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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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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靡寶] 女神再臨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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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7 09:11:28 |只看該作者
卷三 第九十章 聖馬丁-8

  司徒子彥有些頭疼,說:「當時前線士兵很多,都親眼目睹令尊不顧危險衝進蟲洞裡。我覺得令尊或許是想救對方。畢竟對方是他作戰夥伴。但是沒想到兩人都沒從蟲洞裡脫身。」

  「你覺得你爹一把年紀了,你爹可不這麼覺得呀。」李鳳笙眼睛不怎麼疼了,開始唧唧歪歪,「他覺得他正當壯年,寶刀未老。碰到了漂亮的嚮導姑娘,一時熱血沖上頭,墜入愛河,這對於男人來說多正常的。也不過就是給你們添一個後媽罷了,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就是這小後媽好像就只比你大一歲——這事在咱們王室太正常了,沒比你小就已經不錯了。你就知足了吧。」

  「我爸又不像你爸是個男女不忌的大周老炮王!」楚思柳眉倒豎,火力朝著李鳳笙集中噴射,「要不是我爸力挽狂瀾拖住了波提亞的旗艦,就憑你爸那三腳貓的功夫,早就被波提亞的軍隊轟得連渣子都要用吸塵器抽了。」

  李鳳笙:「令尊這麼牛,那別說蟲洞,就是黑洞,他都能來去自如。那你還擔心什麼?趕緊回家多練習一下公主的禮節,等著給你後媽敬茶吧!」

  楚思:「我……我大姑是令尊原配髮妻,離婚了都沒有從宗室譜牒上除名的。你一個庶子,就是這樣對舅家親戚表妹說話的?」

  「喲,你這是要認親了?那也沒先叫我一聲表哥呀?況且我是王子爵,你是郡主爵,你還沒給我行半禮呢。」

  「你受了我的禮,也不怕半夜被我姑找上門嗎?」

  「你們楚家女人都這麼喜歡主動送上門?」

  楚思俏臉發紫,大聲怒喝,一躍而起朝李鳳笙撲去。柯基犬又朝著尖齒豹汪汪叫。

  司徒子彥眼疾手快把楚思抱住,連拖帶哄地把人摁回了沙發裡,對一臉得瑟的李鳳笙道:「楚太子出事也是為了救朝歌百姓。思思他們姐弟從小和父親相依為命,此刻急切也是人之常情。鳳笙,你就不要再和她鬧了。」

  這話說完,楚思又紅了眼眶,李鳳笙也安靜下來。

  一直沒吭聲的楚譽吃完了蛋糕,開了口:「我想研究一下波提亞的軍艦,也許能找到點有用的線索。」

  李鳳笙他們早就知道這個楚譽極其聰慧有才,繼承了楚環在機械學上的天賦,甚至青出於藍。也許他真的會有新發現。

  楚思扭捏了一陣,低聲問:「那個女人……她怎麼樣?」

  李鳳笙和司徒子彥的神色不約而同地一軟,眼中浮現出各有特色的眷戀和繾綣。李鳳笙的更加熱烈,司徒子彥則略微含蓄。

  而他們倆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她是個很好的女孩。」

  連楚譽都不禁朝兩人看了一眼。

  司徒子彥輕咳一聲,說:「你們不要聽外面媒體胡亂報導。楚王不她是個很勇敢,有責任心的人。那日她本來才打過比賽,幾乎虛脫,卻強撐著一直救助同學。」

  「她還真叫這個名字。」楚思有些不以為然,「我也是S階嚮導,我們這一階的有什麼本事,我最清楚。外面把她傳得那麼牛,太胡扯了。」

  「她確實能力卓絕。」李鳳笙冷聲道,「我不知道你的作戰表現如何,不過楚思,楚王不她是當之無愧的一個強悍、堅韌,又無私偉大的人。所以我想這也是令尊不顧生命危險都要衝回去救她的緣故吧。」

  楚思驕而不縱,聽出李鳳笙話語中的嚴肅,沒有再說什麼。

  「他們也許會在波提亞。」楚譽說。

  「是有這個可能。」但是微乎其微。但是司徒子彥還是親和微笑,安慰道,「所以,你們姐弟倆不要太擔心。令尊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化危為安的。如果你們實在不放心,我幫你們向你們大哥求情,讓你們留下來等消息。」

  楚思和楚譽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

  ***

  傍晚,楚牧同司徒啟明還有李鳳笙一同返回國賓館。

  楚思準備了一個下午,拿出可奪取影后桂冠的演技,做出一副哀淒、徬徨無助、慚愧不安的表情,準備迎接大哥比父親嚴厲許多的怒火。可她同楚譽迎了出去,第一眼就看到下了車正握著手相談甚歡的司徒啟明和李承欽,忽而愣住了。

  哭唧唧的神情瞬間就化作了一種微妙的專注。

  司徒啟明和李承欽都正當壯年,既脫去了青年人的稚嫩,又還遠未有中老年男人的沉悶衰敗。兩人容貌英俊,皆通身散發著經年上位者才有的自信和無形的震懾力,又是高階哨兵,精神奕奕,極富男性最迷人的成熟魅力。

  而司徒啟明清俊儒雅,李承欽陽剛健美,站在一處,有一種相諧的美感。兩人此刻正親切交談著,姿態熱絡,彷彿多年至交好友。他們的言談舉止和眼神,落在楚思別有用心的眼中,全都多了一層曖昧的色彩。

  少年是最富有聯想的年紀,更何況之前不久,楚淵還曾對著女兒信口開河過。

  楚思內心充滿了失落。司徒啟明雖然是她的長輩,但是儒雅俊美,才名遠播,各方面都非常完美,還真的是她的男神。

  楚思的目光引得司徒啟明下意識扭頭望了過去,隨即神色一變。李承欽隨之也扭頭,也不禁低呼:「這……這孩子是誰?」

  黑髮少女十七八歲的模樣,容貌同失蹤的那個楚王不有六七分像,尤其是一雙彷彿有火苗跳動著的雙眼,同男人們記憶深處那個早已亡故的女人重疊在了一起。而女孩的臉又奇妙地融合了另外一個人的輪廓,那是來自楚淵的顯性基因。

  無需DNA證實,司徒啟明和李承欽就瞬間明白過來,楚淵的這一雙雙胞胎的生母是誰。

  兩人情不自禁地交換了一個極其複雜的眼神。

  「思思!」來自楚牧的嚴厲而帶著怒意的聲音。

  楚牧伸出兩根手指,點了點一對弟妹,然後點了點自己身後。

  楚思蔫了吧唧的,同楚譽一道灰溜溜地走過去,規矩地站在大哥身後。

  楚牧一臉恨鐵不成鋼。

  「那是楚國的思思公主和建陽王。」李鳳笙雙眼消了腫,終於可以出來見人了,「偷偷跟著使館團隊跑來的,想探究楚太子的下落。」

  「難怪。」李承欽狠狠地盯著楚思酷似楚環的面容,心在胸膛裡劇烈地跳著。

  那是楚環的一雙兒女!她居然有兒女留在了這個世上。

  楚淵竟然背著所有人,養了楚環和他的孩子!

  這兩個男人對這對雙胞胎表現出來的掩飾不住的注意力,尤其是一貫喜怒不形於色的司徒啟明都明顯變色,讓司徒子彥和李鳳笙都有些意外。

  「聽說舍弟妹今日下午冒犯了鳳笙。」楚牧走了過來,肅聲道,「他們倆自幼喪母,被家裡各位長輩嬌慣得厲害,不懂禮節。我替他們倆向九王子道歉。」

  李鳳笙笑著擺手:「只是個小誤會。思思本就是我小表妹,我們之間不用客氣。」

  司徒子彥說:「其實我覺得他們倆來得正好。朝歌城復建的工作十分繁重,尤其是嚮導的戰後安置工作缺管理者。我看思思和小譽都是高階嚮導,如果能來幫忙,就再感激不過。」

  「也好。」楚牧嘆氣。「讓他們跟著你們兩個,好好學習一下。」

  楚思看司徒子彥朝她點了點頭,立刻滿臉放光,腳邊的柯基犬搖著絨球似的尾巴,歡快地汪汪叫了兩聲。楚譽沒什麼明顯的表情,可丹頂鶴卻是拍了拍翅膀,優雅地伸了伸修長的脖頸。

  兩個孩子的表現實在活潑可愛,司徒啟明不禁朝楚思微微一笑。

  楚思的臉刷地紅了,頭頂冒著蒸汽。

  啊啊啊!我的男神大人實在太帥了!

  「明日,蒼國太子也會抵達朝歌。」司徒啟明說,「真沒想到時隔二十年,四國會盟會是在這樣的情形下舉行。」

  「孩子們都長大了。」李承欽笑道,「你我終將被這些新生力量取代。」

  「兩位世伯說笑了。」楚牧謙虛低語,容貌酷似其父,卻是比他一貫張揚的父親低調許多,「我還年輕不懂事,正是學習的時候,遠遠不能獨當一面。這次過來,就是受祖父叮囑,特向幾位長輩虛心請教,多多學習的。」

  如果楚淵不能生還,楚牧就會繼任為太子。而楚牧只是一名S階哨兵,作戰能力顯然不如黑暗哨兵的父親強悍。短暫接觸,只看得出他是一位優秀而適合的繼承人。但是他是否能肩負起領導者的重任,帶領楚國抵禦來自其他三國,甚至波提亞的侵襲呢?

