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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練如淨 -【愛上小狐狸】《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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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22 00:57:1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練如淨 - 愛上小狐狸

這男人,太危險了!
魏時雨身為靈媒,竟無法測出他的前世,
更無法看透他的想法
可惡!他時而邪佞狂然,時而搞笑幼稚,
還宣稱是奉命來尋找已失蹤一年的她
但衰的事是,她躲藏的本事太差,
竟三番兩次被他逮到
不、不行,她絕對不能跟他回去┅┅
狐狸!這魏小妮子簡直就是狡詐多疑的最佳代言人
東躲躲、西竄竄,究竟為哪樁?
難不成她那隨口唬弄別人的本事
已讓她猜出自己是他闕穎偵的命定女子?
是的
他一向不是一個能投注太多感情的男人,
可是這小狐狸硬是能激起他的柔情
不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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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22 00:58:0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位於桃園縣蘆竹鄉南山路上,一棟石材建築平房的“天風堂”。

“天風堂”是同治年間創立至今、歷史悠久的秘密組織,而今在鄰人眼中只是個名存實亡的偵探社,當然,這只是“表面上”看來的情況,歷經風雨、走過磨難的“天風”,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讓時代潮流給淘汰?它只不過是換個方式經營罷了。

“天風堂”第二十八代掌門人——闕穎偵,今年剛滿三十歲,身材高頤壯碩、長得英俊又瀟灑,街坊鄰居中不論男女老少,對他的印象好得不得了,只是這個人一向神出鬼沒慣了,行蹤極難掌握。經過數代傳承,闕穎偵體內依舊流動著先人們冒險犯難的血液、執著狂熱於抽絲剝繭的偵探事業,只是比起先人們,他顯然比較市儈,因為他的理念就是——向“錢”看齊。

是的,向錢看齊,沒錢不行!只要出得起價格、只要付得起代價,他闕穎偵就可以供人驅使、為人差遣,並且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別笑他銅臭味太重,在亮晃晃的太陽底下討生活,誰不是只為了爭一口飯吃?免費作白工的人不是呆子就是瘋子,而他兩者都不是,所以說,只要有錢,就不難要他出面解決疑難雜症。

幾千幾萬的小錢他不屑賺,太沒格調了,所以為了阻絕沒身家的平凡百姓上門,他故意以這種方式經營“天風”。表面上看來這間偵探社快要倒閉的樣子,實際上只要有足夠的財力、物力、人脈,就不難得知在衰老的外觀底下,“天風”其實是個不容小覷的偵探社,這代掌門人更是個足以獨當一面的大人物。


你在天之涯我在地之角
即使相隔千萬裏
宿命天定的姻緣將指引你我
朝彼此的方向前進

在初冬的早晨,一對中年夫妻照著手上紙條的地址,來到桃園縣蘆竹鄉的“天風”本部。碎石砌成的圍牆上有老鼠鑿洞的痕跡。那扇該是杉木製成的門扉看起來搖搖欲墜,他們可以由門縫裏瞧見大理石建築的平房,房子上頭那檜木制長匾看起來倒是挺牢靠的,以蒼勁的書法寫著“天風堂”三個字,雖然黑色的漆已經掉得差不多,仍可由刀子雕刻的斧鑿痕跡看出,那是個難得一見的書法佳作。

看見這個古味十足的地方,他們實在有點遲疑,但事到如今這是唯一的希望,也只能盼望著屋裏的一切將會出乎意料之外。

中年男子看了眼門上的銅環,這個年代久遠的手動鈴。聲音好像不怎麼大,真懷疑裏頭的人是否能聽得見。於是他決定提高略顯沙啞的嗓音,兩手圍在唇邊往裏頭喊——“請問有人在嗎?”

喊過之後兩人站在門外過了約莫十分鐘,一點回音都沒有。

“我們有非常要緊的事來求助,如果有人在的話,能不能麻煩開個門?”

只聽得枝頭上傳來幾聲斷斷續續的鳥鳴,內室那扇斑駁的木門依舊緊緊閉著,沒有一絲一毫風吹草動。兩人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中年男子用力再扣了扣那個厚重的銅環。

“誰呀!大白天的吵得我睡不著覺。”一記大喝從屋裏傳了出來,令夫婦兩人喜出望外更是用力地扣著銅環。

“吵死人!別再敲了,我馬上去開門。”闕穎偵這真是標準的自作自受,沒事在銅環底部連接線路,才會被尖銳有如指甲劃在黑板上的吵嚷聲搞得汗毛直豎,再不出去開門,恐怕雞皮疙瘩會掉滿地。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闕穎偵沒好氣地打開杉木門,順手拆下那條該死的線路之後,才看向眼前這兩個擾人清眠的“惡徒”。

“我們想請你幫忙找女兒,她已經失蹤快一年了,除了你,我們真的不知道還能找誰?”魏天龍急忙說出委託事項,深怕這個臉色難看的男人把門甩上,不理會他們的請求。

“你以為‘天風’是幹麼的?我可沒有閒工夫幫你尋找逃家少女。”嘖!為什麼人們總是將偵探社與尋人、外遇訪查、跟蹤錄音……等不人流的調查專案劃上等號?接這種Case等於變相墮落,他不屑為之。瞥了這兩人一眼,他轉身打算回去補眠。

“等一等,我女兒才不是什麼逃家少女,我們懷疑她是被綁架,不然就是發生了意外,時雨絕對不可能無緣無故逃家的!”中年男子急急拉住闕穎偵的手臂,他不能放棄尋回女兒的希望。

“哦?”闕穎偵挑高一眉,意味著他們可以繼續說下去。

“是的,這就是我女兒的照片,從小到大,時雨一直是我們夫婦倆捧在手心呵護的寶貝,連重話都捨不得說上一句,她有什麼委屈一定會告訴我們,不可能賭氣離家。”中年男子忙不迭地由上衣口袋中取出一張相片,遞到闕穎偵面前。

“這是你們的女兒?看起來真不像。”相片中的女孩有一雙閃動盈盈波光、澄澈若秋水的眼眸,她的笑容就像初綻的嬌蕊,動人心扉且蘊含著無憂無慮如出塵仙子般純真的特質,年紀非常輕,卻擁有少見的美貌,無疑是個麗質天生的美人胚子,與眼前這兩個長相平凡的夫婦一點都不像。

“是啊!,大家都這麼說,她是我們的驕傲,不但聰明可愛,又是個善體人意的好女孩。她失蹤的這一年,我們簡直快急瘋了,光是眼淚就不知道流了多少,只要能找到她,就算要我們傾家蕩產,我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光是想到女兒有可能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他們就害怕得心驚膽戰,這一年來他們透過各種管道尋找女兒的下落,也曾經在各大媒體發佈消息,但一直沒有任何結果,即使如此他們仍不放棄尋找的決心。

“那就好,‘廣新物產’的魏董事長應該有足夠財力應付我的調查費用。”闕穎偵手指彈著相片,看樣子又有一筆可觀的金額即將入帳。

“真不愧是‘天風’的當家,不用問就知道我們的來歷。”看見闕穎偵的第一眼,說實在魏天龍有點懷疑他的能耐,一頭比雜草還亂的頭髮、一身比鹹菜幹還縐的衣服、一條比抹布還髒的褲子,是怎麼看怎麼不保險呐!不過現在可要對他刮目相看了。

“好說好說,不認識你這個臺灣數一數二的大富豪,倒顯得我闕某人孤陋寡聞。”其實魏天龍夫婦並不常在媒體上曝光,行事非常低調,多數人只聞其名不知其人,多虧他過目不忘的驚人本領,才能記住兩年前一場宴會上匆匆一瞥的“廣新物產”董事長。

“我們只知道她現在人在紐約,其他的一點消息都沒有。”滿面淚痕、一直沈默不語的魏夫人到此時才開口說話,她由皮包裏拿出一張由紐約寄來的明信片,淚水再度滾滾而下。

“明信片?”接過那張薄薄的紙片,果然如他所料,上頭沒有注明任何通訊位址。

“我們真的只能靠你了,前陣子也曾經拜託在紐約的朋友幫忙找,還是沒有任何結果。她一定是有什麼苦衷,一才會不告訴我們她在什麼地方,光想到她可能被壞人限制行動,甚至凌辱虐待,我的心臟就好像快停掉了。”龍蛇混雜的紐約,治安是世界出名的惡劣,要他們不擔心根本是不可能。

“說實在,我並沒有十足把握能幫你們找到人,因為這不是我擅長的作法,但是我會盡可能達成這項委託,至於費用,你們先準備好一千萬美金,真找到人的時候再付給我就可以了。”闕穎偵毫不遲疑地獅子大開口,根本沒和委託人打商量,一切他說了就算。

“好,只要你能找到我的女兒,一千萬美金我會全數付給你。”魏天龍一口應允,只要能找回女兒,就算是花光他所有家產也在所不惜。

“成交!”闕穎偵伸出兩手,與夫婦倆交握,契約正式成立。

雖然他才剛完成一項調查,追回走私的太空機密檔,累得半死還沒休息夠,但是想到一千萬美金這筆白花花的銀子在眼前閃動,他的精神全都回來了,賺錢嘛!誰不愛呢?


紐約

一個混合時代感與墮落性的矛盾城市,擁有影響全世界金融交易的華爾街股市,也有地痞流氓混雜的第八街人行道。

位於紐約東村(EastVillageofMahatten)拉法葉大道上的住宅,正是處於這種矛盾交接的中間地帶,在這個地方任何事物似乎都充滿了神秘感與特殊性,而其中最著名者,莫過於最近新崛起、名噪一時的靈媒“亞瑟絲”。其實沒有人知道她真正的名字,也沒人知道她究竟來自何方,只聽聞她擁有追溯一個人前生、預測一個人來世的神奇能力,並且能替人們消災解厄。

當然,這種損耗靈力甚钜的法術,收費絕對不可能太平價,光是見她一面就必須花上一千美金,對談的時候再視解答問題難易度酌量收費,聽說目前為止最昂貴的面談費,高達一百萬美金,所以說,沒有一點身家的人,根本無法踏進那棟半舊的公寓一步。

即使如此,登門求解的人依舊多不勝數。

“亞瑟絲”最為人所津津樂道的,並不是她高昂的收費標準,而是她選擇顧客的堅持。每一天,她最多只接受兩名顧客,之後便會在門口掛上一個“CLOSE”的牌子,即使拿出再多錢,也不能勉強她打開那扇神秘的雕花木門。這並不表示早早去排隊就搶在前兩名,要是來人與她磁場不合,她一樣毫不客氣將人掃地出門,當然一千美金的見面禮還是照收不誤。

沒有人敢違背她一言一語,就算半個問題都沒解答就被趕出去,也只能摸摸鼻子自認倒楣,因為據說她的詛咒非常靈驗,沒有人敢拿自己的生命安全開玩笑。

一個下著細雪的向晚時分,一對姓中村的日本籍夫婦登們拜訪。門上的牌子標示著“OPEN”,所以他們毫不遲疑地推開那扇厚重的木門,進到那個傳說中可以化解所有疑慮、讓人心變得更澄明的空間裏。

“請進。”一個細柔的女音由內室傳過來,中村夫婦倆對望一眼,手牽手一起走了進去。

白色的簾幕垂在牆的四周,昏黃韻燈光更添神秘色彩,一名女子坐在正中央,身著深紫色長袍、臉上覆著一方淡紫色面紗,微微抬手招呼他們。中村夫婦不假思索依照她的手勢在她面前兩張椅子上坐下,她額際垂掛著的水滴形紫水晶飾品,在壁爐火光的襯托下,顯得格外燦爛耀眼。

“你們要問的問題牽涉到前世因果,而且又是兩個人同時施術,所以比起普通收費高出不少,一共是十萬美金,但我要事先聲明,這個劫數我沒辦法替你們化解,只能把前因後果顯現出來,至於能否補救,全要看你們有沒有心去做。如果不想花這個錢,那麼留下兩千美金之後,就請沿著來時路回去。”魏時雨細柔卻不帶感情的聲音慵懶地對他們說明,這是她一向的行事風格。

“你知道我們要問什麼?”中村先生操著日本腔極濃的英語,驚異地問道。

“你們想知道為什麼結婚多年來,卻一直沒辦法順利擁有自己的下一代。”魏時雨淡淡地說著。

“是的,我們跑遍世界各地、嘗試過各種方法,卻一直徒勞無功,奇怪的是我們夫妻倆身體檢查各方面都沒問題,照理說不可能會有這種事啊!”總不可能全天下的醫生都是庸醫吧?診斷後的結果不可能每個都出錯,就連試管嬰兒他們也做過,可惜總是無法保住孩子。

“醫學雖然可以解決許多疑難雜症,但無可否認的,還有許多現象是醫學所無法解釋,你們可以選擇相信我或打道回府。”她從不勉強人,區區十萬美金,她還不放在眼裏。

“我們相信,拜託你幫我們解決這項困擾,就算最後我們還是無法擁有自己的孩子,至少讓我們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中村太太激動地喊著,夠了,這些年來的折磨,她不想再繼續忍受了。

“現在把眼睛閉上,身體儘量放輕鬆,接下來我要告訴你們一些事,只要把精神集中在我所要說的話上頭就好,別讓腦子裏摻進太多雜念。”魏時雨催眠似的輕柔嗓音,似乎有著魅惑人心的能力,夫妻倆聽進她的聲音,便不由自主照著她的指示閉上眼睛。

“每個人每一世的經歷都會影響到下一世,這就與中國人所說的‘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是相同的道理。而現在,我要帶領你們追溯過往,探索前世的記憶,每個人每一世的托憶其實不曾泯滅,只是暫時被封鎖起來,現在我要給你們一把鑰匙,去打開那扇影響今世的記憶之門。”魏時雨極為耐心地引導他們,中村夫婦真如她所說的,找到一扇沉厚的黑色門扉,他們手中各有一把鑰匙,分別嵌入左右兩側的鑰匙孔內,門應聲而開,他們看見一片迷蒙的霧圍在周身,讓人辨不清方向。

“現在,我要你們往前走、不久之後你們將會融入前世的本體,當你們找到自己的時候,把眼中所見的一切都告訴我。”說這些話的時候,前方濃霧已經散了一部分,夫婦倆並肩往前走。

“我看見一片荒涼的土地,因為連年戰爭,百姓們流離失所,吃也吃不飽、穿也穿不暖,生活窮困難過到了極點……逼不得已之下,有人挖地鼠來吃、有人掘草根來吃,甚至還有人邊流著眼淚邊啃食死人的骸骨……”中村先生痛苦地說著,那哀鴻遍野的慘況,是那麼真實地在眼前上演。

“到最後,什麼吃的東西都沒有了,鄰居有人耐不住饑餓連土都拿來吃,因此而暴斃的人不在少數,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我們大家商量出一個辦法……那就是……拿自己的孩子交換別人的孩子來吃……”中村太太忍不住淚流滿腮,那種莫可奈何的痛楚,猶如刻劃在心上的傷痕,疼得讓人幾乎無法承受。

“三個孩子都被我們拿去交換了,不久之後戰爭平息,生活也漸漸上了軌道,但是……從那時候起,我們總是會在夜裏聽見孩子的哭聲,直到我們一把年紀了,膝下依舊無子。”中村先生悲哀地歎了口氣,怨只怨他們生錯時代,不得不犧牲掉自己的骨肉。

“現在你們已經知道事情的因果,該往回走了,走到那扇門之後把鑰匙重新鎖上,回到這一世來,然後把眼睛睜開。”魏時雨出聲喚回他們的神智,中村夫婦不假思索便往回走,那可怕的、令人心碎的過往,教他們急著想逃離。

回到現實世界來的兩人,還停留在那種驚恐的情緒之中,眼淚依舊不停地由眼眶中流出來,濕透了衣襟。

“這種感覺很快就會消失的,畢竟距離上一世,已經是那麼久遠的過往,加上你們當時是情非得已,不能算是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罪,如果你們真的想有一個孩子,那麼就盡可能多做善事、多積陰德,也許那三個嬰靈會因為你們累積的善果獲得轉世的機會,到那個時候,你們自然能順利擁有自己的孩子。”她能做的也只有那麼多了,她不能改變既定的過往,結下的仇怨也不是這麼容易可以化解。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我們知道該怎麼做了。”中村先生首先恢復過來,起身對她行了一個標準的九十度鞠躬禮。

“如果不是你,我們真的沒自覺為欠下的債付出代價,真的非常感謝你!”中村太太也起身道謝,腰彎得好低,身體幾乎要對折了。

“你們不必這麼客氣,別忘了我幫助你們是有代價的,這裏有我的帳號,請在三天之內把十萬美金彙進去。”魏時雨又恢復一逕的冷漠,拿出一張名片似的小卡交給中村先生。

“明天我們就把錢彙進去,真的是非常感謝!”中村先生不厭其煩地又道了一次謝。

“可以了、可以了,你們日本人未免也太多禮,如果沒有其他事,就請回吧!我要關門休息了。”魏時雨不耐煩地下逐客令,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又有什麼好道謝的!

待中村夫婦離開後,魏時雨跟著走到門口換上“CLOSE”的牌子。

當下,才發覺下著細雪的天空,早已經轉換為黑色的背景,原來,夜晚已經來臨了啊!她呼了一口熱氣,暗忖:今年冬天似乎來得特別早,這樣的天候,應該待在房子裏看看影集、喝喝熱茶,然後早早上床睡覺,但是,她為什麼一心一意想往外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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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22 00:58:2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你原是你我原是我
但在相遇的瞬間
你眼中有我我眼中有你

在門邊凝思了好一會兒,魏時雨決定到酒吧裏喝杯酒。先回到臥室換下那一身怪裏怪氣的衣著,在暖棉內衣外加了一件高領衫、一件喀什米爾毛衣、一條不透風皮質長褲,再將及腰長髮攏在頭頂,並戴上一頂厚厚的毛線帽。

將幾張紙鈔放進口袋裏,她隨手拿起架上一件男用大外套穿好,再將圍巾圈在脖子上,走出房間時在鞋櫃裏拿出一雙厚棉襪及一雙男用高統長靴,全副武裝之後,她看起來百分之八十像個男孩子,壓低的帽沿遮住姣美容貌,變裝過後的她令人難辨雌雄。

其實還不到那麼冷的季節,然而身形上輸真正男人一大截的她想在暗夜裏出門,怎能不做點偽裝?

信步走在拉法葉大道上,魏時雨臨時起意到庫柏廣場上晃了一下,才走向位於第二大道及第九街交叉口的Veselka,烏克蘭式酒吧,還沒吃晚餐的她,點了幾樣道地烏克蘭傳統料理,再配上一碗純正風味的羅宋湯,吃飽喝足之後,就坐在一邊觀察上門的顧客。

身處在這個充滿無限可能的紐約東村,你可以看見各種不同型態的生活方式,這裏是整個紐約文化的縮影,擁有寬廣的包容性,接納所有外來的事物之後融合成自己的風格,也許在衛道人士眼中看來有點不倫不類,但這無疑是個墮落與享受的玩樂天堂。

光是一個小酒吧裏,就可以看見人生百態在眼前生動地上演著,Veselka裏頭,有氣質憂鬱的藝術家、有尋求放鬆的上班族、有遊手好閒的年輕人、有搔首弄姿的浪蕩女子、有自命風流的紈絝子弟、有懷才不過的騷人墨客……各行各業齊聚一堂,在這飄著細雪的冬夜裏,共用東村式的悠閒、東村式的浪漫、東村式的自由與輕鬆。

在這些人當中,職業是靈媒或占卜師的總共有多少呢?想必不多吧?就算有,多半也是以占卜為幌子行斂財勾當的街頭騙子,其實若可以選擇,她才不會從事這一行,只是命盤運轉到這個刻度,不得不照著走,再說她根本沒有其他謀生能力,離家之後為了不餓死,就算不情願也得做。

喝了一杯紅葡萄酒,身子變得非常暖和甚至還出了點汗,沉悶的空氣讓她的呼吸漸漸變得有些急促,又坐了大約十分鐘,直到再也不能忍受酒吧裏不流通的空氣才起身結帳,投身室外冰涼舒爽的空氣中。

走出酒吧後雪已經停了,彎彎的上弦月緩緩偏向西方。

轉眼間來到紐約已將近一年的時光,這段期問她渾渾噩噩地過日子,許久許久不曾注意過日升月落這輕易可見的自然變化。懷念從前的日子,卻又沒有勇氣拋棄現在的生活方式,她的人生自從得知那個事實之後,似乎一直處在矛盾的邊緣不斷地掙扎。說來可笑,身為靈媒的她專為迷惑的眾生解決困擾,但對於自身方向卻始終看不清楚,日復一日帶著這種缺憾的心情過生活。

到這裏來之後,她幾乎足不出戶,今夜卻突然興起遊走的念頭,沒有所謂目的地,魏時雨隨興地走在街道上,逐漸接近那個不該接近的地方——第八街人行道。

當她想往回走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兄弟,借點零用錢來花花如何?”一票席地而坐、染著滿頭五顏六色雞冠頭的龐克族男女,一看見有人走過來,立刻跳起身圍在她身邊。

“抱歉,零錢已經施捨給乞丐了,沒多餘閒錢救濟你們。”魏時雨不耐煩地瞥了他們一眼,這群不事生產的痞子讓她看了就有氣。

“臭小子,有種‘你’再說一遍!”帶頭的痞子提著一根鐵棍逼進“他”,臉上滿是兇狠的表情,一顆鋼珠貫穿舌面,在昏黃的燈光映照下,散發著詭異光芒。

“你們要逞兇鬥狠我是管不著,但這回你們恐怕找錯對象了。”魏時雨冷冷地說道,面對兇神惡煞似的地痞流氓,她依然面不改色,膽子可真不小。

“來人啊!給我打!”這小子簡直欺人太甚,在別人地盤上居然還敢這麼囂張放肆。

當這群人準備上前大幹一架的時候,突然有部車從街道另一頭出現,強烈的燈光照在他們臉上,造成一陣刺眼的不適,有人眯起眼睛、有人抬手遮擋強光、有人打算破口大駡一番,但在他們還未來得及反應之前,卻吃驚地發現那部奇怪的車筆直朝他們的方向沖了過來,為了保命,他們不假思索地往旁邊逃竄。

“他媽的!你眼睛瞎了嗎?居然敢開車來撞我!”帶頭者暴跳如雷地朝車主怒駡,但那人完全不理會他,快手快腳將站在一旁看好戲的魏時雨拖上車,然後以加倍速度儘快逃離現場。

車後還跟著叫囂聲與咒駡聲,他們只來得及將手上的武器往前丟,只可惜一樣也沒丟中。

“‘你’還好吧?今天幸虧我救了‘你’,不然‘你’這條小命恐怕就要完蛋了!”闕穎偵轉過頭去看了一眼車上的乘客,一抹微微的笑意掛在唇邊,看起來像極了不懷好意的嘲諷。

“多謝您的雞婆喔!只可惜我一點都不會感激你。”刻意壓低的嗓音裏包含著濃濃的不屑,這傢伙以為自己是誰?將她強拖上車就得視他為救命恩人?哼!想得美!

“‘你’這小予欠揍啊?好心幫忙,‘你’非但一點都不感激,反而還冷嘲熱諷!”這年頭好人還真是做不得呀!

“停車!”懶得同他多說廢話,魏時雨不耐煩地指揮他。

“好歹‘你’也說句謝謝吧?”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實在有必要再教育一番。

“我幹麼向你道謝?你沒看見外頭正在下雪嗎?居然還開敞篷車出來,簡直神經病嘛!要我向一個神經病道謝?我看還是省了吧!”魏時雨不屑地啐了他一口,心忖:看樣子他是不打算停車,想儘快擺脫他,只好選擇跳車一途。

“‘你’幹什麼?”這傢伙還真是不怕死,高速行駛中的車子,怎麼可以隨便將車門打開?

