定,輕聲開口喚道:「娘……」

女子聞言,唇邊的笑意擴大了幾分,走到她面前,將煮得香噴噴的綠豆湯放到一旁的桌上,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汐兒,你這是怎麼了?平日整天都要膩在娘的懷裡撒嬌,如今不過才睡了一覺,居然就露出一副和娘這麼陌生的樣子,該不會是剛剛睡覺的時候作了什麼惡夢吧?」

秦月汐的心底頓時掃過一股涼氣。

這個女人真的是她娘?為什麼會這樣?

在她有限的記憶裡,幼年時是師父柳玄風將她撫養長大的。

師父說,她六、七歲的時候,曾經流落在牙販的手裡,就在要被賣掉之際,恰好被師父看到哭得可憐兮兮的她,起了幾分疑心,這才把她救了出來。

師父曾不只一次問過她,為什麼會流落到牙販的手中?

她根本就回答不出來,只記得當時的情形很亂,一群人在瘋狂奔跑著,她就算閉上眼,彷彿也能看到一片漫天的火光。

對她來說,記憶中的那場混亂,似乎造成了她永久性的失憶。

幸好師父慈悲善良,把她救出來之後,便一直帶在身邊親自扶養,還傳授了她一身厲害的本事。

之後,她遇到赫連璟聿,成了他的妻,並且被冊封為金晟王朝的皇后。

再之後,赫連璟聿親手殺死他們的孩子,傷心之時,她解開了墨妖妖的封印。

為了彌補自己所犯下的錯誤,在師父的幫助下穿梭時空,去了興啟王朝,遇到了季凌瀟,緊接著,她又在機緣巧合之下到了東月國,遇到了白孤辰。

再然後……

秦月汐看著鏡中只有六、七歲模樣的自己,再看看坐在她身邊年輕又漂亮的女人,她不敢相信自己所經歷的一切。

如果沒有意外,她想,她很有可能是重生了!

「娘」這一聲娘,她叫得十分用力,並試探的伸手去碰觸對方的身體。

摸得到,而且還是溫暖的。

這個發現令秦月汐既瘋狂又震驚。

重生了,她果然重生了!

很多失去的記憶,頓時彷彿排山倒海一般湧進她的腦袋裡。

她爹秦思遠,是汝州的父母官。

她七歲那年,娘帶著她去孤山寺上香,也不知道是天災還是意外,孤山寺竟然起了一場大火,數百名香客被困在寺內,無處求生。

孤山寺位於汝州西郊的一個山頭,再加上火勢過於兇猛,亟欲逃生的香客早就失去了秩序,你擠我、我踩你,就像是一場生死對決。

娘緊緊抓著她的手,試圖帶著她逃離火海。

可沒想到,寺院裡一根高大的柱子被大火燒倒,她眼睜睜看著娘為了救她,而被砸死在那根柱子下。

當時的自己似乎被那樣的場面嚇傻了,她不知所措的大聲哭叫著,只能任由混亂的人群將她擠出寺外。

由於地勢陡峭,所以當她不小心從山上滾落下來的時候,撞到了頭部,再次醒來時,記憶已經隨著那場不知名的大火,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想到這裡,秦月汐難掩內心深處的激動,一頭撲進女人的懷裡,痛哭流涕道:「娘、娘--」一聲比一聲高亢、一聲比一聲淒厲,彷彿想要用這種方式來宣洩內心深處的恐懼。

此時的她,完全忘了自己實際上已經是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看著眼前這個不比她大多少的女子,她知道,這個人是她的娘,是生她、養她,在她遇到危險,不顧性命救她於危難的親娘。

女子似乎被她的哭聲和反常舉動嚇到了,忙不迭把她擁進懷裡,柔聲道:「汐兒,你這是怎麼了?莫非剛剛睡午覺時,真的作惡夢了?不怕不怕,娘就在這裡,娘會保護你。」

輕聲的安慰,終於讓秦月汐的心頭泛出了幾分溫暖。

她仰起小臉,看著這張令她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娘,今兒個是什麼日子?」

秦夫人輕輕捏了捏她可愛的小鼻子,笑道:「怎麼睡了一覺,連今兒個是什麼日子都給忘了?昨天還和你爹嚷著說明兒個要隨娘去孤山寺,一起給佛祖上香呢,你爹嫌你年紀小,怕香客太多會把你擠了碰了,所以不准你去。」