  楚國的使館車載著兄妹三人,在眾人眼中遠去。

  李承欽攔下司徒啟明,問:「這兩個孩子的事,連你都不知道?」

  司徒啟明冷著臉反問:「就算知道又如何?你還指望楚淵會把她的卵子分享出來,給我們一人一個嗎?」

  李承欽面色鐵青。

  之前兩人關於楚淵和楚環的感情終究只是猜測,可這兩個孩子,卻是活生生的一個證明。

  司徒啟明心情不好,忍不住又補充了一句:「我也就罷了。唐王陛下當年,也曾有機會和她生個孩子的。」

  說罷,夾著一道冷冽寒風而去。

  開往楚國使館的陸上車中,楚牧同雙胞胎面對面坐著,沉聲問:「如何?」

  「一切如計畫。」楚思的表情就像翻牌似的一變,譏笑道,「都當我是個無腦驕縱的小妞,沒把我當回事兒。又當小譽是個自閉兒童,對他還挺疼愛的。不過剛才李承欽和司徒啟明看我們倆那眼神,好像要把人吃了似的。」

  「看來他們是真不知道媽媽的事。」楚譽說,「我明天和他們約了去檢測波提亞的軍艦。」

  楚思說:「我和小譽會跟緊他們兩個人的。李鳳笙胸大無腦,我能對付。司徒子彥是個精明的,交給小譽。」

  「很好。」楚牧伸手揉了揉楚譽的頭,眉頭深鎖,「記住爺爺的話,蒐集所有和『女媧』相關的資訊。」

  楚思點頭,眼眶有些發紅,「他們面上不說,但是我感知得到,我每次提到爸爸,他們都會產生遺憾惋惜的情緒。他們是真的認定爸爸已經遇難了。」

  「爸沒有死!」楚牧拉著妹妹的手,注視著雙胞胎的眼睛,「爺爺說了,爸進入蟲洞前給他發了簡訊,說他會回來的。你們想想,從小大到,爸什麼時候沒有守住承諾?他說他會回來,他就一定會回來。」

  「還會帶著後媽回來。」楚譽一本正經地補充。

  楚牧和楚思看著他:「…………」

  楚譽撓了撓頭,「而且那個女孩也不同尋常。我們還要詳細調查一下她。」

  「誰知道是不是哪個別有用心的人派來的,故意模仿媽媽,勾引老爸罷了!」楚思咬牙切齒,「真是的,爸爸要是沒事,他到底在哪裡?」

  ***

  與此同時。波提亞,聖馬丁,聖米迦勒航空港。

  一艘豪華巨大的遠端太空艦停靠在了碼頭。機械侍和人類碼頭工沿著貨艙的通道進入太空艦,搬運貨物。而乘客們則通過不同艙位的通道,依次下船。

  位於頭等艙區的豪華套房裡,一名身材挺拔的黑髮華夏族男子正獨自站在穿衣鏡前,整理著外套。一台古董留聲機正播放著一張黑膠唱片,女中音歌唱家的歌劇名曲在臥室裡旋轉。

  他的保鏢則在外面指揮著船員和機械侍搬運行李。

  穿著船員制服的男人們彼此交換了一個目光,隨即突然暴發。早被黑了的機械侍退讓開,屋內數名保鏢感受到裸露的皮膚上傳來針刺的感覺時已晚。

  船員敏捷地接住了保鏢倒下的身體,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隱隱的音樂隔著臥室的門板飄出來。

  領頭的男子朝同伴做了一個手勢,無聲地推開了臥室的門。

  室內空無一人,外套被隨意地丟在床上,留聲機緩緩旋轉。

  楚淵眼睛微微一眯,槍口挪過了衣櫃,對準了一處牆壁。

  轟地一聲,一個男子破牆而出,朝楚淵撲來。楚淵射偏,同對方纏鬥在一起。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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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7 09:11:46 |只看該作者
卷三 第九十一章 聖馬丁-9

  兩人一個是2S哨兵,一個是黑暗哨兵,戰鬥力都相當驚人。不過片刻,臥室就被砸得如同颱風過境。最後,楚淵黑暗哨兵的體能佔據了絕對優勢,飛身一腳踹中對方頭部,將他的腦袋踹得半陷在牆壁之中。

  男人終於昏死過去。

  楚淵又在男人身上補射了兩支麻醉針,同伊恩用電磁套索把人捆得結結實實,這才鬆了一口氣。

  威爾打開了門,已等在門外的三個推著客房服務清潔車的機械侍魚貫而入。宋家的人像一個個捆得結結實實等下鍋的粽子,被塞進了清潔車裡。機械侍推著小車離去,將會把這些人送到碼頭上接應人員的手中。

  男人們迅速換了衣服。

  楚淵穿上了羅倫‧宋的西裝,將額前碎髮掠向腦後,戴上了一枚製作成華貴名錶的手環。穿衣鏡前,正當壯男的男子俊朗高貴,衣冠楚楚,發出一股血統中自帶的優越和矜貴。

  「你肯定不只是個少將。」威爾嘀咕。

  「我的軍銜確實只是少將。」楚淵往身上噴了點羅倫‧宋的男式香水,「他品味不錯。」

  套房的門再度打開,一群黑衣侍從和保鏢簇擁著一位俊美的華夏族男子走了出來。男子還親手提著一個小巧的金屬手提箱。

  一行人從容不迫地通過貴賓通道走下了太空彈,通過了海關,來到到達出口。

  兩輛氣派的黑色路上車滑來,停在了他們面前。

  車窗放下,穿著司機制服的伊恩下車開門,朝楚淵心照不宣地點了點頭。

  一行人上了車,揚長而去。

  ***

  一輛灰色的押解車正穿過帝都市郊的居民區,朝著市中心一處佇立著白色高塔的建築群而去。

  聖馬丁帝都,貧富差距從民房上就可以一目瞭然。都城呈放射狀,外環的房屋低矮、擁擠,就像一片雜亂的灌木,經風歷雨地狂野生長著。

  渾濁的河水分成數十條水渠,彙集了百姓們的生活污水,自東向西流去。街道兩側堆滿了垃圾,狗和光著腳的孩子們在街邊玩耍。

  車碾過地上的垃圾,搖搖晃晃的車廂裡,楚環穿著一身素白的大衣,頭髮規矩地束在腦後,盤成髮髻,還戴著一頂漿過的白色硬帽。

  朱雀變成了一條鏈子,串著那塊金色水晶,垂在她領口,鏈子上還象徵性地掛著一枚十字架。

  楚環此刻的裝扮,正是波提亞受白塔監管的未婚配和未生育的嚮導的標準裝束。他們的目的地也是帝都唯一一所專門監管嚮導的白塔。

  朱雀無聲地震動了幾下。這是楚環和楚淵約定好的密碼:「順利替換。」

  「這是你的身份手環。」穿著白塔工作人員制服的阿曼達把一個紅色的手環遞給楚環,「你現在的名字叫琳,編號是7433。十八歲,是波提亞軍從蒼國擄來的嚮導之一。你曾被分配給一位2S階的哨兵,但是他為了尊重聯姻的妻子,又將你送回了白塔。所以你雖然被標記了,但是等標記訊號減弱後,你會被重新分配。」

  楚環說:「和我說說這個白塔裡的情況。」

  「整個帝都的平民嚮導都必須在覺醒後住進一號白塔。」阿曼達說,「當初所有被擄來的嚮導都被關押在那裡。她們會接受嚮導教育,學習如何順從和服侍她們的哨兵。然後在滿了十六歲後,接受分配。有些美貌的或者等階較高的嚮導如果提前被權貴哨兵看中,那還等不到十六歲。」

  「畜生。」楚環低罵,「整個國家的白塔都這樣?」

  「差不多。外地的管理沒有那麼嚴格。低階的嚮導因為用處不大,反而要自由一點。但是你是S,你又長得這麼好看,楚小姐,你會是重點監管對象的。」

  「我心裡有數。」楚環說,「他們怎麼配分嚮導?」

  阿曼達說:「一種是哨兵來白塔裡挑選嚮導,就和去寵物店買一隻狗一樣。一種是把嚮導打扮好了拉去社交場合,基本上就和窯子裡的姑娘接客差不多。你已經是被標記過的嚮導了,如果你表現得很配合很積極,他們估計會用第二種方式把你分配出去。」

  「他們怎麼控制嚮導?聖主並沒有給嚮導也植入那個控制裝置。」

  「用哨兵來控制就足夠了。」阿曼達說,「嚮導只是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和少數男子。我知道不聽話的嚮導會被拖去給守衛白塔的哨兵輪暴……」

  阿曼達臉色十分難看,緊握住了拳。

  楚環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別當心。我們保持聯繫。能救多少救多少。」

  「有些嚮導並不願意被救。」阿曼達冷笑,「孩子們自幼被洗腦了,覺得侍奉夫主哨兵才是她們應當做的事。我們以前曾嘗試營救過,結果你猜如何?她們還反過來向哨兵通風報信!那次營救,我們只救走了十來個嚮導,卻有三十幾個同伴犧牲了!」

  楚環握住了阿曼達的手:「但是,你們依舊沒有放棄他們,不是嗎?因為你知道,自己正在做的,是一件正確的事。」

  阿曼達長舒了一口氣,「請你務必保重,楚小姐。我和死靈島上的那些孩子們,都會為你禱告的。」

  車開到了白塔區門口,核實了身份後,駛入了大院之中。

  楚環懷裡抱著一個布包,低頭垂目地從車裡走了下來。

  幾個負責安保的哨兵感受到了她身上強勁的哨兵標記氣息,如臨大敵。

  「這是怎麼回事?」一個中年女嚮導一臉不滿地走了出來,「我沒接到通知說今天會有嚮導來呀。」

  「我們昨天就提交了申請了。」阿曼達面無表情,「7433號,從前任夫主那裡退回白塔,接受重新分配的。S階,有標記。」

  那女負責人捏著鼻子把楚環上上下下打量了兩遍,「你不是從我們的白塔出去的。」

  楚環謹記著阿曼達叮囑,埋著腦袋一聲不吭。阿曼達替她說:「她是直接被帕里斯少將帶回家的,是戰利品,現在才回到系統裡。我說你們到底收不收?不然我就把她送去二號塔了。」

  年輕漂亮的S階嚮導,哪怕已經不是處子之身,也依舊極其搶手。女負責人立刻拍板:「收了,急什麼?你去把她的資訊錄入系統,梅麗莎,你來安置一下這個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琳。」楚環這時才溫順柔和地回應了一聲。

