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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艾珈 -【愛結錦衣郎(鐵漢柔情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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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4 00:08:5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許是應和了翠微她爹愛說的那兩句話——同天下之利者則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則失天下。黑羽大軍才剛放出風聲,說前皇嫡子即將返回蒲澤,奪回原該屬於他的王位,蒲澤國內立刻有了響應。

  首先是兩名擁有兵權的將軍,領著蒲澤大半兵力叛逃出國,可以想見靖王得知消息,有多氣急敗壞。

  年近六十的靖王穿著龍袍高立王座前,震怒不己地呼喝:「反了反了,這群人全都反了!」

  底下朝臣無一敢抬頭接話。

  與鄰國土地相較,蒲澤不過是個蕞爾小國,但因為歷代君王頗具識人之才,靠著幾名極懂用兵之道的武將,像晉廣,還有剛叛選出國的兩位將軍,葛權和祁均,可說是蒲澤基業的三根大柱。

  如今三人一走,靖王身邊就只剩禁衛軍與護守北方邊疆的軍隊——而且他甚至懷疑,說不定過個幾日,又會傳出北方軍隊叛逃的消息。

  這群吃裡扒外的混帳!靖王捏著拳頭來回急踱,虧他當初還網開一面繼續重用他們,結果他們竟是這樣回報他!

  靖王心想,得想個辦法治治他們——他定要讓他們清楚,他黑靖青可不是任人搓捏、好欺負的角色!

  「啟奏皇上——」一名身著飛禽袍衫的文官躬身一跨。此人是靖王心腹,也是一肚子壞水。「微臣方才想出一計,說不準能派上用場。」

  靖王一睇。「說。」

  「微臣是想,這黑羽在外遊蕩二十年,算算也二十有七,不可能到這年紀還未娶要生子——」

  靖王眉一皺。「你說清楚點。」

  「微臣是覺得,皇上或許可以派人將他們抓來,然後——」文官做了一個殺的動作。

  靖王懂了。他怎麼會沒想到?所謂擒賊先擒王,他抓不到黑羽,總可以拿他妻子兒子來消消氣。

  看那傢伙還敢不敢跟他作對!靖王仰頭大笑。

  就這麼辦!

  「退朝。」靖王猛一揮衣袖,身一旋,大步奔進內廷安排。

  紅日西掛,翠微坐在餘暉染紅的小庭院裡刺繡,只見她時不時抬起頭來,看看外邊動靜,或者瞅瞅枝上啁啾的小鳥。

  她和花嬸己搬進這西湖畔小屋子住了一月有餘,在黑羽留下七,八名護衛的保護下,她這蒲澤未來的皇后,日子過得相當平靜安逸。

  黑羽所以刻意搬離「浸月邸」,一來是宅子己不安全,二來也是擔心她跟花嬸兩個女人採買不便。現下可不像從前,之前還有朗叔可以幫忙奔走。

  搬進屋宅時,翠微己跟花嬸說好,她倆就以母女相稱。

  她初頭那一句「娘」,還讓花嬸偷偷哭了好幾次。

  「繡到哪兒啦?」上街採買回來的花嬸經過窗前,隨口問了句。

  翠微一笑,將手上的木棚轉了向。「一半了,您瞧怎樣?」

  花嬸一瞧繡片上的飛鳥,點頭笑了笑。「你手是越來越巧了!」

  也真苦了這丫頭,花嬸心想,才剛成親不到一日,就得被迫過著兩地相思的日子。好在成親之前兩人曾共處了一段,不然這相思之苦,看要怎麼捱。

  「對了,」每回花嬸上街,回頭翠微總要問上一句。「您剛在街上有打聽到什麼消息?」

  「沒有。」花嬸將手裡的竹籃往窗台上一擱。「太遠了吧我猜,我在鄰近拐彎抹角問了好幾個人,有沒有聽過北方的蒲澤國?每一個都跟我搖頭。」

  「我擔心他。」一個月,說長不長,可在有情人兒眼中,每多一日都是煎熬。

  如今翠微己養出習慣,每日清晨她總會打開向北的窗門,思念黑羽一陣。隨著時日增加,她心頭的煩憂也增添了許多。雖然知道他身旁有朗叔關照,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但她還是會記掛他的身體、他的安危,就怕他一個不注惹,在爭戰中弄傷了自己。

  「少爺他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問題的。」花嬸也只能如此安慰。

  別說翠微記掛,花嬸自個兒也是焦心不己。西湖離蒲澤那麼遠,不管她怎麼打探總是沒點消息——華嬸是不太擔心黑羽會受傷,她很清楚他武功高強。但是,她一想到心狠手辣的靖王,她心頭便有股擔憂盤旋不去。

  她就是有種不好的預感,覺得好像什麼壞事快要發生一樣……

  這天夜裡,翠微重複著過去一個月來的習慣,開著窗把玩黑羽留給她的玉笛,經她這一陣練習,她現己能吹出他教唱的<越人歌>,每當思念得緊,她總要捧著吹著它哭泣,直到睡意來襲。

  「你還要我等多久……為什麼不快點回來啊……」

  隨著她嬌嫩的怨,兩串珠淚自她眼角滾下,她才伸手要擦,冷不防看見牆垣上翻進幾條黑影。

  不可能是黑羽——雖然從她方向看不清來人模樣,可從對方躡手躡足鬼祟的動作,她起了警覺。

  來者不善!

  「來人,有賊啊!」她謹記著黑羽的吩咐,一覺情況不對,要馬上喊人幫忙。

  她一喊,立刻驚動附近的護衛。

  鏗鏗鏘鏘,護衛持刀趕了過來。「來者何人,還不報上名來!」

  黑衣人立刻拔刀相向,一群人很快打起來。

  屋房這一頭,被驚醒的花嬸趕忙挽著翠微要從後院溜出去。依花嬸猜,襲擊人馬不外是靖王的爪牙,而且,目標定是被她拉著猛跑的翠微!