“告訴你,那幾個小混混我根本就不放在眼裏,都是你壞了我的好事,不然我還可以乘機活動一下筋骨,因此,對你的雞婆,我一點都不會心存感激,只覺得你這人實在無聊透頂。”乘他將車速緩下,轉過頭驚訝地望向她時,魏時雨俐落地打開車門下車,然後頭也不回地瀟灑離去。

闕穎偵不悅地撇撇嘴,心情陷入極度惡劣的狀態中,這小子哪一天要是不幸橫屍街頭,他一點都不會感到驚訝,早知道剛剛就該任由“他”自生自滅,不必仁慈地對“他”伸出援手。他奶奶的,哪有人接受幫助是這種態度?

唉——罷了,罷了!和那種剛進入變聲期、叛逆又不知好歹的毛頭小子計較,實在有失成熟男子的風範,就當自己無緣無故招惹一隻瘋狗,倒楣地被反咬一口。

唔——有一點倒是被“他”說對了,在這種下著雪的天氣裏開著敞篷跑車,確實怪異了些,他還是趕緊找個地方落腳吧!


“死小子,你終於肯來看你可憐的、沒人聞問的老姐了,還不速速給我死進來!”闕穎璿自從接到弟弟的電話,就隨時注意門口的動靜,一看見闕穎偵開車進來,立刻扯開喉嚨大聲嚷嚷。

“你少來!每次只有跟姐夫吵架的時候才會想到我,你才是沒心沒肺沒肝的大怪胎!”這是他們姐弟倆見面時經常可見的情形,雖然吵了點,卻也是他們表達情感的方式之一。

“你哪時候多出一個姐夫了,我怎麼不知道?難道說……我不是你唯一的姐姐?”闕穎璿裝作毫不知情,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種表態實在假得很。

“我說老姐呀!你年紀也老大不小了,能不能學著成熟點?老是和谷曄鬧彆扭,你不覺得無聊嗎?”闕穎偵逕自走人姐姐位於紐約市郊的豪宅,隨手將一個簡便的行囊拋在地板上,然後整個人呈大字型癱在沙發上。

“唉!你以為我喜歡這樣啊?還不是……還不是那傢伙老是為了工作忽略我的感受。”她和未婚夫谷曄訂婚至今已有一年,這段期間他們大大小小爭執不斷,好幾次因為吵得大凶而差點解除婚約,她是真的愛他,然而卻不知道如何調解兩人相處時所產生的衝突。

“你別想太多就沒事了。”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想這些有的沒的只是浪費精神。

“哎呀!總之你不懂啦!我跟他之間的問題太多了,我已經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闕穎璿失魂落魄地坐在躺椅上,情人之間要是發生口角,就算再灑脫的人也無法裝作毫不在意,更何況這一次的爭吵是有史以來最長的一次,足足超過三個月。

“喂!真是難看耶!為了一個男人變成傷春悲秋的林黛玉,讓我看了就想吐。”闕穎偵拿起地上的行李朝她丟了過去,他不是專程來看她這副要死不活的德行。

“沒天良的死小子,你謀殺啊!”闕穎璿毫不示弱地將小旅行袋奉還給他,這傢伙實在連一點長幼有序的觀念都沒有。

“這才像你嘛!雖然粗魯了點,不雅了些,但是看起來比較順眼。”接住袋子之後,他將之墊在身下,正面對著闕穎璿。

“你這是褒還是貶?淨挑些沒營養的廢話講,到底煩不煩啊?快點給我說,你到紐約來幹麼?”用膝蓋想也知道,他不可能特地趕來安慰她因和情人鬥氣,而顯得脆弱無比的心靈。

“當然是為了賺錢。”想也知道他不是閑閑沒事特地前來找人串門子的無聊漢,千里迢迢到紐約當然不是專程來探親。

“我說老弟啊!你這個性到底像誰呀?銅臭味重得令人髮指,從小到大老爸、老媽給我們的教育不是鋤強扶弱、急功好義、樂善好施嗎?為什麼你卻把錢看得比命還重要?”說不定到了他這一代,“天風”會成為專門搾財的不良機構。

“他們兩個就是因為死守著這種無聊的使命感,才會死得那麼淒慘,要我像他們那樣,是絕對不可能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才沒那麼傻呢!

“算了,反正我也說不過你,既然你來了,不好意思不陪陪我吧?下午的時候,咱們姐弟倆就出門去玩玩吧!”這幾天悶在家裏足不出戶,想找個人陪卻一直苦無物件,這廂闕穎偵自個兒送上門來,她當然要好好利用一下。

“你少無聊了,我的尋人工作到現在都沒有著落,哪有閒工夫陪你去逛大街?”他乾脆閉上眼睛休息,不理會她提出的邀請。救了那名不知好歹的小子之後,他找了一處汽車旅館稍事休息,但由於隔音設備不太好,他被吵得幾乎整晚沒睡。

“所以說你才更要陪我一起去啊!你都不知道在拉法葉大道上有一個能追溯前世、預知未來的靈媒。只要被她施過術的人,沒有一個不讚歎她的確比神仙還要厲害,說不定她三兩下就看出你要找的人在哪里,只要是腦筋正常的人都不會錯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闕穎璿興致勃勃地慫恿弟弟和她一起去,她早就想見識見識那名傳說中有如精靈一般美麗、神秘莫測的“亞瑟絲”。

“你以為我今天才認識你啊?不用想也知道你打算去問問有關谷嘩的事,我要找人還是靠自己的力量比較實際。”闕穎偵懶懶地回答,絲毫提不起勁兒來。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難道你不想見識一下真正的靈媒長什麼樣子嗎?”好奇心人皆有之,她也不例外。

“拜託你成熟點行不行?那人要真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不就可以掌控全世界了嗎?而那些人說穿了只不過是專門斂財的神棍,偏偏還有像你這種傻子送上門去讓人家拐,唉!我有你這樣的姐姐,實在是家門不幸。”難怪父母臨終前交代他好好照顧姐姐,而不是她好好照顧弟弟,這種不用腦筋的傻大姐個性,實在讓人不能放心。

“不管啦、不管啦!我就是要你陪人家去啦!不去的話,我會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嚴重一點還會胡思亂想,導致精神分裂,你不會忍心看見你唯一的親人就這樣變成神經病吧?對吧?對吧?”闕穎璿誇張地宣告她未來的慘況,好像她已經成了真正的精神病患。

“你人院之後我會記得去看你,還會帶你最愛吃的水果,夠意思了吧?”他要是聽信她的話,恐怕會比她早一步到龍發堂報到。

“你……你這個無情無義、沒血沒淚、缺心少肺的薄情男,我真是錯看你了,我……我怎麼會這麼歹命,含辛茹苦把你扶養長大,你這兔崽子居然用這種態度來對待我!我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倒不如早點死掉算了,省得在人世間受氣,還可以早日在地底下和爸媽相會……”闕穎璿說得好不悽楚,活似天下間最不幸的女子就是她本人。

“AllRight,AllRight,我陪你去就是,拜託你別再念個不停,我的耳朵就算不潰爛也肯定出油了。”氣死人,可是偏偏拿她沒轍。

“啊!太棒了,我就知道沒有白疼你,我們乾脆現在就出發,聽說那個靈媒生意好得不得了,雖然營業時間從下午一點才開始,但是這幾天天氣不太好,說不定路上會塞車,我們還是早點出發比較妥當。”闕穎擬像只興奮過度的小母雞,急忙沖到他身邊,使勁兒將他從沙發椅上拖起來。

“別扯了行不行?我自己會起來啦!”唉!也難怪谷曄一天到晚和她鬧彆扭,他要是有這種未婚妻,乾脆趁早上吊算了,免得自己的人生在一片毫無希望的灰色中度過。

聽他這麼一說,闕穎璿立刻露出好計得逞的狡詐笑容,認識她的人都該知道她有種不屈不撓的毅力與決心,一旦打定主意,絕對是不達目的誓不甘休。

於是在闕穎璿的逼迫下、闕穎偵的妥協下,姐弟兩人還是出發了。果然不出所料,這一天雪下得很大,阻礙了視線造成行車困難,然而闕穎璿絕不會為這情況改變心意,紛飛如棉絮般的白雪在她看來,反而為她尋找靈媒的過程更添一絲冒險。

終究,還是被他們找到了,那棟半舊建築物的大門開了一條縫,有雙手探了出來,在門邊掛上一個寫著營業中的牌子,而時間正是下午一點整。

“太好了,我們是第一個客人耶!”不等他將車子停穩,闕穎璿迫不及待開門下車,三步並作兩步奔上那個五十公分高的小臺階,打開木門之後就沖了進去。

闕穎偵搖了搖頭,將車子停妥之後也跟著進門。


“你是來問有關婚姻和愛情的,對吧?”魏時雨淡淡地開口,早就看出闕穎璿所為何來。

“是啊!不知道為了什麼,我和他之間老是吵個不停,為什麼會這樣呢?我們將來到底會不會有結果啊?”平時大而化之的她,竟然也會為了情傷神,平常吵吵鬧鬧,說實在她早就習慣了,可是這回真的太不尋常,非但連續三個月見不到谷曄的人影,就連電話也沒一通。

“其實你早就認定他、他也早就認定你,既是如此又有什麼好問的呢?人跟人相處不可能一點摩擦都沒有,會吵架很正常,再說你這個人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他比誰都還要懂你,不會把小小的爭吵當真的。如果你擔心他為什麼一直沒和你連絡,那是因為他目前有要事在身,暫時沒辦法抽空來找你,不過這段期間正好也是你們的考驗期,一年半之後,等他把事情解決了,就會回到你身邊,你們一定會有好結果。”魏時雨隱約可見即將發展的事件正在腦海中上演,這就是她要告訴闕穎璿的訊息。

“一年半?加上這三個月,我們豈不是有將近兩年的時間沒辦法見面!這段期間他會不會變心移情別戀啊?”怎麼辦,她一定會得相思病的啦!

“不會的,只要彼此之間能夠互相信任、依賴,不管遇上什麼難題都可以迎刃而解,何況只是一年半不見面。”魏時雨如是回答。

“可是……”他們從來沒分開這麼久的時間耶!

“這倒有趣,那麼請你幫我看看,今天我為什麼會到這裏來?”闕穎偵忍不住搭腔,這個靈媒引發他的興趣。

“你是被人強迫來這兒的。”他進門時那種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她一看便知,若真有需要她解決的疑難雜症,才不會是這種表情。

“說得是,那麼請幫我追溯一下前世,從前的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偶然被她猜對了,他可不會為此大驚小怪。

“請稍等。”魏時雨端正心神,開始試圖進人他的記憶之門。

試了老半天,她竟然無法窺見他前世的樣貌,就連他內心的想法都不能順利捕捉。

“請將身體放鬆,不要刻意抗拒我要告訴你的指令。”她猜想,八成是他在搞鬼。

闕穎偵依言將身體放鬆,思緒暫時歸零,非常配合她。

“怎麼會這樣呢?”真是奇怪了,自從開始營業到現在,她從來沒遇過這麼詭異的情形,她知道這個男人沒有刻意與她作對,問題應該是出在她自己身上。說不定今兒個她的招牌會被他給砸了。

“到底怎樣嘛!”他等得都快睡著了,怎麼還是沒有一點回溯前世的感覺?

“抱歉,我恐怕沒辦法幫你的忙,我已經盡最大的努力試圖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可惜一直沒有結果,這是我的無能,所以一千美元會面金可以不必付,您還是請回吧!”昨天晚上出門後,直到今天凌晨才進門,莫非是因為太累了,所以能力也受到影響?

“我就說吧,老姐!這根本是騙人的把戲,我們還是回去吧!”闕穎偵語帶嘲諷,逕自站起身走向門外。

咦!這種聲音、這種語調,聽起來好熟悉,她曾經見過這個人嗎?

“你別亂說,八成因為你這個人前世是礦物或植物,才會追溯不到。”方才與“亞瑟絲”對話的時候,她有一種感覺,那就是“亞瑟絲”真能看出自己內心的不安與惶恐,也知道自己性格的本質,因此她相信這一趟沒有自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留下一千美元會面費用以及三千美元諮詢費用,然後就請離開吧!”魏時雨面無表情地下達逐客令,那個讓她首度嘗到失敗滋味的男人所說的話實在討厭透了,偏偏看不出他的一切讓她失去了立場反駁。

“你坑人啊!隨便講幾句話就賺進四千美金,天底下哪有這麼好康的事!”闕穎偵不可思議地喊著。在紐約,這種占卜術並不稀有,任何一個吉卜賽女郎、黑人老婦都可能是吃這行飯的,通常這類占卜所需費用不會超過一百美金,這個女人實在太坑人了!雖然他也是個搶錢高手,但他賺的每一分錢都是憑著自己的本事,可從來不是靠著一張嘴胡說八道來騙錢。

“我不必向你解釋太多。”魏時雨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由桌面上拿起一張上頭載有銀行帳戶的名片交給朗穎璿。

“算了、算了,我們回家吧!”他老姐神智失常自個兒愛當冤大頭,他也管不著,反正花的不是他的錢。

姐弟倆走後,魏時雨不由自主陷入沉思中,今天的情形當真前所未聞,到底那個男人是什麼來頭,為什麼她竟無法進入他的世界中一探究竟?縱使到了凌晨才就寢,可她一直睡到中午,照理說不至於體力透支才對,那麼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她的能力竟會失常?

遇上與你有密切關係的人,你的能力將無法使用,這樣才能符合天道運行的法則,你可以窺見別人的生命,卻無法掌握自己的腳步,一切都必須靠你自己慢慢摸索。切記,每個人到世間來都必須接受磨練,你當然也不能例外,冥冥中早就註定的事,將在往復經歷中一一地呈現出來。

當下,師父的話倏地閃進她腦海,讓她怔忡不已。

與她有密切關係的人?這是什麼意思呢?難道說……那個討人厭的傢伙與她之間有什麼牽連?不會的。絕不會的,那種人怎麼可能和她扯上任何關係呢?

話雖如此,她的心卻起了莫名的騷動,好像……有什麼事……將要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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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22 00:58:3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總是能認清楚你那動人的雙眸
栽著我不懂的悲傷盛著我不識的寂寞
我想為你輕輕解那緊鎖的憂愁

經過那一夜,利用休業後的時間到處走走逛逛似乎成了魏時雨的習慣,一個人待在房子裏漸漸令她感到難以忍受,原來她是如此的害怕寂寞。身旁圍了一堆不相干的人,雖然沒什麼樂趣可言,但總比一個人在家對著天花板發呆來得好。

這幾天天氣顯得更冷,從酒吧走出來的時候,街上已經沒什麼人影了。她的心裏一直被莫名的事物困擾著,因此在深夜無人的大街上閒逛,更容易迷失方向。

“老大、老大!你看看那個傢伙,是不是上次狗屎運讓‘他’逃掉的那一個?”人行道上傳來一個尖銳的呼聲,原本或蹲或坐在地上的人立刻站了起來。

“果真是‘他’,好小子,居然還敢到這裏來送死!”帶頭痞子臉上閃著一抹猙獰的笑。“兄弟們,給我上!”

四周不安定的氣流驚醒了魏時雨飄忽的神智,正想責備自己無緣無故走到這地方來惹麻煩,就見那群打扮怪異的人,有的空手、有的持短棍、有的提著把刀,紛紛朝她所在的地方靠攏。

“不要臉的鼠輩,居然這麼多人圍攻我一個!”魏時雨閃掉一擊向後退了幾步,憤怒地朝他們破口大

“好吧,今天就讓‘你’死得暝目,我親自來對付‘你’。”帶頭痞子摒退其他人,赤手空拳地自個兒沖上前去,想給這臭小子致命的一擊。

原以為這個瘦弱的小子,大概不用三兩下就被他解決掉,沒想到完全不是這麼回事,老大的臉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魏時雨雖然不魁梧,但是身手矯健、動作乾淨俐落,讓老大揮出去的拳盡數落空,然而她的拳頭卻一個不差地擊在他身上。

其他人看不過去了,按捺不住沖上前去助老大一臂之力,這時候魏時雨已經漸漸打得順手,圍攻的人雖多,她一樣不放在眼裏;但是打到一半不知道又從哪里冒出一群人,這下可好,她只有一個人,如何能對付這些地痞流氓?看樣子她不使出絕活不行了,雖然師父交代她不可以在人前輕易展現控制人心的特殊能力,但她總不能讓自己命喪於此。

正常她試圖集中精神注視那些人的眼、企圖掌控他們的心神時,另一個人加入了這場爭鬥。

這人身手比起魏時雨可說有過之而無不及,出手的時候總是能準確無誤擊中對手的要害,因此沒三兩下就讓他收拾得乾乾淨淨。懾于來人的威風,戰敗的小痞子連滾帶爬盡速逃離現場,邊跑還不忘邊罵髒話,真是不知死活的東西!

“‘你’還好吧?”看見魏時雨狼狽地直喘氣。援救她的男子唇畔咧出一抹嘲諷的笑。

“你又來多管閒事!”魏時雨沒好氣地怒瞪他,同樣的語氣、同樣的神情,這人分明就是那天將她硬拖上車的雞婆男子。

“喂、喂、喂!‘你’這人真的很不知好歹耶!我原本站在一邊看好戲,根本不打算出手救‘你’的,還不是看‘你’那個樣子太慘、太可憐,剛好我又一時善心大發,否則‘你’這時候還能站著說大話嗎?”這人正是曾經出手助“他”一次的闕穎偵,可憐的他,出手救人非但不能得到一句感謝,反而還被當成好管閒事的無聊漢。

“拜託喔!我可從來沒要求你出手幫我,今晚就算我會橫屍街頭,那也不關你的事,再說我根本不會輸的,只要拿出看家本領,那群人就像螞蟻一樣被我捏在手掌心、任我擺佈玩弄。”魏時雨驕傲地宣稱,仿佛她是天地間最厲害的人物。

“‘你’要吹牛之前先打打草稿行不行?也不怕笑掉人家的大牙,‘你’有什麼本事可以同時應付二十多個流氓?”都到了這種時候“他”還要逞英雄,早知道不該出手幫忙的,應該看看“他”將以什麼手段整得那群人落荒而逃,真是失策、太失策了!

“我不必向你解釋那麼多,只是要奉勸你,想活得長命百歲,最好不要多管別人的閒事。”魏時雨撇了撇唇,腳跟一轉打算走人。

“喂!‘你’給我等一下!”生平還沒受過這種侮辱的闕穎偵,氣得一把扯住“他”的帽子想將“他”拉回來。

毛線帽受到外力的拉扯,再也無法固定在“他”頭上,當闕穎偵手中多了一頂帽子,他也同時驚訝地忘了呼吸。這傢伙居然……是個女人!

老天爺!真無法想像方才和人對打時那矯健的身手會是屬於女子的,而且還是那麼美的一個年輕女孩……當魏時雨轉過身瞪視著他,他生平第一次體會到神為之奪是何等滋味。

她真的好美呀!那頭飄逸如絲的秀髮在冷冽的寒風中翩翩飛舞、那雙蘊含怒意的眼眸在月光的映照下閃閃發亮、那兩片仿佛出自藝術家之手的細緻唇瓣有著最完美的線條、那挺直的俏鼻是他僅見最自信的表徵……她是如此完美,以一種相對於女性柔弱纖細的堅韌特質,展現出專屬於個人的魅力。

他必須非常誠實地向自己招認,她已經激起他心靈的波動、她已經讓他的視線就此打住。這個女孩的確很美,但是……她的臉孔為什麼會如此熟悉?好像曾經在哪見過。

“啊!是你!”闕穎偵恍然大悟,原來她就是他一直在尋找的那名女子,雖然氣質有點不同、眼神也不大一樣,但這種長相實在少見,他不可能會認錯的。

“你幹麼?我可不記得認識你這討厭的傢伙。”瞧闕穎偵指著她鼻子的模樣,活像兩人曾是舊識,可惜她一點都不想和他扯上任何關係。

“你不認識我,我卻認識你。”這一年來她顯然有了或多或少的改變,他才沒能立刻認出來,不過既然認出來了,就不容她抵賴。

“你說這什麼莫名其妙的鬼話?想搭訕也不是這種方法。”原來他是這麼膚淺低俗的男人。

“你姓魏名時雨,臺灣人,今生二十三歲,去年九月十五日離家後就沒再出現過,只從紐約寄了張風景明信片回去。我說的沒錯吧?你就是魏時雨,就是我要找的人,這麼一來我還不算認識你嗎?”闕穎偵由上衣口袋中取出一張相片,那是她大學運動會時所拍攝的。

“你……”魏時雨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她怎麼也想不到這男人來紐約竟是為了找她!“魏時雨”這個名字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沒人叫過了,一時之間她竟有些不能適應。

“既然找到人就好辦了,我明天就去訂機票,你也快點將行李收拾一下,跟我回臺灣去吧!”嘿……真愉快,一千萬美金准可以進帳,所以說多做善事是會有好報的,原以為還得費一番功夫調查,沒想到競在這裏被他碰上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聽他這麼說,魏時雨心頭一慌,失卻了原本從容的氣度,沒有多想轉身拔腿就跑。

“慢點,慢點,小心別跌倒了呀!親愛的‘亞瑟絲’。”闕穎偵不懷好意地在她身後叫道。

魏時雨驚訝地回過頭,他怎麼會認得她就是在紐約名噪一時的靈媒“亞瑟絲”?每次接見客戶的時候她都會用薄紗把臉遮住,從不以真面目示人,他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我看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先看眼神,人的五官有可能長得十分相像,但卻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眼神,當我看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是騙走我那笨姐姐四千美元的‘亞瑟絲’。”闕穎偵好心地為她解答疑惑,他這項本事可真為他賺進不少錢,其實若不是這一年來魏時雨的改變太大,他早該在見到“亞瑟絲”的第一眼,就聯想起她就是他飛越大半個地球所要尋找的逃家女子。

聽他這麼一說,魏時雨登時想起,他就是那個讓她嘗到挫敗滋味的男子,心裏覺得更不安了。

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來歷?為什麼她無法看出他人格的特質、無法洞悉他內心的世界,卻反而有種被窺視、被看透的感覺?這男人,太危險了!

所有步調全亂了,她只知道不能讓他將她帶回臺灣,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逃離那個溫暖無比的家,若是被他帶回去,她實在沒把握自己能再度斬斷對家人所有的思念,形單影隻地將自己放逐在遙遠的天邊,所以她只能選擇逃避。

她幾乎是以拼盡全力的方式不斷向前奔跑,她的眼前是一片茫然,她的心中是一團混亂,倘若有人見到她這個樣子,怎麼會相信她就是專門為人解決災厄與困難的靈媒“亞瑟絲”?

人們可以借由自己的雙眼看見世上千變萬化的事物,可以分辨善惡、可以決定美醜,但卻沒有人能夠不依賴鏡子就清楚看見自己眼中的所有的情緒,屬於她的這面鏡子好久好久以前就遺失了,在這種情形之下她如何能不迷惘、如何能不困惑?

初會面時的高傲不見了,方才的自信也早就失去蹤影,闕穎偵注視著她孤獨無依的背影,突然覺得她並不像外表所顯現出來的強悍、蠻橫。

剛到紐約的時候,他並沒有想到魏時雨就是東村最著名的靈媒,所以一直朝人口販賣的方向調查,但現在看來事實並非如此,魏時雨應該擁有充分的人身自由權才是,既然如此,她為什麼一直不肯和家裏聯絡呢?魏天龍夫婦一直認定她是遭到脅迫而無法回家,因為她失蹤前沒有絲毫預兆,如果是因為負氣離家,那麼多多少少會有些脈絡可循,不該是這樣毫無聲息地便失去蹤影。

由魏家夫婦不顧一切想找回女兒的態度來看,他不相信她是因為在家中得不到溫暖而決定離家出走,在他們講述女兒的種種之時,不外乎是乖巧、聽話、懂事,聰明、可愛、孝順,在父母眼中,她是個從來不需要刻意操心的孩子,他們給予女兒無盡的關愛,希望她能快快樂樂成長,這樣的父母怎麼會讓孩子覺得想逃呢?