  「跟我來吧。」一個瘦高個子的年輕女嚮導招呼。她穿著淺藍色的嚮導制服,表示她已經有主。而那個女負責人則穿著猩紅色的外套,表示她不僅有主,還生育過。

  「倒是個小尤物,你的夫主居然捨得不要你。」梅麗莎冷冰冰地嘀咕著,「這標記氣息也太刺鼻了。我們可沒時間等你自己代謝掉。待會兒會讓人來給你打針的。聽得懂我在說什麼嗎?」

  楚環用蹩腳的波提亞語回答,「我……學過一點……在夫主家……」

  梅麗莎點了點頭:「你打過褪資訊素針嗎?」

  「沒有。」

  但是她早聽阿曼達說過白塔的這個手段。為了盡快清除嚮導身上的上一個哨兵的標記訊號,會注射一種激素,加速新陳代謝。藥物反應據說並不好受。

  梅麗莎撇了撇嘴,「你運氣不錯。過幾天就是一年一度的聖壽節,現在帝都裡雲集了全國各地前來祝壽的權貴,大都是哨兵。你最好期待他們中的一個能看中你,把你帶走。白塔可不是免費供你們吃喝的地方。超過半年沒有配人的嚮導,不論等階再高,都要被送到下一層去。我想你也不想被配給一個粗魯的的邊境看守兵。」

  楚環依舊作溫順老實樣,亦步亦趨地跟在梅麗莎身後走進了大樓裡。

  裡面是一座現代化的監獄。

  整座大樓足有數十層,呈長回字形,用通道隔開成數個區。所有房間的門都用透明材質製成,有通氣孔,裡面的設施一覽無餘。此刻,所有的房間都是空的,嚮導們應該全集中在別處。

  無機質的白色燈光照得大樓每一處角樓纖毫畢現,而監控攝影機和各種感應器無處不在,每一道門都有複雜的生物密碼和口令驗證。進入這裡的嚮導,要想憑藉自己的力量出去,成功率微乎其微。

  「你就住這裡。」梅麗莎把楚環帶到一個房間前,輸入了密碼,打開了透明門,「你在白塔裡的新編號是C155。你的用品一會兒會有機械侍給你送過來。白塔的守則在宿舍牆上,記得背下來。不要違反任何規則!」

  女人如荊條的目光在楚環秀麗的面孔上掠過。

  楚環走進了房間,門在身後合上。梅麗莎離去。楚環聽到她用波提亞語嘀咕著:「周國的小婊子……勾引男人……」

  房間不足二十平米,靠牆放著兩張床,有扇小窗,有個簡易的廁所。小小的房間裡,竟然都還裝著兩個監控儀器。

  而牆壁上果真貼著一張白塔守則,用波提亞文字所寫,又用古老的星際通用語做了備註,顯然是專門做來給被搶來的大周嚮導看的。

  楚環把行李放在床上,走到窗邊。窗戶對著白塔區的內部操場,一群穿著白衣的女孩兒在操場上跑步做運動。這情景酷似校園,區別在於校園中沒有鐵絲網高牆和持槍的守衛。

  楚環學著阿曼達教她的姿勢,在床前跪下來,做出祈禱的樣子。她張開了精神網路,開始全面感知這一整片區域。

  大樓裡只有少量的管理人員和保安,以及數量眾多的機械侍。而這樣的大樓在白塔區有三棟。其中一棟是教學樓,此刻樓裡聚集著大量的嚮導。

  除此之外,還有少量行政功能的附樓。

  白塔戒備森嚴,但是主要是防止外部入侵。畢竟嚮導在世人眼裡都是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連走出戒備森嚴的宿舍樓都做不到。

  而男嚮導則因人數稀少而十分搶手,甚至一覺醒就會被有特權的哨兵預定,極少需要被白塔分配。

  也正因為白塔低估了嚮導的力量,所以這裡並沒有張開電子遮蔽磁力罩。楚環可以毫無阻礙地和外界溝通。

  她通過變做項鏈的朱雀對楚淵發了一條簡訊:「順利進入,平安。」

  片刻後,楚淵回覆了一條:「注意安全,愛你。」

  楚環低頭在胸前劃十字,於心中默念:願故國的英靈和異國的神靈保佑你我,直至重圓之日。

  將近中午的時候,大樓裡響起了鈴聲。結束了早上學習的嚮導們回來了。這個時候,房門才統一打開,嚮導們可以在自己的樓層區域裡稍微自由活動片刻。

  楚環的室友是個十五六歲的大周女孩兒,等階大概剛到A++,面孔蒼白消瘦,有點神經質地不安。

  「你好。」女孩用生疏的波提亞語打招呼,打量著楚環的黑髮黃膚。

  「你好。」楚環用華夏語說,「我叫琳,來自楚國。」

  「他們不准我們用母語交談!」女孩一臉驚慌,朝監控器瞥了一眼,「他們會聽到的。」

  「那星際通用語呢?」楚環問。

  「可以。」女孩鬆了一口氣,「我叫玫,蒼國人。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被抓來的楚國人。」

  楚環親暱地拉住了玫的手,以高階嚮導的力量立刻建立起了共感網路。玫感受到了,到底年紀太小,還藏不住心思,明顯一愣。

  「你能幫我解釋一下這裡的守則嗎?」楚環拉著她轉過身,背對著監控器,在共感裡對她說:/你會用共感交流嗎?/

  可玫的呼吸依舊猛地混亂,渾身細細顫抖。她張著嘴,哆嗦了好一陣,才說:「嗯……我們每天要去訓練和學習,晚飯後還要接受體檢。你……」

  好在她等階不算太低,已經掌握了運用共感的方法:/會用的。你是誰?/

  因為不確定玫是否可信,楚環決定不袒露自己的身份。她說:/我和你一樣。我聽說這次他們一共從大周抓了172個人,都關在這裡。你知道現在還剩多少人嗎?/

  「學習什麼?」楚環問。

  「波提亞語,嚮導守則,還有如何……服侍男人。」玫磕磕巴巴地說著,袖子的遮蓋下,她死死地抓著楚環的手,/我們大周嚮導的編號是順位的,走一個就挪一個。現在最後一名是C154號。我是C127號。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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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第九十二章 聖馬丁-10

  /難怪他們給我的編號是C155。這麼說,有18個嚮導已經被分配出去了?/楚環說,「學得好就會提前離開白塔嗎?」

  /是的,其中8個男孩特別搶手,來的第三天就被帶走了。另外十個女孩是在結合熱發作時被帶走的。/玫說,「差不多吧。我還在升級,進來後就沒有出去過。你……為什麼會被送進來。」

  「我的前夫主要結婚了。」楚環說,/你能聯繫上其他所有大周的嚮導嗎?/

  /可以!我們本來就被本地的嚮導孤立,自己抱團。/玫說,「希望……希望我能遇到個好一點的主人。」

  楚環朝她鼓勵地點頭一笑,「謝謝。」

  玫實在忍不住,用力埋著頭,豆大的淚水滾落衣襟間。

  /我也想回家!可是這裡太森嚴了,我們根本逃不出去。你有什麼辦法?/

  十五六歲的小女孩,正該在父母身邊承歡膝下,在校園裡沐浴陽光雨露,卻被粗暴地從家園裡擄到異國,被當成女奴一樣對待。一朵嬌豔的、含苞待放的花朵,就這麼硬生生被人從枝頭掐了下來,握在手心裡揉搓。

  這是毫無人性的殘暴,是不可原諒的罪行!

  楚環想起自己和楚淵的女兒也差不多玫這個年紀,心裡一陣刀絞般的疼。知道自己為人母后,就越發見不得孩子受苦。

  她摟著玫,輕輕地拍著這孩子的肩,/你別擔心。我相信,總會有人來救我們的。在這之前,你一定要堅強起來。想著家鄉的父母親友,一定,不要放棄希望!/

  趁著下樓去食堂用午飯的機會,楚環在玫的介紹下,見到了白塔裡僅剩的大周嚮導們。

  清一色的女孩子,年齡從十歲到十六歲不等,全都處於上升階段。她們都同玫一樣,雖然不至於營養不良,但都面色蒼白、神情憔悴,眼中充滿了徬徨和驚恐。

  這都是一群小孩子呀!

  玫告訴楚環,每分配出去一個嚮導,白塔就能得到一筆讚助金。而嚮導的品質和等階,也決定了讚助金的多少。所以白塔會儘量提升嚮導等階,力圖賣一個好價錢。

  而大周注重嚮導的晉陞訓練,嚮導們自覺醒起就得到很好的引導,升級狀況普遍好於波提亞本土嚮導。正因如此,大批嚮導們才被集中留在了白塔內。不然如果大夥兒被分散到了全國各地,會給營救加大難度。