  可爪牙眾多,幾名護衛雖然奮力抵抗,還是有四名漏網之魚追了過去。

  「夫人快走——」名護衛喊道。

  「想跑去哪兒!」四名黑衣人在後院口堵住花嬸跟翠微。

  「別再靠近,我手上的刀可是不長眼的!」花嬸就像護著小雞的母雞,手裡一把利刃抓得死緊,死不肯讓黑衣人再靠近一步。

  花嬸望著黑衣人威嚇,可一有空檔,她立刻壓低音量跟身後的翠微提點:「翠微,記住,等會兒我—喊跑,你馬上往外衝!」

  「可是——」翠微驚懼地望向越來越逼近的人牆。

  「聽我話,算娘求你。」

  兩人在黑暗中匆匆交換了一眼,翠微突然明白花嬸對自己的感情——花嬸不是嘴巴上說說,花嬸是真的把她當成女兒看,所以寧可犧牲自己,也要保全她的安全。

  「花嬸——」翠微堪堪吐出一句,四名黑衣人便攻來了。

  朗叔先前雖然教過花嬸一點防身功夫,可雙拳難敵四手,何況她身後還有翠微。

  「跑!」

  花嬸—喊,翠微立刻拉開後院木門逃走,可才跑了一步,她眼角餘光瞄見花嬸被擒,一把長劍正要朝花嬸腰間剌進——

  「住手!」她大吼,同時轉了方向,張臂抱住早己挨了黑衣人好幾拳的花嬸。「我不准你們傷害我娘!」

  「丫頭!」花嬸動動嘴,無聲地喚了句。

  兩人匆匆互望,眼裡都蓄滿了淚。

  「對不起,我沒聽您的話……但我沒辦法看著您死……」

  翠微才剛說出,身子便猛地被揪起。

  黑衣人一得手,立刻拿出繩索將翠微緊緊縛住,丟下不斷哀求他們放人的花嬸。

  「走!」領頭人手一揮,手下人立刻扛著翠微躍出牆頭,無聲消失在黑夜盡頭——

  同時,黑羽正坐在營帳中,和領兵的晉廣、葛權和祁均三位將軍商議接下來該如何進攻。

  戰事起頭有如燎原大火,一發不可收拾。凡黑羽軍隊所到之處,可說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得到當地百姓的義助。至於守城部將多也是象徵性稍稍抵抗,之後便欣喜地歸順在黑羽麾下,任他調度。

  依早先情況,黑羽本以為戰事可以在一個月內結束,之後便能接回翠微,讓她親眼瞧瞧蒲澤,瞧瞧他心心唸唸掛懷了二十年的故鄉。可就在大軍接近王都時,他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困難。

  一直以來,他都是住在皇宮裡的人,從不曾站在王都外邊審視這座城。可那日兵臨城下,高踞馬上的他才猛地明白,七代之前的先祖,為何會執中這塊土地築建皇城。

  這皇城地形特殊,中心最高之處是皇宮,而外層像繞了兩圈凹陷,感覺就像兩道紮實的護城河,牢牢護住宮殿。而現在,年邁的靖王便靠著地利躲在皇宮中,不斷做著困獸之鬥。

  已經快十天了,只要黑羽大軍一逼近皇宮,守城的禁衛軍立刻從高處投下石彈。倘若黑羽只求功效而不管底下士兵安危,區區皇城應該不難攻破,但黑羽沒有這麼做。

  初次突圍發覺傷亡慘重,他立刻下令退回外城,再謀大計。

  幾回商議,性急的晉廣將軍力薦攻擊,認為就只差這座城,蒲澤國便能重回明君手中,做一點小小的犧牲不為過。

  但黑羽始終搖頭,他再三強調,絕不做無謂的傷亡。

  今晚依舊沒討論出更好的辦法來。

  「少主、各位將軍——」朗叔走進營帳提醒道:「夜很深了,該是安歇的時候了。」

  「花大人說得沒錯。」葛權將軍起身附和。「少主每夜陪我們商議,白日又要到部隊安撫民心一定覺得疲倦了。」

  「幾位將軍才是辛苦。」身著玄黑鎧甲的黑羽昂然站起。「我知道你們為了包容我的意見,費了不少力氣——」

  「少主別這麼說。」披著碧色披風的祁將軍抱拳回話。「少主仁德愛民,不肯讓士兵們輕易喪命,這是我們蒲澤百姓的福氣。」

  「是啊。」葛權將軍點頭。「哪像裡邊的靖王——」

  幾人同時望向營外高處,那仍亮著火炬的皇宮,搖了搖頭。

  黑羽朝幾人頜首。「大伙回去歇息吧。」

  「是,少主也早點歇息。」幾名將軍躬身離開。

  「我幫您更衣。」朗叔走到黑羽身後說。

  他身上玄黑色鎧甲相當沉重,每日穿上脫去,都得費上一番功夫。

  朗叔靜靜動作。至於雙臂平舉的黑羽,則是面露恍惚地凝望夜空的繁星。

  「朗叔。」他突然問:「你有沒有派人去探翠微她們的消息?」

  「信差前幾日才剛動身。」朗叔將鎧甲往桌上一擱,繼續說,「估算路程,這會兒也應該到了。」

  「我有些記掛她。」黑羽揉揉心窩,那兒填著一股悶,隨著時間距離的拉長,那股悶遂成了難受。

  白日,他是溫柔敦厚的蒲澤少主,背負著眾多百姓的期待,就算身子再倦,在人前他猶是裝出笑臉。可夜裡,他只是一個苦苦思念愛妻的男人,他掛在胸前的玉珮,早己不知被他拿出來撫挲過幾回。

  猶記得他把她跟花嬸送到西湖畔小屋時,她突然解下脖子上的雌凰玉珮,輕輕在上頭印了一個吻。

  她拿她的雌凰玉珮交換他的雄鳳玉珮。

  「讓它陪著你。想我的時侯,拿出來看一看——我會乖乖等你把它送回我身邊,我等你。」

  想起翠微那清澈又溫柔的大眼,黑羽忍不住把手探進衣兜,想再拿出玉珮瞧一瞧。記得兩人交換玉珮當時,他猶能感覺到上頭殘有她溫潤的暖香——就在他手堪堪觸碰到玉珮時,不知怎麼搞的,繫住的紅繩竟然斷了。

  溫潤的玉掉落在泥地上。

  「哎呀,」朗叔快手撿了起來。「繩子斷了?沒關係,明兒我再拿條紅繩過來——」黑羽接過玉珮,直覺不對勁。

  他心裡這股忐忑——是怎麼回事?

  「朗叔,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壞事會發生……」

  朗叔一臉訝異地問:「怎麼啦?您察覺到什麼了?」

  「我也說不上來,就是不安心。」他緊緊揪著手裡的雌凰玉珮遙望著南方,怕這是老天給他的預兆。「記得,信差一回來,馬上帶他來見我。」

  朗叔一口允諾。「我知道,您放心,那兒有那麼多護衛保護,不會有事。」

  就算得了朗叔的安慰,黑羽心裡還是忐忑。

  他點點頭不說話,只是把玉珮握得死緊。

  十日後,黑羽終於攻進皇城下。經幾日截糧圍困,皇城己現食糧短缺的窘境。許多職位低微吃不飽飯的小兵奴婢受不了饑,正一大群一大群冒死往黑羽軍隊逃。開頭靖王知悉,還曾下達誅殺令——誰敢踏出城門一步,一律滿門抄斬!可時間日久連皇宮膳時也成問題時,他也無暇顧及他人了。

  「你們端來這什麼東西?」

  方纔起身的靖王怒瞪著眼前菜餚,他堂堂一個蒲澤國王,一餐菜色竟然是醃菜蘿蔔跟一碟燉肉?!成何體統!