他所見的魏時雨,同魏家夫婦形容的有些不一樣,他可以在她臉上讀到既慌亂又無助的神情,她已經不再是相片中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依然嬌柔可人的美麗臉龐,蒙上一層顯而易見的憂傷,她眼中那抹純稚的光采,就像濃濃霧色中的明月,皎潔依舊,只是變得朦朧、變得暗淡。

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他的胸口竟因為她慌張逃離的神情而隱隱作痛,這樣的憂傷不適合她,而他竟有股衝動想為她揮去所有陰霾。

唉——別傻了,闕穎偵。這只不過是項交易,你管她是不是快樂、是不是無憂?只要負責將人帶回去交差就行,她要是真有什麼不對勁,也該由專業醫師來診斷,根本不勞旁人費心,還是想想該怎麼花那筆即將到手的一千萬美金比較有意思。

是啊!從很久以前他就知道,千萬別投入太多感情在接洽的案子裏,這是保護自己的首要條件,他一直是這麼相信著,今後,一樣會執著于自己的信念——

銀貨兩訖,互不相欠!


魏時雨氣喘吁吁跑回自己住的地方,這一年來她可說是心如止水,除了思念遠方的家人有時忍不住落淚外,幾乎不曾展露過情緒的波動。

她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離開那個充滿溫暖與包容的家,如果真被那名男子帶回去,她要如何面對父母的詢問?自從知道了那個存在二十三年的秘密,她就再也無法理所當然地與魏氏夫婦同處在一個屋簷下,與其日後他們得知真相、咒駡她是個自私自利的渾蛋,倒不如選擇遠遠逃開,至少這樣做,她會覺得比較心安。

所以,絕對不能讓那個怪男人逮住她,她必須充分利用時間儘快找到另一個棲身之所。魏時雨動作俐落地整理好四箱行李。包括她賺錢的工具、換洗衣物,以及一些小型電器、日用品,她不能回到這個地方來,難保他不會在此守株待兔。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顧不得多數人還在酣夢中,立刻出門找房子。她看上一間三樓公寓,環境雖不是挺好倒也還過得去,所以她立刻撥電話到房東家表明租屋的意願,一開始理所當然捱了一頓好罵(時間是清晨六點鐘),但在她表示願意付雙倍價格的時候,房東的語氣變客氣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說得真是太對了,當價碼談妥,房東也應允她可以立刻搬進去。魏時雨回到住的地方。從電話本找到“傑克貨運公司”的電話,接下來就只剩請人幫忙搬東西。

“小姐,你等我們營業時間再打來好不好?十點過後,我們一定竭誠為你服務。”電話那頭傳來充滿濃濃睡意的聲音,看來又是一個被她吵醒的可憐人。

“先生,求你幫幫忙,我是真的非常急,如果你答應幫我運,我會付給你五倍的價格。”“傑克貨運”是個小型貨運公司,老闆就是員工,而且自己就住在公司裏,其他大型貨運公司規定比較嚴格,而且這麼早根本就沒人上班,所以她必須盡可能說服司機幫她這個忙。

“五倍價格?”在竟爭市場如此激烈的紐約,她居然願意付這麼高的價錢請人幫她搬家?

“就是五倍,拜託你一定要快點到我這裏來,我會先把錢交給你。”幸好手頭上還有不少錢,和師父約定的期限也已經屆滿,她可以隨意動用這筆龐大的金額,否則一時之間教她如何是好?

“好!我馬上過去,請你把地址告訴我。”在景氣一片低迷的情況下,他怎麼會白白喪失這個賺錢的好機會?一趟抵五趟,再怎麼樣都劃算。

掛掉電話之後,她的心還是七上八下,深怕闕穎偵會突然跑來“押解”她回臺灣,於是片刻都靜不下來的魏時雨乾脆把行李全搬到外頭,等貨車一到就可以立刻將她載離這個地方。

貨運司機大概只花十分鐘就趕到,接過談妥的兩千美元搬運費之後,兩個人開始動手將行李全搬上車。

新住所離舊宅約有二十分鐘車程,司機依指示將魏時雨及她的家當全載往那個地方。這麼冷的天,又是這麼早就將人家從溫暖的被窩挖起來,她覺得有點愧疚,所以抵達之後,她不好意再麻煩人家把箱子搬上三樓,只交代他將之擺放在公寓門口即可。

幸好她的東西體積小,不太多也不太重,所以她還能靠自己的能力將所有東西搬上樓。到這裏來,她的心就安了一半,接著她要好好思考自己未來的走向,也許必須轉換地盤,不能繼續待在紐約了。

她安慰自己一切都會沒事的,強打起精神將箱子一一搬上樓。只剩最後一箱了,魏時雨揮了揮額際的汗水,蹲下身扣住兩旁的小洞時,她看見一雙男用的皮鞋停在箱子前面。

“需不需要我幫忙啊,”一個帶著笑意的嗓音在她上方響起,魏時雨身子一僵,不由自主抬高視線,沿著他的長褲、大衣下擺、襯衫領口,望入那一雙飽含興味的眼瞳中。

天!居然是他……居然是那個說要帶她回臺灣的男人!老天啊,她覺得自己快休克了,到底是走了什麼黴運,竟會被這個煩人的東西纏上!虧她耗費那麼多人力、財力、物力,累得差點像條狗趴在地上直喘氣,這麼大費周章的結果,竟然是白忙一場!

“你好像很驚訝。”看見她將手鬆開,無力地跌坐在地上,闕穎偵笑了笑,替她完成未竟的工作。

“把我的行李放下!誰准你隨便動手拿我的東西!”當他走進樓梯間的時候,魏時雨也由怔愣中恢復過來,趕著沖上去將行李搶過手。

“你還是別逞強了,這箱東西恐怕比你還重。”闕穎偵大跨步上了三樓,她追上的時候,他已經拉開未上鎖的門走了進去,並將箱子擱在客廳裏。

魏時雨為時已晚地將箱子搶過去,沒好氣地瞪著他。“我不認識你這個人,請立刻離開我的房子!”她真的氣壞了,他以為自己是誰,居然敢到她的地方來喧賓奪主。

“你不認識我?哎呀,我真是糊塗,居然忘了自我介紹,不過沒關係,我現在就告訴你。”闕穎偵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喉嚨,開始說明自己的身分。“我是‘天風堂’負責人闕穎偵,這次到紐約來是受魏天龍夫婦之托,特地來尋回他們失蹤一年多的女兒,現在你知道我是誰了吧?還有,我要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這個房子現在的居住權屬於我,要趕我走恐怕是不可能的。”

“鬼話連篇!這個房子我剛剛才租,有資格搬進來的人是我不是你!”她年紀還輕,可不會患了癡呆症,連自己租了什麼地方都搞不清楚。

“不信你可以打電話問房東,看看他究竟是租給什麼人。”闕穎偵無所謂地攤攤手,事實勝於雄辯,她會知道誰才是對的。

魏時雨半信半疑地拿起手機,看看抄在手上的電話號碼後,按了那一串數字。

“魏小姐,非常抱歉,那位先生付給我們三倍的價格,所以我和我太太決定把房子租給他,真的非常抱歉,對不起!”房東自知理虧,只能不斷表示歉意。

“這樣好了,我付給你四倍價格,你把那傢伙趕出去。”魏時雨撫著額頭不悅地說著。

“真的很抱歉,魏小姐,我們已經和那位先生簽了契約,不能隨便反悔的。”

“你儘管拒絕他,違約金我幫你們付。”她的頭更痛了,闕穎偵那該死一千萬次的渾球,簡直是欺人太甚。

“不行的,闕先生說我們要是把房子租給別人,他就要到法院去控告我們。”他們只不過是安分守己的市民,不願意為了租屋問題沾染一身腥。

“先生,你忘了是誰先租的嗎?你難道就不怕我到法院去按鈴申告?”她幾乎是從牙縫裏進出話來,差點被氣得腦充血。

“可是我們又沒有正式簽約,口頭上的約定哪作得了准?”身為文明人,不會連這一點基本的法律常識都不懂。

“好傢伙,你就別怪我想辦法對付你!”魏時雨陰沈沈地開了口,眼睛眯得只剩下一條縫。

“別這樣嘛,魏小姐,你可以用一半的價格租到比我那問房子更好的地方,何必非得住那裏不可呢?’’他真的是一頭霧水,怎麼也想不到那間半舊的公寓會那麼值錢,居然引得兩方人馬爭相以高價租賃,那兩個人是不是吃錯藥了啊?

魏時雨忿忿不平地切斷通訊,事實既已造成,她也不想再多說無用的廢話,因為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姓闕的,你這到底是什麼意思?”魏時雨面無表情地瞪著眼前令她痛恨的男人。

雖然她沒有顯現於外強烈的怒火,但他知道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魏時雨氣壞了,可能正恨不得拿起一把刀插進他的胸口,讓他立時斃命。

“我怕被你趕出去嘛!所以只好先聲奪人嘍!”唉!要他不佩服自己都不行呢!如此的神機妙算、如此的聰明睿智,實在是太厲害了。

“到底你是怎麼找來的?”難不成他也有預知人心的能力?

“你說呢?”闕穎偵閒適地坐在小沙發上,從擱在旁邊的塑膠袋裏拿出一份美式早餐,那是稍早與房東夫婦訂立契約之後,過來看房子時順道在路上買的。“要不要吃?趁現在還有點熱度,坐下來吃一些填填肚子吧!”

“你到底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裏的?”氣都氣飽了,哪還有閒情逸致吃早餐?

“到時候全被我吃掉就來不及了哦!”闕穎偵兀自嘻皮笑臉地打趣著。

“你別給我扯開話題,回答我,你究竟是怎麼知道我人在這裏?”也許她一直猜不出他內心的想法,是因為他也有特殊的靈力,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她與他之間應該不會像師父所說的那樣,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你不是靈媒嗎?不是可以看透人心嗎?既然如此,你應該可以猜得出來,那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地向你作說明?嗯……真好吃,久久吃一次漢堡感覺真不錯。”闕穎偵邊吃邊說,根本沒放多少心思與她對話。

是啊!她是靈媒“亞瑟絲”,怎麼可能看不清眼前這個男人?擁有特殊能力的人彼此之間有一種奇特的磁場感應,可以輕易分辨出來,但是闕穎偵給她的感覺不像是有特殊能力的人,既然如此,為什麼他的心思她卻猜不透?

“要知道你人在哪里還不簡單,‘跟蹤’這種小把戲對我來說就和吃飯一樣容易。”看她陷入怔忡的模樣似乎覺得很困擾,反正讓她知道也沒什麼關係,於是他把得知她去向的方式說了出來。

“你到底想怎麼樣?我真的有我的苦衷,能不能請你別再纏著我?”她終於放棄與他針鋒相對,闕穎偵總是帶著一副氣死人的優閑,像個旁觀者似的看她發火,可惜不論她發多大的火他都不在乎,因此現在她只能祈禱這人還有點基本的理性。“那怎麼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答應辦到的事就一定會盡力去完成它,我不管你和你父母之間有什麼問題,只知道那筆為數可觀的傭金,可以讓我過好一陣逍遙快活的日子。”她來軟的也沒用,因為他是個金錢至上的拜金主義者,怎麼可能苯到喪失這大賺一筆的好機會?

“我爸媽給了你多少錢?”看來只能用錢解決了,說來說去都是她自找的,幹麼沒事寫了張明信片回家,讓他們有特定的地點尋她。

“一千萬美金。”闕穎偵照實回答,這樣她應該就能瞭解他的苦衷,沒有人能狠得下心拒絕一千萬美金的誘惑。

“……一千萬……一千萬美金!你坑人啊你!”魏時雨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這麼一大筆數目,爸媽瘋了嗎?她根本不值得他們花這麼多錢,根本不值得啊

“就是一千萬美金,這是我們雙方協定的結果,是你爸媽心甘情願付給我的。”他這人雖然像個吸血魔王似的吃人不吐骨頭,但他從不強人所難,曾經與他打過交道的人都是心甘情願被他壓搾,沒人逼迫他們。

“我……我手頭上沒這麼多錢,但是我保證會付給你,只要你取消和我爸媽之間的約定,我一定不會讓你吃虧。”決定了,了不起她每天多接幾個Case,這麼來雖然會累了些,但她一定能湊齊這筆數目。

“N0、N0、No!我這個人雖然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是說話一向算話,別說你手頭上沒錢,就算你現在有多出一倍的錢,我一樣不會答應,所以勸你死了這條心吧!”他要是經常出爾反爾,往後還會有顧客上門嗎?不論做哪一行,都不可沒有職業道德。她可以由他帶笑的眼中看出他的認真,所以再說什麼都是多餘,他絕對不會改變心意。可是……她也不能就這樣跟他回去,一定要想出好對策來應付他才行。

“希望你不會介意我在你的地盤上睡一覺。”魏時雨有氣無力地走進其中一間房,整夜無眠加上搬家的勞累,她只覺得自己快死了。

“當然不介意啊!”他在她背後輕鬆地說著。

魏時雨疲憊不堪地倒在床上,佈滿憂鬱的俏臉側在一邊,面對著窗外的街景。

窗外?這個房間有窗戶?累積的疲累一掃而空,魏時雨身上像裝了彈簧似的,一瞬間由床上跳了起來,並以極快的速度沖向窗戶邊。

太好了!高度不太高,位置也很理想,就算是直接跳下去也死不了人,頂多斷手斷腳而已。只要溜出這個窗子,她可以在街上招到計程車,然後溜得無影無蹤。原先想當下就溜了,只是……如果驚動外頭那個陰魂不散的傢伙,下回想逃可就難上加難了。

所以,她決定先睡一會兒,等他熟睡或者去洗澡時,再想辦法從窗戶爬出去。真是天無絕人之路,魏時雨自鳴得意並且笑得好開心,之後放鬆神經整個人倒回那張單人床上。

哼!不答應我的條件,我要讓你連半毛錢都賺不到!臨睡前,魏時雨在心中爽快地大叫著。

她會讓他知道,魏時雨可不是這麼好對付的小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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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22 00:58:5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我知道你在逃卻要你不許躲
只因為我希望
你能在陽光下自在地飛翔……

她聽見浴室裏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暗忖:機會來了!魏時雨拿出她的錢包及證件夾,塞進大衣口袋裏,打算溜之大吉。

沿著窗戶邊的水管管線往下爬,這次逃逸的過程顯然比她想像中要順利多了,還有現成的材料可供運用,呵!如果不逃,好像很對不起老天爺助她一臂之力的美意呢!

魏時雨俐落地攀上窗戶,一手抓著窗框、一手攬著水管管線,順利勾住的後右腳首先離開窗緣,然後整個人重心往外移,接下來就簡單多了,她只要溜下去就OK。

當她穩穩站在地球的表面,抬頭望向那個位於三層樓位置的窄小窗戶時,魏時雨忽地齜牙咧嘴地朝上大扮鬼臉,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向大街,並伸手招了一部計程車揚長而去。

逃走,就當是在替父母省錢吧!她絕對不會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愧疚。像她這樣一個自私自利的人,沒有資格讓他們如此呵護疼愛,還是獨個兒走得遠遠的吧。


通常住飯店之前,顧客必須先留下基本資料以供登記,但在紐約市中心一棟高度一百一十一層樓的國際級大飯店所屬總統套房,則沒有這項規定。這是為保護重量級人物隱私權及人身安全所特別設置的,目的是為了不讓來店消費的顧客受到外界干擾,能夠清靜優閑、全然放鬆地享受飯店所提供的各項頂級服務。

其實她不一定要找這個索費昂貴的地方住才能掩飾行蹤,紐約人口共有一千多萬,在茫茫人海裏,闕穎偵在不跟蹤的情況之下要找到她,無疑像是大海撈針,非常非常不可能。可她現在真的是累壞了,在小公寓裏根本沒有真正睡著,加上已經好久沒吃一頓好的,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好好奢侈一下,反正手頭上還有不少錢,而咀是輕輕鬆松就賺進來的錢,何必對自己太苛呢?

這就是理由,她是來享受的,為了補償過去這十八小時以來,她所受到的一肚子悶氣。

先在地下樓層名嬡專櫃購買整套價值兩萬美元的高級套裝、手飾、配件,和一件高達三萬美元純貂皮大衣,打扮得光鮮亮麗之後再與飯店經理接洽。果然,見她這一身華麗的裝扮,飯店經理眼睛呈現出來的亮度,簡直就是兩個金光閃閃的錢符號,根本不需要證明她的身分地位就能獲得住進總統套房的特殊禮遇。

沒有人會和錢過不去,而現時,魏時雨全身上下所散發出來的訊息就是——我很有錢。

總算,她的臉上出現了一點笑容,從現在起她要盡情享受、大把大把撒銀子、把所有服務生全當成奴僕使喚著。唔……這裏真是人間天堂!

洗了一個香噴噴的熱水澡,讓專業人員為她清洗秀髮、享受舒適宜人的全身按摩消除疲勞,之後她又大吃大喝了一頓,而現在她只要換上輕柔綿軟的絲絨睡衣、躺上那張蓬鬆溫暖的床大睡一覺就可以了。正當她快樂地閉上眼睛,打算一口氣補足她嚴重缺乏的睡眠,不識相的音樂鈴聲透過門板傳了進來。

“我沒叫服務,請退下去吧!”魏時雨打了個大呵欠,不耐煩地說道。

豈知,那該死的門鈴聲又響了!魏時雨實在火大,匆匆打開房門走過接待廳,唰地一聲猛力將外門打了開來。待看清楚門外所站的人時,她瞠眼、嘴巴大張的程度,幾乎可塞下一顆鴕鳥蛋。

“嗨!好久不見啊!”來人笑得好開心,像是中了什麼蠱似的咧嘴笑不停。

“闕、穎、偵!”天殺的,她絕對不會原諒他,絕不會!

“你還記得我呀!這麼說來我也算是你的朋友嘍?想必今晚你會收容我吧?”他像個頑皮的孩子,惡作劇地朝她眨眨眼睛。

“去——唔——”她正打算給他一頓好罵再將他趕出去,誰知才說出第一個字就教他捂住了嘴巴。

“勸你嘴巴放乾淨點,免得等一下後悔莫及。”他湊近她耳朵低聲說。

“誰管你!”不客氣地狠咬他一口,當他哀叫一聲鬆開手時,魏時雨臉上的笑容是百分之百的幸災樂禍。

“哎呀!你這母夜叉好狠的心!伯父、伯母,我快被你們的女兒咬死了,快點過來救我啊!”闕穎偵誇張地直往走道另一端嚷嚷,魏時雨慌亂地看向他正對的方向,難不成她的父母也來了嗎?

在鋪著長毛地毯走道的轉角處,有兩個她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出現了,魏天龍夫婦聽見闕穎偵的話之後,便迫不及待奔向已經失蹤一年多的寶貝女兒。

“感謝老天,你真的沒事,真的沒事!”魏夫人——張可芹哭得跟淚人兒似的,一看見女兒就將她納入懷中緊緊地擁抱著,魏天龍也難忍激動的情緒,眼眶微濕、身子微顫。

“有話進去再說吧!”闕穎偵儼然像是這間套房的主人,將這一家三口迎入房間裏。

“謝天謝地,你平安無事,可是時雨啊,這一年來你為什麼都不和家裏聯絡呢?”魏天龍將最疼愛的掌上明珠擁進懷裏,直到現在,為她擔著的心還是沒有放下來。

“爸爸……爸爸……我……”魏時雨哽咽著不能成聲,淚水更是無可遏抑地流淌而下,緊靠在父窘堅實可靠的胸懷中,她感到無比的溫暖、安全,可……這個懷抱能夠永永遠遠為她敞開,並且包容她所有的歡喜與悲傷嗎?如果有一天,父親知道了她逃家的事實真相,會毫不容情地推開她吧……

“乖,別哭,有什麼事告訴爸爸,不要一個人哭得這麼傷心。”魏天龍覺得好心疼,魏時雨是他們唯一的女兒,從小在父母滿滿的疼愛中長大,他們幾乎不曾看她哭過,她總是漾著陽光一般的笑容,溫暖了家中每一個人的心,到底是為了什麼原因,他們的寶貝會哭得那麼傷心?

“是啊!爸爸媽媽會永遠保護你,所以不要怕,知道嗎?”魏夫人輕柔地拍著女兒不斷抽搐的背,淚水再度滑了下來。

“我……我……”這件事她可以告訴全世界的人.卻獨獨不能告訴她最親愛的爸爸和媽媽,她的矛盾他們是不會明白的。

“好了,好了,天色已經這麼晚,伯父伯母又剛下飛機,還是先睡一覺,等養足精神再說吧!”再這麼繼續下去,他恐怕要被眼淚淹沒了。

“我們還不累,你如果想睡就先進去休息吧!”一年多沒見到女兒,他們怎麼捨得早早入睡呢?

“唉!她又不會不見,要說話還怕沒機會嗎?”真是受不了耶!這對夫婦疼女兒疼到這種地步,難怪魏時雨會被他們寵壞了,要帶她回去竟然還偷偷跑走!

“這一年多來你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人欺負你?”魏天龍抬起女兒淚痕滿布的臉,仔細地端詳。“你怎麼變得這麼瘦?我的天,你到底有沒有吃過一頓飽?”想她流落異地,也許經歷過三餐不繼、露宿街頭的苦生活,他的心實在疼得緊啊!

“我還好……倒是爸爸和媽媽……你們……你們……”她說不下去了,在她眼前這兩張憔悴的面孔,讓她愧疚的心更加悽楚。

“我說伯父伯母,你們還是先去睡吧!你們沒看見她眼眶底下有一層黑影嗎?還是先讓她睡一下,有什麼話明天再問。”看見那雙浸在淚光中的眼瞳,他的心像一團纏繞的絲線糾葛得讓人理不清;看見她被別人擁在懷中(雖然那人是她父親),他好似身在顛簸的船板上,整個人隨著海潮起伏忽上忽下,難受得緊;看見她那愧疚苦澀的神情,上下起伏的心再加上左右搖晃,他覺得更難過了……

“也對,我們還是先睡吧!”闕穎偵說得沒錯,他們的寶貝看起來的確糟透了,即使他們一點都不想睡。只想和女兒徹夜長談,但他們終究還是捨不得讓她受一點點苦。

“這裏有兩間房,我和伯父睡一間,時雨和伯母睡另一間,這樣好嗎?”其實他比較想做的提議是魏氏夫婦一間,他和魏時雨一間,但是想也知道他們不會答應,他還是別提免得自討沒趣了。

“好,就這樣。”魏夫人拉著女兒的手走向其中一間房,說實在她也真的累了,自從接到闕穎偵通知他們找到女兒的消息,她就心情激動得陲不著覺,加上長程飛行所帶來的疲勞,她其實比魏時雨更需要休息。

於是四個人分成兩間房就寢,表面上看來,這飛越大半地球的尋親記已經告一段落,然而這只是表面上看來,實際上,又是如何呢?


凌晨三點,到這時候她還是了無睡意,一年多以後的今天再次面對父母,卻更加沒有勇氣說出那個驚天動地的秘密。她是自私的、徹頭徹尾的自私,不值得承受眷顧與寵愛、不配擁有人人稱羨的家世背景,因為那原就不屬於她。

魏時雨輾轉反側不能成眠,終於還是決定由疼愛她的父母身邊逃離,畢竟她真的沒辦法偽裝成不知情的模樣繼續與他們過生活,真的不能啊!

輕手輕腳將衣服換上,然後小心翼翼打開房門,當她看見接待廳裏點著一盞昏黃小燈,在偌大的空間中投射出淡淡的光與影,她知道她的計畫又失敗了。

“你早啊!這麼快就起床了。”闕穎偵那雙洞悉人心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打量著她,好似要看進她靈魂深處最秘密的角落。

在他的面前,她覺得自己無所遁形,只能不自在地撇開兩人交會的視線,站在原地慌張地扭絞雙手。

這個男人,實在太瞭解她了!

“告訴我原因。”他不相信她只是個驕蠻的千金大小姐,會這麼做必定有她的苦衷。

“為什麼你總是能逮到我呢?”魏時雨不答反問出自己的疑惑。不懂他為什麼老是能看穿她的心思?