  白塔的伙食倒不錯,種類豐富,營養均衡。想來嚮導若是被餓得面黃枯瘦,也大大有損賣相,影響賣價。

  帝都的另外一端,黑色陸上車平緩地駛入政府機構安保嚴密的大門,停在了一棟灰色的高大建築前。

  楚淵從容不迫地走下了車,縱使對著前來迎接的政府官員,英俊的臉上依舊沒有明顯的表情。拘謹,刻板,冷漠,也是外界人士對這位沒有被媒體曝光的宋家新掌門人的估計。

  「很榮幸能得到你的接待,閣下。」楚淵一口流利的波提亞帝都語,引得接待官員露出驚豔之色。

  宋家遠居飛龍星,當地人的官話都有濃重的口音。羅倫‧宋的父親就曾因為口音還被媒體取笑過。顯然這個兒子吸取了父親的教訓,言行舉止,都完全是一位久居帝都的人士。

  「請您接受安檢。」接待官員客氣地說,「抱歉,您的保鏢恐怕不能同行。」

  「他是我的機要秘書,我需要他在一旁協助我。」楚淵指著威爾。在聯盟的這群男人中,也確實只有威爾裝扮出來還像個白領。

  「那麼,就你們兩位。」接待官員只好讓步。

  楚淵把手提箱交給了伊恩,走進了檢測儀器裡。儀器關閉,上下掃描,片刻後打開。

  「宋先生,您的領夾可以給我們看一下嗎?」官員禮貌地問。

  楚淵隨手取下了金紅色羽毛形狀的領夾,遞給了對方。

  官員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將領夾放在了一個特殊的機器上。藍光籠罩住了領夾。

  與此同時,伊恩和威爾等人也通過了安檢,手提箱也重回了楚淵手中。

  機器上的藍光消失,發出短促的嗶嗶聲。

  「宋先生,」官員拿起了領夾,「我們檢測到這個領夾是用特殊合金製作成的。」

  「是的。」楚淵冷淡地說,「有什麼不對嗎?」

  官員有些為難:「按照規定,這類特殊材質的任何物品,都不能進入我們大樓。」

  「怎麼搞的?」伊恩罵罵咧咧,「這就是個小領夾,又不是刀槍炸彈!你要我們先生去見大臣的時候,連個領夾都沒有嗎?」

  「可是它是用超維合金機甲材料製成的。」官員辯解,「它是可以變型的。」

  「你是懷疑我們大老遠來商會大樓裡,就是為了搞恐怖活動?」威爾也冷冷幫腔,「我們放著國會大廈和議院不炸,卻來毀滅一個商會?」

  「好了。」楚淵見好就收,出來唱白臉,「如果不符合規定的話,那麼就請你們代我保存一下。我離去的時候再取回就好。」

  官員鬆了一口氣,立刻吩咐手下去辦理寄存手續。

  「請您輸入生物密碼確認。」助理托著光子板遞到楚淵面前。

  楚淵將貼著超薄假指紋的指腹按在光子板上。

  嘀——光子板亮起綠光。

  「謝謝您的配合,宋先生。」官員殷切地引著他朝裡走,「請隨我來吧。斯坦伯格勛爵和博士們正在辦公室裡等您。他們都非常期待能見到您和您的產品。」

  羽毛領夾被戴著手套的工作人員小心翼翼地放進了一個巴掌大的保險盒裡。機械侍捧著盒子,轉進了保安室。

  楚淵朝有些緊張的伊恩等人遞去帶著安撫力量的目光,提著手提箱,隨著官員朝升降梯而去。

  ***

  白塔裡,午餐後略微休息半個小時,就開始了下午的學習。楚環作為新人,進入初級班學習各種嚮導守則。

  那些守則如同公共廁所一般臭不可聞,一味強調哨嚮之間的主僕屬性,嚮導必須無條件服從作為主人的哨兵,滿足他所有的要求。

  嚮導們在未成年前覺醒,就被送到這裡來接受洗腦,被灌輸奴性思想,順從自己不公正的命運,甚至會反過來去維護統治者的利益。

  難怪阿曼達抱怨他們的營救反而會受到嚮導們自己的阻撓。

  課後,嚮導們還要去上體育課,通過運動增強體質。女性嚮導肩負著哨嚮宗族的繁衍使命。聽玫說,嚮導體檢,就有專門的生殖評估。適合生育的嚮導也可以賣個好價錢。

  明明是一群得天獨厚,擁有無窮強大精神力的高度進化人種,他們可以為這個世界作出傑出的貢獻,卻被這腐朽荒唐的制度當作了性愛玩具和母豬一樣飼養。

  這樣昏聵愚昧的國家,難怪會被白帝選中,作為他的傀儡來操縱。

  楚環裝作弱不禁風,慢吞吞地跑在隊伍最末端,精神網掃過附近的辦公樓、醫務室,還有圍牆上的哨所。

  整個白塔有十個哨所,每個哨所由一名A階左右的哨兵警衛搭配三名高性能機械侍把守。配四支搶,三把對外,一把對內。

  圍牆高二十五米,有強電網。要是楚淵和楚環聯手,進出白塔肯定如履平地。但是一群十來歲的小姑娘,卻是別想直接越獄。

  原地蹲跳的時候,楚環不留痕跡地從地上撿了一顆石子,捏在手中。

  隨著跳起,她屈指一彈,石子在圍牆的轉角彈跳了一下,碰到了強電網。

  下一秒,朝內的那支槍迅速轉頭,對準了石子彈過的牆壁,砰砰連開數槍。

  磚石崩裂,飛沙走石。

  嚮導女孩們嚇得紛紛尖叫。

  「鎮定!回屋裡去!」帶隊的中年嚮導大聲叱喝著,「不准亂跑!」

  楚環同一群小女孩被機械侍驅趕著回了屋。

  室外,一群實槍荷彈的哨兵和安保機械侍正在檢查現場。中彈的牆壁幾乎缺了一口,磚石裸露。可見槍支的威力。

  「好像是機械故障。」楚環敏銳地聽到有哨兵對管教嚮導解釋。管教人員鬆了一口氣,提前結束了運動課,把孩子們趕回了各自的房間裡。

  不能翻牆,就只有走大門了。

  要把一百五十四個孩子從白塔大門運出去,那是一項需要縝密計畫,和相當嚴格的執行能力才能完成的任務。

  /我們有個同伴估計快要進入結合熱了。/吃晚飯的時候,玫找到了楚環,神色慌張地拉住了她的手,/她叫阿薈,十五歲,A+。我聽到管教老師說她升不到A++的,趁著結合熱發作分配出去正好。怎麼辦?/

  /冷靜點。/楚環安慰她,帶著她去選自助餐,/她是已經發作了嗎?/

  /還沒有。/玫說,/她上一次月事來的時候已經有點預兆,很擔心這次會這正式發作。/

  /距離發作大概還有多少天?/

  /不到十天了。/玫愁眉苦臉,/我……其實我和她差不多……你是從外面進來的。分配給哨兵後的日子,真的如管教老師說的那樣嗎?/

  /你們不會落到那步田地的。/楚環用力握了握女孩兒的手,/別慌。我相信祖國沒有放棄我們,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晚飯後,是晚禱告和茶點,忙碌了一天的女孩子們終於有機會放鬆下來,坐在公共沙龍裡聊天。

  然而她們聊天的內容依舊不是自由的。監控裝置會監聽她們的話,一旦監測到敏感字眼,就會把當事人鎖定。情況嚴重的,會受到管教人員嚴厲的懲罰。

  玫告訴楚環,他們這批嚮導剛來的時候,都非常倔強不屈。於是白塔的人把他們拖去觀看了一次行刑。這群半大的孩子被行刑慘狀深深刺激了,再加上團體內部年長些的嚮導起了領頭作用,大夥兒才選擇歸順以儘量保護自己。

  /那個女孩兒比我們大不了多少,是個賤民嚮導。/玫和楚環手挽著手坐著,假裝正一起津津有味地看著一本時裝雜誌,/他們給她身上裝滿電極,刺激她的神經末梢。她的慘叫聲我有時候做噩夢時會回想起來。他們的刑罰都很痛苦,但是不會在身體上留下痕跡。因為身體有傷疤或者殘疾的嚮導,賣不出好價錢。/

  /這裡就是一個國辦的人販子機構。/楚環冷嘲。

  /可他們本國嚮導卻不這麼認為。/玫的嘴角抽了抽,/他們都覺得這裡是個很好的培訓機構,吃住都很好,還可以給他們分配理想的哨兵。我們大周的嚮導也正因如此,和他們完全談不到一塊兒去。/

  楚環說:/這是他們國家歷史遺留的問題。不是一朝一夕能夠解決的。現在當務之急,是你們保護好自己。/

  「C155。」梅麗莎走了過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姿態親密的兩人,「看來你適應得很快嘛。跟我來吧。」

  玫下意識問:「你要帶她去哪裡?」

  梅麗莎一臉厭惡地抬起手,給了玫一記響亮的耳光。

  楚環立刻把玫拉到身後護住,陰鷙地盯著梅麗莎。嚮導們都看了過來。大周嚮導們都冷下了臉,而波提亞本國的嚮導則有不少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

  「沒禮貌的丫頭。」梅麗莎唾道,「你是什麼東西,輪得到你來過問白塔裡的工作流程?」

  楚環深呼吸,低聲說:「請您息怒。她以後再也不會犯錯了。她只是關心我罷了。」

  梅麗莎不以為然地哼了哼,「來吧,跟我走。」

  楚環拍了拍玫的手背,隨著梅麗莎離去。

  她裝作不安地摸著項鏈上的十字架,給楚淵發了一條簡訊。但是楚淵這一次沒有立刻回覆。

  兩人穿過長長的工作人員走廊,離開了宿舍大樓,來到了白日裡楚環觀察過的一棟醫務樓裡。

  在這裡,楚環接受了一次簡單的體檢。正如玫所說,白塔檢查了她的生殖系統。

  「A級。」男醫生很滿意地對梅麗莎說,「非常完美無缺的身體。沒有任何病灶,發育也非常良好。當然,她已經不是處子了,不過生殖系統非常健康,完全有能力大量生育。這麼完美的S嚮導,哪怕送去宮廷裡都會非常搶手吧。就是她身上的標記氣息需要處理一下。」

  「我帶她來,就是為了這個。」梅麗莎神色有些複雜,「聖壽節上會有不少爵爺們會在晚宴上尋找妻子和妾侍。上頭覺得這是個把我們最優秀的幾個嚮導推出去的好機會。」

  手裡這個女孩品質極優,可以賣出大價錢,這對於她來說是好事。但是作為一個只有B的嚮導,她又忍不住深深嫉妒著眼前這個年輕貌美、一切都完美的女孩。參加宮廷晚宴,被富商貴族看中,哪怕做妾室,也算一舉飛上枝頭做了金鳳凰。這些都是梅麗莎夢寐以求,卻永遠都不會實現的夢。