  負責伺侯的太監慘白了臉。「回稟皇上——御膳房那兒……實在難為無米之炊。」

  宮裡食指浩繁,城一圍起,料材便沒法自外邊補進,就算膳房廚子手藝再巧,也沒辦法變出更適恰的御膳。

  別說靖王吃得差,像伺侯他的小太監,一天頂多只能吃上一頓,而且吃的還是乾巴巴的硬饅頭。

  「豈有此理!」向來驕傲跋扈慣了的靖王怎甘願受此委屈,索性翻桌不吃了。

  他氣呼呼一走,小太監即刻跪下,抓著掉在地上的菜餚囫圇吃下,他實在太餓,太餓,再也顧不得什麼宮廷規矩——皇宮內情況之悲慘,可見一斑。

  靖王一路步出宮殿,轉頭四顧,處處可見餓得體乏力虛的衛士頹坐在廓角——老天,他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難道真被佔星官說中,「熒惑守心」意表皇帝有難,難道老天當真要亡他黑靖?

  不、不!

  靖王仍想做困獸之鬥,就在這時,他早先派遣出去的禁衛軍,終於送回了好消息。

  一行十人自秘道潛進皇城,手裡就抓著手腳嘴巴被布條縛住的翠微。

  一連經過五日奔波,穿在她身上的碧色衣衫早己殘破骯髒,原本梳理整齊的黑髮全披散在她頭上,一張白慘的臉毫不見血色,但是那雙眼依舊清澈明亮,猶如兩潭清泉。

  靖王步下王座,審視嬌嫩年輕的翠微。

  「你們說這丫頭是那傢伙的妻子?」他本以為黑羽的妻子會是什麼艷冠群芳的美人,沒想到,她不過是一株清秀的小白花。

  靖王痛恨黑羽,就連提起他名字也不願意。但底下人全明白「那傢伙」指的是誰。

  「回稟皇上,是。小的經過再三打探,確認無誤。」

  「好!」靖王難得展露歡顏。「備轎,把人給我送到城門上去。」

  城門下,黑羽領軍的征討大軍行列整齊,遠看,猶如一塊塊墨黑色的豆腐。黑底繡著金色蒲葵紋樣的大旗迎風招展,氣勢多麼恢宏昂揚。

  方纔黑羽送進最後通牒,若靖王願意開門投降,還可保他一條性命;若不,就別怪他不顧念叔侄之情。

  時間己然逼近約定的時辰。

  「皇叔還是堅持不開城?」高踞馬上的黑羽眺著城門喊道。

  堅守在城牆上的衛士各各面有菜色,但因怕靖王降罪,只能強打起精神應付。

  「少主。」晉廣將軍在旁喚了聲,提醒他時辰己到。

  黑羽看他一眼,點點頭。「我知道——」

  正當黑羽抬手,欲下令攻擊時,城門上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是靖王。身著鮮黃龍袍的他高高站在城牆上,俯視底下年輕俊朗的黑羽。

  叔侄倆闊別二十年再見,黑羽訝於叔叔的疲老,而靖王則是一副驚魂的表情。

  這傢伙——靖王望著黑羽,那眉宇氣度——簡直就像他王兄再世。

  靖王打從心底覺得驚恐。彷彿又回到二十年前,他舉刀剌進顯王那時刻——那時顯王就是用這雙溫厚如海的黑眼睛,直勾勾瞅著他看。

  彷彿是在問他——這樣,你就滿足了嗎?

  望著黑羽,靖王神智癲狂了起來。

  「你這羽翼未豐的小伙子也想跟我鬥?來,你睜大眼睛瞧瞧這人是誰!」

  靖王伸手一拉,一抹碧綠的影子躍進了黑羽眼簾。

  他瞠大眼難以置信——他的翠微,怎麼會在皇叔手上?!

  「怎麼會?」騎馬陪在黑羽身旁的朗叔也嚇了一大跳,昨晚才說過不會有事,今早事情就發生了!

  「怎樣?」靖王嘴裡笑著,乾枯的大掌抓雞似地緊擰翠微一頭黑髮。「你覺得我該怎麼處置她?是要一刀一刀斷她臂膀雙腿還是要將她賞給我身後士兵,教她嘗嘗半點朱唇萬客嘗的銷魂滋味?」

  黑羽顫慄地望著翠微蒼白的臉蛋,雖然距離遙遠,但他猶能從她驚懼的表情瞧出她多怕,多疼。

  是他牽連了她!

  他千防萬防就是防這一刻——但他還是沒保護好她!

  他吸口氣。「放了她,只要你放了她。你要我做什麼都行。」

  他此言一出,一旁幾名將軍齊聲阻止。「少主!」

  「呦……」靖王一臉不可思議。「想不到你這麼寶貝這丫頭?讓我仔細瞧瞧,這嬌弱弱的小東西到底是哪點稱你的眼——」說著說著,靖王端起翠微小臉,好似要親吻似地俯向她。

  礙於嘴被縛住,翠微只能不斷搖頭發出嗚咽聲。

  黑羽怎能坐視自個兒心愛的妻子遭受此污辱?

  「別用你髒手碰她!」他馬韁一提,人偕馬朝城牆跨進了一大步。「你說,你要我做什麼才肯放了她!」

  「要我放了她,也成。」靖王拿指輕挲著翠微臉頰,接著朝黑羽一望。「就拿你命換。怎樣?」

  黑羽身後的士兵們一聽,全部鼓噪起來。「不行!少主!您千萬不可以答應!」

  就連四肢嘴巴被縛住的翠微,也拚命搖頭拒絕,淚如雨下。

  不行、不行!兩人距離雖遠,可連通的心意,全在轉眼間傳達到對方心坎。

  她拚命使著眼色告訴他,她絕不容他做此決定。

  假如你死了,你要我怎麼活?!她淚眼婆娑地望著他。

  但我沒法眼睜睜看你被欺負——

  「來吧。」黑羽下馬,同時摘掉頭盔。「放了她。我就是你的。」

  「少主!」

  幾名將軍趕來勸阻,他卻搖頭,推開他們手臂。

  「我,心意已決,你們全部退下。」

  「少主!」眾人齊喊,包括隊上士兵。全一齊跪下。「少主!」

  皇宮前,氣氛肅靜到極點。

  「朗叔——」黑羽側頭望向緊抓著他褲腳的老人。「連您也要勸我?」

  緊扒著黑羽不放的朗叔老淚縱橫。在他心裡,他早把翠微當成了自己女兒,一邊是少主,一邊是女兒,他誰都不想犧牲!