「可你這丫頭竟然不依不饒的在你爹面前撒潑打滾,你爹這才同意,明天是四月初八,一年一度的釋迦牟尼誕辰日,孤山寺都會舉辦大型廟會……」

就在秦夫人喋喋不休說著這番話的時候,秦月汐猛然意識到,明天似乎就是她和娘發生災難的日子。

想到此處,頭皮不由得一陣發麻,後背也滲出了一層冷汗。

她緊緊捏著娘親的手,用力搖頭道,「娘,明天咱們別去孤山寺了。」

秦夫人挑眉,「汐兒,一年才有這麼一次大型廟會,而且你之前不是才哭喊著要和娘一起去的嗎?怎麼睡了一覺,又改變主意了?」

秦月汐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這一切。如果她坦白自己是個死過一次的人,娘肯定會以為她腦子有問題,搞不好還會以為她生了什麼怪病。

可是,如果明天真的去孤山寺上香,所有的事情都會按上一世的軌道來走,那麼她和娘很有可能會再次陷入當年的那場悲劇之中。

思及至此,她立刻露出一臉病弱的模樣,無助的依偎在娘的懷裡,氣若游絲地央求著:「娘,我突然覺得身體很不舒服,頭暈、噁心、四肢發麻,而且還心慌意亂的。娘,我明天不想出門了,你留在家裡陪我,好不好?」

秦夫人急忙伸手探向她的額頭,難掩擔憂,「莫非是病了?」

「是啊是啊,娘,我身體不舒服,就想在家躺著,娘,你也別去嘛,留在家裡照顧我,好不好?」

「你這孩子……」秦夫人寵溺的望著可愛的女兒。

「至於那個廟會,今年趕不上,那就明年去,反正你少給佛祖上一炷香,佛祖也不會怪罪於你,佛祖通情達理、愛民如子,大不了咱們明年給佛祖上雙份香就好了。」

秦夫人被女兒這番話給逗得直樂,她原本就是個溫柔賢慧的女子,打從進了秦家的大門,便深受夫君寵愛。

秦思遠是天底下難得一見的癡情男子,秦夫人嫁給他之後的第二年,就生下秦月汐這個閨女。

本來還想再要個男娃的,只不過秦夫人體弱多病,大夫說,如果想要第二胎,難保大人會跟著有危險。

得知這個消息,秦思遠死活不給自家夫人再懷上第二胎的機會。

秦夫人因為自己沒給秦家添個男丁,心底始終愧疚,便三番兩次勸夫君納個側室,好替秦家生個男娃。

可當她提出這個想法之後,不但沒贏得夫君的同意,反而還被教訓了一頓。

在秦思遠看來,不管男娃女娃,都是他的種,就算沒有男丁傳宗接代又如何,秦家有月汐這個丫頭,就已經足夠了。

秦夫人對於夫君的憐惜和體恤相當感動,自此之後,便對夫君和唯一的閨女更加體貼照顧了。

此時,她被閨女哭喊著鬧了一通,一顆心瞬間軟了下來。

看著可愛的女兒,眼角掛著淚滴,她忙不迭好言哄道:「汐兒乖,娘明天哪兒也不去,就在家裡寸步不離的陪著你,好不好?」

見目的達到,秦月汐終於鬆了一口長氣。

也許她真的該和老天爺賭一賭,這一世的命運,會不會如上一世那般,充滿了悲傷的戲劇性。

隔天,秦府的管家傳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位於西郊的孤山寺,突然起了一場離奇大火,數百名香客幾乎全都喪命在那場大火之中。

秦夫人一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整個人都傻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在無形之中,躲過了這麼一個大劫。

傍晚用膳時,她心有餘悸地對夫君道:「要不是汐兒這兩天身子骨不舒服,說不定今兒個孤山寺那場大火,就會多上我這具屍體。」

秦思遠今年剛好三十歲,正是男人最黃金的時段。

他頭腦好、家世優,又是遠近聞名的大才子,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還是金晟王朝有名的俊美人物。

此時聽娘子說了這麼一句喪氣話,急忙惱怒的瞪了她一眼,訓道:「不要胡思亂想,你福大命大,還有一輩子清福要享,哪可能那麼容易死!倒是汐兒那丫頭,最近這兩天是怎麼了?找大夫瞧過了沒有?」