  兩名護士一左一右抓著楚環,將她固定在一張醫用床上,用束縛帶把她纏得就像一個大粽子。

  楚環平躺著,天花板上的白熾燈照得她有些睜不開眼。

  忽然一陣心慌湧來,讓她感覺到一種難以描述的似曾相識的感覺。她儘量深呼吸,平復急促的心跳。

  楚環有點納悶,她活了兩輩子,還從來沒有害怕過打針。而這感覺也不是單純的害怕,又有些隱隱的興奮和激動,類似一種期盼。

  「可能會有點不舒服。」醫生手執一根針管,裡面裝著十毫升左右的淡藍色液體,「注射完後你會感覺到乏力。但是這藥沒有什麼副作用,不會影響到你日後再次被標記,以及生育。」

  楚環緊閉著眼簾,清秀的臉上露出怯怯之色,完全不帶一絲的攻擊性。

  她感覺到消毒棉球抹過脖子上腺體的位置,然後一陣刺痛傳來。

  脹痛,緊接著,難言的酸脹感順著腺體瞬間蔓延全身,在神經中流傳,攻佔了每一根末梢。她有一種渾身的筋都被人用力往外抽的感覺,身體猛地僵直,抽搐。噁心、暈眩,身軀撕裂,楚淵留在她身體裡的標記被強行地排擠出去。

  楚環聽到自己喉嚨裡發出窒息般的痛苦呻吟,汗水自毛孔中瘋狂湧出。而意識離自己越來越遠。視線裡,醫務室的白熾燈飄蕩著,像一盞燈籠,隨即又分化成了一長排的燈,點亮了一條冰冷的通道。

  所有痛苦都消失。楚環發現自己正走在一條明亮的通道裡,大半個身體被一種軍用束縛袋捆綁著,身後還跟著一長串的人。

  她心情有些激動,腳步輕快地走向盡頭,穿過大門,走進了一間敞亮的房間裡。

  房間裡站滿了人。

  大部分都是哨兵。或是久經沙場的武將,或是精明的政壇雄獅,或是尊貴優雅的王族。他們穿著異常隆重,華服綬帶俱全,武將都還配戴著徽章。

  她知道,整個大周國裡,所有位於金字塔頂端的權貴們,此刻全都聚集在了這間屋子裡。

  而他們全都注視著她。目光百般複雜。

  憐憫、愧疚、畏懼,還有警惕和憎惡……

  她一步步朝裡走,人群自發讓開道。

  誰都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注視著她。而她卻注視著站在盡頭的一個高大的男子。

  那是她的愛人。英俊的面孔距上次分別削瘦了許多,眼神卻依舊那麼有神,漆黑的瞳孔裡,燃燒著兩蔟跳躍的火苗。他穿著她最愛的筆挺的軍裝,如此俊朗無儔,仿若天神。

  「阿戟。」她喚著愛人的名字,「你來看我了。」

  「是的。」男人脈脈地凝視著她,嗓音沙啞而無比溫柔,「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她柔柔地說著。

  兩人在滿屋權貴領袖的注視下,若無旁人地訴說著愛語。他們兩人的目光如膠似漆,可卻保持著數米的距離。她依舊被束縛袋裹著,很狼狽,但是卻隨著男人微笑。

  愛濃烈到了一定程度,無需親密接觸,就可以無限傳遞。

  「我會陪你到最後的。」男人用目光撫摸著她的臉,「記住,九兒,我愛你。」

  「我也愛你。」她被工作人員帶著一個隔出來的玻璃房間走去。房間裡,有一台酷似治療艙的儀器,卻要巨大許多,連接滿了各種複雜的管道。

  她扭頭回望,「別忘了我們的承諾。」

  男人抬起了手,握拳放在心口。

  一個東西從他的袖口滑落,掛在手腕上。

  他的手腕上纏著一根鏈子,上面掛著一些零碎的小東西,其中有一枚漂亮潔白的狼牙……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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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7 09:12:19 |只看該作者
卷三 第九十三章 冬宮-1

  叮——銀勺輕碰在咖啡杯上發出一聲請響。

  楚淵放下銀勺,端起咖啡杯,淺淺地抿了一口。

  雖然不清楚這款波提亞咖啡的產地和特性,但是入口醇香弄滑,苦而不澀、回味無窮,同他在楚國王庭裡喝的也差不多了。

  「宋先生好像有些擔憂。」對面的高背沙發裡,男子一身昂貴的手工復古西裝,端著酒杯,慵懶卻又不至於失禮,很是一派養尊處優的權貴作風。

  「我是想盡快能向諸位閣下展示我們的藥品,斯坦伯格勛爵。」楚淵面無表情,一板一眼地說著,一邊平復著剛才那一陣沒由來的心慌。朱雀不在身邊,他無法即時和楚環聯絡,心裡彷彿多了一處空洞。

  「我知道這次商會上,還有好幾家製藥公司都帶來了他們的產品。我有信心和他們一起比較。閣下您會發現,我們宋家的嚮導素絕對會是性價比最高的。而且……」

  楚淵放下了咖啡杯,十指交叉放在身前,「宋家也非常樂意同政府達成多元化的合作。我們只要能促成合作,十分樂意讓利。」

  「我當然信任宋家同我們合作的誠心。」斯坦伯格勛爵漫不經心地笑著,一邊抿著金黃的酒液。

  他比楚淵年輕十來歲,是個精力充沛、風流倜儻的S階哨兵,五官俊俏,擁有一頭象徵著高貴血統的金蜜色捲髮。他是女皇的表哥,也是波提亞白塔協會的理事長之一,更是聖馬丁裡赫赫有名的花花公子。

  「一樁好的生意,總不會在一兩天內就談成的,宋先生。」斯坦伯格勛爵說,「這是您第一次來聖馬丁?」

  「算是第一次正式來。」楚淵給出了一個模擬兩可的回答。如果對方的情報裡,羅倫‧宋以前有來過聖馬丁,那他這個回答就非常合理。

  斯坦伯格意味深長地笑著點了點頭,「您這樣優秀的男士,居然沒有佳人陪伴在身邊,真是難得。」

  「我對女伴比較挑剔。」楚淵冷淡地說。

  「完全可以理解。」斯坦伯格笑道,「真正的佳人是難得的。不過您選擇這個時候來帝都真是正確。大後天的聖壽節,冬宮將會舉辦一場盛大的慶祝舞會。以您的身份,想必已經收到請柬了。屆時,全聖馬丁的優秀的未婚嚮導都會出席舞會。您不僅可以結識到名門閨秀,還可以尋到幾名紅顏知己。」

  楚淵刻板地說:「我相信那些名門閨秀都是萬裡挑一的佳人,不過宋家的家規要求子弟不應該和外族女性過往甚密。」

  「看來傳言是真的。」斯坦伯格驚訝地抬了抬眉毛,「你們這些華夏族的家庭為了維持血統的純正,只和同族的女性生育後代。不過沒有關係,我聽說白塔最近接收了一批不錯的華夏族嚮導。我會叮囑他們挑選一些能和您的才貌等階匹配的嚮導送過來的。」

  楚淵終於表現出了一絲興趣,「她們都是從哪裡來的?」

  斯坦伯格神秘地擠了擠眼,「告訴你也無妨。是聖主從周國弄來的。」

  楚淵驚訝:「我們和周國已經斷交幾百年了,蟲洞也關閉了。」

  「聖主有辦法開單方蟲洞。」斯坦伯格得意道,一邊吩咐機械侍給自己添酒,「這些從周國弄來的嚮導,按照你們族的話來說,擁有純正的華夏族血統。而且據說都是一群受過不錯教育的女孩兒,不是那種貧民窟裡的貨色。」

  「我非常期待。」楚淵說,「況且,宋家多年來一直忠誠供奉著聖主,如果能有機會見到他本人,將會是我無上的榮幸。」

  「大家都想見聖主。」斯坦伯格笑著,「不過他一向深居簡出。不瞞你說,連我都只是遠遠見過他幾面而已。不過你會在舞會上見到他的那些大主教們的。而且,我樂意將您引見給女皇陛下。」

  「能得閣下如此厚待,不勝榮幸。」楚淵朝斯坦伯格欠身致謝,慎重而拘謹,感激而又不過分殷切。

  「舉手之勞。」斯坦伯格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不過如果聖主不來,陛下也不會在舞會上逗留太久。」

  波提亞的伊莎貝拉女皇登基數年還沒有結婚,帝國的元老大臣和皇室宗親都催促她盡快選出皇夫,生出能繼承皇位的子嗣。而女皇同聖主的情人關係也並不掩人耳目,大家都知道女皇對聖主情根深種,一直不肯接納別的哨兵。

  「聖主如果不是獻身給了神,也許能和女皇陛下有一個圓滿的結局吧。」楚淵含蓄地說。

  「哦!」斯坦伯格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就算聖主沒有獻身神,他和陛下也是不可能的。」

  楚淵表現得對女皇的私生活興趣並不大,敷衍地附和著:「是嗎?那真可惜。不過我也一直聽說聖主非常潔身自好。也許侍奉神靈的人會有著與凡人不同的意志力和虔誠心。」

  斯坦伯格噗地笑起來,酒精讓他有些飄忽,覺得對眼前這個古板的來自外省星的華夏商人賣弄點首都情報是很得意的事。

  「這和潔身自好沒有關係,我的朋友。聖主可是個正當壯年的男子,還非常英俊——雖然他在人前只露半張臉。他的魅力大得超出你的想像。只要他願意,他可以得到帝國裡任何一個女人,甚至男人。但是他不會成為皇夫的。元老院也絕對不會同意的。你們華夏族有句話怎麼說來著?非我族類,就有壞心?」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楚淵說,「聖主和陛下是不同民族?」