  「你們不明白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黑羽只說了這一句,便撥開朗叔的雙手,昂然走向閉緊的城門。「來吧,我們交換。」

  「哈哈哈……」

  高站在城牆上的靖王發出剌耳的笑聲,什麼「熒惑守心」,什麼「少主中興」,全都敵不過他黑靖的強運!

  「來人——啊!」

  就在靖王喊聲的同時,翠微突然朝前一撞,靖王手猛地放開,待要抓回,她己失足跌下足有四層樓高的城牆。

  她心想,如果非得要拿黑羽的命才能交換她活命,那她不要。

  她很清楚,在黑羽點頭接下中興大業的瞬間,他的命,已經是全蒲澤千千萬萬百姓的希望——

  他有必要為了他們活下。

  「不——!」

  黑羽心魂俱裂地衝向掉落的碧綠身影。他驚恐地望著翠微迅速地跌落,與他彷彿沾了泥水的腳步,會來不及、會來不及的……

  不,老天爺!他畢生從沒一刻如此強烈渴求老天爺的幫忙——救救翠微!只要能救她,要他做什麼犧牲他都願意!

  電光石火的瞬間,一聲狼突自後方山嶺傳來,按著是一片黃褐色的雲——不,是一群狼,閃電般朝城門撲來——

  那景況之奇異,不單城牆上的靖王,就連黑羽自己也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大群狼由一頭頸間滿是灰白細毛的大狼領頭衝來,就在翠微堪堪落地之前聚在一塊,以它們柔軟的肉身,承接下她衝撞的力道。

  是那頭狼!黑羽認出來了,領頭的灰毛大狼嘴上還殘留細疤,那是當時他為了救翠微,不得不造下的傷口。他怎樣也想不到向來殘酷冷靜的野狼,竟會通曉人性地向人報恩!

  它竟能追他追到蒲澤來!

  當場愕住的人還包括城上的靖王,他雙眼瞠大瞪著狼群以身擋下那丫頭的墜勢——他突然想起一個古老的傳說,記得第一代先祖,是個能使喚狼群的異者。靖王本以為是胡謅,可今日,他竟然親眼見到了!

  這意味什麼?難道老天爺是想告訴他,就連幾隻畜牲,也挑中了黑羽當它們的主人?

  狼群接住翠微便定住不動,灰白毛的頭狼再度了一聲。黑羽看見它金黃色的狼眼朝他一望,那眼神彷彿是在跟他說——好了,欠你的恩情我報了。

  「謝謝你。」黑羽衝過去抱起昏厥的翠微,誠摯地向灰白毛的頭狼道謝。

  頭狼再度呼,按著,黃褐色的雲堆如同來時那般輕巧、迅速,眨眼又滾過了山丘,復而消失不見。

  就像場夢一樣。

  「不!」率先回神的靖王尖喊了聲。他不接受這種事!怎麼會有這種事——他捧著剌痛不己的胸口連連後退,伸出的右手倉皇地想抓住誰,卻愕然發現,沒有,竟沒有一個人對他伸出援手!

  你們這群人——他可是他們的王啊!

  就在他竭力想抓住離他最近的衛士時,「嗖」地一聲,一枝飛羽正中靖王心窩。他難以置信地轉身瞪視持弓者——是晉廣將軍。

  一箭射出後,晉廣將軍對著蒼天大喊。「先王,我終於為您報仇了。」

  這叫什麼?靖王伸出顫個不停的右臂,心頭閃過四字——「眾叛親離」。

  這——就是你要的嗎?

  在靖王摔跌落地之前,他彷彿看見多年前疼愛自己的兄長,臨終時那直剌他心窩的一眼。

  「嘩——靖王死了!」

  黑靖一倒地,牆內牆外的士兵立刻爆出歡呼,緊接著開城門的開城門,相擁大叫的相擁大叫,但一切狂喜紛亂黑羽全沒放在心上,他只是好溫柔,好溫柔地環著翠微,頭貼著她額,眼眶裡落下寬慰欣喜的眼淚。

  謝謝老天爺,他緊摟著她望向晴空道謝。感謝網開一面,沒真的狠心把她帶走。

  「少主——」

  朗叔還有幾位將軍朝他走來,其中朗叔伸手欲接走翠微,但他只是搖頭。「我來就好。」

  「對不起少主——」朗叔一臉愧色。「剛才臣子不是故意要違逆您。」

  「我知道。」他搖搖頭表示沒放在心上。「剛才你們也看到了,我為什麼一定要救她?」

  幾位將軍點點頭。方才翠微那一跳,當真嚇著了他們,也感動了他們。

  想不到一個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竟也有此膽量,為了保護摯愛的人,不惜犧牲自己性命。

  黑羽俯視她的眼裡飽含著驕傲與心憐。「她就是這樣子,滿心滿眼只有我,如果我再不保護她,就沒有其他人會做了。」

  而後他深吸口氣,抬頭朗聲直告:「本王在此直告,此人古翠微是我黑羽的妻子,也是我們蒲澤未來的皇后,你們誓死效忠的對象。」

  他聲一歇,眾人立刻伏地,同聲跪喊:「吾皇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千歲——」

  歷經近兩個月的戰事,至此一刻,終於圓滿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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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蒲澤的夜空清朗,一輪明月高掛空中,御花園裡蟲鳴唧唧,完全看不出兩天前,此時還是一番兵荒馬亂的模樣。