她笑著搖頭:「小孩子家撒嬌搗亂是常有的事,不過她今次這麼一鬧,倒是讓咱們母女倆保住了小命。」

如今回想起來,如果當時不是汐兒吵著要她留下來陪她,還真不曉得會發生怎樣令人害怕的後果。

當小小的秦月汐聽說孤山寺的那場悲劇之後,忍不住吁了一口長氣。

她果然在陰差陽錯之下,改變了命運。

如此說來,在這一世裡,她將無緣與柳玄風相識,肯定也無緣與在皇家排行第五的赫連璟聿相遇。

一想到他,她的內心深處又難掩一陣悸動和糾結。

按年紀來算,現在的赫連璟聿應該只有十歲,如果按照上一世發生過的事情推算,再過幾年,他和母親蓮貴妃,以及他的同胞哥哥赫連璟皓,會在回娘家探親的途中,被太子派來的殺手所殺害的。

正是因為這次的暗殺,才勾起他內心深處的復仇火焰,從此讓他對太子、對朝廷,以及所有他看不順眼的人,展開一連串的廝殺和報復。

那麼……如果她在這一世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是不是也可以利用自己這「未卜先知」的能力,幫他躲過那一難?

對於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種種奇蹟,她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心中的感觸和震撼了。

墨妖妖曾說,不管是赫連璟聿、季凌瀟還是白孤辰,他們都擁有同一個靈魂。

猶記得重生之前,她與白孤辰生離死別、天人永隔時的椎心之痛,讓她每每在夢境之中被驚醒。

醒來之後,睜開眼所看到的世界,又是全新的模樣。

墨妖妖沒有了、白孤辰也沒有了!

她回到了幾百年前,帶著種種記憶,變成了一個只有七歲的小女娃。

這張面孔可以騙得過世人,隱藏其中的這具靈魂,卻帶著成人的思想和算計。

她一方面慶幸自己可以重生,進而改變命運;一方面又糾結著自己與赫連璟聿之間的關係。

重活一世,她真的還有勇氣與他再次相遇嗎?

如果上一世的悲劇再度重演,她又該如何選擇?

難道她能眼睜睜看著赫連璟聿,再殘忍的毒殺她腹中胎兒第二回?

秦月汐很糾結,但對於一個只有七歲的女娃來說,就算她再怎麼折騰,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秦夫人身嬌體弱,偌大的秦家就只有秦月汐一個女娃。

秦思遠不僅是遠近聞名的好官,也是難得一見的好男人。

秦夫人沒給秦家生男娃,他不但沒有半句怨言,反而經常在親友面前驕傲的表示,府中這個閨女,可勝過了十個兒子。

秦月汐本就聰明伶俐,再加上她帶著上一世的記憶,腦子裡的東西都是柳玄風當年一點一滴灌輸進去的。

當爹因為各種奇怪的案子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她就會利用自己的小聰明,時不時幫爹打打官司、破破案。

日子久了,她爹在汝州的名聲也越發響亮。

秦月汐是個多才多藝的姑娘,琴棋書畫無師自通,為了替自己無端擁有一身功夫找個合理的借口,她還求爹找了個武夫子教她耍耍花槍。

事實上,以她的武功的能力,一般的武夫子根本不配當她師父,但為了隱瞞自己重生的事實,只能耐著性子,和那沒啥大本事的武夫子學學花拳繡腿。

只要假裝學會了基礎,以後她就可以騙爹娘,她之所以會功夫,完全是自己看書,一點一點摸索來的。

一轉眼,秦月汐已經十四歲了。

再過不久,就是赫連璟聿的母妃以及兄長遇難的日子。

蓮貴妃是當朝仁康帝最寵愛的妃子之一,祖籍在慶州,每三年就有一次回老家探親的機會。

仁康十九年六月,蓮貴妃帶著四皇子赫連璟皓以及五皇子赫連璟聿,還有皇上指派給他們母子三人的五十名護衛,由京城一路南下。

通過荊州、隸陽、臨安,最後由汝州北郊的大雁山抄近路,直抵慶州南郊。

這就意味著,蓮貴妃一行人如果要到慶州,勢必會經過汝州郊外。

眼看日子就快來到仁康十九年六月,淡定多年的秦月汐,突然變得有些焦躁。

她一直在想,假如上一世赫連璟聿的母妃和兄長沒遇難,那麼仇恨的種子也就不會在他的心底生根發芽。

一旦心底沒了恨和怨,又何來接下來所發生的那些恩恩怨怨?