  「不是。」斯坦伯格又喝乾了一杯酒,「沒人知道他是從哪裡來的,他是什麼人……」

  楚淵還想繼續誘問,但是斯坦伯格的秘書通過機械侍提醒他下一個預約要到了。斯坦伯格醉醺醺地站起來,同楚淵道別,並且約定了明日在實驗室再見。

  楚淵離開商會的時候,夜色籠罩住了首都。

  位於權貴聚居區的街景在華燈的映襯下分外絢麗。這裡豪車來來往往,行人皆衣冠楚楚。機械侍全都是高度模擬的款式,路過時還會溫和有禮地朝楚淵他們點頭微笑。

  「一切順利。」楚淵別上了領夾,發去了簡訊。

  但是楚環並沒有立刻回應。

  「阿曼達說凱倫小姐潛入很順利。」伊恩說,「我們在白塔內部有內應,如果出了事,她肯定會立刻通知我們的。目前沒有消息,就說明一切都好。」

  楚淵低聲說:「三日後的宴會,我有信心凱倫會和我們碰頭。但是目前看來,我必須好好地取悅斯坦伯格和那些大主教們,才能得到談判的機會。」

  「也許你可以直接討好女皇陛下。」威爾說,「女皇只是個S階嚮導,據說聖主並沒有標記她。」

  「我對凱倫是絕對忠誠的。」楚淵冷淡道,「況且一個權力被架空的女皇,可利用的地方很有限,還會因此驚動了聖主。」

  「招惹女皇是個糟糕的主意。」伊恩也說。

  「隨你做決定吧。」威爾悻悻地聳著肩。

  楚淵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路燈和建築,手指摩挲著毫無反應的領夾,眉頭深鎖。

  ***

  楚環吃力地睜開了眼,覺得自己就像從一片沼澤中掙扎著浮出水面。

  「你覺得好點了嗎?」玫正拿著帕子給楚環擦汗,大眼睛裡充滿了憂色,「他們說你的反應比普通情況要劇烈很多,但是又不肯給你退燒藥。我可擔心了……」

  「謝謝,我好多了……」楚環長長舒了一口氣,只覺得通身疲憊乏力,像被萬馬奔騰反覆踩過一般,筋骨肉皮全都成了一灘稀泥。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玫把楚環扶起來,「你昏睡了一整夜加一個早上。我下課回來,看到你渾身冒汗,還在說夢話。」

  「我都說了什麼?」楚環問。

  「聽不清。」玫搖頭。

  楚環掙扎著挪到公共浴室裡。熱水淋下,帶走了身上黏稠的汗液。她長長舒了一口氣。

  變做項鏈的朱雀接連發來數條簡訊,都來自焦心似火的楚淵。

  「你還好嗎?盼回覆?」

  「我已回到下榻酒店,宋家人並未起疑。你還未有回音,很擔心。」

  「三日後宮廷晚宴上等你。」

  「環兒,我擔心你。請速回覆!」

  「今日見白塔哨兵辦官員,向他們展示藥品,目前一切順利。」

  「他們說你在的白塔安寧無事。但我擔心你。很想你。」

  楚環淺笑著,撈起鏈子吻了吻,回了一條簡訊:「注射了解標記針,睡了很久。一切平安,勿念。我也愛你。」

  鏈子上的金色水晶在水的滋潤下愈發晶瑩剔透。楚環以指腹摩挲著它,眉頭輕輕皺了一下。

  那一枚狼牙鏈子,她曾見過一條極其相似的。據她去世的母親說,那是她生父留給她的紀念品。

  夢裡的故事極有可能發生在大周建國初期,那就是一千多年前。不過哪怕依照當時的科技,要想把一條狼牙項鏈保存一千年,也並不是難事。

  可這兩條項鏈,會是同一個東西嗎?

  而原本掛在一起的那個十字架,已在昨日就被楚環刻意落在了醫療室裡。

  昏迷的楚環被送走後,醫生也離去。機械侍開始打掃房間。

  它將落在地上的十字架當作垃圾撿了起來。就在要把十字架丟進垃圾筐裡時,十字架瞬間變型,貼在了它的手把上!

  機械侍行動一頓,電子眼閃爍。片刻後,才又繼續工作。

  而就在次日楚環沖完澡,和玫一起坐在餐廳裡吃午餐的時候,白塔的工作大樓後勤處也傳來了員工的抱怨聲。

  「怎麼搞得,羅德,這已經是今日第三個沒有能量的常務機械侍了。你又忘了給它們補充能量了?」

  「怎麼可能!我前天才全部給他們換過能量條。你看記錄——啊?」

  「這上面明明寫著上次充能量是一週前了。這要是被主管發現了,肯定會扣你這一週的薪水的!」

  「好兄弟,我替你值夜班,你別說。我這就去給它們補充能量條。喂,你,跟我去拿能量條!」

  一台機械侍隨著那個穿著管理員制服的肥胖男人來到了庫房前。男人輸入了生物密碼,打開了庫房的門。

  這是一間規模不小的倉庫,大部分放置著處於待機狀態的防暴機械侍,小部分則放置著各種機械用的能量條。

  「去拿十根56號的能量條。」男人吩咐著,「真特麼倒霉……」

  常務機械侍從一群防暴機身邊開過,不經意地在一台防暴機械侍身上撞了一下。一道細微的光從常務機身上躥至防暴機身上。

  男人站在倉庫門口,低頭點著煙,沒有注意到那台防暴機械侍的電子眼光芒一閃。

  楚環雖然毫無胃口,但是強迫自己吃完了一頓營養豐富的午餐。就在她喝著一杯酸甜可口的梅子汁的時候,朱雀為她傳來了一條回信:

  「沒關係。我會重新為你標記——用你喜歡的方法。」

  「你現在臉色好多了。」玫看著忽而露出笑臉的楚環,「我聽訓導老師說,她們在挑選後天帶去皇宮舞會的嚮導,你已經在名單裡了。本地的嚮導們可嫉妒你了。」

  楚環也早就察覺到了餐廳裡無數道飽含著豔羨和嫉妒的目光。雖然為了收益,白塔都會儘量把嚮導推薦給權貴。但是能去參加皇宮舞會可是數年難得的無上殊榮。

  盛大華麗的舞會,金碧輝煌的宮殿,俊朗風流的名流權貴,溫柔多情的世家公子,以及,花好月圓下的翩翩起舞——這幾乎是每個女孩都做過的夢。

  哪怕身為公主的楚環,不知已經歷過多少場宮庭宴會,也得承認那場面至少看起來還是十分夢幻綺麗、引人入勝的。

  接下來這半天,楚環藉口身體乏力,留在宿舍裡休息。

  而替換了能量條的常務機械侍又恢復了活力。它們按照既定程序,在大樓和整個園區裡穿梭著,打掃衛生,傳送物品和檔案。沒有人會在意這些永遠忙碌挪動著的不足一米高的機械。人類和機械侍共生太久,已將它們當作一草一木,一塊路邊的石頭。不論機械侍出現在哪裡,他們都不會感到奇怪。

  一台拖地的機械侍就這麼自然而然地進入了園區監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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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第九十四章 冬宮-2

  機械侍嗡嗡地打掃著地板,從工作人員的腳下穿過,卻總是笨拙地觸碰到別的機械侍,以及監控台。

  「應該讓技術部給這些東西升級了。」工作人員抱怨著。

  「沒有預算。」他的同事譏笑,「我們申請一個咖啡杯都需要兩個月呢。現在又是年底社交季,老爺太太們都忙著跳舞和偷情,誰會管我們這些底層草民的死活。」

  機械侍從屋子裡轉了一圈,慢悠悠地離去。工作人員們你一句我一嘴地抱怨著薪水和假期,並沒有發覺監控上資料的異樣的波動,以及其他工作機械侍被觸碰後短暫的遲鈍。

  楚環裹著被子趟在床上,監控攝像裡,她面容安詳,身體各項資料都顯示她正在淺眠之中。

  而在楚環的精神網裡,她則像一個忙碌的演奏指揮家,指揮著一曲宏大壯闊的交響樂。

  星子一顆顆點亮,那是被朱雀接管了的機械侍散發出來的淡藍色光芒。監控中心正逐漸被朱雀的系統蠶食。它就像被真菌寄生了的螞蟻,接收著朱雀的指令運作起來。

  通過它,整個白塔嚮導區的監控和安保設施佈局全都事無鉅細地呈現在了楚環的精神網裡。

  楚環輕輕撥動的那一根根纖細的脈絡,隨即融入到了那些線路之中。

  這是她第一次嘗試用主觀體進入脈絡之中。

  那一瞬,她同整個監控網路融為了一體。她的意識成了線路中遊走的一串電流。每一個監控攝影機都成了她的眼睛。

  她能看到孩子們在教室裡上課,看到兩個工作人員在無人的辦公室裡偷情,也看到哨崗上的哨兵偷懶抽著煙。她能感受到圍牆上的高壓電的伏度,感受每一道防暴門的壓力……

  她自由地流傳,就像江河中尾靈敏的魚。只要她願意,她甚至能在這片電子世界裡築建一個自己的王國。

  而她也在這些電子設施裡,發現了端倪。

  白塔的自動化系統是分成兩個部分的。一個是內部運作系統,這個已經被楚環掌控。而他們的外牆防暴系統卻是相對獨立,只接受內部系統的資訊,卻不接收指令。

  在精神網的虛擬具象中,這個系統是一座由鋼鐵鑄就的華夏族風格的宮城!

  牆壁堅實,尖塔高聳,每一根線條都散發著無機質的冷硬。而城門上盤踞著兩隻猙獰的騰蛇,在門板中半浮現著。

  楚環略微靠近,騰蛇突然動了起來,身軀扭動,對不速之客吐著長長的信子,發出無聲的警告。

  楚環後退了半步。忽而,她感覺到一股溫暖而強大的力量注入進了她的精神網路。光絲般的精神觸鬚暴漲,伸向了緊閉的大門,將騰蛇纏成了兩顆蠶繭。

  緊接著,大門打開了。整個宮城在楚環面前迅速分崩瓦解,化作無數道資料流和能量流,在精神網路中流竄。

  令楚環驚訝的事還沒有結束,她隨即發現,這些資料全都似曾相識。

  像是一本讀過卻又遺忘了的書,像是一部早年看過的電影,或者一首曾經聽過的曲子。她熟悉其中的規律和構造原理,能輕易將其捕捉。

  而這其中,又有一段獨特的編碼,就像大師藏在油畫角落裡的簽名。

  楚環分析著程式碼。半晌後,在她眼前出現了一行無序的數字。

  這是一串很簡單的推位密碼。翻譯過來,是一句華夏話:

  「我們注定永恆。」

  她知道這句話!幾乎每個機械系的學生都應該熟悉這句話!