  黑羽在靖王死去當天立刻即位,自封為「明帝」。他下詔收回靖王一脈持有的賞賜與爵位,但也不過於為難他們,只把他們貶回百姓,自此和皇族無關。

  至於其他功臣,該賞則賞,曾經投身靖王麾下的文武朝臣他去蕪存菁,只擇善留之。他不問朝臣過去效忠誰,他只在乎他們日後能否為蒲澤百姓貢獻一己之力。

  另一德政是稅賦減收。他一路打進蒲澤也看見了百姓的困苦,特別容許全國百姓三個月免上繳各式賦征。他聖旨一到,眾人們全跪在門前面朝皇宮跪謝。

  忙過了政事,但黑羽還有一件事記掛在心上。當晚離開御書房,他支退身邊太監,一個人來到皇后寢宮,負責照顧翠微的宮女們一見他來嚇了一跳,趕忙曲身要拜。

  「皇上——」

  穿著銀織緞欄衫的黑羽揮手免了她們的禮。「翠微怎樣,還是一直睡著?」

  「回稟皇上,是的。不過小的一直按時喂皇后娘娘吃藥喝雞湯,娘娘也都確實吃下肚了,沒有嘔出來過。」

  還有辦法吃點東西倒還好。黑羽下擺一撩落坐床沿,溫暖的掌執起藏在被窩裡的小手,一雙黑眸滿是憂心。

  不知是不是驚嚇過度,還是體力不濟,自她躍下城牆兩天了,她一直這樣昏睡不起。其間黑羽跟御醫都幫她把過脈象,感覺沒什麼異樣,但不管他怎麼喚,她就是不醒來。

  他愛憐地輕撫她如緞的黑髮,枕著殷紅頭枕的她,宛如一朵纖巧的白花,那麼純,那麼淨。

  回想她那時一跳,輕撫著她臉頰的手顫了下。他望著她喃喃問道:「翠微,告訴我,我要怎麼做,你才會像往常一樣,甜笑著看著我?」

  今一早花嬸被留在西湖小屋的護衛們送回蒲澤。花嬸受了點傷,但氣色看起來還好。黑羽問了她當時情狀。花嬸哭得淒淒慘慘,可該說的話一句也沒漏掉。

  再加上那幾名黑衣刺客的吐白——他終於明白這幾日她是怎麼過的。

  「是我失策,」他輕撫她柔軟的臉頰低喃:「我應該早想到皇叔會去找你麻煩,我應該留下更多的人保護你,而不是聽從朗叔他們的說法,說人留得太多,反而引入側目。」

  現在再自責有什麼用?他讓她受苦了。都不知道他方才聽那幾名黑衣刺客說起,她一逮著機會就想逃跑,逼得他們不得不動手打暈她時,他心火之旺,差點就下令把他們全推出去斬了!

  他閉眼呼氣,緩下驀地竄升的火氣。「你之所以拚了命想逃,一定是想到一被綁回來,你就會成為我的負擔對吧?傻丫頭,你根本不需要自尋苦吃,你該相信我有那能耐保全你的——」

  在他喃喃自語中,一名宮女送上剛煎好的湯藥。「皇上,皇后娘娘用藥的時間到了。」

  「給我。」他伸手接過。「你們下去吧,皇后有我照顧。」

  「是。」幾名宮女一福,魚貫似地離開寢宮。

  「喝藥了,翠微。」他先在她耳邊喚了聲,接著攙她靠著他坐起,一口一口小心吹涼,再餵她喝下。

  「我要怎麼做才能喚醒你?」他俯頭望著她微微顫動的長睫說話。「你是在作什麼夢嗎?夢裡會比你現在還好嗎?你知道現在是誰坐在你身邊、餵你喝藥?」

  稍後,他將昏睡不起的她放回枕上,取出花嬸送回來的玉笛,輕吹了兩個音。

  花嬸——啊不,現在該改口喚她護國夫人,她告訴黑羽,因為思念他,翠微竟無師自通學會了<越人歌>的曲。每每夜裡想他想得睡不著,她就會拿出玉笛,一遍又一遍地吹。

  他在想,她吹奏玉笛的時候,是不是那麼剛巧,他也正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撫著雌凰玉……

  他垂下眼,專注地吹著<越人歌>,而就在這時侯,他聽見身後傳來輕輕的和。

  「——得與王子同舟?」

  佇在窗邊吹笛的黑羽像被燙著似的一震,急忙趕回床邊。

  「黑羽——」翠微己坐起身,滿臉淚花地望著他。

  他緊環著她,像是想將她揉進心裡的緊度。「你終於醒了!你嚇壞我了,你不知道這兩天,我有多擔心……」

  「對不起……」她臉埋在他胸口又蹭又磨。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昏了這麼久,直到笛聲鑽進她耳,她才驀地發覺應該要張眼了。

  「傻瓜,跟我道什麼歉。」他略略鬆開懷抱,俯頭望著她清麗如花的小臉。「身子還有哪兒不舒服嗎?我聽刺客說他們打了你?」

  「身子沒哪裡痛啊。」她摸摸自個兒手臂腰腹,很是確定。「你剛說我睡了多久?」

  「兩天。」

  「那大概是太累了吧。」她笑容有些憨。「我被那幾名刺客綁著的時候,夜裡不睡都在想著該怎麼逃走,或許是因為這樣——」

  聽到是這緣故,黑羽好氣又好笑。

  「你呀。」他雙手一掐她臉頰,害他白白擔心了兩天。

  「對不起嘛,我也是頭回發現,我竟能一次睡那麼久……」

  黑羽深吸口氣。他怎麼可能會怪她,他只是一時情緒來不及平復,才會隨口念了她兩句。

  天吶,他在她額際印下一吻後,又再度緊擁住她,能夠再跟她說話的感覺真好。他下領抵住她額感動地蹭著。他還需要多一點證明、再多感覺一點她身體的暖度,他才能切切實實地接受,此刻擁著她的動作,不只是一個夢。

  而她則是慢了好一會兒才留意到眼前房間——哇!多富麗堂皇吶!

  「這是哪兒?」她驚疑地望著燈燭煌煌的皇后寢宮。她一介平民,何曾見過如此華貴的擺設,那厚重的織錦、鑲金的屏風,還有擱在幾上的金絲薰籠——

  「皇宮,這是皇后的寢房。」黑羽揉揉她發僵的小臉,覺得好笑。

  「所以說戰事結束了?」

  「早結束了。兩天前,就在你冒失躍下城牆那一刻,戰事就結束了。」

  本來她還在打量漂亮到不像話的寢宮,不過一聽見他後頭說的那兩句話,她就知道他生氣了。

  她怯怯地扯著他衣袖。「別不高興麼,那個時候我也是逼不得己。」

  她不道歉還好,一提,他心思馬上被勾回那瞬間,他眼睜睜看著心愛女人自高處往下掉落的心碎與震撼。

  「你這傢伙,」他板起臉孔斥道:「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動不動老想犧牲自己!」

  她嘟起嘴一副小可憐樣。「但那個時候,如果不是犧牲我,就會變成犧牲你啊……」

  「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覺?我那麼久沒見你,好不容易再看見你,你卻像個破布娃娃似任人拉扯——那當下我不挺身救你,我還算個人?」

  「我也一樣啊!」她緊抱住他嚶嚶哭了起未。「那個時候,我也是好久沒見你,之前的你看起來多精神,眉宇都是快樂的!可那時候我在城牆上看到你,你樣子好憂愁——那時候,如果我讓你犧牲了,我還是個人嗎?」

  強詞奪理!他捧著她淚濕的臉頰拿臉揉蹭。這折騰人的小傢伙,明明只要傻傻接受他的保護就好,她偏不肯聽話,還要反過來拿她的命保護他。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他心底多麼重要?!