仔細分析了一回,秦月汐決定賭上一把--求爹准她去大雁山遊玩。

大雁山距汝州城約有五十多里路,雖然也隸屬於汝州管轄的地界,但那個地方人煙稀少、地勢崎嶇,很少有人會去那裡欣賞風景。

秦思遠聽了女兒的提議,當下便很不客氣的回絕,無論她再怎麼哀求、撒嬌,他都堅決不改變心意。

先不說她是個姑娘家,就算她是個男娃,如今也只有十四歲。

以秦思遠愛妻護女的心態,就算打死他,也絕對不容許寶貝女兒到那麼遠的地方去,更何況,大雁山那窮鄉僻壤,根本沒有什麼值得遊玩的。

最後,秦月汐只好將主意打到娘的頭上。

「娘,您還記得七年前孤山寺那場大火嗎?前一天我午睡的時候不是因為作惡夢被嚇醒嗎?當時我就是夢到孤山寺失火,死了好些人,那情景真實得就像發生在我身上一樣,所以醒來之後,我才會求您千萬別去上香,沒想到隔天真的發生這場可怕的意外。」

不理會娘親緊皺的眉頭,她更奮力地加油添醋。

「前陣子我又作夢了,這次夢得更邪,娘啊,我夢見一個身穿白袍的老神仙,在夢裡指點我說,六月初,一定要去大雁山住上幾日,否則將有大災難降臨。」她急切的拉著娘親的手,「娘,我知道這件事您聽上去可能會覺得不可思議,但有七年前的前車之鑒,這世間的邪乎事,咱們最好還是寧可信其有,您瞧,大雁山雖然離汝州有些距離,但來回路程也就幾天工夫。」

「我就只是去那住上幾天,而且爹之前給我找的那個武師父不是說了,我現在的功夫可厲害了,就算途中真遇到了什麼毛賊,那也是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

就這麼連蒙帶騙的,一向很信命的娘親終於被她給說動了。

有了秦夫人這個大靠山,秦月汐不愁爹不答應。

果不其然,在秦夫人的拚命遊說下,秦思遠終於答應讓秦月汐去大雁山,只不過必須帶幾個會功夫的家丁,貼身保護伺候。

這個要求她自然不會反對,當天便挑了幾個信得過的家丁,稍微收拾一番,便持著簡單的行囊上路了。

為了能與赫連璟聿一行人相遇,她幾乎是馬不停蹄的趕路,短短一天工夫,就到了大雁山的地界。

找了幾個當地人打聽了下才知道,從大雁山通往慶州有兩條路,一近、一遠。

近的那條,就是當年赫連璟聿一家子出事的地方。

當年他們遭人伏擊,而那些伏擊他們的人,則打著攔路搶劫的名號,出現了幾百人馬,將蓮貴妃帶著的五十名護衛,殺得一個不剩。

他娘和他哥死在亂刀之下,他僥倖從山上滑落,雖然昏迷,卻撿回一條性命。

帶著滿身傷回到皇宮的時候,仁康帝心疼得不像話。

別看赫連璟聿的生母並不是當朝皇后,但在諸多皇子之中,最討皇上喜歡的就是他們兩兄弟,尤其是赫連璟聿。

回宮之後的他始終不肯相信伏擊他們的是山賊土匪,因為那些人殺人的方式過於專業,而且一個個都蒙著面,明擺著有備而來。

從那時起,他便展開一連串的調查,不出兩年時間,就把幕後兇手給揪出來。

秦月汐憑藉著自己對上一世的瞭解,提早來到大雁山,找了一個赫連璟聿一行人馬必經的客棧,安安穩穩的住了下來。

大概七、八天之後,這間小客棧終於迎來了騷動。

他們……到了!