“因為……你雖然是只善於躲藏的小狐狸、能夠毫不費力躲過獵人撒下的網,但是在天空中飛翔的獵鷹,卻可以憑著銳利精准的目光清清楚楚看見你的行蹤,在獵鷹的追擊下,狐狸永遠沒有逃脫的機會,這樣你明白了嗎?”闕穎偵充滿自信的語調,在暗淡的燈光下,奇異地攪動她以往波瀾不興的心湖,魏時雨微微怔了一下,眼神更加迷惘,她似乎在他的圍捕下成了待宰的獵物。

“坐下來吧!”閒適地朝她招手,在這寧靜的夜裏,他竟有想與這小妮子促膝長談的想望。

“你相中的獵物,從不讓它有機會逃脫嗎?”魏時雨走到他身旁坐下,問了一句無關乎任何的話,可心裏那股異樣的感覺似乎還持續著。

“逃?呵!我從不會綁住獵物,不過……”闕穎偵邪佞一笑,臉頰突然朝她貼近,耳語道:“我會再次將它找回來,只要認定它是屬於我的。”

闕穎偵意有所指的言行,慌得她的心狂跳不已,原先蒼白的臉頰倏地染上一抹醉人嫣紅,她不自在地往後直縮,可他卻毫不放鬆地硬貼了過來。“你……做、做什麼?”她的舌頭突然打結,連話都說不清楚,本能地伸出雙手擋在他胸前阻止他過分的逼近,沒想到卻反而造成更暖昧的情勢。

他想做什麼?不就是吻我嘍!心裏這麼想的同時,他的嘴唇也貼了上去,但在還沒接觸到她的唇瓣之前,就被魏時雨使勁推得老遠。

“你,你究竟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裏?”靠得太近會讓她產生窒息的感覺,她又退了一步,心忖: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安全些。

“你的皮包裏被我裝了追蹤器。”這女孩實在有夠殺風景,方才氣氛明明那麼好,她卻能扯到無關緊要的話題,實在輸給她了。

“原來如此啊!你真不愧是專業人員,我必須承認自己輸了。”說完之後,魏時雨緩緩起身轉回臥室。她顴巍巍的背影看起來宛若戰敗而逃的喪家之犬,但在她低垂的頭顱之下,一雙眸子正悄悄散發著光采,一抹不杯好意的笑也在唇際綻放,她看起來像極了一隻小狐狸。

看樣子她暫時不會有什麼“不軌”的舉動,闕穎偵滿意地笑了笑,合上眼睛在舒適的躺椅上小睡片刻,在她還沒安然回到臺灣以前,還是必須小心謹慎,他可不希望即將到手的銀子長出翅膀,啪啪啪的飛離他老遠。

這一夜,說得上平靜,多虧他請來魏氏夫婦坐鎮,否則那小狐狸不鬧翻天才怪!雖然就算不請他們來,他還是有辦法將魏時雨帶回臺灣,但這小妮子肯定不會乖乖聽話,為了讓旅途輕鬆愉快,這麼做真是太聰明了。唉——他不得不再一次佩服自己,因為他獨到的眼光總是能掌握先機,克敵制勝。

而明天就是他驗收成果的日子。


睿智的老祖宗,早在千百年前就說過這麼一句話:“滿招損,謙受益。”砥礪人們千萬不要自滿于一時的成就而導致失敗;俗語說得更是一針見血:“聰明反被聰明誤。”用以告誡自恃才智過人的人,千萬別忘了謙虛為懷,才是成功的不二法門。

今天一早,當闕穎偵被魏家夫婦由睡夢中,吵醒,便親身印證了這兩句至理名言,他的臉色變得難看至極,胸口像是悶積了一整座火山,威脅著直要爆發出來。

“闕先生,時雨怎麼會不見了呢?她到底跑到什麼地方去了?我的天啊,她該不會是被綁架了吧?我的天……這下教我們怎麼辦才好……”魏夫人已呈現歇斯底里的狀態,不斷重複問闕穎偵,她的寶貝女兒到底是去了什麼地方。

“放心,我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把她找出來。”闕穎偵邊耐著性子地安撫她,邊進入魏時雨睡的房間探了探。

昨晚他一直守在門邊,她是絕對無法避過他的耳自逃出去,那麼唯一的可能是她借由別的出口實行脫逃之計。這個房間有一座精緻雕花的陽臺,與隔壁陽臺相距約三十公分,要由這裏爬到另一間總統套房並不是太困難的事,闕穎偵俐落地爬上圍欄跨過相隔的陽臺,搜尋片刻之後發現裏頭空無一人。

這結果是必然的;她怎麼會笨到在這裏等他來抓?於是闕穎偵帶著一臉寒霜重新回到魏家夫婦所住的套房。

“我先帶你們到我租的地方去好了,要找到她也許不是一兩天之內就可以辦得到。”而昨夜他向飯店謊稱自己是魏時雨的未婚夫,她走了個不見人影,他理所當然必須為她付清住房費用,而且再繼續住下去,他恐怕連內褲都必須當在這裏了!真他媽的倒楣透頂,錢還沒賺到就先花掉一大筆,這筆帳他要不討回來,他闕穎偵的名字就讓那只小狐狸倒過來念!

於是他付清費甩之後辦了退房,領著魏天龍夫婦來到昨天才剛租下的小公寓,然後自個兒出門尋人去。

唉!他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居然告訴她追蹤器裝在什麼地方,讓她動手將那高科技結晶拆下來變成了垃圾,讓他徹徹底底地失去她所在的方位。真不敢相信自己會笨到這種程度,像個呆瓜似的被一名年輕女孩耍著好玩。最氣人的是,此時此刻那名該死的女人想必正躲在某個角落偷偷恥笑他的愚蠢,該死!想到就一肚子火!

氣歸氣,他終究還是沒忘了尋找她的下落才是當務之急。

闕穎偵開始轉動他那智商二oo的金頭腦,別忘了狐狸的本性是狡詐多疑的,這麼說來她有可能回到曾經停留之處,因為最危險的地方,同時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於是他開車前往她當靈媒時所住的房子,可惜裏頭空無一人,闕穎偵懊惱地歎了口氣,如果她沒回來,會是到什麼地方去?

該死的!飯店那些服務生的眼睛莫非全瞎了,居然沒有一個人看見她在飯店裏出人?假使曾有人見過她,他就可以沿線將她找出來,可惜這是一條斷裂的線索,他只能望著線頭發呆,想不出另一端到底是系在什麼地方。

“哎呀——”闕穎偵驀然驚覺,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這條斷裂的線頭不正是最好的線索嗎?沒人看見她,就表示她人還在飯店裏嘛!

急著去看看自己的推斷到底正不正確,一路上闕穎偵連闖幾個紅燈,抵達飯店將車交給泊車小弟後,立刻迫不及待前往飯店大廳。

“我想請問一百一十層A座總統套房裏,現在住的是什麼人?”見到飯店經理後,他立刻提出要求。

“對不起,先生,我們有義務為顧客作好保密工作,請恕我們不能告訴您總統套房裏住的是什麼人。”經理以謙遜的口吻對答,臉上還帶著溫和的笑意。讓穎偵一肚子火不好發作。

“如果我是那名顧客的未婚夫呢?”他只好說出與昨天相同的藉口,也許能再次闖關。

“真的很抱歉,先生,除非顧客特別交代,否則就算是顧客法定的丈夫,我們還是無法通融。”稍早的一頓臭駡現在還記憶猶新,他還是照著規定來比較好。

闕穎偵心裏更懷疑了,昨晚他與魏家夫婦只說明和魏時雨的關係,經理沒多考慮就答應三人的要求請服務生送他們上樓,可是今兒個卻把規定抬出來。造成這種現象有兩種情形,一是魏時雨要求不准任何人打聽關於她的消息,二是總統套房裏住的另有其人。

“這樣好了,給我相隔的那間總統套房,這樣做不犯法吧?”除非另一間早就有人住進去,否則秉持顧客至上的飯店從業人員,是絕對不會拒絕他的要求。

“嗯……如果是這樣就沒問題。”總統套房價位高,有人住的天數並不多,能夠多賺這一筆,身為經理的他怎會拒絕呢?

於是闕穎偵來到一百一十層B座的總統套房,進房之後要做的第一件事當然不是睡覺,而是爬過陽臺,確認魏時雨那只小狐狸是不是把總統套房當狐狸窩了。

成與敗,就在此一舉,這是闕穎偵跨過那個相距三十公分寬的陽臺時,心中所閃現的想法。到底這個從未嘗過失敗滋味的超級天才,能否一雪前恥,找回屬於他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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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22 00:59:0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緊握你的手我要自己千萬別鬆脫
在那一刻你也許不需要我
而我卻是早已決定非你不可

當他雙腳安然降落在A座總統套房的陽臺上時,滿腔鬱積的憤怒再也無法抑制地排山倒海而來。稍早急著找人,他並沒有注意從這裏跨到B座是多麼危險的一件事,此刻,在高掛的日頭照射之下,他才發現一百一十層的高度是多麼地嚇人。

該死的笨女人,她要是一個不小心手沒抓牢、腳沒勾好,從這裏掉下去還會有命嗎?最好別被他發現她人在這裏,否則不親自剝下她一層狐狸皮,他就不姓闕!

用力打開陽臺上那一扇精緻典雅的落地玻璃窗、揮開那一襲輕柔飄逸的水藍色紗縵,他果然看見魏時雨躺在蓬鬆的大床上睡得正熟。

“好哇——我找人找得半死,你卻在這裏給我睡大頭覺!”闕穎偵大跨步走向床側,語氣不善地朝她大吼大叫。

才剛睡著不久的魏時雨,被這一聲猶如暴雷的怒吼吵得大皺眉頭,捂住耳朵將被子拉高,她還以為晴天突然打了個霹靂,正打算不予理會繼續補眠,孰料,闕穎偵粗魯地拉開被子,攫住她睡衣前襟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他真想乾脆將她掐死然後做成標本,如此一來她就再也逃不了。

“你要是再企圖從我身邊溜走,就別怪我將你的狐狸腿打斷,讓你連走都不能走!”

“闕穎偵!”她的聲音登時高了八度,整個人倏然由昏沉中驚醒,爾後瞪大眼睛直視這個不該出現的男人,怎麼……他怎麼會知道她人在這裏?

“見鬼了啊!還不跟我去見你爸媽!”沒好氣地再朝她吼一聲,接著將她從床上拖了起來。

“你這陰魂不散的傢伙、討厭鬼、臭王八!誰要你多管閒事,快點給我滾出這個房間,永遠不要在我面前出現!”真是氣死人了,虧她費了那麼多時間與精力、還跟飯店經理大吵了一架,好不容易得到幾個小時的平靜,眼看又要被這煩死人的牛皮糖破壞了,她真的好不甘心!

“對不起喔,我這個討厭鬼、臭王八,不巧正是你的頭號天敵,我勸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省得白白浪費你的體力、浪費我的時間。”完全不理她的掙扎。他再也不會對她客氣了。

“放手,我叫你放手聽到沒有,你給我放手啦!”情急之下,她張嘴朝他手背狠狠咬了一口。

“我看你不是小狐狸,根本就是只母老虎。”闕穎偵氣憤地將她甩在大床上,看見手背多了一圈齒痕,他只想宰掉眼前這個膽大妄為的凶婆娘。

看見他一臉兇神惡煞的模樣,寒意由腳底直沖頭頂,魏時雨慌張地往後退,一不小心整個人往後栽倒在波斯地毯上,爾後她以手代腳快速地移向玻璃窗外的陽臺,就在她站直身體時,闕穎偵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出現在水藍色的紗縵之間。

“你要是敢過來我就跳下去!”魏時雨雙手勾住陽臺的欄桿,威脅他千萬別輕舉妄動。

“你可別忘了這裏是幾樓,一不小心掉下去是絕對活不成的。”他才不信她有足夠的勇氣尋短見。

“我為什麼不敢?”被他一激之下,她性格中不肯服輸的那一面忽然抬頭,毫不遲疑地跨過欄桿,手一松,眼看整個人就要往下掉。

“該死!”這一刻他才知道她不是做做樣子而已,她是真的想跳下去!

他以極快的速度沖上前,厚實的手掌在她雙手離開陽臺那千鈞一髮的生死一瞬間,牢牢攫住她纖柔細膩仿若一折即斷的手腕。他嚇得臉色發白,看見她烏黑的秀髮、雪白的真絲睡衣在欄桿外隨風飄蕩,他終於知道心臟停止跳動的時候是何種滋味。

驀然回神之後,她竟試圖用另外一隻手掰開他的掌,在這一刻,熊熊燃燒的怒火徹底佔據他所有的思維,使出全身力氣將魏時雨由欄桿外拉了上來,當她安然無恙跌坐在陽臺大理石地磚上時,闕穎偵毫不容情地甩了她一個火辣辣的巴掌。

“你以為我會讓你死得那麼輕鬆嗎?在我還沒有拿到那一千萬美金之前,你這條命可千萬不能給我出一絲一毫的差錯!”他的心跳是那麼的劇烈,他的情緒是那麼的緊繃,她讓他嘗到了恐懼的滋味,也讓他爆發了前所未有的怒氣,從不動手打女人的他,竟想再補上一掌。

手掌上傳來麻熱的痛感,當他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事,魏時雨已經昏了過去。天啊!這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團混亂?看見她一動也不動躺在地板上,他的感覺是——心痛!

趕緊將她抱進房間躺好,並吩咐飯店替他請來一名醫生,幸好她只是因為情緒緊繃加上驚嚇過度,才會導致暫時性昏迷,醫生為她打了一針之後就告辭離去。

闕穎偵一直守在床前等她醒過來,輕撫她腫脹的臉頰,他開始責怪自己不該以這麼大的力道傷害她,然而想起她身子掛在外頭搖來晃去時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他又有股想殺人的衝動。

為什麼每次一遇上她,就會有不該產生的情緒,不該存在的反應出現?他一向很少將喜怒表現在臉上,頂多只是戴個和善的假面具,而她總是有辦去拆下他的偽裝、讓他整個人失去控制,他到底是著了什麼魔?為什麼心情一直亂糟糟的?想將她擁人懷中的同時又想將她毒打一頓,他怎麼能容許她在短短幾天的時間內,將他變成一個自相矛盾的人?

理不清心頭紛亂的情緒,他只知道自己永遠沒辦法對她不理不睬,在魏時雨倔強的外表之下,那顯而易見的寂寞和憂傷讓他心揪得好緊……闕頓偵拿出貼身收藏的相片,當時相片中的她是那麼的天真活潑,像個在陽光下盡情舞動跳躍的精靈,為什麼她會變成這樣?為什麼?

從來沒有一個女子能讓他這麼失常,他的心因為她故作堅強的模樣而隱隱作痛,想保護她、照顧她,更想讓她回復往常快樂的樣子……或許,她真有控制人心的能力,因為他早已無法將視線由她身上轉開,看顧她已變成了他無法卸下的使命。

天色漸漸暗了,闕穎偵打開床頭小燈,就著昏黃的光線審視她蒼白但美麗的臉龐,當她眨動那密密長長的睫毛、當她睜開眼睛與他的視線相互交會,緊緊繃著的心弦終於放鬆了。只是,她為什麼連句話都不說?為什麼不朝他破口大駡?

“我很抱歉打了你,但是我不後悔這麼做。”受不了這種難堪的沈默,他首先開口打破僵局。

“你以為你是誰?為了一千萬美金就可以將人逼上絕路嗎?”她那雙無比美麗的眼睛,此刻散發出來的情緒,是恨還是怨?

“我是很愛錢沒錯,但我從來不做虧心事,這回的委託也一樣!”闕穎偵被她的態度激怒了,這女人非但一點都不感激他將她從鬼門關前救了回來,反而還指責他的不是。不知不覺舉起手想再給她一巴掌,卻在看見她不避不閃仰高的小臉時,手就這樣停在空中收也不是、打也不是。

“你乾脆把我打死,告訴你,我一點都不在乎!”他以為方才自殺的舉動只是為了嚇他嗎?真是錯得太離譜了。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停在半空中的手沒有如預期中揮向她薄嫩的臉皮,反倒是輕輕柔柔撫著她受傷的肌膚,她倔強的神情讓他覺得好……心疼。

“你什麼都不知道,卻以為自己是專門為人解決疑難雜症的救世主,你到底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為什麼我必須淪為你賺錢的工具、成為你滿足虛榮心的獵物?”魏時雨面無表情地揮開他溫存的大手,都是因為他的出現,才把她好不容易勉強自己適應的生活搞得一團混亂,這個男人她絕不會原諒!

“你……那你說到底是為了什麼?只要你能說服我,我可以放棄這項委託。”

話說出口時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他怎麼會說出這種話呢?那一千萬美金不打算賺了嗎?

“算了,我決定回到爸媽身邊,不會再逃走了,而且我根本沒有必要向你解釋太多。”

她累了,這個秘密深埋在她心中太久了,她藏得好痛苦呀!不管將來事情會如何進展、不管爸媽知道真相後會如何厭棄她,她都決定不再逃避,因為……她的勇氣已經喪失,體力也已經耗盡了。

聞言,不知為何他倒覺得松了一口氣,如此一來,非但可以順利完成任務,也不必擔心她會再尋短見。

這項尋人委託,到此為止應該可以劃下完美的句點了吧?


臺灣

雖然她曾經說過不再逃,但他仍是不能完全放心。直到一行人登上臺灣的土地、抵達魏家位於陽明山上的豪華宅邸,他總算可以卸下這分責任,開開心心地享受那到手的一千萬美金。

到現在,還是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要離家出走,魏天龍夫婦當然問過原因,但每每提到這個問題時,她總是低垂著頭不發一語,久而久之他們也就不再勉強,反正女兒是找回來了,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對於魏家夫婦這種態度,闕穎偵是十分不以為然的,她愈是不肯講,他愈是想知道,所以雖然這項委託已經終止,他仍決定私下調查真正的原因。

就當是售後服務吧!

魏時雨住的地方真是不錯哩!有個富裕的老爸果然幸福,吃的、穿的、用的……全都不必操心,自然有人元限量供應,只是,這種情況還能持續多久?’

按下門鈴之後有人來應門,闕穎偵謊稱自己和魏時雨是在紐約認識的親密友人,她在回臺灣之前曾經多次要求他必須來台蔣讓她一盡地主之誼。瞧瞧他的模樣、再聽聽他完美的說辭,園丁張伯完全沒有懷疑他的話究竟有幾分真實性,逕自開了八門讓他進來。

聽說魏時雨現在人正在後院,他也就自動自發走到那兒去見她。

“哈羅!好久不見了,你好嗎?”闕穎偵又恢復他慣常的態度,帶著輕輕鬆松的笑容走向正在與狗兒玩耍的魏時雨。

“你跑到我家來幹麼?我可不記得曾經邀你過來,請你馬上給我滾。”天底下兒最不想見的人,就是這個笑得像白癡、令人想海扁一頓的傢伙。

“做什麼?當然是拜訪你啊!再怎麼說咱們也算得上朋友吧?”他像是沒瞧見兒一臉難看至極的神情,踏著優閑的步伐朝她走近。

“呸!誰跟你是朋友!這輩子我已經與你結下不共戴天之仇,你居然還敢跑到這裏來礙我的眼!‘圖騰’、‘印加’、‘馬雅’,撲上去把他的肉給我咬一塊下來!”魏時雨指揮三頭高大的牧羊犬,要愛犬為她出出這口惡氣。

“哇!你好狠的心,居然放狗來咬我!、”闕穎偵不敢直攖其鋒,只得落魄地爬到樹上避難,取名“圖騰”、“馬雅”、“印加”的三隻狗圍住樹幹不停狂吠。

“有種你給我下來,躲在樹上算什麼英雄好漢!”魏時雨得意揚揚地瞧著他的糗樣,可是光恥笑他還是無法消去心頭悶了許久的氣,最好激得他跳下來接受她送的第一分見面禮。

“你是說真的嗎?”闕穎偵佯裝可憐兮兮的口吻,加上一臉愁雲慘霧的表情,真像一頭夾著尾巴準備落荒而逃的喪家之犬。

“廢話!但是你如果願意向我磕頭賠罪,我可以考慮讓它們舔你一下就算了事。”現在的她就像是個高傲的女王,等著臣子向她行跪拜之禮。

“這……不是強人所難嗎?”闕穎偵為難地看了看她,正當她想再次出口嘲諷幾句,他卻突然從樹上掉了下來。

下墜之勢又快又急,他分毫不差落在圍住樹幹三隻狗其中之一的背上,左手抓住它的項圈右手砍向另一隻狗,然後賞給在他身下的這只狗一個大爆栗。雖然這場人狗大戰情勢是以一敵三,然而狗方在短短幾秒鐘之內傷者就占了兩隻,另一隻也就顯得畏畏縮縮,代表人這一方的闕穎偵,已經取得決定性的優勢了。

“忘了告訴你,我曾經在狼犬訓練中心待過一陣子,區區三隻小傢伙,敝人我還不放在眼裏。”嘖!她還以為他看見這三隻牧羊犬的凶樣就會嚇得屁滾尿流?真是大小看他了。

“你……”這傢伙是最卑鄙無恥的渾球,剛剛裝成那副孬樣,害她白高興一場。其實,她若要讓狗兒再度發動攻擊,闕穎偵多多少少也得受點傷;但它們畢竟最和她有感情的好朋友,看見闕穎偵出手傷它們,她怎麼還忍心叫它們攻擊?

“其實我今天是特地來做售後服務,當真為了正事才來拜訪你的喲!”闕穎偵神秘兮兮地朝她猛眨眼,看得她一頭霧水。

“售後服務!”這傢伙搞屁啊!尋人還有售後服務?

“是啊!我來問問你,認不認識一個名叫魏舒雲的女孩子。”他狀似無心地提起,其實他知道這個名字必定在她心中投下巨大的波瀾。

“你……從哪里聽來這個名字?”她果然如他預料中,出現了慌張的神情。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到底認不認識這個女孩?”如果他猜得沒錯,魏舒雲就是她離家的原因。

“不管我認不認識她,都和你沒有任何的關係。”他這麼問,是不是表示他已經知道真相?如果是,會不會將之告訴她的父母?

“和我沒關係,卻和你、魏伯父、魏伯母、魏舒雲有絕對的關係。”誠如她所說,他根本可以不必管的,但他知道只有將事情攤開來說,才可確實避免她再度離家出走。他可不想找同一個人兩次,如此說來這事和他也有那麼一點點韻關聯嘍?

“你……你到底想怎樣?”他真的知道了、真的知道了!她所擔心、害怕的這一天,終究還是來臨了嗎?

“從看見你的照片那一刻起,我的心中就一直懷疑著一件事——為什麼你和魏家夫婦長得一點都不像?現在我終於知道原因了,那就是——你根本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他也懶得迂回,直接切人重點。

“闕先生,你說什麼?請你再說一遍!”冷不防。一記男聲驀地切人。

當下,魏時雨嚇得臉色發白,當她看見父親的身影由花圃轉角處出現,整張臉更是駭得毫無血色,父親……聽見了!她心頭最沉重的秘密即將被揭露,她再也不需要為了這件事背負不安與愧疚的包袱……

對於替她說出開不了口的秘密的闕穎偵,她有些恨他卻也有些感激他,恨意與感激這兩種情緒,何者占的比例要高些呢?大概是感激吧,因為她突然像是由層層枷鎖中被解放出來,整個人頓時覺得輕鬆不少。

不管未來會是如何,至少心境上,她已經自由了!