  「你現在跟我發誓,下回絕對不許再這麼做,你再這樣冒冒失失動不動要犧牲自己,下回我一定會打腫你屁股,保證讓你痛到三天下不了床!」

  「說我,你還不是一樣。」她反過來威脅他。「你下回再拿自己的命交換我的命,我還是會做同樣的事,哪怕之後你會打我屁股。」

  「你!」

  她挺胸,毫不退讓。

  她竟敢頂撞他!他交牙切齒怒瞪她,但火氣只出現那麼一下,就被心頭湧起的情意給融化。他知道她說的是真的,若他再出現危機,她還是一樣會冒著性命危險,挺身保護他。

  她絕不猶疑,只因她愛他。

  「你這傢伙——」他軟軟罵了一句後,緊緊將她擁在胸口,熱切的唇尋上她嘴,終結這近兩個月來的相思之苦,他朝思暮想、甜美的人兒啊,他唇瓣舔舐、吸吮,飢渴地想補足分開以來這些日子的空虛與寂寞。

  每夜,他都想她想得全身發痛,渴望聆聽她軟軟嬌嬌的呻吟,還有那羞怯但又不保留的歡愉姿態。

  奇異的,在他心裡這麼想著的同時,她嘴裡也吐出同樣的話語。

  「好難捱……」她在他唇瓣游移間呢喃說道:「跟你分開這段時間,都覺得日子過得好長好長……晚上睡覺,胸口就像缺了什麼東西似,悶得生疼,身子也是……」

  「也是什麼?」他驀地停下吮舔的動作。

  「疼。」她臉兒紅撲撲的。「就像您每回吻我,我身體都亂亂的一樣,同樣的地方,都有一種空空的疼。」

  他目光往她胸口下方移,很清楚知道她在說哪裡。他吸口氣。

  「不行,你才剛醒來,得需要多點時間休息——」

  「我不要!」她撒嬌。「我身體好得很,你是大夫你會把脈,我身子好不好你一定最清楚。」

  瞧她拗的!他忍俊不禁地敲著她腦門。「你急什麼?往後日子還多得很,再讓你多休息一天不為過。」

  「可人家就不想等!」她任性起來。要知道這會兒覺得不踏實,不只他一個,她也是;她也好怕現在兩人緊抱在一起不過是她在作夢。她想要更真確的感覺。

  「聽話——」黑羽還想多勸個兩句,可她卻突然撲來,小嘴兒渴慕地吻住他柔軟的唇。

  「你說過的,」她唇貼在他嘴上呢喃。「我可以對你任性,你絕對不會生氣……」

  這丫頭,學會拿他的話來對付他了!

  他從鼻裡發出哼聲,接著從被動轉為主動,他一把抱起她柔軟的身體,大步朝寢宮後方步去。

  想纏綿,可以,不過得依他的方式。他知道有些方法,可以讓女子初夜不那麼難受。

  「要去哪兒?」她驚訝瞠眼。

  「溫泉池。」寢宮後方有座溫泉池,黑羽猜想不知哪一代先祖,定是聽了唐代詩人的<長恨歌>起了綺念,才特別掘出這一池。

  兩人的唇一直沒離開過彼此,當他把她抱進浴池,她己因慾望滿盈而雙腿發虛。他翻轉她身體讓她手支著石牆站立,而他則是立在她身後,將她身上一件件衣裳除盡。

  除了她身上的雄鳳玉珮。

  白如凝脂的玉珮綁著紅繩就掛在她脖子上,看起來純情,又帶著三分綺麗。

  溫熱大掌讚歎般沿著她赤裸的肩膀背脊一路下撫,感覺她白嫩的肌膚在他指掌下的細微震顫。偶爾瞧見幾塊瘀青,他便連同嘴巴湊上,又舔又吻直到手搭著牆壁的人兒冒出難耐的呻吟,他才又繼續他的指尖探索。

  「黑羽……」不知何時,她臉己貼靠在她手臂上,隨著他手指每寸游移,或吟或喘的歎息。她不懂,他為什麼要花這麼多時間撫摸她肌膚?

  雖然,被他觸碰,真的很舒服……

  「你的身子真好摸——」背部巡過一圈後他站起身,嘴貼著她耳垂低喃親吻。「聽說你被俘虜的時候吃了不少苦頭,那幾個刺客自承打傷過你。」

  「你在檢查?」

  「我是在疼惜。」他端起她臉頰給了她一個吻後,稍稍退開身子,開始脫去他身上衣物。

  翠微驀地張大眼——說真話,兩人雖在「浸月邸」,在桔梗田邊做了很多羞人的事,可她始終不曾碰過他身體。

  但她好歹也是有綺想的人,分開這一個月,她每晚都在夢裡想像他的身子。瞧他平常穿衣時那出色的模樣,想必身子也是健壯結實——可什麼叫「健壯」跟「結實」,說真話,她還真想不出來。

  小時是曾看過捕魚大叔裸著上身在河上收網,但翠微就是沒法把那些大叔粗莽的身體,跟天神般俊美的黑羽接在一起。

  今日,她終於可以不用猜,直接用眼睛看、用手觸碰了!

  黑羽彎下腰,沉默地除去最後的裡衣跟裡褲,抬頭,就見她瞠大了眼掃過他胸口跟長腿,最後停在他胯間鼓起上,她那臉紅出神的樣子,像是知道害羞,卻又忘了害羞般可愛。

  「你那什麼表情?」他曲指彈她鼻頭。「呆住了。」

  「那個——」她捂著鼻子,可眼睛又忍不住往下瞄。「怎麼會這樣?」

  瞧它高高直立,像根棍子一樣——不疼嗎他?