赫連璟聿一行人馬落腳這間小客棧,只留幾名護衛在身邊,其餘幾十名護衛,在不遠處的隱匿之處搭了帳蓬,隨時待命。

為了不讓他人起疑,赫連璟聿和兄長會到客棧大廳用膳,並聲稱母親是婦人家,不好意思拋頭露面,請夥計直接將吃食送進房內。

秦月汐難以掩飾心底的激動。

她作夢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居然能與前世丈夫,以這樣的方式重新相遇。

雖然她一心想化解他在這一世的災難,但想到那個男人在幾年之後,將會成為金晟王朝的一代帝王,她便不想與這麼一號人物再產生任何牽扯。

所以,當赫連璟聿的人馬來到這間小客棧落腳的時候,她很是用心的替自己打扮了一番。

當然,她所謂的打扮,可不同於字面上的解釋。

秦思遠和秦夫人都是天底下難得一見的絕妙人物,生出來的娃,自然也是取著他們的優點來長。

十四歲的秦月汐,已經出落得嬌美動人,讓人過目難忘。

但為了不讓赫連璟聿對她產生什麼念頭,她很是用心的把自己一張白皙嬌美的臉蛋,用鍋底灰塗黑。

尾隨她來大雁山的家丁不懂自家小姐幹麼要玩這麼一出,不過小姐向來聰明伶俐、古靈精怪,他們也見怪不怪了。

由於這裡只是暫時的落腳點,估計這些人馬休整一番之後,就會立刻出發,所以秦月汐是片刻都不敢耽誤,一看到他們兩兄弟出現,便馬上頂著一張大黑臉,裝出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跛到兩人的桌旁。

這次蓮貴妃帶著兩位皇子途經此地,並沒有公開他們的身份,以保安全,他們化妝成普通富戶,雍容的夫人、俊俏的少爺,在旁人看來,這真沒什麼與眾不同。

可秦月汐卻從年僅十七歲的赫連璟聿身上,看到了若干年後的帝王之氣。

上一世,她認識他的時候,這人已經快二十歲了。

這一世,他們相逢的時間,比上一世整整提前了將近三年。

如此認真打量著那個坐在椅子上、優雅用著膳食的少年,秦月汐不否認,自己的一顆心已經緊張得快要跳出來了。

璟聿,墨妖妖說,你我擁有十世姻緣。

當你是赫連璟聿的時候,你傷了我;當你是季凌瀟的時候,你不信我;當你是白孤辰的時候,我為你而死。

而此時此刻,你我之間意已是陌路人,彼此不相識。

感慨過後,她緩緩走近對方,在兩個年紀相仿的少年注視下,大大方方的坐了下來。

很明顯的,她的舉動即刻引起了對方的警覺。

那些守在兩旁的護衛,不動聲色地摸到向腰間的佩刀,一雙雙銳利的眼眸緊緊盯著秦月汐。

不過她根本不理會那一雙雙虎視眈眈的眼睛,突然對赫連璟聿笑道:「公子烏雲罩頂、額際發黑,這是大難臨頭之勢。若公子想逃過此劫,希望你能聽我一句勸告!」她有模有樣的扳了扳指頭,半晌後,輕聲又說:「此行路途危險,波折重重。若想活命,必須改道而行,否則,天降大難,必將全軍覆沒。」

話音剛落,就見少年的赫連璟聿噗哧笑了聲,「這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醜丫頭,你在說什麼傻話呢?」

秦月汐被他的滿不在乎氣得狠狠瞪他一眼,「我是看公子生得面善,這才好心提醒一句,如果你們這行人馬還想活著回去,最好別把我的話視為耳邊風。」

這次,他搶先一步笑道:「莫非姑娘會算命?」

上一世,她雖然與赫連璟皓沒有過任何交集,卻從赫連璟聿那裡看過他同胞哥哥的畫像。

比起赫連璟聿,他生得更加眉清目秀、招人喜歡一些,就連說話的口吻,也不若他弟弟那般生硬刻薄。

為了取信於他們,她想也想地立刻用力點頭,「沒錯,我的確是對面相和卦象略有研究。」

赫連璟聿啜了口茶,哼笑一聲,「這天底下專門騙人錢財的江湖騙子多了,只是之前遇到的都是上了年紀的髒老頭兒,沒想到今兒個卻跳出來一個臉比鍋底還黑的醜丫頭。」

秦月汐無語的看了他一眼。這混蛋真的是上一世,她愛得死去活來的那個男人嗎?