魏家偌大的廳堂上,一種相當怪異的氣氛籠罩住在場所有人。魏天龍夫婦一臉沉重、魏時雨低頭不發一語,而與他們家最不相干的闕穎偵,是唯一發言者。

由他的解說中,夫婦倆瞭解了實際情形。在二十三年前,某家醫院婦產科產房內,幾乎在同一個時間裏,有兩名嬰兒誕生了,巧的是產婦的姓名近似,一是“張可芹”、一是“張可勤”,並且她們的丈夫都姓魏,由於這個巧合,再加上護士小姐的粗心大意,這兩個女嬰竟被交換了父母。剛出生的孩子看起來都是差不多的,所以也沒人懷疑是不是有抱錯的情形,直到二十三年後的今天,由一個好奇心旺盛的外人,為他們解開所有的謎團。

他沿著線索由魏時雨出生時開始追查,調閱出那段時期內所有產婦和嬰兒的資料,闕穎偵意外地發現姓氏的巧合,便意外地發現另一名姓張的產婦和魏時雨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而那名該是張可芹親生女兒的魏舒雲長大後,活脫脫就是她的翻版,這下子情況再明顯不過,只要是明眼人,就不難發現這個天大的失誤。

聽完他的述說,廳堂上的沈默顯得更窒人了,正當闕穎偵試圖以輕鬆一點的語調化解尷尬的氣氛時,魏天龍突然伸出手臂將魏時雨緊緊地擁人懷中……

“傻孩子,你為什麼不說呢?你自己一個人偷偷掉了多少眼淚?你怎麼會傻到以為爸爸知道這件事之後將不再愛你?爸爸不是說過了嗎?我和媽媽會永遠永遠把你當成心肝寶貝,怎麼可能會不愛你呢?”憑著他們父女倆多年來的默契,他立刻明白魏時雨離家的真正原因。

“你怎麼會這樣想呢?就算你不是我們親生的女兒,那又怎麼樣呢?你是我們引以為傲的小公主,媽媽從來不覺得你不是我女兒,即使是現在,你依然還是我們家的一分子啊!”張可芹也摟住她脆弱的肩頭,語帶哽咽地說著。

“我……我那麼自私……你們……你們為什麼不怪我?”她的淚水早就不受控制滿臉奔流,對於父母的包容與關愛,她覺得受之有愧。

“別這麼說,我們知道你的心裏也很苦,不然你不會這麼一聲不響就跑到紐約去,爸爸不覺得你是個自私的孩子,你只是太愛我們,害怕我們認了親生女兒之後就不要你了,對不對?”魏時雨從來就不是個恃寵而驕的孩子,她的心地善良、微笑真誠迷人,雖然所有人都寵她,她卻不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總是會做出一些貼心的舉動,讓大人們覺得好窩心。當她爺爺奶奶在世時,老是抱著她搖來晃去,從不以魏家沒有兒子為憾,這樣人見人愛的女孩,怎麼會是自私自利的人呢?

“我……我想說的,可是一直說不出口,我真的好怕好怕……好怕好怕……”從她知道死亡是怎麼回事的那時候起,就老是擔心萬一哪天父母不在了,她該怎麼辦?還曾經因為這個可笑的原因哭了一整夜。所以當她知道自己其實不是爸媽的親生女兒,她整個人慌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擔心父母親的愛會轉移到真正的女兒身上,擔心他們會指責她鳩占鵲巢這麼多年,到時候他們若要收回曾經在她身上投注的關愛,她一定會崩潰的!所以她才會選擇離家,希望借此將這件事拋諸腦後,讓他們永遠都不知道真相,也借此懲罰她企圖獨佔別人的父母所犯下的罪過。

“別說了,我們都知道的。”雖然不是親生女兒,但他們的感情早就根深柢固,怎麼可能為了這個微不足道的理由,推拒這份早已存在二十至年的親子之情?

“對了,你到底是怎麼知道這件事?”闕穎偵不由得好奇起她是借由何種管道得知,通常只要血型相符,就沒有人會特別去調查自己真正的身世。

“師父告訴我的。”她平靜地說。

“師父?!”在場其他三個人,無不對這名詞產生嚴重的懷疑,這號人物是打哪兒冒出來的?怎麼會對他們家的事了若指掌?

“剛升大學的時候,有一回在山上露營時迷了路還膚下山谷,我就是在那時候認識師父,師父說我和他有緣,加上我有種與生俱來的能力,所以他決定收我為徒。一開始我完全抱著好奇的心態學習,直到一年多前學會師父所教的各種蔔筮法,也開發出預知人心、追溯前世的能力,他才告訴我許多從前所不知道的事。

“師父說,這一世我之所以會有如此不凡的際遇,全是為了償還前世所欠下的債,我原來是某個國家的王后,國王在世時,由於我的進言讓整個國家富強起來、不再受到他國的侵擾,百姓也因此安居樂業,不受戰亂波及。但當國王病危時,我為了讓自己年幼的兒子登上王位而殺害了不少王子及反對的大臣,功過相抵之下,雖然可以再度投胎為人,但這一世我必須贖罪,前來找我解答疑難的磁場相合者,就是前來索討的債主,而我所賺的每一分錢必須全數指出去,只留下基本生活費用,等到一年後,才可以卸下這分責任。”

說起和師父相識的經過,那真的只能用“緣分”來形容,她就是這麼自然地信任他、接受他教給她所有的東西。

“師父並沒有規定我必須離家到紐約去,只在占卜過後把真正的身世告訴我,然後要我以智慧妥善處理這件事,從那時候到現在,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沒見過他了,他要我學會自己處理許多棘手的問題,不能老是依靠別人。”

“你也太好騙了吧?人家隨便說說你就隨便相信,世上哪有什麼追溯過去、預測未來的超能力者?我看你八成是科幻片看太多了,還以為自己真的是靈媒。”闕穎偵忍不住開口潑她冷水,在這科學昌明的時代,怎麼還有人信這一套?

“這是真的,我才不是騙錢的神棍,我是真的可以看出許多別人看不到的事!”世上有太多太多非科學所能解釋的事物,她所遇上的就是其中之一。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看不出來我前世是什麼人?”想以這種小把戲騙倒他,還早得很咧!

“那是因為……算了,你不相信是你家的事。”到現在她還是不相信闕穎偵懷她之間會有什麼密切的關聯,因此不願向他解釋師父所說的那一番話。

“你見過魏舒雲嗎?”他替魏天龍夫婦問了一個他們極想知道,卻又不好問出口的問題。

“沒有,我不知道她人在哪里,只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她逃避這件事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去探聽她的消息?

“想知道的話,倒也是不難啦!”闕穎偵涼涼地說著,表明他就是知道她住在什麼地方。

“那你快點說啊!”既然知道父母不會遺棄她。當然要將魏家的正主兒找回來嘍!爸爸媽媽非但一點都不怪她,還對她這麼地好,她怎麼自私到一直霸著他們不肯放手?

“要我快點說是沒問題啦,酌收五百萬美金的工本費之後,一定將她住的地方透露給你們知道。”他可是名不虛傳的搶錢高手哩!不趁這機會大撈一筆實在有違他一貫的作風,再說為了追查這件事,他也花了不少精神,哪有人會笨到做白工不領半毛薪水。

“闕穎偵!你這人的前世不是僵屍,肯定就是吸血鬼,賺了我爸媽一千萬美金還不夠,虧你還好意思收這項工本費!”這人,無可救藥的錢鬼!

“不好意思,這話經常聽人說,我已經很習慣了。”言下之意,是對於她的諷刺,他一點都不介意。

“嘿……是誰說過今天專程來做售後服務的呀?”魏時雨突然想起他稍早所說的話,這下正好拿來堵他的嘴。

“這……有嗎?有人這麼說嗎?”死不承認這招有沒有效啊?

“沒有嗎?我可沒聽說過售後服務還要收錢,您說是吧,闕先生?”想耍賴?門兒都沒有!他要是“不小心”忘了,她會不斷地提醒他。

“是、是、是!”唉!這只小狐狸當真不容小覷.居然逮著他的小辮子。

算了、算了,就當真的是來為她做售後服務吧!但是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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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22 00:59:2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忍不住想見你
就算沒藉口也得拼命找
理由成千上萬
結論卻始終只有一個

在青翠山巒的圍繞之中,在潺潺溪流的點綴之下,一座不怎麼起眼的教堂就在眼前,闕穎偵開著吉普車,好不容易才帶著魏家夫婦及魏時雨找到這個地方來。

根據查訪的資料顯示,魏舒雲大學畢業就自願到臺灣東部偏遠的山區服務,奉獻愛心給需要幫助的原住民,她是教堂裏教授孩子知識的老師、是傳播福音的虔誠教徒,也是附近居民生病時所仰賴的醫護人員,在這人力嚴重缺乏的地方,一個人得充當好幾個人使用。在居民眼中,她是個身兼數職的女超人,就像上帝派下來照顧他們的善良天使。

所以當一行人來到這個地方並說出要找的是她,立刻有人一馬當先沖進教室去找正在上課的魏舒雲;等待的時刻令人緊張、不安,對魏時雨來說,短短幾秒鐘就像經過了好幾輩子。

“我……我先去一下廁所。”她終究還是無法坦然面對即將出現的人,只能懦弱地選擇拖延戰術,能拖一刻算一刻。

闕穎偵見著她慌亂的模樣,立刻就知道她心裏打著什麼主意,一路上她幾乎什麼話都沒說,坐在搖搖晃晃的吉普車內還可以保持僵挺的姿勢,他忍不住要懷疑她全身肌肉是不是硬化成石頭了。

“我這個不相干的人,還是先回避一下吧!”說完之後闕穎偵也跟著離席,人家好不容易骨肉團聚,想必免不了又是眼淚、又是鼻涕,一向討厭這種場面的他,還是閃到一邊涼快去吧!

果然,她根本就不是去廁所,闕穎偵走出教堂的時候在側邊一棵樹下找到她。

“為什麼不過去呢?我記得伯父伯母說過你是這個家的一分子,既然如此,你不該去嗎?”她還是一樣膽小、一樣擅於逃避,經過一年多時間的磨練,還是沒什麼長進。

“只要一想到她所受的苦原來都是我該承受的,我就覺得沒臉見她。”早在出發之前,就聽闕穎偵說過這些年來魏舒雲所經歷的事。在她十五歲那年,魏時雨的親生父母因為車禍撒手人寰,雖然留下龐大家產,卻全被野心勃勃的親戚瓜分了,從那時候起她就輪流住在不同的親戚家,表面上看來他們似乎對她很好;但實際上卻是居心叵測。她雖然單純,卻不是個看不清真相的傻子,所以大學畢業後就決定遠離那毫無止境、勾心鬥角的金錢糾紛,她選擇獨自來到這片山林,與琳達修女一起為原住民盡點心力。

“這樣的話,你不是更該向她說聲抱歉嗎?”她非得要有人在背後推一把才行,原本是不想理她的啦!但是看她一臉失魂落魄又覺得於心不忍,只好再雞婆一次嘍!

“要是她不肯原諒我,怎麼辦?”魏時雨苦惱地皺著一張小臉。

“難道一直待在這裏她就會原諒你嗎?我說尊貴的大小姐,稍微表示一下誠意行不行,都已經來到這個地方了,還不肯向人家抒聲招呼,著說得過去嗎?”他涼涼地說,不明白這只貪生怕死的小狐狸為何不乾脆點。

“可是……可是我……”她兀自遲疑著。

“有什麼好可是?快點跟我進去啦!不然你爸媽還以為你跌進茅坑出不來,上個廁所居然得花上半小時。”說著闕穎偵將她整個人由地上拖了起來,筆直地往教堂側門的方向前進,不讓她有反駁的餘地。

“做什麼啦,你快給我放手!你老是這個樣子、老是喜歡勉強人家做不想做的事!”上輩子肯定欠他非常非常多,不然怎麼會被他欺負得這麼慘?

“小聲點行不行?你這樣大呼小叫,是想讓裏面的人全知道你不想和魏舒雲成為姐妹是不是?”這傢伙除了膽小之外,又多了少根筋這項缺點,闕穎偵不由得對她大搖其頭。

“我……哪有這樣說?”被他這麼一嚇唬,她說話的聲音登時變得比蚊子叫還小。

“你雖然沒這個意思,可是聽在別人耳朵裏面會是什麼感覺?你到底有沒有腦子啊!”趁她呆愣的瞬間,他又將她往前拖了一大步。

“你才沒有腦子!該死的王八蛋,你把我抓痛了啦!”小狐狸逕自跳腳抱怨。

“抱歉、抱歉!誰教你一點都不乖,為了避免你臨陣脫逃,本人只好出此下策嘍!”說來說去還不全是因為她太難纏。

“什麼臨陣脫逃?啊!糟了!”這時候才驀然驚覺,在爭執的過程中,她居然一點提防之心都沒有,就被他拉進教室裏……

“時雨,你上個廁所怎麼上那麼久?快點過來啊!”魏天龍右手攬著魏舒雲,左手招呼魏時雨,看樣子他們已經將所有真相全說了出來。

這下可好,還有什麼藉口可逃?魏時雨回頭瞪了朗穎偵一眼,硬著頭皮拖著沉重的腳步,緩緩走向那原不是她家人的家人。

“快點啦!還在那邊慢慢爬。”闕穎偵從她背後推了一把,這就叫作助她“一臂之力”。

魏時雨差點因為重心不穩而僕倒,當她險險站穩之後,立刻咬牙切齒回過頭去狠狠瞪向那個渾球男人;而瞧見她握緊拳頭的模樣,闕穎偵忍不住噗哧笑了起來,當她再也受不了弛囂張的態度而朝他肚子揮出一拳,看見這幕精彩鏡頭的人全都忽不住倒抽一口氣。

“時雨,你在做什麼!還不快點向闕先生道歉。”魏夫人緊張地教訓女兒。

“誰要向他道歉,這個王八蛋死有餘辜,我還想再補上一拳呢!”說著又朝地下顎揮去一拳,她可沒忘記他賞給她的那一巴掌,“輕輕的”揍他兩拳還算便宜了他。

“我的天!你快點給我過來!”魏夫人被她突然的粗魯舉動嚇得直冒冷汗,急急忙忙將女兒從闕穎偵身邊拉開。“闕先生,請你不要同這個不懂事的小丫頭計較,她從小被我們寵壞了。”

聽媽媽這麼說,魏時雨不屑地翻了翻白眼,還不甘示弱地朝他吐舌頭,魏天龍看見女兒這個調皮樣,急忙伸出手將她攬向身體另一側。

這時候,她終於看見那個於二十三年前,在命運的捉弄下與她交換身分的魏舒雲,在她們稱之為父親的男人懷中,兩雙晶亮的眸子首度目不轉睛地打量著彼此。

“時雨,你長得好漂亮哦!就像媽媽一樣漂亮。”這是魏舒雲見到“姐妹”時所說的第一句話。

聽見那溫柔得有如春風般動人的嗓音,毫不保留說出真心的讚美,眼淚不自覺由魏時雨的眼眶中溢了出來,她知道這是她的姐妹,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卻有著比血緣更深厚的牽連。

她們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闕穎偵帶著滿意的笑容,緩緩走向戶外青翠的草地,朝著萬里無雲的晴空伸了伸懶腰,他很高興身上這兩拳沒有白捱,當她被擁進父親懷中的時候,臉上已經沒有迷茫、困惑與不知所措的神情,魏時雨也許沒發覺他故意借此放鬆她緊繃的情緒,但他還是覺得這麼做很值得。

咦?他不是智商超高的天才嗎?怎麼被揍了還自鳴得意?唉!算了、算了,反正天才與白癡本來就只有一線之隔,有時候太聰明也會招天嫉的,偶爾裝裝傻才會活得長命百歲。

只是,這個天才是否發現到一個非常驚人的事實?那就是當一個男人心甘情願為了女人變成白癡,這究竟代表了什麼?


明明她就是很討厭他的,為什麼這傢伙總不識相地偏要跑到她面前來礙眼?魏時雨臭著一張臉瞪向坐在她對面大口大口吃東西的闕穎偵,火氣一直不斷從頭頂上冒出來。

原以為那件委託案告一段落之後,她就永遠不必見著那張無恥至極的小人嘴臉,豈知天不從人願,這個人非但不滾到天涯海角去,反而是幾乎天天往她家裏跑。最令人氣不過的,是全家上下包括她從小養大的三隻牧羊犬,全都“變節”加入他那一國,只餘她一個人孤軍奮戰,異常辛苦地抵抗他邪惡勢力的入侵。

只可惜孤掌難鳴,她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在自己家中日益坐大,而沒有具體措施可以將他驅逐出境,爸爸媽媽大概是老糊塗了,被他坑了一千萬美金,居然還說錢花得值得,因為闕穎偵幫他們找回兩個女兒,所以魏家的大門永遠為他敞開。

怎麼會有這種事?簡直是豈有此理!但最氣人的還是舒雲對他的態度,那種人渣根本就不配吃舒雲親手料理的美味佳餚,可是她卻經常邀他到家裏來作客……

就像現在!

魏氏夫婦因為出國洽公,這一陣子都不在家,闕穎偵居然囂張地坐上首位,大口大口吃著豐盛的菜肴,一邊還噴噴有聲地讚美舒雲。“你的手藝真不是蓋的。不像某人只會吃。”他說這話的時候,視線停在魏時雨身上,擺明瞭就是要刺激她。

別氣、別氣,這種人不值得你同他一般見識。魏時雨硬將梗在心頭的一股悶氣壓了下去,自顧地吃飯。

“穎偵哥,如果喜歡就多吃點。”舒雲殷勤地為他布菜,滿臉笑容可掬。

“當然要多吃點,要是全被某人吃光實在太浪費了。”他可以輕易察覺魏時雨隱藏的怒火,但他這人一向不識時務慣了,偏要故意激她與自己大吵一架。

該死,居然跑到我地盤上來撒野,忘了你老子姓啥呀!我家的米飯被你吃了才叫浪費!她當然知道他是故意的,所以就越加不願搭理他,就當一隻瘋狗不小心跑到餐桌上亂吠亂叫,她大人有大量,也不想同“它”計較。

“呃……我們……還是吃飯吧!”舒雲尷尬地笑了笑,也明顯地感覺到餐桌上的氣氛好凝重!這兩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互看對方不順眼呢?

“只怕有人捨不得請我吃這一頓,恨不得我早點滾出去。”奇怪,原本她都是很好撩撥的呀!怎麼今幾個對於他的冷言冷語無動於衷?

哼!算你還有自知之明,既然知道這裏不歡迎你,為什麼不早早滾出去呢?魏時雨在心中同意他的說法,只是她不會回半句話,好讓他的奸計得逞。“我吃飽了,‘穎偵哥’您慢用,小妹我先上樓去。”她咬牙切齒地加重語氣,不想再繼續看他這張討人厭的臉。

“你吃飽啦?怎麼那麼快?”舒雲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魏時雨才剛坐下不久,怎麼才沒吃幾口就飽了?

“我的食量本來就不大嘛!”魏時雨懶懶地回答,拉開椅子離開餐廳。

自討沒趣的闕穎偵見她離去,掛在臉上的笑容登時垮了下來,這只小狐狸根本是故意漠視他!每天到魏家來用餐,還不都是為了享受與她鬥嘴的樂趣?她怎麼可以自己一個人溜上樓,反倒把他扔在這兒?

在腦子還沒正式運作前,他的腳已經先一步行動,跟在她身後走出飯廳,他的步伐一步可抵上魏時雨的兩步,所以她才剛踏上樓梯的第三階,就被他攔了下來。

闕穎偵抓住她的手腕迫使她轉過身子面對自己。

“你幹麼啦!”魏時雨沒好氣地瞪他,用力將自己的手由他的“魔掌”中抽出來。-“你少當我是隱形人!”她的態度讓他氣不過,轉瞬間又抓住她的手,而這一回比方才用力多了。

“放手啦!我叫你放手聽到沒?”魏時雨氣嘟嘟地瞪著他。哪有人這樣的,不想理他也不行,他以為他是誰呀!

“不放,偏不放!”闕穎偵乾脆將她的另一隻手也抓住,讓她困箝在自己的胸臆巾。

“你……”氣死人、氣死人了!魏時雨正打算用腳踹他,卻發現她那溫柔的姐妹出現在視線之內,這等粗魯的行為,還是別讓舒雲看見比較好。正打算收腳的魏時雨,因為重心不穩頓時整個人往後傾,拉著她的闕穎偵正打算避開那一腳根本沒想到她會突然收勢,於是乎這兩個人就這樣跌成一團。

在那一瞬間,時間似乎靜止了,被他握住的雙手置在身體兩側,而他的頭居然……居然緊緊貼住她的胸部。

“哇——你還不給我起來!大變態、色魔、混帳王八,救命啊!”這下子她再也無法維持冷靜,掙開他的手急忙將那顆臭頭推離她的身體。

被她罵得那麼不堪,闕穎偵卻反而笑了起來。她總算不再擺出一副無所謂的臉孔面對他,而且他“不小心”發現了一項令人振奮的事實,這只小狐狸瘦歸瘦,該有的地方可是一點都不含糊,真不愧是當狐狸精的料。

“你笑什麼笑!欲求不滿的色鬼、人渣、變態加三級!”魏時雨臉孔脹得通紅,這個“侵犯”她的傢伙非但一點羞恥心都沒有,還自顧自笑得眼睛都變形,實在是太太太可恨了!豈料,她瞥眼之際,卻見舒雲一臉蒼白。

“我……我只是想叫你們吃水果。”舒雲困窘地將整盤水果放在客廳茶幾上,然後倉皇地遁入飯廳內。

魏時雨看見這個情形,頓時覺得頭皮發麻,方才舒雲離去時那種泫然欲泣的神情代表什麼意思?她該不會是……看上闕穎偵了吧?

完了,這下真的完了,舒雲要是看上闕穎偵,她這輩子豈不是永遠都擺脫不了他?不過換個角度想想,若這兩個人湊成一對,闕穎偵這討厭鬼也許就不會再來煩她了!嗯……她越想越覺得極有可能,闕穎偵這渾球老是在她面前讚美舒雲如何如何的好,舒雲也總是含情脈脈地望著他,郎有情,妹有意,這不正是天作之合嗎?

“你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不習慣受忽視的闕穎偵動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喚回他應得的注意力。

“喂!拜託你別乘機欺負我好不好?你先滾回去啦!我現在有事,沒空理你。”她大力拍了他的手,暗忖:得去向舒雲確認一下,如果真如她想的那樣,就必須從長計議。

“你這是什麼待客之道啊!才來沒多久就把我趕回去,真的很不夠意思耶!”好不容易看她似乎恢復正常了,怎麼這會兒又對他擺出一張生疏的嘴臉?

“我是真的有事嘛!你明天再來,保證會好好招待你的。”她隨口琥弄他幾句,心思老早飛到另一邊去了。

闕穎偵狐疑地挑起一道濃眉,這小妮子當他很好騙嗎?

“說謊的人是豬,這樣你相信了吧?相信就好,現在你可以滾了。”也不管他的反應到底如何,魏時雨只顧著自問自答,邊說還邊將他推向門外。

“你……算了,明天你要是再裝那種死德行。看我不好好整你才怪。”剛好他還有些事要處理,也就不堅持留下來。

好不容易送走那尊瘟神,魏時雨呼了好大一口氣,急急忙忙跑進廚房問她的好姐妹,到底在魏舒雲的心中,是不是對闕穎偵情有獨鍾?“舒雲、舒雲!我問你,你覺得闕穎偵這個人怎麼樣?”