  他索性拉她過來好好摸索。「你忘了我先前怎麼說?想要你的時候,它就會變成這樣——」

  「感覺……好特別……」她紅著臉,手指握住長柱,那力道又輕又柔,活似她碰著的,是會疼人傷口之類。

  太輕了——他喘著氣凝望她慎重又羞怯的臉,很想張口提點她用力些,可又不想壞了她探索的興致。

  瞧她雙眼亮熠熠,嬌俏的鼻頭不自覺鼓動——他心想就多忍耐一點,也算甜蜜的折磨。

  「會痛嗎,我這樣碰你?」她天真地看著他問。

  黑羽答不出話,只能在每個粗淺的呼吸間發出莫名所以的呢喃,喊的不外乎是她的名。

  「翠微——啊——」他低頭望著她纖白的手指握著他上下移動,那畫面幾可讓他失去理智。

  「先前你說你也會疼,我就在想,為什麼你這兒是鼓起來的……啊,我發現一樣的地方了!」說著,她指腹純真地擦過鈍圓頂揣上的裂口,抹去上頭沁出的幾滴稠液。

  老天——黑羽捏緊拳頭悶悶地發出一聲呻吟。

  「很疼嗎?」她眨著不解事的大眼睛問。

  可惡!他低吼了一聲將她打橫抱起,再也顧不得希望她多多熟悉的美意。他幾個跨步將她帶進泉池,察覺水溫燙熱,他趕緊先把她擱在池畔的太湖石上,只讓她雙腳浸入水中。

  「燙呢!」她立刻縮起腳尖,可又喜歡泉池那裊裊水氣上升的模樣。她就像個淘氣的孩子,揚腳將水花踢在黑羽身上。

  「你——」他大掌一握抓住她兩隻腳踝,接著身體卡進她腿間,兩人再次貼得好近,近到她可以從他墨黑的眼瞳,瞧見自己的倒影。

  她先是甜笑,可沒半晌,兩串珠淚突然滾了下未。

  他可以理解她心頭的百味雜陳——不過是這麼簡單的心願,想與自己心愛的人長相廝守,他倆也必須要歷經千辛萬苦,才能再次品嚐到那份平靜的辛福。

  只能說,造化弄人。

  他的指留戀撫上她小腿、膝蓋,最後來到她滑膩的腿間。

  她雙臂就擱在他肩上,隨著他每次揉撫,間歇地抓搔他臂膀。

  「黑羽——」

  他汲起一捧溫泉,澆花似地灑在她腿間,當水珠滾落,他唇瓣也跟著追上。

  當他唇舌來到她濕潤的開口,她忍不住弓身抱住他頭。

  太多了——她嗚咽地感覺他細膩地旋轉和舔弄,直到她無助地搖頭呻吟。接著他抱著她滑進泉池,燙熱的唇一路吮上她乳尖。

  潤澤而燙人的暖泉很快熱紅她一身雪肌,再加上他的唇,不消片刻,她只能無力掛在他臂膀間喘息。

  四肢百骸像快化了一般,她暈陶陶地望著貼在自己胸口的男人,那飛揚的眉梢、挺直的鼻樑,還有那俊逸似天神的相貌——從她眼裡很清楚看見,這近兩個月的日子裡,老天爺已經將她不愛笑的心上人,訓練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當然,他老早就鎖住的眉頭,如今更是解不開了。

  「辛苦你了。」她臉貼住他頰低語。跟在他身邊這段日子,她很清楚他個性中的無拘無束,謙和溫柔——這樣的人擔上大任,確實是百姓之福,但也是他個人之苦。想他在爭戰期間得目睹多少殘酷畫面,她的心便疼了起來。

  黑羽抬頭,深深望進她眼眸。

  他就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人懂他。

  人人都說飛黃騰達,身居要津是人生大喜,可他怎麼覺得,能夠挽著自己心愛的女子,馳騁林野,才是他最最渴慕的辛福?

  他拿臉蹭著她軟嫩的胸脯。「有你這一句疼惜,感覺什麼苦,也都不苦了。」

  「我喜歡你開開心心的……」她粉唇兒從他眼角鼻子一路下吻,最後雙唇疊合,她在每個親吻間吐露她的愛意。「外邊人不懂你,沒關係,你還有我——」

  是啊。他雙手握住她細腰,將她一把抱上一旁的軟榻。

  接著他身子俯上,彷彿想藉由唇瓣熟悉她每一寸肌理似,從她肩膀一路吻下,背脊、腰肢、豐軟的臀、細滑的腿,乃至她圓潤的腳趾,之後再翻轉她身體,再從長腿一路吻上她胸。

  躺在榻上的她,早己雙頰嫣紅,氣喘吁吁,全身沉浸在甜美的歡愉裡。

  「黑羽——」她朝他伸出手,渴望他更靠近一點。而當他望著她搖搖頭時,她洩氣—哼。「為什麼?」

  「今天跟以往不一樣,你還需要點時間準備。」他手指溜過她早己濕透的花蕊。

  「可我想要你——」她聽不懂,只覺得身體空乏,又甜又麻。

  「我知道。」他一手放在她腰腹上,一手打開她雙腿。滑進她濕潤的開口。「放鬆。」當他氣息拂過她兩腿之間,她緊閉眼發出難耐的呻吟。

  「你不要……你不可以……」她的拒絕就只停在這裡,接著便語不成句。

  他的舌尖舔逗,吮吸她,直到她淚盈盈地哭喊出來,他才挺腰將他熱燙的男物,頂住微微抽搐的開口。

  「翠微——」他帶著鹹味的唇瓣舔著她嘴,小聲提醒:「會有些疼。」

  但此刻她哪在乎那些,她只知道自己想要他,只要他!

  細軟的手臂朝他肩膀一環,接著他剌入濕滑的開口,驟然被撐大的疼令她哼了幾聲,可他細吮著她乳尖的唇,又多少彌補了一點散去的愉悅。

  他的進入緩而確實,一當她眉頭皺緊,他便停下,改用手指撥弄輕揉,就這樣一寸一寸,一點一滴地讓她適應他。就在他頎長利入最底時,她又在他身下達到了一次釋放。

  那緊挎住他男物的緊繃,差點就讓他控制不住自己。

  「為什麼要這麼急?」他邊親著她纖細的臂膀邊問:「你身子明明還有些承受不了——」

  瞧她這會兒,早己累得雙眼迷濛。

  「我怕……」她側頭嬌羞地望著他。「我怕現在只是一場夢……醒來,我卻還在那幾個黑衣刺客手裡。」

  「傻瓜。」他邊搖動臀部邊又斥了她一次。「你這個傻瓜。」

  這時翠微再也說不出話,她任他將她翻轉過身,臀貼著他大腿,他一邊揉按她濕潤到不行的嫩蕊,一邊將他的硬挺送進她體內。這一次的感覺更好——她頭貼著手背不住搖晃著頭,他伸長身子趴在她身上,每一次進襲,兩人結合處便傳來一陣羞人的水聲。