「黑丫頭,你要是真懂得算命,行啊,給本公子說說前世今生吧,只要你說得上來,本公子就賞你二兩銀子,若是說不上來……」他又哼笑一聲,指了指桌子底下,「就乖乖跪在這裡給本公子道歉認錯,念在你是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分上,你這條命,本公子就給你留下了。」

「老五,她只不過是個小丫頭,何必這麼刁難人家?」

「哥,世道險惡、人心難測,別說對方只是個小丫頭,就算是一個剛出生的小嬰兒,該防的時候也要防……」

「公子出身帝王之家,排行第五,上有三位兄長一位姊姊,下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母族顯貴,深受帝寵,此番途經大雁山,最終目的地為慶州,可惜前路儘是艱難險阻,更有歹人暗中伏擊。」秦月汐明白他們刻意隱藏身份,所以發表這番言論時,只以三人可以聽見的音量說話,免得隔牆有耳。

聽到此處,赫連璟聿已經收起玩笑的面孔,他瞇著眼睛,冷冷打量著她。

她知道,自己的話已經成功引起他的注意了。

她突然笑了一聲,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若公子仍舊不信,那我就說說公子一些旁人不知道的隱私吧,比如公子喜辣不喜甜、慣用左手寫字練劍,還有……」

她突然調侃的對他笑了笑,「公子左臀上還有一顆紅色的梅花形胎記,那胎記是打娘胎裡帶出來的,隨著年紀的增長,胎記也會越變越大。」

這下,赫連璟聿是真的笑不出來了,不僅如此,他的臉色還隨著秦月汐的一言一行而變得更加陰鬱。

就連赫連璟皓都忍不住面露震驚,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滿臉黑的丫頭。

「總之,今日你我相見,說明前世有緣。不管公子信與不信,你若不想自己的娘親和兄長在前行的路上遭遇不測……」說到這裡,她突然壓低了聲音,「就改變從前的路線,切莫走那條通往慶州的小路,要嘛原路返回京城,要嘛多耽誤一些時間改走官道。我言盡於此,最後祝兩位公子長命百歲、幸福安康。」

說罷,也不給兩人回話的機會,秦月汐匆匆起身,踩著輕盈的步子,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

赫連璟聿和哥哥四目相對,各懷著心思。

半晌後,赫連璟皓問道:「五弟,你怎麼看?」

瞇了瞇眼,他揉著下巴沉思片刻,哼了聲,「既然如此,咱們就賭一把吧。」

回到秦府之後,秦月汐一直私下打聽由皇宮傳出來的消息。

以她對赫連璟聿的瞭解,她都已經把話說到那個地步了,如果他還執意以身涉險,那就真是白活十七年了。

兩個月來,始終沒聽聞皇宮傳出什麼噩耗,這足以說明,蓮貴妃一行人馬應該化險為夷了。

不久之後,還傳出皇家子弟在秋季狩獵互相角逐比試的消息。

帝王家的龍子龍孫們,每年春、秋兩季,都會帶著大批人馬去皇家獵場狩獵。

這也是當今天子考核皇子們是否有本事的途徑之一。

秦月汐聽爹說,這次的狩獵大賽十分盛大,就連身子骨一向不太好的皇上都親臨現場,給幾個兒子助威。

一切似乎都朝著美好的情況發展,赫連璟聿也該去過屬於他的人生。

沒了仇恨和怨懟,相信日後就算他真的當上皇帝、成為天下共主,他也不會像上一世那般化身成魔,失去了最初的本性。

就在秦月汐暗自鬆了口氣的時候,一個天大的消息,突然傳到了她的耳朵裡。

太子死了!

這個消息令她震驚不已。

如果她沒記錯,上一世裡,太子的死期並不是現在。

可是為什麼這一世太子居然早死了足有五年之多?

莫非,她改變赫連璟聿命運的同時,也無意中改寫了他人的命運?

這個猜測令她既憂心又害怕,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這是否意味著,她已經在無形之中,觸犯了天意、改變了天機?那她豈不是犯下了滔天罪孽,和墨妖妖那個小怪物又有什麼區別?