“他……他很好呀!”舒雲強打起精神回答。

“是嗎?這麼說來,你對他很有意思嘍?”唉!把這麼美好的女孩子配給闕穎偵,說實在是有點糟蹋了,不過只要人家喜歡,她也不好表示意見。

“什……什麼嘛!我怎麼會跟你搶男朋友呢?”一開始對闕穎偵那麼好是因為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感情,剛剛看見他們拉拉扯扯的那一幕,她已經知道真相,也決定退出了。

“男朋友?!我和那敗類……不,那個男人……哪會是男女朋友呢?你別開玩笑了!”魏時雨乾笑了聲,連忙撇清兩人之間的關係。

“你不用不好意思啦!雖然你們總是在吵架,可是越吵感情越好吧?”只要是明眼人,一定看得出來。

“我跟你說,你真的誤會了,我對那臭傢伙……那男人,一點好感都沒有,他對我也是一樣,你都不知道,他老是在我面前誇獎你有多好多好,我想他一定是喜歡你的。”舒雲是個溫柔可人的好女孩,每個人都會喜歡她的。

“真的嗎?”舒雲實在不怎麼相信耶,看來看去,還是覺得時雨和穎偵哥比較配。

“當然是真的啊!你都不知道,在我們的談話裏,每三句裏面關於你的就占了兩句,可見他是真的很關心你,告訴你哦……他還常問我關於你的興趣及嗜好,這不是喜歡你是什麼?現在的男人啊,都是很彆扭的,明明就很喜歡,可是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老是要透過我來問一些你的事。”這話當然是誇大不實的,但為了探出舒雲真實的心意,撤點小謊應該無傷大雅。

“真的……嗎?”這回舒雲的聲調裏多了一絲抖音,可見受到頗大的震撼。

“根據心理學家的研究調查,男人是很好面子的,當他們想追求一個女孩的時候,都會害怕被拒絕,所以通常會從喜歡的女孩身邊的人先下手,有可能是她的朋友、姐妹,或者是親人。從親朋好友之間先打好關係,就可以請這些人幫忙牽紅線,也可以打聽到許多關於這個他要追求的女孩的事,因此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他一定是對你有意思。”這正可解釋為什麼闕穎偵老是來煩她,經常擺個臭臉熏他,那傢伙還是每天報到。

“照你這麼說的話,他好像有可能會喜歡我。”舒雲尚遲疑著。

“不是有可能,是真的喜歡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他,知道嗎?”呵……如此一來,就解決掉一個大麻煩嘍!姓闕的渾蛋應該感謝她大人不計小人過的恩澤,非但沒計較他老是和她過不去的罪孽,還幫他撮合一段姻緣,呵……真是太愉快了,不過那傢伙也實在太坦率,要她幫忙為何不早說呢?她一向很大方的。

聞言,舒雲一陣慌亂,不安地問:“那……我該怎麼辦?”

“我已經幫你約了他,明天他會到家裏來,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說實在魏時雨也不知道要如何與異性交往,不過只要兩個人好好相處然後順其自然,應該就可以了吧?依她判斷,闕穎偵必定是個經驗老到的情場高手,出入機場的時候,她不只一次看見女孩子在大庭廣眾下向他拋媚眼,就連空服小姐也對他特別禮遇,所以他應該會知道怎麼開始談一段戀愛,交給他應該沒問題。

“這……太突然了吧?”舒雲更形緊張了。

“不會啦!你沒聽說過‘把握良機’這四個字嗎?而且憑良心說,他這傢伙除了比較愛錢、講話又缺德、行為又粗鄙外,其他方面都還不錯,你可不要讓他被別人搶走了啊!”唉!她的心地實在是太好了,姓闕的那傢伙雖然老愛和她抬槓,但她卻不計前嫌地稱讚他,看來她真的是太善良了。

“那好吧!我儘量試試。”舒雲輕撫泛著桃紅的雙頰,一臉沉醉在幸福中的神情讓人不飲自醉。

看見這樣的舒雲,魏時雨的心情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間變得好沉重,唉!一定是捨不得剛相認的好姐妹成為別人的,萬一他們之間有了結果,她們見面的機會必定會少了很多。應該祝福她的,像她這樣一個女子,值得被男人捧在手心仔細珍惜呵護,虧欠她的東西太多太多,就當這麼做是為了彌補吧!

可是,胸口為什麼依舊悶得緊?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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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22 00:59:4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要你珍惜我要你懂得我
在你面前攤開的自己
原來就是絕對深愛你

有人說,嫉妒是愛情的必備要素,如果這句話是真的,如果他心頭極度不爽的情緒就是嫉妒,那麼是不是代表他已經愛上那只該死的小狐狸!

昨天她自己說會好好招待他,所以今兒個一早他就來魏家報到,可是結果怎麼著?那欠揍的女人居然將他硬塞給舒雲,然後跟一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男人,手挽著手開開心心出門去了!她的理由是那男人要介紹一個很好的工作給她,所以非出門不可,但實際上誰知道有幾分真實性,明明是不愁吃穿的大小姐,有必要為了賺錢出門工作嗎?真是笑掉人家大牙!

實在太太太可恨了!他怎麼會忘了狐狸的本性就是帶著一股騷味?勾搭三、五個男人根本是小Case,這會兒她只不過露出狐狸尾巴、展現她風騷的一面,他又何必大驚小怪?

不過這只狐狸忒也笨得緊,要勾搭男人不會來找他嗎?現成的大帥哥擺在面前她不要,偏偏捨近求遠找來一個平凡無奇的蠢男,這傢伙眼睛瞎了啊!竟敢忽視他無人能擋的魅力,這口氣他要不討回來,帥男的面子要往哪兒擺?

他×的!不想不氣越想越氣,可是偏偏又不能讓自己別想,她挽著別人巧笑倩兮那一幕,不斷在他腦海中倒帶重播,他簡直氣得快要發瘋。不妙!莫非他真的是在嫉妒?

不行、不行,他不可乙太沒骨氣!為了一個不識貨的女人氣成這樣實在劃不來,千萬要冷靜、千萬別亂了方寸。

“穎偵哥,你怎麼啦?”從剛剛就看他一個人在那裏喃喃自語,時而緊皺雙眉、時而怒氣衝天,然後又是一副極力忍耐的模樣,再來則是困惑與不解的表情,這和她印象中總是帶著溫和微笑的闕穎偵不太一樣。

“我?你問我嗎?可不可以麻煩你再說一遍,剛剛我沒聽清楚。”被舒雲這麼一叫他總算回神了,扯著非常不自在的笑容企圖裝出平常那副輕鬆的嘴臉。

“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臉色好難看。”舒雲擔心地望著他。

“聽你這麼一說,倒真覺得有點不舒服。”闕穎偵兀自撐額揉了起來,是啊,都快氣爆了,怎麼可能舒服得起來?

“要不要緊啊?如果真的很不舒服,我叫司機載你壹醫院好不好?”雖然她在山上的時候也會幫忙照顧生病的居民,但畢竟不是專業人員,還是請醫師診斷比較保險。

“我沒事啦!只不過昨晚沒睡好,所以覺得頭有點重。”他揮了揮手,感謝她的關心,若他這種人需要送醫院,那全世界有一半的人都得住進加護病房了。

“那你先去客房歇一下好了,有他麼事等睡飽再說。”一向關心體貼別人的舒雲,立刻建議道。

“也好,那我就打擾了。”與她大眼瞪小眠挺奇怪的,可是又不想打道回府,在他還沒向那只小狐狸興師問罪之前就圓家,他怎麼會甘心?

於是在舒雲的帶領下,他來到二樓的客房,在床上躺了半天卻一點睡意都沒有,只好拿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畫設計圖。他原本是真的要畫新型竊聽器的設計圖,可是畫到最後,紙上勾勒出的線條居然變成人像素描,而畫中的主角不是別人,正是那名他極想掐死的欠揍女人!

完了,中毒太深!想他穎偵一世英名就這樣毀在一個小丫頭手上,實在是嘔死人了!但偏偏又否認不了,自從那一夜在紐約第八街人行道上遇見了魏時雨,整個人就像著魔似的眼睛裏只看得見她,當失去她的蹤影時,他首度嘗到心急如焚的滋味;當看見她的生命岌岌可危時,他首度體會到真正駭人的恐懼;當她淚流滿腮像個迷失方向的孩子,他的心已經淪陷再也救不回來……

為了她,他放棄太多堅持,居然違背自己達成任務後,就不再干涉委託人一切事務的原則,還做起免費的售後服務,此後非但天天往人家家裏報到,一天不和她鬥上幾回還覺得全身不對勁。這件事要被他姐知道了,不恥笑他三天三夜才怪!

而現在,他竟像個棄婦般待在這裏等她回來。手中還畫著她栩栩如生的畫像。闕穎偵,你完了,真的完了,徹徹底底完了!

忿忿不平地將畫像揉成一團扔到垃圾筒裏,但是過不了一會兒,他又非常沒骨氣地將那個紙團由垃圾筒裏撿出來攤平,看著畫中帶著一臉不馴光采的魏時雨,不知不覺又再度失了神……

算了、算了,既然已經被那妖女所迷惑,他只好乾脆點向自己坦誠,他一向沒有自欺欺人的習慣,再說以他自身的條件,不管什麼樣的女人都能手到擒來。

念在她年幼不懂事,而且他也還沒向她說明他對她有意思,今天這件事暫時就不和她計較了,但是等會兒她回來,徘得把事情申明不可,她是他相中的人,除了他之外,別的男人都必須列為拒絕往來戶。

光待在這裏也很無聊,所以他憑著名偵探的身手偷偷潛入魏時雨的房間。位於三樓左翼,有一聞水藍色系的臥室,他一看就直覺知道這是屬於她的地方,簡單、明朗、舒適,就像她給人的感覺。好奇地在她房內“參觀”,她發現杉木櫃裏放的一整疊紙居然全是獎狀,這下子可得對她刮自相看了,一直以為這個女人又笨又傻,想不到“豐功偉業”還真不少。

他還“順便”流覽了她從小到大的照片,從中他看見每一個時期的她,她的身邊總是圍繞著一群人,居中的她總是帶著無比燦爛的笑容,她應該是非常活潑開朗的,可是他所認識的魏時雨卻不是這樣的人。到底是什麼原因改變了她?如果是身世問題,那不早就解決了嗎?到底在她心中還存著什麼難解的困擾?

印象中的她老是愁眉不展,尤其看見他的時候最明顯,難道說……她一點都不喜歡他?

闕穎偵憂煩地在她床上躺了下來,接觸到充滿她淡淡清香氣息的床單及被褥時,突然覺得全身舒暢、心情也跟著放鬆。陣陣睡意襲了上來,昨天為調查一樁兇殺案的真相幾乎整夜沒睡,今兒個一大早就又跑到這裏報到,這會兒他可真累了,所以暫時借睡一下吧!

不知不覺已到了下午。好夢方酣的闕穎偵突然被人從睡夢中吵醒——

“闕穎偵,你這該死的王八、登徒子!跑到我床上來幹麼?”魏時雨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這個在她床上睡死的男人,控制不住音量朝他大聲咆哮。

“唔——你要不要也來睡睡?”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睡昏頭導致神智不清,還是根本就故意假裝,居然將她一把拉到自己懷中躺著。

“幹什麼啦!我又不是舒雲,你幹麼對我動手動腳的!”魏時雨奮力掙脫他鋼鐵似的手臂,沒想到這人卻像座山似的撼動不了半分。

“你好香哦!抱著你肯定睡得更舒服。”只要她別再繼續動來動去考驗他的意志力。

“香你的大頭鬼!快點放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魏時雨掙不過他的力氣,狠狠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原先想說如此一來他就會放開她,沒想到這臭男人摟她摟得更緊了,而緊貼住她身上的某個部位正蠢蠢欲動,魏時雨渾身一僵,整個人像化為石頭般一動也不敢動。

突然間,一股極不尋常的暖昧氛圍流淌在他們之間,恰似天生他們就該如此互擁般,熱燙麻酥的顫慄兀自衝擊著她的神經,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圍繞著魏時雨,令她癱軟不已,直到——

“這樣才乖嘛!”闕穎偵一記壓抑的嗓音,在她耳邊說著,這才驚醒了沉醉中的她。

“色魔!大變態!我要去告你性騷擾!”回過神來的魏時雨,忍不住在他耳朵旁邊尖叫,這家伏真的太噁心、太欠揍了,居然對她毛手毛腳的。

“別叫了啦!我的耳朵總有一天會被你喊聾!”他心不甘情不願地放開她,再繼續被她炮轟下去,他的耳膜鐵定完蛋。

“說!你到底有什麼企圖!為什麼沒經過我的允許就跑到我房間來!”魏時雨臉孔脹紅地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也不知道是因為憤怒染紅了雙頰,還是方才親密的接觸讓她羞紅了臉。

“我哪有什麼企圖?只是沒睡飽,借個地方睡睡罷了。”他不理會她的咆哮,兀自掏了掏耳朵,狀極無辜。

“騙鬼啊!客房那麼多,你幹麼非得跑到我的房間來睡?”基本上這個藉口騙三歲小孩都嫌拙劣,想唬過她?等下輩子吧!

“我看這間房間順眼嘛!”他使出一皮天下無難事的絕招。

“我告訴你,以後要來我家睡可以,要睡主人的房間也沒問題,不過請你別搞錯方位,舒雲的房間在右邊,現在請你立刻給我滾出去!”她毫不客氣將他驅逐出境,更討厭他弄錯她和舒雲的房間的位置。

“這干舒雲什麼事?我幹麼要跑到她房聞睡?。”他不懂她的意思。

“少裝了啦!你每天跑到我家來報到,不就是為了她嗎?你老實說我保證不會恥笑你,還會念在你讓我們一家團圓的分上,答應助你一臂之力。”魏時雨故作大量,其實內心苦不堪言,她根本一點都不希望這兩個人湊在一起。

“你神經有毛病啊!我哪是為了她才每天來你家,你神智能不能清醒點?別再說這種傻話了!”他還以為這小妮子是還未開竅,沒想到從頭到尾她根本就是想偏了。

“我說老哥啊!你做人未免大不坦率了,都已經說好要幫你還這麼龜龜毛毛,真是一點都不可愛。”魏時雨不屑地朝他擺擺手,追求真愛就要勇敢行動,這點簡單的道理他難道不懂?

“你這傢伙!我真的會被你氣死!”明明就不是她所想的那樣,可是這話教他一個大男人如何說得出口?闕穎偵從床上跳了起來。有股衝動將她白皙細嫩的脖子折成兩半。

“這話才是我應該說的,我快被你氣死了!”怎麼,長得高就了不起啊!雖然她的身高“矮”人一等,但在氣勢上可不會輸了他。當下,這一大一小兩個人瞠大眼,槓上了。

半晌,闕穎偵大力籲了口氣。“算了,這話用說的說不明白,你現在馬上跟我到一個地方去。”他絕對不容許這個不解風情的丫頭胡亂替他牽紅線,而讓她清楚明白他的心意是當務之急。

“你這人很莫名其妙耶!我又沒答應跟你去,你快點放手啦!”他要是這樣三天兩頭硬扯著自己,遲早有一天她的手會變成殘廢。

“叫你去就去,囉嗦什麼!”他才不理會她的抗議,繼續拖著她下樓。

“救命啊!救……嗚……”大呼小叫想找人來搭救的魏時雨,被“綁匪”牢牢捂住嘴巴,闕穎偵幸災樂禍地看著她,更加用力制伏她不安分的手腳,並以最快的速度將她拖下樓,塞進停在外頭的跑車裏。

魏時雨睜大眼睛瞪著眼前笑得不懷好意的男人,真不敢相信,她居然在自己的家裏被綁架了!要是她還有機會“落跑”,絕對絕對會打得他滿頭包!

可惡的闕穎偵,在這一刻他已經成為她生命中頭號敵人,她一定會想辦法報復的!


“你到底要帶我去什麼地方?”當他將車子駛上高速公路,她心頭的疑惑更深了。

“一個擁有優良傳統與光榮歷史的地方。”也該是時候了,該是讓他的先人們瞧瞧他所決定媳婦人選的時候了,闕家的男人註定在三十歲這一年尋得終身相伴的女子,而今他正好年滿三十。

他所從事的工作雖然與科技脫不了干係,但骨子裏卻是個保守的男人,對於先人們立下的規矩始終執著堅守,一直以來,“天風”就是在這樣的傳統下不斷延續,身為掌門人的他,當然必須遵從古老的傳統,在三十歲這年尋得伴侶,然後生下第二十九代繼承人。

“優良傳統與光榮歷史?到底是什麼地方啊?”她已經忘了方才的不悅,對他所說的地方非常感興趣。

“你自己看了就知道。”在此他賣個小小的關子。

“神秘兮兮的,真受不了。”不過她也沒抗議太多啦,反正總是會見到,他先告訴她反而會失去新鮮感。

於是車廂裏有了短暫的靜默,太陽漸漸沉入地平面,在車水馬龍的高速公路上,路旁的一盞盞橘黃色燈光也已亮起。下高速公路之後,他將車開往位於蘆竹鄉的“天風”本部,當車子停放在南山路上那一棟大理石建築前,魏時雨忍不住瞠大了眼睛。

“我的天,這幢房子有多久歷史啦?看起來真是不得了。”她逕自下車,站在斑駁的木門前輕撫那充滿歲月痕跡的銅制門環。

“想不想進去看?”說實在,看見她眼中那抹極欲探究一切的光采時,他著實松了好大一口氣,倘若她是個厭棄傳統,對這幢陳舊建築不屑一顧的人,到時候他真不知該如何向她說明“天風”的過往,更不知該如何讓她接受成為“天風”的一分子。

“當然啊!你快點把門打開吧!”沒想到他還有這麼樣一個正點的地方,她已經等不及要看一看這幢石屋裏有些什麼樣驚人的秘密。

闕穎偵含笑拿出身上帶著一把白金鑲鑽鑰匙將們打開,它的造形古色古香,一看就知道不是現代產物,若是要賣的話,想必價值連城。

“哇——這東西可不可以借我看?”好嫉妒,他居然有這麼可愛的古玩。

“當然可以,裏面那扇門也是用這把鑰匙開的,換你試試看吧!”將那把精緻的鑰匙放到她柔嫩的掌心,魏時雨立刻開心地笑了起來。

終於看見她的笑容了!那樣天真無邪的笑容撼動了他的心弦,讓他一時看傻了眼。一直知道她美得不同凡響,但在親眼目睹笑容在她臉上施展的魔法後,他整個人都醉了……

魏時雨沒有發現他眼中的迷戀,蹦蹦跳跳地跑上前去打開那扇主屋的門,這時候天已經黑了,屋裏的一切讓人看不真切,她略微因擾地站在門外,不知道該怎麼開始她的探險。

“這屋裏只有資料室具備現代化的設施,其他地方都保持原貌,所以晚上的時候要點油燈。”闕穎偵從她身側進門,在門邊拿起一座手提式銅制油燈,拿出身上的打火機在棉線上點燃,搖曳的光源登時充滿室內整個空間,她看見屋裏的一切,驚歎地忘了把大張的嘴巴合上。

一進門就可看見超大型嗶木大書桌置在寬敞的廳堂內,上頭還擺著文房四寶及紙鎮、墊布,著名書法家于右任的真跡掛在石牆上,不遠處擺著會客用的木質長椅,一隻精美青花磁片及整套宜興壺,簡直就像清裝劇裏文人雅士的書房。

“我要帶你看的不是這些,跟我來吧!”闕穎偵牽起她的手,走進內堂一間簡樸的臥房,雖然不知道他要帶她看的是什麼東西,但她毫無異議地隨他走了進去。

闕穎偵鑽進床底下啟動某個開關,不久後木床整個往上翻,貼著堅硬的石牆,而床底下登時出現一條似乎可以通往地下的階梯。

“好酷喲!”以往看武俠小說時,總會讀到描寫機關、密室的情節,而今居然讓她親跟目睹了!!

“想不想下去看看?”他問這話當然是多餘的,光看表情也知道她必定會想下去一探究竟。

“當然要、當然要!”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哩!說不定地底下有寶藏、武功秘岌、失傳已久的經典,或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神兵利器,不下去開開眼界,她一定會遺憾終生。

於是,闕穎偵一邊提著油燈當開路先鋒,一邊牽起她的小手,緩緩護衛著她一起走進地下密室;片刻,待他們站定後,他將油燈置在一處凹陷的石牆裏,掀開一張積著厚塵的布簾。

“我的天!”布簾後整面牆上掛著的全是畫像,而且是古人的畫像!

“這些都是我的先人們,從第一代掌門人闕祥林先祖到我父親闕聿鴻,在他們身邊的是元配夫人,將來我的後人也會把我和我妻子的畫像擺在我們的位置上。”闕穎偵一臉崇敬地站在先人面前,這就是他引以為傲的光榮傳統。

“畫得真好,我覺得他們每個人都有一種威嚴的氣氛、一種正氣凜然的風範,感覺上他們的眼睛好像正精光閃閃地注視著我……而他們的夫人,看起來慈藹又溫和,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魏時雨由衷讚歎著,這樣的人物讓她打從心裏感到敬畏。

“你真的這樣覺得?”聽見她這麼說,他一顆心興奮得差點飛上天,一般人若是同時看見這麼多“古人”的畫像,多多少少會覺得害怕而不敢正視,曾經聽父親說過,倘若掌門人帶回的媳婦不合先人的意,那名女子在看見畫像後就會感到渾身不對勁。可魏時雨看著畫像的神情是那麼地專注,完全沒有害怕的樣子,更沒有出現怪異的徵兆,這麼說來先人對她很滿意嘍?這麼說來她當真是他命中註定的伴侶嘍?

“是啊!只是我不明白,你帶我來這裏到底有何用意?”將視線擺在他身上,她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帶你來讓我的先人們瞧瞧啊!”這麼簡單的道理,還需要解釋嗎?

“可是為什麼呢?你不是應該帶舒雲過來嗎?”這傢伙怎麼搞的啊!就算害羞也要有個限度,連這麼重要的事也要借由她去向舒雲說嗎?

聽到她這話,闕穎偵氣得差點沒當場暈倒,這小妮子實在已經到達遲鈍的最高級,不,最高級之後也許還要平方再平方!“你這個白癡!我沒事帶舒雲來這裏幹麼?”真不敢相信她會蠢到這種地步!

“你不是喜歡舒雲嗎?既然是這樣,當然要帶她來啊!我看你才是白癡哩,誰知道你那顆不正常的腦袋裏面在想些什麼東西。”她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才不願讓這個白癡占盡口頭上的便宜。

“去!我哪時說過我喜歡她?”她的想像力未免太豐富了吧?這種無中生有的事還敢說得那麼流暢,八成是皮在癢、欠揍了。

“你明明就喜歡她,別裝了啦!既然喜歡就老實招認,我又不會恥笑你,頂多覺得舒雲那一朵鮮花配上你這坨牛糞實在有點糟蹋,不過只要你答應不再纏著我,我一定會幫你把她追到手。”魏時雨裝作不在乎地說道,心裏卻酸得直冒泡。

“閉嘴,你給我閉上嘴!”他氣急了,耐不住滿腔氣憤,將她抓到身前狠狠吻住她嘮叨不休的小嘴,不讓她再吐出任何一個他不想聽見的字眼。

當下,她整個人傻掉了,這傢伙到底在做什麼?怎會無緣無故突然……吻她!媽呀,這下可怎麼辦才好?為什麼她會全身虛軟,連站都站不住?救命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的腦袋怎麼突然間變成漿糊?

“笨蛋!虧你還是只狐狸精,居然連接吻都不會!”瞥眼見到她屏住氣息不敢呼吸,整張臉孔脹得通紅,為了不讓她在接吻過程中因為缺氧而昏倒。他只好鬆開唇瓣讓她得以呼吸新鮮的空氣。

“你……你居然……”他竟敢吻她,而她,竟沒有拒絕?!天啊!她一定是在作夢,這一定不是真的!

“怎樣?我想吻你就吻你,不行嗎?”看她一臉大受打擊的模樣,嚴重損害到他優越的男性自尊心,讓他覺得頗不是滋味,說起話來,更形放肆。

“死人!你幹麼吻我!髒死了、噁心死了!”魏時雨急得用手拼命擦嘴,企圖毀滅他曾經遺留在上頭的痕跡。

“你做什麼!快給我住手!”他的吻竟然會被人厭棄到這種地步,他真的生氣了,捉住她擦拭雙唇的手,再度攫獲她略顯紅腫的嬌嫩唇瓣。

一開始她極力抗拒他施加在她唇上的壓力,但片刻之後,根本阻擋不了他強硬的氣息,陽剛的男人味充斥著她感官所有的知覺,她覺得被蠱惑、引誘、瞧見心中最不願為人知曉的秘密、覺得自己已沉溺在他澎湃似海的激狂熱情中無法翻身。

老天!這是怎麼樣的一種感覺?她仿佛為此而生、為此而死……

良久之後,他才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那猶如含著一層輕煙的迷朦雙眼,在這秘密的空間裏,只聽得見兩人急促的呼吸聲,以及如雷的心跳聲。

“為什麼?”心情好複雜,他把她平靜的心湖攪得亂七八糟,今後她該以什麼樣的態度面對他?