  大學機械歷史課上,關於那段曾經幾乎毀滅人類的「AI年代」,統治者白帝和他機械民眾以及擁護者的口號,就是這句話!

  機械生命,鋼鐵鑄就的身軀可以隨意替換,靈魂則是一段程序。他們確實可以永恆生存,壽命不朽。

  楚環瞬間感覺到一陣仿若被冰涼的冷血動物爬過肌膚的顫慄。

  這個感受非常詭異且不合理,因為她此刻是以意識的形態存在於電子流中,她是不可能會有肉體上的感受的。

  一段亂流竄過了楚環的意識體,一瞬間,她的耳邊響起了嘈雜的聲音。

  那是楚環再熟悉不過的戰火聲。槍炮轟鳴,爆炸聲此起彼伏。

  一個女聲鎮定的聲音夾在電流雜音裡響起:「他們不會再增援了,是不是?」

  這話語中有一種已接受了命運的心如死灰。

  「不要放棄!」男人痛苦的聲音裡帶著顫抖,「你可以先回來的!我求你……」

  「我是將領,我不會丟下我的士兵。」女人冷靜地說,「我會和他們並肩戰鬥到流盡最後一滴血!」

  「可你答應了我……」

  「對不起,阿昊。」女人輕嘆,忽而輕鬆笑道,「反正這也不是我第一次爽約了。」

  炮火聲漸漸覆蓋她的聲音。

  「回來……」男人哽咽,「他們不能這麼對你!你也是人呀——」

  女人說:「也許,有一天……」

  炮火聲徹底將她的聲音淹沒。

  楚環感覺一股排斥力量推著自己,立刻順應著退了出來,收回了精神網路。

  肉身的感覺歸位,她又是一驚。胸前的水晶在微微發燙!

  楚環翻身對著牆壁,藉著肩膀和被子的遮擋,端詳著手中的水晶。

  它正在被子中散發出薄弱的光芒。原本透明毫無雜質的內部,彷彿有極細的纖維光折射微光。

  楚環定睛細看,水晶的微光消失,可內部確實起了變化,出現了肉眼幾乎不可見的纖維絲。

  她更感受到原本如普通礦石的水晶中有能量在流動。極其細微的能量就像深潭中的游魚,稍不注意,就會從指間溜走。

  如果這真的是一根女媧的核心條,那麼剛才幫助她破解白帝那套系統防火牆的,應該就是它了。

  如果在這個世上,能有任何系統能制約白帝的,就只有女媧!

  而如果白帝正在尋找女媧,那剛才那番舉動,是否會驚動他?

  楚環提心吊膽了一晚上,已做好了再次在夢中被聖主入侵識海的準備。但是直到次日醒來,一切如常。

  上一次楚環在波提亞旗艦上不知怎麼聖主察覺,他當天就入夢而來。她躲在死靈島的時候,聖主都有辦法再度連接她的夢境,直接和她的識海溝通。而這次,她破解了聖主的系統和密碼,他卻沒有動靜。

  楚環懷著一肚子的困惑過了一整天。

  這一天她也並未閒著。

  作為被選中將會在明日送去皇宮的嚮導之一,楚環被免去了課程。她和其他四名嚮導女孩集合到了一起,為舞會做準備。

  量身裁衣,做頭髮,護膚美容,最主要的是,學習宮廷禮節和熟悉舞會流程。

  除了楚環,還有一名大周的女孩被選中,就是玫口中那個即將進入結合熱的叫阿薈的嚮導。

  阿薈是個高挑清瘦,長髮如瀑布般的漂亮女孩,十指纖纖,看得出精通樂器,想必出生優渥的中產之家,並且深受父母疼愛。

  楚環只在餐廳見過她幾面,記得她有些孤僻,不僅不同波提亞嚮導交流,也不大搭理大周的同伴。

  「緊張嗎?」楚環輕聲用華夏語問阿薈,「別害怕,外面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可怕。」

  阿薈將冷漠地掃了楚環一眼,肩上的魂獸彩蝶扇著翅膀。

  「為什麼要害怕?我早就受夠了這個鬼地方了!我們要去的地方可是皇宮。就算是波提亞本地人,也不過只有三個女孩入選。我們倆已經足夠幸運的了!」

  楚環對這個小女孩的樂觀報以無言。

  阿薈在衣架上挑挑揀揀,渾然一副遊刃有餘的姿態。

  「既來之則安之。如果想在這個變態的社會裡過得好,就只有在自己還不強大的時候,遵照他們的遊戲規則來。聽說你是被前夫主退回來的。那你這次可要努力了,爭取找個更加富有同情心,更加被你吸引的哨兵。」

  楚環發覺自己竟然還有些認同這個孩子的話。想不到孩子和孩子也是不同的。這個阿薈顯然是個極其識時務,又機敏靈活的女孩。自己至少不用替這個女孩操心了。

  波提亞最有特色的雙日西沉之時,楚環終於結束了冗長枯燥的禮儀課和舞蹈課,帶著明日要穿的禮服往宿舍走。

  白日裡又下過一場小雪,兩台機械侍正在樓前的花壇邊清掃著積雪。阿薈怕冷,匆匆衝進了室內。楚環不緊不慢地走在後面。

  經過機械侍的時候,一台笨拙的機械侍的手把碰了楚環一下。楚環腳步微頓,繞開了它,進了屋。

  管教嚮導跟在楚環身後,並未在意這個小小的插曲。

  楚環抱著裝在衣袋裡的禮服,掌心握著一枚十字架。

  ***

  不同的天空,同樣的夕陽。

  楚思坐在露台的籐條沙發上,眺望著國賓館對面已成廢墟的大元宮。工程車正在不分晝夜地施工,也不知道還指望能挖掘出什麼來。

  「給。」一瓶泛著涼氣的飲料遞了過來。

  楚思抬起頭,朝來人笑了笑。

  「今天辛苦你了。」司徒子彥在她身邊坐下,「想不到你看著斯文,做起事來這麼幹練俐落。香之他們都對我說你今天出力不小,又絲毫沒有架子,對你讚不絕口。」

  楚思笑,「我爸雖然寵我們,但是對我們的要求還是挺嚴格的。他總說,虎父無犬子,他和我媽都是雷厲風行,果斷能幹的人,不能養出蟲子一樣的兒女來。」

  司徒子彥說:「我和令尊接觸不多,但是也能感覺得出他是個嚴厲但是又不失慈愛的父親。你現在一定很想他。」

  楚思眼眶發紅,「我昨晚做夢,夢到他回來了,說給我們開了個玩笑。我一激動就醒過來了,才知道是做夢……」

  司徒子彥伸手輕輕拍著她顫抖的肩,「如果難過,不妨哭出來,會好受一些。」

  楚思倔強地搖頭,「如果哭對改變現狀無濟於事,那還不如把精力用在別的事上。」

  「這也是令尊說的?」

  「不。」楚思露出溫暖的表情,「是我媽……我沒見過她。不過爸爸說她是天下最優秀的女人。」

  司徒啟明並未對兒子說楚環卵子的事。但是司徒子彥冰雪聰明,又正掌管了很大一部分情報權力,多多少少能根據楚思酷似建陽公主的容貌和一點蛛絲馬跡,推測出背後的秘密。

  眼前這個女孩,正是建陽公主留在人間的一抹骨血。

  「爸爸一定會沒事的。」楚思安慰著自己,「他可是黑暗哨兵。我和他進空間場訓練的時候,我完全什麼事都做不了,他只用一隻手就能把幾人高的大怪獸揍飛。他一定會化險為夷的!」

  「令尊好像挺喜歡空間場訓練的。」司徒子彥敏銳捕捉到了關鍵字,「他曾親自來學校體驗過新安裝的空間場訓練。聽說那個訓練系統,還是令尊親自督造的。你有去訓練過嗎?」

  「我很熟悉呀。」楚思意興闌珊,揉了揉肚子,「我有點餓了,想先……」

  「我請你吃飯吧。」司徒子彥立刻說,「你喜歡吃什麼菜?」

  楚思歪著腦袋看著他俊雅的面孔,俏皮道:「我聽說你們華國有一道名菜叫三蒸酥皮肘子。我以前在楚國吃過,但是都說不正宗。」

  「這菜簡單,使館的廚子做得很地道。」司徒子彥笑道,「我這就吩咐廚子準備著,等我們到了,就能上菜了。」

  楚思喜笑顏開,腳邊的柯基犬也跟著搖著毛球似的尾巴,一人一狗,就被司徒子彥用肘子勾引走了。

  等到李鳳笙奉了父親之命過來找楚思套近乎的時候,那兩人都已經抵達了華國使館,正對著香噴噴的肘子提起了筷子。

  「我爸是很關心那個空間場訓練計畫啦。」楚思畢竟是郡主,就算一邊用餐一邊說話,依舊能保持優雅從容的姿態,「那個訓練計畫裡有幾個環節都是他親自制定的。」

  「比如說?」司徒子彥問。

  「我不大清楚了。」楚思抿了一口葡萄酒,「不過我可以回去幫你查查。你怎麼對這個事這麼感興趣?這事和波提亞入侵沒有什麼關係吧?」

  「這只是我個人興趣。」司徒子彥笑容溫柔,「我有個論文是關於空間場訓練的。當然,現在學校聽課了,一切都要擱置。」

  楚思無所謂地點了點頭,「我爸對其中一個模仿古地球的空間場特別重視。他這人有古地球情結,大概是受爺爺影響,越來越像個老頭。我爺爺還研究古地球時期的變異生物,那些標本簡直是我童年的噩夢……」

  說話聲被一聲尖銳的警報聲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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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7 09:12:50 |只看該作者
卷三 第九十五章 冬宮-3