說起金晟王朝太子殿下的死因非常具有戲劇性。

秋季狩獵的時候,太子為了能讓皇上對他刮目相看,竟然單槍匹馬勇戰黑熊。

結果黑熊沒死,太子卻倒楣的死在那頭兇猛大黑熊的利爪之下。

聽聞,太子的死狀相當淒慘,整張臉被抓得面目全非,四肢也被黑熊咬得支離破碎。

這可是本年度的一個驚天大事件。

很快,上至朝廷、下至百姓。到處都在流傳太子殿下突然慘死的奇聞。

雖然外界都說太子死於黑熊之手,可秦月汐卻隱約覺得事情也許並不是這麼簡單。

但天高皇帝遠,汝州距京城有數千里的路程,就算真有什麼內幕,傳到汝州的時候,也被編了十個、八個版本,不再那麼真實了。

不管怎麼說,只要赫連璟聿的至親還活著,對她來說,就算不幸中的大幸。

至於她,自從解決了赫連璟聿上一世的心結後,便在心底無數次的告訴自己,從今以後一定要與那個人保持距離,盡可能不與他產生任何交集。

就算他真的好奇曾經替他卜過卦的自己究竟是什麼來頭,一時之間,恐怕也不可能把目標定在她的頭上,畢竟人海茫茫,縱使他貴為皇子,要找人也不是這麼容易的。

日子就這麼漫無目的地過著。

轉眼之間,秦月汐已經過完了十七歲的生日,並且到了論及婚嫁的年紀。

由於她爹是汝州知府,她又是遠近聞名的才女,上門提親的人自然不少。

然而秦思遠是個開明的父親,在他看來,女兒要嫁給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女兒嫁的這個人,她必須喜歡。

放眼望去,汝州城的青年才俊雖有不少,但真正能讓秦月汐看上眼的並不多,更遑論喜歡了。

倒是秦夫人非常著急女兒的婚事,三不五時便差人打聽各家公子的德行能力,希望能在這些人之中挑出拔尖的一、兩位,讓女兒選了當夫婿。

沒等秦夫人給閨女找到合適的婆家,朝廷突然下了一道聖旨,指派秦思遠入朝為官。

京城裡的官員,哪怕只是一個九品芝麻官,比起地方官也要高出那麼一、兩個等級。

秦思遠的恩師是前任戶部尚書,由於上了年紀,身子骨大不如前,所以主動向皇上告老還鄉,戶部尚書的位置便由戶部右侍郎擔任。

如此一來,戶部右侍郎的位置成了空缺。

對很多人來說,能入戶部當差,就等於撿了一個肥缺。

秦思遠的恩師是個注重德行、處事公正之人,就算卸了任,也一定要給朝廷選出清廉的官員來造福百姓。

所以,老爺子便向皇上不避嫌地大力推薦自個兒的學生,讓他進京頂替戶部侍郎的這個空缺。

這個消息對秦氏夫妻來說難得的一件好事,可對秦月汐來說,就是一件天大的災難了。

進京,就意味著她與赫連璟聿更近了一步。

雖然她只是一個官家小姐,平日裡不可能有什麼機會見到宮裡的王爺。

但京城總共就那麼大一個地界,如果她真的隨父親進了京,難保不會與那人產生交集。

所以當秦思遠和秦夫人收拾家當準備舉家遷移入京的時候,秦月汐試著和爹提出要留在汝州的想法。

這回,不但父親大力反對,就連娘親也一改往日對她的嬌縱,他們說什麼也不能讓嬌嫩的閨女一個人留在汝州,要是出什麼岔子,他們遠水救不了近火,那該如何是好?

迫於無奈,她只能隨著爹娘進了京城。

入京之前,爹告訴了她一些關於宮裡的傳聞。

聽說自從三年前太子發生意外過世之後,皇上膝下的幾個皇子裡,最被看好的就是四皇子和五皇子。

其中五皇子赫連璟聿聰明絕頂、處事俐落,小小年紀就被封了王、賜了府。

雖然太子去世後,皇上並沒有提出再立太子之事,但朝中官員心底都有譜,若有朝一日皇上駕崩,很有可能是由赫連璟聿繼承王之位。

秦月汐雖然無法確定事情真會如眾人所預料那般,但她一直相信沒有人比赫連璟聿更適合當皇上。

戶部右侍郎是金晟王朝的四品官,入京之後,朝廷自然要給秦思遠分配一座體面些的宅院。

幸好秦思遠的恩師在宮裡受人尊敬,皇上衝著老尚書的面子,賞賜給他一幢還算壯觀的大宅子。

初踏京城,難免手忙腳亂一些。

秦思遠一邊要款待朝中前來祝賀的官員,一邊還要接手上任右侍郎的差事,整天忙得不可開交,便忽略了對獨生女的管教。

秦月汐因此樂得逍遙自在,三不五時便趁機偷溜出府,遊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果然是她曾經所熟悉的京城,雖然事過境遷,但是眼前的景象和她記憶中的印象,並沒有太大的出入。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10 23:39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