“因為我喜歡的人是你,就這麼簡單。”幸好這回她沒有再一次抗拒他,否則他一定會忍不住把她揍暈以平復自己受創的心靈。

“怎麼可能?我們兩個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耶!你明明就很討厭我,而我也看你不順眼,怎麼會……怎麼會變成這樣?你只是在開玩笑的,是吧?”魏時雨乾笑一聲,連忙回避他那雙看起來像是可以射出殺人眼光的眼睛。

“你胡說什麼?我們哪時候變成不共戴天的仇人!”闕穎偵無奈地將她緊緊擁入懷中,看來他們之間代溝滿嚴重的。“你如果要說成‘冤家’我勉強可以接受,但是‘仇人’這個字眼太強烈了,我不許你再用這兩個字形容我們之間的關係,還有,這件事我百分之百認真,絕不是開玩笑。”

“你……你不要靠我那麼近啦!”這麼近的距離怎能專心談話呢?而她還有好些個疑點要提出來。

“來。我拿一個東西給你看。”不理會她微微的推拒,闕穎偵帶著她走向畫像旁一個小型櫥櫃,由埋頭拿出一個紫檀木盒子,打開後裏面放的是一隻翠綠色碧玉手鐲。“送給你。”由絲絨布裏拿起手鐲,闕穎偵執起她的手為她戴上。

“好漂亮啊!可是我不能收,被我弄壞就可惜了。”魏時雨讚歎地注視這個一點瑕疵都沒有的碧玉鐲,雖然很想要,卻不敢接受。

“不會的,這個手鐲是‘天風堂’女主人隨身的寶物,一旦戴上就取不下來,你不必擔心會弄壞。”果然,她當真是先祖為他選定的新娘,這個鐲子戴在她手上真是好看極了。

聽他這麼一說,她更不敢接受了,急忙想將它由手上取下來,可奇怪的是,不論如何使勁,它依然好好地戴在她手腕上。

“別白費力氣了,倘若‘天風堂’第二十八代女主人不是你,這只鐲子你根本戴不上,如果你真是我命中註定的新娘,戴上手鐲後除非等到新的女主人產生或者生命終結才能除下,否則它會就這樣跟著你一輩子。”真愉快,這樣她就等於被他套牢了。

“誰要當你的新娘,你快點幫我把它拿下來,快點啦!”魏時雨弄得滿頭大汗,卻依然無法使這個詭異的鐲子從手腕上取下來。

“就跟你說別白費力氣了嘛!反正戴著也挺好看,你又何必堅持把它拿下來?你先安靜一下,我把關於這只鐲子的傳說告訴你。”看她弄到整只手都紅了,他只好想法子轉移她的注意力,果然,一有故事聽,她就安靜下來了。

“這只鐲子原本是皇宮裏的寶貝,同治三年的時候皇帝將它賞賜給‘天風’第一代掌門人闕祥林先祖,之後他渡海來臺灣成立‘天風堂’,並在三十歲那一年將之送給他的妻子,從那個時候起,每一任掌門夫人的信物就是這只玉鐲。清朝末年以後,中國歷經許多次劫難,‘天風堂’也好幾次差點不保,為了讓闕家血脈得以延續,第十代掌門人特地走訪中國內地,請求一位得道高僧為這只鐲子賜福,從那時候起它就只跟著掌門夫人,據說這只鐲子能夠為主人化解災厄,就算掌門人不幸在動亂中身亡,這只鐲子也會保護女主人以及她腹中的胎兒,讓闕家不至於斷了香火。

“我們闕家的男人啊!一旦選定終身伴侶,就一輩子不變心,即使遇上天災人禍或其他不可抗拒的劫難,都會誓死保護最心愛的女子,即使犧牲自己的生命亦在所不惜,因此這只鐲子只歸女主人所有,誰都奪不走。也許以科學的觀點來看,會覺得這件事荒誕不稽,但是只要身為闕家的一分子,都會對此深信不疑。故事說完了,你相信嗎?”闕穎偵低頭笑望她聽得入神的模樣,寵溺地揉亂她那頭柔順的秀髮。

“我相信。”此刻那只碧綠晶瑩的鐲子正在她手腕上閃著亮光,要她不相信也難。

“那麼你也該知道這輩子我們倆是離不開了,對吧?”說到口水都快幹了,她應該可以體會他的心意才是。

“你……我……可是……人家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嘛!我一直以為我們兩個天生相克,還是離得遠遠的比較好,所以向舒雲強力推銷你,可是現在……哎呀!這教我怎麼說……總之,總之我不知道啦!”現在她終於知道什麼叫做一個頭兩個大,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向舒雲說明她與闕穎偵之間的情況,再說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要如何向旁人解釋?

“什麼?你居然將我推銷給別人?你這女人分明是要把我氣死!不過沒關係,明天我就去向她說個明白,我闕穎偵要的女人一直以來只有你,所以休想隨隨便便塞個女人給我,聽懂沒?”話要不說個清楚,哪天被她賣了還幫忙數鈔票。

“喂喂喂,你說這話可就有點過分了,舒雲哪里不好?她喜歡你可是你的福氣那!再說我根本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你少以這種態度命令我!”過分!她可不是他的所有物,這人恐怕是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你再說一次這種話,我現在立刻就把你變成我的人!依照我們闕家的傳統,只要收下玉鐲就等於是我們闕家的媳婦,這樣你明白了嗎?”別的女人再好也不關他的事,舒雲根本不可能成為他的新娘,原因很簡單,那就是他不愛她。

“哪有人這樣的!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還有這種強迫中獎的規定,實在太不合理了!”開什麼玩笑,她可是獨立自主的新女性,豈會讓他來主宰自己命運?

“反正我說了就算,明天我會到你家把事情說清楚,順便向你父母提親。”既然先祖們也很滿意她,不如就迎進門當老婆吧。

“神經病、白癡、低能!你以為你是誰,本姑娘才不要嫁給你!”魏時雨受不了地朝他大吼,每次一見到他心情就惡劣透頂,要真嫁給他,一定會氣得早早去見閻王,她才不要呢!

“嫁給我有什麼不好?你要瞭解,可不是隨隨便便的女子都能人我闕家門,嫁給我,你就能和我分享‘天風’所有的一切,將來百年之後,你和我的畫像會被掛在這裏供後世子孫憑弔,我們之間的故事也會一直流傳下去,這樣不是很好嗎?如果你答應嫁給我,這枝白金鑲鑽鑰匙就送給你,記載祖先光榮事蹟的傳記你也有權利閱讀,很棒吧?還有,你大概還不知道你要嫁的人多有錢,你們家所有產業只不過是我資產中的九牛一毛,這樣的老公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唉!他居然得淪落到使出“利誘”手段來讓這個小女人心甘情願嫁給他,可是光憑他本身的“男色”,好像不能讓她自動自發貼過來,實在可悲呀!

“你那把鑰匙要給我?而且還有家傳的傳記?天啊,真是太棒了!”天知道她對“古物”多有興趣,歷史久遠的“天風堂”所流傳下來的傳記裏,想必記載了許多精彩刺激的冒險故事,看著先人們的畫像,遙想他們在動盪的時代裏展現不屈不撓的生存意志,以及掌門與夫人相識熱戀的過程……天啊!她必須承認自己已經被他收買了。

“是很棒沒錯,所以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向舒雲解釋清楚,如果她硬要指責我負心,你要給我擔上最大的責任!”他總有一天會被這個粗線條的女人害死,老是惹一堆麻煩等他來收拾。

“不要啦!你別衝動,我會好好開導她,千萬、千萬不要來攪局,女孩子的心是很脆弱的,尤其是舒雲那麼纖細的女性,絕對受不了喜歡的人當面拒絕她。”舒雲要是知道他喜歡的人其實是她,一定會恨死她了!光想到後果就覺得頭皮發麻。真不敢相信自己會捲入這團混亂裏,都是那傢伙早不說晚不說,偏選在她向舒雲“洗腦”後的隔天才突然說喜歡她,害得她進退不得,搞得灰頭土臉,真的煩死了,

“你真的會說?”為什麼他老是覺得她在敷衍他?

“會啦、會啦!不過你總得給我一些時間,讓我想想用什麼方式比較不傷人。”管他的,先答應再說,否則不知道這傢伙會如何莽撞行事。

“姑且相信你,但是如果拖太久,我會親自幫你說去。”反正也不差這幾天,如果她真能好好向舒雲說清楚,他也省得費心。

“好啦!現在也滿晚了,你快開車送我回去吧!”爸媽不在,家裏就剩舒雲一個人,她實在不太放心。

“你乾脆睡在這裏,上頭那張床大得很,夠我們兩個睡了。”他乘機建議道,一雙賊手不安分地圈緊了她的細腰。

“少給我得寸進尺,你以為我是什麼樣的人!”魏時雨當下捏了他一把,推開他討人厭的手,快步走上通往一樓房間的階梯。

為什麼事情會急轉直下到這麼誇張的地步?他就這樣毫無預警地宣告他喜歡她,還說要娶她當新娘子,唉!心好亂,到現在她還不相信他是認真的,說不定到了明天她就會發現,自己只不過是作了場夢而已,其實這件事根本沒發生過。

他說喜歡她,那麼在她心中對闕穎偵是什麼樣的感覺呢?除了討厭之外,應該還有些別的吧!只是這些“別的”,指的是什麼呢?唉!頭又痛了起來,還是暫時別想太多吧,總要給自己一點時間與空間,來處理這個對她來說十分生疏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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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22 00:59:5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想讓全世界都明白你就是無可取代
不管滄海桑田人事如何變遷
愛你永遠不悔

唉!她終於知道什麼是“作繭自縛”,雖然她已經答應闕穎偵要向舒雲把話說楚,可是一見著她的面,就什麼都說不出口。這件事梗在胸口已經有三天了,事實一天不解決她就一天無法安心,可是明知如此,她還是沒勇氣向舒雲招認,她和闕穎偵之間已經有了“姦情”。

“時雨啊!你怎麼一天到晚發呆呢?是不是有什麼事解決不了?”舒雲輕輕搭著她的肩,在她身邊坐下。

“呃……沒事,我……我怎麼會有事呢?”魏時雨不自在地回答,人家對她那麼好,又那麼關心她,這下子更說不出口了啦!

“是嗎?如果你不想說,那我也不勉強,只是我覺得很奇怪,穎偵哥這幾天都沒到家裏來,你是不是因為這件事心情不好?”雖然時雨信誓旦旦地說闕穎偵喜歡她,但她還是覺得時雨和他比較相配。

“才不是!我是在煩工作的事啦!前幾天我學長不是帶我去面試嗎?結果好像不太順利。”魏時雨連忙扯謊,雖然她心煩的原因和闕穎偵脫不了干係,不過絕對不是舒雲所想的那樣。

“這樣啊!那你乾脆不要做算了,爸媽一定也不希望你在外頭奔波。對了,你知不知道穎偵哥為什麼一直都沒到我們家來?前幾天我見到他的時候臉色不太好,不知道會不會生病了?”那天她一直等到天黑還不見闕穎偵下樓,到客房探看的時候他人已經不在了,對於他的不告而別,她一直很擔心。

“你別擔心,那傢伙好得很。”唉,他到底何德何能,讓這麼好的一個女孩為他癡迷。

“你見過他了?他人在什麼地方?”老是他到家裏來,也該換她過去拜訪了。

“嗯,那傢伙現在人在桃園,他說這陣子都會住在那裏。”

“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地址,我想去看看他。”雖然聽說沒事了,但舒雲總想親自確認一下。

“地址啊……”這事她絕對絕對開不了口,那麼交給他來說是不是會比較好呢?魏時雨考慮了半晌,決定把“天風堂”所在的位置告訴舒雲,她實在受夠了這種沉重的心理負擔。

看見舒雲提著幾樣小菜,快快樂樂搭著司機的車出門去,魏時雨心頭的憂煩好像更深了,舒雲是那麼樣的喜歡闕穎偵,如果帶給她希望的自己原來是她最強勁的情敵,那……她心中會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真的好煩、好煩!誰來告訴她,如何為這件事劃一個結束的休止符吧!


第一眼見到這幢沉舊的建築,舒雲心中有著一絲不確定,它會不會毫無預警就垮了下來?但是想到闕穎偵就在裏頭,就算當真有什麼兇險,她也要進去闖一闖。

輕扣那個銅制的門環,她似乎能聽見不遠處博來一陣悅耳的鈴聲,隨後裏頭那扇木門被人打了開來,一串腳步聲之後外門也隨之開啟,闕穎偵蓬頭垢面地出現在舒雲面前,讓她一時嚇呆了。

“是你啊!進來吧!”闕穎偵笑了笑,側過身子讓她得以進門。

“你發生什麼意外了嗎?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聽見他的聲音後她才驀然回神,急忙追問他的情況。

“沒事啦!我每次接到工作都是這副德行,髒是髒了點,但還不至於長臭蟲和跳蚤。”闕穎偵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走在前頭當開路先鋒。

進入房子的時候,舒雲登時眼前一亮,這個地方外表看起來雖然不起眼,但房子內部的結構十分堅實牢固,看起來古色古香,別有一番風情。

“我還有一筆資料沒處理好,你先在這裏稍候一下。”招呼她在廳堂的會客長椅上坐著,他走人另一個相隔的空間繼續他的工作。在古老傳統下,同時也包含最先進的科技,光是從外表判斷,絕對沒有人能料想到房子裏有這麼多玄機。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由資料室走向大廳,手邊還拿著電動刮胡刀在下巴上移動著。

“真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又讓你看見這麼邋遢韻人。”收起刮胡刀,他用手撥了撥垂在前額的黑髮,揚著一如以往和煦的微笑向她聊表歉意。

“沒什麼啦!”她覺得這樣的他挺有魅力的。

“找我有事嗎?”強忍住打呵欠的衝動,他勉強集中精神傾聽她所要說的話。

“只是……想來看看你,順便帶些東西給你吃。”看他這個樣子,恐怕已經好久沒吃一頓飽,舒雲從桌子底下拿出那個特地為他準備的飯盒。

如果魏時雨已經把話說清楚,她怎麼可能特地跑這一趟來為他送吃的?該死!那個女人一點都不值得信任,當他在這裏沒日沒夜工作的時候,她居然連這一點小事也辦不好,還要等他來收拾爛攤子。

“我等會兒再吃,有件事我想還是說清楚比較好,那就是我已經決定娶時雨當我未來的老婆。”他實在沒有多餘精力好好向她解釋,乾脆開門見山道出事實,省得誤會越積越多。

“你……喜歡的人……是她?”說實在有點失望,不過這事早在預料中,所以她顯得很平靜。

“我不知道那丫頭向你說了些什麼而讓你產生誤會,可是我真正想要的人一直只有她,也許是因為不擅表達,那丫頭居然認為我對她的關心是多管閒事,還說我和她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我每天去看她是為了不讓她有好日子過,我逗她變成看她不順眼……唉!遇上她,我除了認栽還能怎麼樣呢?”刻意說抱歉只不過讓人覺得更難堪,因此他想借由表達自己對魏時雨的感情,讓舒雲知道他的心歸向何方。

“我……其實我一直都知道的,你和時雨之間雖然總是吵吵鬧鬧的,可是……那種相合的默契,讓別人沒有介入的空間,你們才是最合適的一對。”

“你一定會找到比我更合適的人。”她絕對是個值得珍惜的好女孩,只是他的心,除了魏時雨之外容不下其他人。

“穎偵哥,你別擔心,我沒事、真的沒事!只是一時之間覺得有點失望,不過我還是會繼續崇拜你的,因為你的關係,我才能找到自己親生的父母,我一直都非常、非常感謝你。我很喜歡時兩,也很喜歡穎偵哥,所以我一定會祝福你們兩個能夠白頭偕老。”不想讓他心存愧疚,再說闕穎偵原本就不曾做出什麼會讓她產生誤解的舉動,是她自己要喜歡人家,人家根本不必為她的單戀負責任,再說她其實也沒有很難過,也許對闕穎偵的感覺是崇拜大於愛戀。

“你能這麼想就好,我知道時雨也很喜歡你,我不希望因為這件事讓你們之間產生芥蒂。”聽她這麼說,他著實松了好大一口氣。

“現在我已經知道你的心意了,謝謝你這麼耐心勸導我,沒有讓我覺得太難堪。我帶來的這些飯菜你一定要記得吃哦,時雨一個人在家,我看我還是早點回去。”舒雲將飯菜推到他面前的桌子上,笑著起身道別。

他看見了她眼中的諒解,知道即使發生這麼尷尬的情況,他們之間還是可以維持基本的友誼。

“謝謝你,舒雲。”這時候他才發現,她是真的很美,完全找不到人性中驕縱、自私、好面子的缺點,那雙似乎能包容一切的溫和眼眸,總是閃現著教人心折的澄亮與潔淨。

“不客氣,那麼我先回去嘍,Bye—bye!”舒雲微笑著朝他揮手,爾後走出那棟古味十足的大理石屋。

愛情的來臨必須自然而然,完全強求不得,總有一天.她會碰上命中註定相屬的男子,那時她會體驗到真正的愛情。

至於這一段還沒開始就已結束的“單戀”,就當成回憶中的一部分吧!


打從舒雲出門的那一刻起,魏時雨就一直坐在沙發上等她回來,一步都沒離開過。只要門外有些微的風吹草動,就忍不住回過頭去瞧瞧,奇怪的是當大門真被人由外頭打開,她卻反而僵在椅背上連呼吸都顯得小心翼翼。

“咦?原來你在啊!為什麼不開燈呢?”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舒雲原以為家裏沒人,開燈後卻發現魏時雨一個人坐在沙發上。

“你……回來啦?”聽舒雲的語氣好像沒什玄不對,這時候魏時雨才提起面對她的勇氣。

“嗯,我有點累了,先上樓去洗個澡。”

“等一下!你……闕穎偵有沒有向你說什麼?”她終於還是忍不住想問個清楚,在她還沒登上階梯之前就攔住了她。

“沒有啊!哪有說什麼。”舒雲搖了搖頭,側身又從她身邊走上樓去。

“沒說什麼?”魏時雨總算松了口氣,但同時卻又感到無比的憤怒,他什麼話都不說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他想腳踏兩條船?

在魏時雨胡思亂想之際,舒雲又爆炸性地丟下一句.話——

“他只是說他喜歡你。”

“什麼!混帳王八,他真的說了!”魏時雨聲音登時高了八度,羞怯與愧疚頓時湧現了上來。

她急急沖上樓梯,在轉角的平臺上把舒雲攔了下來。“我……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真的不知道!不過你放心,我會讓他瞭解你比我好上幾百倍,到最後他一定會選你的,而且我根本就不喜歡他,那個傢伙天生跟我不對盤,我們兩個命中註定是相克的,所以……所以……唉!反正我絕對不會把他搶走,你千萬、千萬別生我的氣!”

從魏時雨焦灼的言辭、慌亂的表情,她知道魏時雨是真的關心她、愛護她,就連自己的幸福都願意讓給她,這讓舒雲心中升起滿滿的感動,她緊緊擁抱這個唯一的姐妹。“時雨,我真的好喜歡你!”

“呃……你……不要緊嗎?”毀了、毀了,舒雲是不是傷心過頭變傻了啊?

“感情的事不能勉強,而且我看得出來穎偵哥是真的喜歡你,更何況,我相信你也不討厭他,所以不用再顧慮我了,這是屬於你的幸福要好好把握,知道嗎?”她不希望讓魏時雨背上莫名的歉疚,闕穎偵喜歡誰是他的自由,本來就沒有義務非得接受她的感情不可。

“我……你不怪我在你面前胡說八道?”這事要破她遇上了,一定會恨死那個膽敢耍著她玩的渾球,舒雲到底是不是凡人啊?像她這麼可惡的人,她居然連一句指責的話都沒有!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放心吧!你的姐妹可不是這麼小心眼兒的。我真的要去洗澡了,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說好不好?”舒雲拍了拍她佈滿憂愁的小臉,爾後逕自上樓。

為什麼舒雲還能笑得這麼輕鬆?被她抱住的這個女子可是她的情敵耶!舒雲實在太教人費疑猜,普通人遇上這種類似於背叛的情形,能夠像她這樣看得開嗎?而且她這樣甜美討喜,又這麼善解人意,闕穎偵怎麼捨得放棄呢?

反觀自己,個性倔強、脾氣暴躁,每次見面不到三分鐘就忍不住想吵架,從沒對他說過一句好話。總是擺副臭臉熏他……實在很難想像他到底是看上她哪一點,難道說……那傢伙天生是個被虐狂?不然怎麼會蠢到找像她這樣的物件來和自己過不去?

至於自己對他,那又是什麼感覺呢?莫非在不知不覺間,竟由原先的討厭變成喜歡?媽呀!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一定是腦筋秀逗、神智不清、頭殼壞去,不然怎麼會忘記他們兩個之間結下的梁子有多深?他總是獨斷地想操控她的生命、她的想法與她的情感,這樣的男人,值得託付終生嗎?

唉!老實點吧!魏時雨,其實他並不完全只會帶給你困擾,雖然他總是這麼霸道,不過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你著想,當初若不是他堅持找到你,若不是他在一百一十層高樓上救了你,若不是他調查出你的身世之謎並將問題解決,今天說不定你還是個飄泊在異鄉的過路人,沒人關心、沒人憐愛……

當下,她竟發現闕穎偵默默為她付出了好多、好多

可是,他為什麼從來不說?討厭啦!就是他都不說,害得她此刻心都擰了起來,眼淚也快被他的那股溫情逼了出來……

不行、不行!她不可以淨是想著他的好,她要多想想他可惡的地方,她不能、她不能愛上他的!

舒雲是她虧欠許多的良善女子,是唯一的姐妹,雖說整個交換身分的事件其實也不能怪她,只能說是命運的捉弄,但是她知道真相後,非但沒有告訴父母並將舒雲找回來,反而自私地一個人跑到紐約去,這就讓人無法原諒了!而且舒雲也從來不曾埋怨過她霸佔了屬於舒雲的幸福,可是在良心上,她老是覺得自己虧欠舒雲的就算一輩子都還不清。

而今她又再次奪走舒雲的幸福,縱使舒雲輕易地原諒她,還要她好好把握闕穎偵,但她卻反而膽怯了,因為就算她不恨她,她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此時此刻,她的腦中淨是一片混亂,任何決定都做不出來,冷不防一道離開的念頭忽現!離開是嗎?是呀!不論他們三個人之間的未來會如何發展,她都決定暫時不理會。

反正這一年多以來,她已經習慣流離的生活,上次是為了躲避親情,這回則成了愛情的逃兵,對於這樣懦弱的自己,她實在……無能為力。


夜深人靜,燈火一盞盞熄滅了,魏家寬敞的宅邸只餘幾處昏黃的照明設備依舊閃著微弱的光源。魏時爾背著簡便的行囊躡手躡腳走下鋪著地毯的階梯,行經客廳的時候不小心碰倒一隻插花用的瓷瓶,幸好她反應快,在還沒落地之前就被她撈個正著。

呼了好大一口氣,她又繼續往前走,以極慢的速度開啟那扇厚重的木門,推開時傳出一點點“咿呀”的聲音,聽在她耳裏雖然和打雷的聲音差不多,實際上好夢方酣的家人根本聽不見這個微弱的聲音,於是她小心翼翼閃到門外再輕輕闔上門,接下來的行動就可以光明正大了些。

其實她可以等到明天再出門,隨便說個藉口都不會有人懷疑,但她一向是個想到什麼就做什麼的人,今晚要是不走,一定也睡不著,所以乾脆就趁著夜色溜了;如此一來,明天闕穎偵若要找她“晦氣”也找不到人了。

走到牆邊的時候,原本在睡覺的狗被她吵醒,魏時雨連忙朝“圖騰”噓了聲,暗示它不要發出聲音吵醒家人。之後她輕巧地躍上牆頭,下一刻人已在圍牆外了。

臺灣的冬天比起紐約是暖和多了,但是夜晚的空氣仍是涼颼颼的,魏時雨縮了縮脖子,伸出手圈在嘴旁呵了呵氣,然後將手放進外套口袋裏。她的目的地是很溫暖的南臺灣,暗忖:距離夠遠了,而且也希望在她還沒想清楚之前,不要有人找到她,尤其是那個最喜歡惹麻煩的闕穎偵。

“小姐,到什麼地方去啊?要不要我送你一程?”才走離家門沒幾步,身後就傳來一個低沉的男性嗓音,魏時雨嚇了一大跳,以為是闕穎偵那傢伙,居然神通廣大到連她這一次的行動都了若指掌,可是仔細一聽不是他的聲音,她也就理所當然將之視為不良少年的吆喝,根本連頭都不回就繼續往前走。

“這樣不好吧?人家問你至少也該回答一聲,你說是不是呢?”原本在她身後的人突然閃到身前,魏時雨正為他快速的行動力感到佩服,沒想到下一秒鐘她已經落入對方的手中。

“你是誰?我和你根本不認識,你這樣抓著我是什麼意思?”魏時雨使勁掙扎,卻依然甩不脫黑衣男子的箝制,從小學習防身功夫的她,身手比起一般男孩子要好得多,但是遇上這個男人卻完全施展不開,除了闕穎偵之外,他是第一個讓她嘗到敗北滋味的對手。

“你不認識我,我對你可是熟得很,親愛的‘亞瑟絲’。”

黑衣男子的語氣平穩,感覺上好像一點起伏都沒有,聽得魏時雨頭皮直發麻,有道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她不曉得會遇上什麼對她不利的事。這個人知道她另一個身分,但她卻無法得知他是什麼來歷,沒想到除了闕穎偵那個怪胎之外,還有她無法看透的人。

“不必擔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你可是我最重要的夥伴,我保護你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傷害你?不過……我看你還是先睡一覺好了,醒過來之後,我再好好地向你自我介紹。”說著就在她後腦敲了一下,根本無力反抗的魏時雨就這樣昏了過去。

夜更深,人更靜,一個沒有月光的夜晚,四周籠罩著一種詭異的死寂氣氛;只有風兒拂過樹梢的聲音在行人的耳畔迴響著,身穿一襲黑衣的男子手中抱著昏迷的女孩緩緩消失在夜色中,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什麼來歷,也沒有人知道他要將她帶往何力!