  黑羽的動作很慢,可又無比確實地將她逼上巔峰,一次又一次。

  當他終於在她體內猛烈的迸發,翠微早己不知醒了又昏、昏了又酲過幾回。

  完全招架不住,她氣喘吁吁地任他恣意愛撫,承受他壓抑多時的慾火。

  歡愛結束,他抱著她再一次泡進泉池洗淨身子之後,才抓來柔軟的包巾,將擠不出一絲氣力的她裹緊抱回寢宮。

  密貼著青石的長廊出現兩道腳步濕印,黑羽就這樣一路走一路親著她額、蹭她臉頰,彷彿片刻也捨不得離開她。

  當她再度被放回柔軟床褥,她才睏倦地張開眼睛。「你要回房了?」

  「當然不。」他在她額上一吻,之後又踱回溫泉池取回兩人的衣裳。

  她半夢半醒望著他不著片縷,宛如神般氣度萬千地走來。

  「在看什麼?」他展臂滑至她肩下,將她香馥馥的身子往自己懷中拉。

  「看你,你長得真好看——」她指尖撫過結實的臂膀,看著他肌膚在她指下微微起伏的模樣,她心一動,忍不住又哭了。

  「又是喜極而泣?」他溫潤的唇吮掉她每一顆滾落的淚。「都跟你說過了,我們之間幸福的日子還多著,不要這麼容易就滿足了。」

  她「呵』地笑出聲。「好奇怪,每次跟你在一起,我就覺得我好忙,明明心裡好開心,可眼淚就是停不了。」

  「那是因為你愛我。」他執起她手一根根吻過。「那是因為我們之間發生了太多事,你心情還沒從驚疑裡轉變回來。」

  「你真覺得我會有適應的一天?」她拿哭紅的眼瞅他。

  他頭一點,臉上漾滿輕鬆的笑。

  他那表情,教翠微覺得,這定是她所見過最好看的笑臉。

  「一天沒法適應。我們還有第二天,第二天還是沒法,還有第三天,第三天再不行,還有第四天——」

  「要一輩子不行呢?」她開始說起了傻話。

  「就再陪你一輩子嘍。」呵,連他也變傻了。

  「遇上你,我好幸福。」她伸直雙臂緊緊貼向他胸口。

  在那瞬間,她腦中已經轉過兩人相識相遇的種種,每回吵過的架、鬧過的彆扭,此刻看來都如同珍珠般珍貴。

  他親親她,將鼻尖埋進她柔軟長髮中。

  「說辛福,我更是。」因為,他不只是遇上了一個愛著他的人,還尋回自己的心。

  此刻,它正藏在他心窩處,一下一下穩穩地跳動著。

  是她,讓他懂得身為人的快樂。

  「皇天在上。」他跟她眼對眼,鼻對鼻低喃:「我第八代蒲澤王黑羽在此宣示,我一定會傾其所有,照顧、關愛我眼前女子,古翠微,直到我合眼死去為止。」

  他以眼神訴說,成了王以後,他或許沒辦法再給她之前那無憂無慮的漫遊,那桔梗花田上的嬉鬧假寐,但是他願意給她其他的,而且,是傾其所有。

  翠微不頂聰明,但對解讀他心意這點,卻是一等一地剔透。

  她好柔好軟地親了他一口。「后土在下,我一介平民古翠微也發誓,喜歡上黑羽的那一天,我就成了世上最快樂的人。哪怕今日他是個身負千萬人性命的王,還是『浸月邸』中寂寥的吹笛人。」

  她是爰他的,這顆心,無庸置疑。

  聽見她的誓言,他心穩了,心也寬了。

  他早該知道的,他的小翠微,永遠是世上最懂他的那個人。

  接著,她很殺風景地打了個呵欠。

  「對不起……」她臉霎時紅透。

  黑羽大笑。

  「不,是我不對,我早該想到你累壞了。」他極其溫柔地讓她重新枕回他臂彎,拉來軟香的褥子,將身旁的她密實地掩上,有如哼歌似地在耳邊低喃:「睡吧,什麼話,還有明天可以說。」

  「嗯……」她又打了個呵欠。「明天說不完,還有後天,大後天……大大後天……」

  他親親她,以一句話作結。

  「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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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4 00:09:49 |只看該作者
後記  艾珈

  噢噢噢,贊耶,想不到邁入年底的最後一個月,還能在架上跟讀者們見面,真是太開心了!

  今年啊,我在寫作上得到不少讀者的鼓勵,佩芳是第一名不用說,其他還包括會到我部落格跟我聊天的翟、蝴蝶、派小星——還有一路跟了我很久的小貝,經由小貝牽線認識的小小宣——當然還有其他雖然沒浮上檯面,但一直以行動或買或租,「就感心」的讀者們;趁年底一定要大聲跟大家說一聲謝謝。

  謝謝你們。

  現來聊一下這本書,《愛結錦衣郎》。當初在寫角色設定的時侯,我就決定一本寫將軍——《情定勇將軍》,一本是王子。錦衣郎就是身著錦衣的郎君——誰會每天穿錦衣跑來跑去呢?當然就是王子了(笑)。只是說在決定好了角色之後,我發現王子沒想像中好寫——

  一、我討厭正統皇宮出身的王子(任性)。我不想把我可愛憨厚又天真的翠微丟進那個朋黨傾軋的皇族世界;想也知道她一定會被欺負死。

  二、成天在宮裡騎馬射獵被人喊「殿下」的王子,要怎麼跟村野姑娘翠微碰在一起,又是另一個難題。我看著俊美逼人宛如天神降臨(角色設定)的黑羽說——只好委屈你了。

  大筆一揮,他就成了失去王國的王子。

  這本書裡,我埋了兩條線在裡頭,一是「相配」,二是「看重自己」。而這兩個問題,其實是一體兩面。當人覺得自己不夠重要(配不上某人),相對的,就是不夠看重自己的心意、存在。說真的,這樣的感情關係很容易出問題。不管是現代或古代,只要關係中有一人覺得自己不重要,隨時做好準備要犧牲自己,不管動機與出發點再怎麼高尚(都是為了對方著想),感情都會走到無以為繼的地步。

  為什麼?答案很簡單,那是一種觀念上的降格——如果連我們自己都不尊重自己的存在、心意,想想,那個我們深愛的人,又要如何「看見」我們?

  而我最喜歡黑羽的一點,就是在於他「看見」了翠微。

  他看見翠微習慣犧牲自己的「毛病」,多是後天養成,他也看見她的可能性,看見她擁有一顆玲瓏剔透的心。我很喜歡一首古詩,作者古義勞特勃涅是誰,說真的我也不清楚,但那首詩非常美,重點就在於——「看見」。

  因為,眼睛是心的斥候。

  於是眼睛四處偵察,

  那能讓內心喜悅去擁有的事物。

  而當它們一致和諧

  且心意堅決時,

  完美的愛便誕生了。

  從那由眼睛戀著的事物而生,

  除了一戀傾心之外。

  愛不會誕生,也不會開始。

  是恩典所賜,是命運的必然

  從心、眼、事物,和從它們所生的快樂,

  愛誕生了,它衷心的希望

  是去慰藉她的朋友。

  因為真正的戀人,

  都知道,愛是完美的慈悲,

  無疑的,它是由心與眼所生,

  眼睛使它開花;心滋養了它:

  愛是這些種子的果實。

  隨著眼神的交會

  吟遊詩人的愛隨之誕生。

  眼睛是愛的斥候。

  如果那是一顆溫柔的心,

  愛便誕生了。

  ——古義勞特勃涅

  我以為所有愛情的起源,都在於「看見」——我這裡「看見」的定義下得比較深,不單只是看見一個人的外在,還包括他的優缺,還有他內心難以言述的幽微。

  更重要的是,擁有一顆溫柔的心。

  【鐵漢柔情】系列名的定義就在此。不管外表再怎麼剛強、不管社會地位再如何高人一等,如果沒有一副柔軟心腸,真的,再美好的世界、再溫暖的情感,人,還是有可能感受不到。

  書中的靖王,就是這樣的角色代表。

  寫到最後,我發現我又愛上了黑羽。(笑)

  每一本新作都是我當下最喜歡的一本,希望大家看了也會喜歡。

  約定好了喔,明年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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