當太陽上升時,夜幕將會散盡、沉窒的氣氛將化為烏有,至於被獵人擄獲的小狐狸,也將從蒼鷹的眼中失去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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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22 01:00:1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思念的海藍得很憂鬱
而我好想見你
自從你再度逃離
這片藍已蔓延到天際

魏舒雲正奇怪著,怎麼一整天都沒瞧見魏時雨的人影,管家張媽已經急急忙忙從樓上跑了下來,手上拿著一封注明給她的信。

疑惑地將信封拆開,她看見魏時雨極具藝術性的飛揚字跡——

親愛的舒雲:

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心中對你的虧欠,請容我再一次向你說聲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傷害你,更不希望搶走你期盼擁有的幸福,請務必原諒我這個老是將事情搞砸的笨傢伙,我會想辦法補敘,所以先別急著傷心,我會把你應得的還給你。

在我出走的這段期間請別為我擔心,我已經是個成年人,能夠妥善地照顧自己,其實我只怒給自己一點思考空間,過一陣子就會回家,當我再度出現的時候,希望你’已經搞定那個人。

請千萬記得我是故意製造機會給你,所以不要辜負我的心意,知道嗎?要是我回來的時候你還沒和他成雙成對,我可是要撿過來自己用了喔!

我聽說男人都是很好色的,你乾脆先和他生米煮成熟飯,若是能懷個小BABY就更好了,這麼一來不用我說他就會立刻把你娶進門,這主意不錯吧?等到你們婚後,他就會知道自己是個多麼幸福的傢伙,就會愛你愛到無法自拔,如此一來我也可以擺脫那只煩人的臭蟲,你就當是幫我個大忙好了,咱們姐妹情深,相信你也不忍心看我被那個討厭鬼煩得上吊自殺,對吧?

好了啦!廢話不多說,反正你知道我的意思就好。還有,我回家的時候一定會記得帶個小禮物賄賂你,所以這段期間爸爸媽媽就麻煩你多照顧了。

還有,這封信千萬別讓那傢伙看見了,他會剝掉我一層皮的。

願平安順心

你的好姐妹時雨

看了這封“文情並茂”的信,舒雲感到啼笑皆非,可憐的穎偵哥,居然被她說得一文不值,他要是看了這封信,不當場氣得吐血才怪!

時雨也真是的,感情這種事是可以讓渡的嗎?昨天明明就告訴她不必覺得抱歉,沒想到隔天居然就留書出走,她的外表看起來是軟弱了點沒錯,但這並不表示她是個受不了挫折的人,時雨把她想得太脆弱了吧!

身為時雨的好姐妹,她怎麼會不知道時雨心中在想些什麼,明明就很喜歡穎偵哥,卻又打死不承認,時雨要是真的討厭他、厭棄他,根本就沒有離家的必要,直接拒絕他不就好了嗎?這種作法簡直就是欲蓋彌彰。

由內容看來,時雨應該過一陣子就會回家,所以舒雲也不太擔心,不過這事還是要早點讓穎偵哥知道;如果他能儘早將時雨尋回來,自己對父母也比較好交代。正想出發去找闕穎偵,沒想到他卻先一步到家裏來。

“穎偵哥,你來得正好,快點看看這封信。”舒雲迎上前去,將手中的信遞了給他。

“該死!這只小狐狸又給我溜了,我就在想她會不會又使出這種狡猾的手段,沒想到真被我料中了!”好不容易忙完手邊的委託,他立刻就趕過來,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

“現在該怎麼辦?”

“除了把她找出來之外還能怎麼辦?她最好祈禱不要被我找到,居然敢把我當成臭蟲,我會如她所願剝掉她一層皮的!”信上那極欲擺脫他的語氣讓他一肚子火,那天明明已經把心意說得那麼清楚,還告訴她嫁給他之後可以得到的好處,沒想到這該死的女人一點感覺都沒有,還迫不及待地將他往外推。

“我覺得你和時雨真的是天生一對,太配了。”舒雲忍不住笑了,這兩個人分明心中就只有彼此,但表現出來的樣子卻好像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你……一點都不介意?”這倒奇了,失戀的傷痕不是那麼快能平復的吧?可是看她笑成那個樣子,卻又不像在演戲,難道說……他闕穎偵的魅力其實不若自己想像中那麼無遠弗屆?

“時雨真的是太傻了,如果今天你愛的人是我,說什麼我都不會輕易放棄的,但是緣分這種東西怎麼可以強求呢?她想讓給我,我就會接受嗎?真的太傻了,她老說我是個善良到無可救藥的人,其實依我看,她才是心腸軟得不像話的小女人。”所以雖然單戀的打擊讓舒雲心裏很苦,卻還是無法怪罪於她。

“你果然不像外在所表現出來的軟弱。”闕穎偵像是突然瞭解到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若有所思地打量著舒雲。

“是啊!我內心其實是很堅強的,人總是需要一點保護色,這才不會教人輕易地看透,不讓人看透就是保護自己最好的方式,你一定也有同感吧?”闕穎偵在面對別人的時候總是帶著看似無害的笑容,只有在時雨面前才會稍有失控的場面,這正可說明他也是個表裏不一的人,就和她一樣。

“你們姐妹倆根本就是相反的個性,她外表給人的感覺似乎很強悍,但是她內心其實是非常脆弱的,一遇上解決不了的事就想以逃避的方式躲過,從來不會想到要親身去面對它、解決它,也許是從小就被保護慣了吧!她就像個幼稚不懂事的孩子,可我偏偏就為這樣的她著迷,看見她那雙眼睛流露出無助的神情時,我只想不顧一切保護她、當她的倚靠。”

也許真是上輩子欠她的吧!這一生他已經註定隨對隨地為她張開保護的雙翼,誰說蒼鷹的翅膀是用來飛翔?以之眷顧自己心愛的女子才是正確的用途吧!

“我忍不住想說,時雨真是個幸福的女孩。”能夠同時得到這麼多的人疼愛,她一定有種特殊的魔力吧?說實在,她還真覺得有點嫉妒哩!

“只可惜她人在福中不知福。”闕穎偵撇了撇嘴,認識魏時雨之後,好像總是他追著她跑。

舒雲笑了笑,沒有表示意見,總不能教她反過來安慰他吧?再說她相信闕穎偵會找到時雨並將她牢牢捆在自己身上,她這個失意人還是安安靜靜舔舐自己的傷心吧!小倆口的家務事,就不勞她操煩了。


天!她的頭好像快爆炸似的疼得不得了,魏時雨困難地勉強自己由床上坐了起來,安撫全身上下僵硬酸疼的肌肉,一時之間,她還想不透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正當她想起自己在走出家門後,被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綁架,她才驀然驚覺大事不妙了。

看看周身的一切,她發現全身上下的汗毛全都不受控制地豎了起來,這地方像極了中世紀的古堡建築,感覺上陰森森的,而且還有種令人不寒而怵的詭譎氣氛,正當她試著下床並走到外頭去瞧瞧,一個黑色的人影突然擋住她的去路。

“啊——你這人怎麼搞的,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嚇死人了!”魏時雨撫著激烈狂跳的心臟,語帶埋怨地瞪向來人。

“你倒是挺有精神。”黑衣人依舊是那副單調的嗓音,聽得人怪不舒服的。

“你講話能不能別用那種死人腔調?還有,你到底是什麼人,把我帶到這裏來是何用意?”直到此刻她才看清楚綁匪的相貌,這個男人有副出色的五官,長長的黑髮遮住半邊臉孔,但光是那半邊就可看出他異于常人心俊美。長入發際的濃眉、鐵灰色的雙眸、高挺的鼻樑、削薄的唇瓣,他應該是個混血兒吧?

“有意思,你好像一點都不怕我。”這真是個新鮮的體驗,少有女人像她這樣,膽敢直勾勾地盯著他瞧。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如果你的臉不要僵成這副德行,要當雜誌封面的男模特兒恐怕都還綽綽有餘,如果我是巴黎的設計師,想盡辦法都要把你挖過來當首席模特兒。”壞就壞在他全身上下根本找不出一絲人氣,說話時只有雙唇微微掀了掀,一不小心就會將他誤認為蠟像館裏陳設的非真人模型,這男人是她見過的人裏頭,最古怪的一個。

“其實你心裏是有點害怕的,所以故意說些不相干的話來紓解內心的緊繃,對吧?”那雙死氣沈沈的灰眸,競奇特地看清她內在真實的情緒。

“你到底是誰?”這個男人不容小覷,魏時雨斂了斂神色,開始正經地與他交談。

“先坐下吧,我說過會仔細向你作自我介紹,就絕對不會食言。”黑衣人自顧自在房間內擺設的織錦雕花椅上坐了下來,魏時雨看了他一眼,決定照他所說在另一張椅子上坐著。

“我是鬼王閻裂天,這個地下城堡的主人,找你來這裏並不是要讓你成為囚犯,我需要你來幫助我達成征服世界的野心,如果你肯答應與我合作,我不會虧待你的。”人人都嚮往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她應該也會心動吧?

“先生,你是不是還沒睡飽啊?征服世界?我還征服宇宙咧!嘖,我怎麼會遇上你這個瘋子?”真的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她覺得闕穎偵驕傲自大的程度已經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想不到還有人比他更勝一籌。不過她可不會為他喝采的,只會認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神經病。

“從三年前我就一直在找陰年陰月陰日陰時陰刻出生的陰女,而你正好是那個人,你應該也知道自己擁有異于常人的特殊能力,可以洞悉人心、追溯過去、預測未來,而你這項能力正是我所需要的。只要通過電話、電視、無線電波,甚至是人造衛星,就可以運用你的能力輕輕鬆松操縱世界上多達數十億的愚蠢人類,至於那些少數無法掌握的人,我的武裝部隊會負責將他們消滅,如此一來,統治這個荒唐的世界還是遙不可及的幻想嗎?”他可不是有勇無謀的野心家,很多計畫他已經暗中部署好些年,現在萬事具備只欠東風,魏時雨若能加入這項計畫,奪得這個世界就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你瘋了!真的瘋了!我哪有那麼強的能力可以控制所有人類?如果我真那麼厲害,怎麼會被你抓到這裏來?”既然他對付得了她,能力想必強過她許多,既然如此為什麼不乾脆自己來?

“我並沒有你那種能力,只是我知道封鎖思想與感情的方法,才能不受你控制,可是其他人根本役辦法抵抗得了,再說我也不會把他們一個個抓來讓你對他們施術,我所使用的是最便捷、最迅速,且最讓人無法提防的手段——利用現代化傳播工具,這樣你明白了嗎?你說的沒錯,現在的你能力還不夠,無法對人類進行大規模改造行動,但是只要經過潛能激發,你會變得越來越強。”預計大概半年後,她就可以成為呼風喚雨的主宰;而他,則是控制著這名主宰的地獄之主。

“你想我會與你合作嗎?勸你別作白日夢了,趕快清醒清醒,把我從這個鬼地方放出去!”待在這裏,她覺得渾身不對勁,只想趕快離開。

“你如果不答應,我是絕對不會放你出去的,就算你答應,也得等到完成我交代的使命才能離開。順便向你說明,這個地方是位於地面以下一百公尺深的地底,並且到處是機關、一不小心就有喪命的危險,因此勸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如果你想早日得回自由。告訴我一聲,我會用特製的電流板幫你提升能力,我就說到這裏,你自己好好考慮。”提升能力這件事必須出自於她本人的意願,否則一個不小心反而會使她的能力化為烏有,因此他只能等她自動提出要求。

“喂,你等等,我話還沒說完!”魏時雨連忙喊住他即將離去的身形。

“還有什麼問題?”他倒是很有耐心地回過頭。

“和我同一個時刻出生的人還有很多,你為什麼不找別人卻偏偏找我?”真是倒楣透頂,連出生的時辰都有問題。

“世界上和你同年同月同日同時同刻出生的人就我所知還有五個,只是這五個人都是男性,不合我所需要的條件,上個陰年陰月陰日陰時陰刻出生的女性,距離現在是一百五十年前,在這種情況下,你說我會怎麼做?當然是想盡辦法把你搶到手。”說明完畢之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魏時雨只能目瞪口呆看著他背後揚起的披風,她的世界好像在他披風之下,成了一片黑。

他這麼說,等於當今之世他所需要的人,只有她符合條件;在這種情形下,他會輕易放過她才怪。可是她也不能就在這裏坐以待斃啊!征服世界,聽起來是多麼可怕、多麼駭人的野心啊!她怎麼讓自己成為他利用的對象?

不管了,就算擅闖機關會為自己的生命帶來危險也不管了,逃得掉就逃,逃不掉大不了一死就是。

正當她想沖出去的時候,一個老婦人捧著飯菜走進來。魏時雨心下一喜,若能控制這個老婆婆,要她幫自己一把,走出這個地方也許不難。

老婦人將飯菜放在桌上,比手畫腳地示意她自行取用,看見這般景象,她知道自己的希望落空了,這老人家分明是個聾子。魏時雨不死心從地上拿起她帶出門的雙肩背包,取出紙筆後在上頭寫下一連串指令,沒想到這個老婆婆看了半天之後卻向她擺擺手,原來她不但又聾又啞同時還目不識丁。

這下真的完了,魏時雨束手無策地看著託盤上豐盛的菜肴,這時候就算在她面前擺上滿漢全席,她也毫無味口啊!

就知道事情不會那麼順利的,那個看起來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男人,怎麼可能會粗心到讓她有機可乘?她還是將飯菜吃一吃,補充體力、養足精神之後。再賭上自己的性命吧!


打從魏時雨留書出走到今日,已經有半個月了。這半個月以來,他想盡辦法找她,甚至在報紙上刊登她父母罹患重病的假消息,但是卻一直不見她與家人聯繫。這種情況是十分詭異的,他由機場入出境管理處查來的資料顯示她人應該還在臺灣,既然在國內,聽見父母病危的消息怎麼會一點感覺都沒有?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闕穎偵憂心如焚,害怕她會遇上什麼意外,但卻完全沒有解決之道,魏時雨就像突然由地表消失了似的,讓他窮盡目光都還找不出她的藏身之所。正當他著急地快發瘋,有個意外的訪客前來拜訪了——

闕穎偵意外地打量這個頭髮、鬍子、眉毛全成了白霜的老人,雖然他看起來已經一把年紀,但那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卻完全不顯老態。

“你就是穎偵啊!幾年不見,已經長這麼大了啊!”老者撫著鬍子,帶著滿意的表情仔細審視闕穎偵。

“請問,晚輩曾經見過您嗎?”雖然從沒見過這名老者,但他還是不敢怠慢了禮儀,客氣地詢問。

“是啊!在你很小的時候,當時你還是個牙牙學語的娃娃呢!”真的是光陰似箭歲月如梭,轉眼間小娃兒已經長大成頂天立地的大男人。

“啊!莫非您就是崇山伯伯!”當時他年紀小,早已不復記憶,但在他懂事之後,就經常聽父親提起這個忘年之交的好友。

“聰明!不愧是聿鴻老友最引以為傲的兒子。這些年你崇山伯伯貪好遊玩,竟然連見你父親最後一面也趕不上,當真是生平一大憾事!黃泉路上,我可得準備幾樣下酒菜、幾甕陳年老酒,向你父親好生陪個不是。”想起故友,他免不了長籲短歎一番。

“那我父親可有口福了。”闕穎偵笑著回答,人生有友若此,他的父親應該覺得無憾了。

“哎呀!我倒忘了向你提正事,我那個笨頭笨腦的小徒弟這回可真遇上大麻煩了,我今天就是來找你幫忙的。”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他這回來訪當然不是只為了敍舊。

“不瞞您說,我目前實在分不開身,可不可以過一陣子再幫您的忙?我不會向您收半毛錢,可是請再給我一段時間。”父親的好友當然拒絕不得,可是現在魏時雨下落不明,他哪有多餘精力去接別的案子?

“忙什麼?你不就是忙時雨那個小丫頭的事?這和我要拜託你的正好是同一樁,不會衝突到的啦!”耿崇山爽朗地哈哈大笑,看這小子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樣,可是被時雨那丫頭整慘了。

“什麼?您認識時雨?難不成您就是她常常掛在口頭上的師父?”天!不會這麼巧吧?

“就是這麼巧,那個傻丫頭正是我教導無方的笨徒弟,我可以把她的下落告訴你,而你則要負責把她救出來。”他與“鬼王”閻裂天之間曾經有過短暫的師徒之緣,當初答應收他為徒是因為欠了他父親一個人情債,而今這兩個徒兒居然變成敵對的兩方,他這個師父可難做人了,所以只好請闕穎偵代為出面。

“救她?時雨到底遇上什麼事?為什麼需要用到‘救’這個字眼?”老天!那傢伙還真是和麻煩斷不了線,小小的離家也會出問題,真是服了她!

“她暫時是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是在那地方待久了我怕她會受不了,所以你還是快去將她帶出來吧!”於是,耿崇山將詳細經過全告訴闕穎偵,點出“鬼王”的根據地之後,還附帶將魏時雨的能力及如何使其消失的方法對他說個明白。

雖然闕穎偵是個崇尚科學的人,但對於科學無法解釋的事物並不會刻意去排斥,尤其耿崇山是父親最信賴的好友,他願意相信他所說的事,並冒險走一趟“鬼王”的城堡。

原來,小狐狸躲到地底下去了,難怪蒼鷹在天空上盤旋了好多圈,還是見不著她的蹤影,不過沒關係,他現在知道了確實方位,這一次不論飛天遁地、上山下海,他都發誓要把她找出來!

待在這個沒有任何人看守她的古堡式的房間裏,她覺得很不安,好像有什麼東西直往她心口壓了下來,她再也不能忍受這個房間裏的一切,她要逃……

除了沒有窗戶之外,這個地方的一切真的就和古堡一模一樣,走出房間的魏時雨見著外頭佈置的物品,驚訝地忘了自己正身處險境。牆邊的架子上燃著油燈、通道上擺著古代武士所穿的全副頭盔鎧甲,還有長柄戰斧、盾牌、鑲著徽飾的寬劍以及織錦壁毯,醉心古物的魏時雨,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那個沉重的戰斧,這一碰,可就碰出問題來。原本密合的地板突然裂出一條縫,還沒反應過來的魏時雨整個人掉了下去——

“天啊,真的有機關!”幸好深度不太夠把人摔死,魏時雨揉了揉疼痛的臀部,齜牙咧嘴地由潮濕的水窪中站了起來。

正當她試著想找其他出路,卻發現一股不尋常的騷動朝她所在的地方靠了過來。“我的媽呀!這是什麼東西?啊——鱷鱷……鱷魚?!”正當她想破口大駡閻裂天那傢伙是變態,鱷魚已經將她團團圍住。

“救命啊!不准過來,全部給我待在原地不許動!”魏時雨害怕地大聲尖叫,剛好有一隻朝她正面撲了過來,她認命地閉上眼睛,心想這回自己九成九死定了,說不定還會落個屍骨無存。

可奇怪得很,應該落下來的利牙怎麼遲遲沒有動靜?魏時雨摸了摸自己的頭確定它還在原位,然後悄悄睜開一隻眼睛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喝!”一睜開眼就看見那大張的利嘴擺在離她不到五公分的地方,嚇得她連連後退,直到撞上另一頭鱷魚。

這下子,她當真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頭頂上透下來的微弱光線照出一排排尖銳的牙齒,她已經嚇到雙腿發軟。可同時她也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為什麼鱷魚群就停在那裏一動也不動?看這樣子又不像是用來嚇人的玩具模型。可是活生生的鱷魚看到食物怎麼會放棄呢?奇怪、太奇怪了!

啊!難不成……難不成……是她的“命令”讓它們停止行動?

“嘴巴合起來,全部給我退下去!”魏時雨試驗性地朝它們大喊,這些窮兇惡極的怪物果真聽話地將大嘴合上,然後有次序地退了下去。

哇——想不到她的“能力”運用在爬蟲類上也行得通,這倒連她自己也覺得驚訝。

“如果不想繼續待在水裏,沿著這條繩子爬上來吧!”冷不防,一記平板的、毫無起伏的嗓音由她頭頂上方傳了下來,不用抬頭看也知道一定是那個討人厭的傢伙,說不定打從她出房門的那一刻他就盯上她了。一直在暗地裏等著看她出糗。

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還是沿著他放下的繩子攀爬上去,養著鱷魚的地下水塘想也知道不會乾淨到哪里去,事實上,她已經快被自己身上那股噁心的氣味熏得暈過去。

“你是不是覺得突然問精神飽滿、能力也增強不少?如果你不想接受電流的刺激,這倒不失一個自然又可行的方法。”將她拉上去之後,閻裂天淡淡地說著。

“你……你是故意的?這就是你所謂的激發潛能?”魏時雨不敢置信地叫著,沒想到自己還是被他利用了。

“沒錯,你可以儘量嘗試各種逃亡的方法,我會多設一些機關,或者乾脆把你扔進籠子裏與老虎、花豹、獅子搏鬥,為了存活下來,你不得不逼自己提升能力,這樣來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他的聲調依舊平板,好似與她談論的是毫不相干的天氣變化。

“你不是人、不是人!”魏時雨氣得渾身發顫,但在生氣的同時卻打從心裏感到害怕了起來,他是真的會做那樣的事,她一點都不懷疑。

“這還需要你來提醒嗎?我從來沒說過我是人。”說完這句,閻裂天逕自走開,留下魏時雨站在原地不斷地發著抖。

從不輕易流淚的她,這下再也忍不住嚎哭了起來,她該怎麼辦?難道就只能待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接受永無止盡的折磨?

“爸爸……媽媽……舒雲……,救命啊、救救我啊!闕穎偵,你怎麼還不快來?你未來的老婆在這裏被人虐待,你再不過來我就沒命了啦!嗚……闕穎偵……你快來、快來救我……我再也不會離家出走了……救我……穎偵……”

這是她一生中哭得最慘的一次,到最後,就只能不斷喃念闕穎偵的名字,他會聽見她悲情的呼喊嗎?他說永遠不會讓她逃出手掌心這話是真的嗎?如果……如果他真的來救她了,那麼……那麼她就真的嫁給他吧……拿救她當他結婚的交換條件,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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