  楚思嚇了一跳,筷子落在餐桌上。司徒子彥勃然變色。

  「請別驚慌!」司徒子彥立刻起身,「這裡很安全,絕對不會有任何人潛入,更不會傷害你。請待在這裡不要走動,我去去就回。」

  他對楚思致以飽含歉意的一瞥,扭頭板起了臉,大步離去。

  司徒子彥離去片刻後,警報聲就停了,他人卻沒有回來。楚思慢條斯理地吃著菜,打開了她的精神網,感受到使館的武警正在四下奔走。而司徒子彥則正走出了這一棟樓,朝別處而去。

  楚思更是敏銳地感覺到,一個淡淡的影子正竄入了這棟樓。那人似乎有什麼辦法掩飾自己的氣息,讓身為S嚮導的楚思都有些難以感知到。不過楚思迅速在精神網裡做了標記,然後藉口用廁所,大搖大擺地離開了餐廳。

  轉過二樓的長廊拐角,楚思毫不意外地同一個女孩撞了個滿懷。

  「讓開!」對方粗聲粗氣地推開楚思,「別擋……你?」

  楚思隨即又被對方揪了過去。

  「你回來了?」那個女孩滿臉震驚,「還是你根本沒有……不,你不是她!」

  方雪莉蓬頭垢面,面色慘白猶如才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女鬼,胳膊上露出來的肌膚帶著青紫痕跡,整個人狼狽不堪。她甚至還光著腳,雙足也遍佈傷痕。

  「我的天!」楚思低呼,充滿關切,「你怎麼了?誰打了你嗎?」

  方雪莉狐疑地盯著楚思,倏然神色大變,一把抓住楚思,將一根磨得鋒利無比的金屬條架在她的脖子上。

  「你再靠近一步,我就切斷她的喉嚨!」

  「我要是你,就不會這麼做。」司徒子彥帶領著全副武裝的士兵,從走廊的前方走了出來。

  前後兩方,持槍的武警將走廊包圍地水洩不通。數個紅心瞄準點透過窗戶,穩穩地落在方雪莉的頭上和胸口。

  「子彥哥哥……」楚思紅著眼嚶嚶嚶,非常盡職地扮演著一個被綁架者。

  「你沒有任何勝算。」司徒子彥冷聲道,「不等你劃傷她的皮膚,子彈就能穿過你的頭。而你想活,是吧?不然你被抓到的時候就已經自盡了。」

  方雪莉眼神陰鷙地盯著他,片刻後,鬆開了手。

  士兵一擁而上,將方雪莉擒住。瑟瑟發抖的楚思被送回到了司徒子彥身邊。

  「你沒事吧?」司徒子彥扣著楚思顫抖著的肩膀,緊張地上下打量她,「抱歉,讓你受到驚嚇了。這次事情是個意外……」

  「你是誰?」方雪莉的目光穿過武警組成的人肉圍牆的縫隙,死死地盯著那個容貌有七分同楚環相似的貴族少女。

  司徒子彥正想要楚思別搭理,可楚思卻已一派天真的開了口:「我叫楚思,我是楚國太子之女,晉寧郡主。」

  方雪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楚國……建陽公主是你什麼人?」

  楚思正要回答,司徒子彥一步上前,強勢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不論是什麼人,都和你沒關係。把她帶下去!」司徒子彥轉頭看向楚思,語氣有些強硬,「思思,我送你回國賓館。」

  方雪莉大喊:「建陽公主是你生母,是不是?」

  楚思愣住。

  「還愣著做什麼?」司徒子彥朝著武警怒喝。武警立刻堵住了方雪莉的嘴,將她拖了下去。

  楚思欲言又止,被司徒子彥攬著肩,半強行地帶了出去。司徒子彥嚴肅起來有一種冷冽肅殺之氣。楚思識趣地沒有多說話,乖乖地被他送上了車。

  楚國使館車駛出了華國大使館的大門。楚思還從車窗裡依依不捨地望著站在門前目送她的司徒子彥。青年清俊挺拔,宛如玉樹,臨風而立,令人忘之見俗。

  楚思搖起了車窗,烏溜溜的眼珠轉了轉,砸吧著嘴。

  她翹起了腳,撥通了通訊:「大哥,小白臉真摳門,飯都沒吃飽就把我趕出來了……嘿嘿,你猜我在這裡遇到了什麼人!」

  ***

  早晨的起床鈴聲響起,房間裡的燈自動亮了起來。

  大樓裡的嚮導們自熟睡之中甦醒,起床洗漱,準備接受新一日的訓練。

  梅麗莎帶著一個實習老師出現在了滑開的房門外。

  「C155。」梅麗莎冷冰冰地喚著,「準備好了嗎?要出發了。」

  楚環已穿戴整齊,濃密的秀髮整齊地盤著,藏在帽子裡,妙曼的身軀也被莊重的白色大衣包裹著,卻依舊能隱隱看出動人的曲線。她不施脂粉的面孔青春秀麗,黑夜般的雙眸彷彿掩藏著耐人尋味的秘密。

  梅麗莎飽含著嫉妒毒汁的目光挑剔地打量著她,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個華夏族的女孩完美到挑不出什麼瑕疵來。

  「快點!」梅麗莎催促,「真當自己已經做了太太了,還要我們三催四請嗎?」

  比起楚環的鎮定,玫反而緊張得渾身都在細細顫抖。她萬分不捨地抓著楚環的手,「你一定要保重。」

  「我們來做個禱告吧。」楚環無視了梅麗莎的臉色,拉著玫的手,跪在了床前。

  梅麗莎不耐煩地哼了一聲。但是對於波提亞這樣崇尚宗教的國家,打攪別人祈禱是相當惡劣的行為,會受到眾人一致的譴責。她再不滿,也只有讓楚環先做完禱告。

  「光輝無上的聖主啊……」楚環已經能很熟練地背誦聖光教的禱告詞了。這個禱告詞不倫不類,有一種將華夏文化和波提亞文化粗暴合併的粗糙。

  玫隨著楚環專心禱告,直到識海之中傳來楚環低沉、警惕的聲音:/不要驚慌,專心聽我說!/

  玫禱告的聲音停頓了片刻,再響起時,已降低了音量。

  /聽著,玫,我是大周來的救援人員。我接下來說的話,希望你能牢牢記住。這樣,你才有可能帶著剩下的同胞們逃出去……/

  半晌後,楚環結束了禱告,站了起來。玫雙目濕潤通紅,啜泣著和她擁抱道別。

  「堅強點。」楚環不顧梅麗莎在場,用華夏語對玫說,「相信我,我也相信你。我們一定會再會的。」

  玫含淚點頭,目送楚環遠去。

  楚環和其他四個嚮導女孩被帶到了附樓裡,重新沐浴和接受體檢,以確保送出去的嚮導都處於最健康的狀態。然後,女孩子們開始化妝更衣。

  波提亞貴族作風奢華,舞會衣著也時興鮮豔華麗的款式。昨日挑選禮服的時候,波提亞的三個嚮導搶走了最豔麗華貴的幾條裙子,阿薈則選了一條水紅色的露肩長裙。只有楚環,在一堆豔麗華服之中,選了一條樣式保守的牙白色紗裙。

  更衣室裡充斥著女孩們興奮的笑聲。三名波提亞女孩歡欣雀躍,阿薈雖然面色鎮定,可熠熠生輝的雙眸也洩露出了她興奮的情緒。她已接受了這個遊戲規則,適應了新的身份。如果時間再久一點,她或許還會成為這個制度的擁護者,就和那些波提亞嚮導女孩一樣。

  「把你的項鏈取下來。」負責給女孩化妝的女嚮導指了指楚環脖子上的水晶項鏈,「它實在和你的裙子太不搭配了。戴我給你的這條!」

  在白塔裡,這些監督嚮導的命令是不容抗拒的。

  楚環一言不發地把項鏈摘了下來。藉著手肘的遮擋,水晶從鏈子上脫落,滑進了衣襟裡。

  她一手接過對方遞過來的一條金珠鏈子,一手握著朱雀變成的項鏈。就在化妝師轉身去給另外一個女孩整理頭髮的當口,朱雀在楚環掌心迅速變成了一條一模一樣的金珠鏈。

  楚環把朱雀重新戴在脖子上,順手將那條沒用了的鏈子丟回了一片凌亂的化妝桌。

  化妝師轉過身,目光挑剔地端詳了楚環片刻,點了點頭,「你倒挺適合這種簡潔的裝束的。」

  妝扮得豔麗奪人的女孩子們被送上了一輛加長的陸上轎車。

  車駛出了白塔園區時,楚環透過車窗,望見圍牆哨塔上的士兵正在換崗。此刻正是正午,距離下一次換崗,還有六個小時。而那時候,也正是白塔裡的嚮導和工作人員們用晚飯的時候。

  聖馬丁的冬宮位於城區以西二十多公里處的蒙克萊山的山坳裡。山頂白雪皚皚,山坳裡因為有天然溫泉,四季如春。這裡風景非常秀麗,山巒高聳,斷壁萬仞,有飛瀑終年不斷自高高的崖壁上垂落。山坳裡除了冬宮外,還有一座由貴族們的別墅組成的小鎮,延綿整條峽谷。

  比起蕭索灰敗的都城,蒙克萊山谷就是一處用來做旅遊宣傳畫冊的天堂。

  斯賓塞皇室的冬宮已有八百多年的歷史,其間經歷過大大小小數十次修葺,如今依舊威嚴聳立在山谷裡視野最好的一塊高地上。

  它是一棟帶著星際大航海後期特色的仿古維多利亞時期的建築,古典和後現代科技巧妙融合,石材搭配著現代建築材料,造出了一座看似古老,卻擁有便利現代科技的宮殿。十多個大廳,數百間套房,八棟副樓分部兩側。俯瞰冬宮,它就像一隻巨大的蜘蛛,盤踞在山坳中最顯眼的位置,俯視著遠處的聖馬丁都城。

  宮牆外的大道上,名貴豪車雲集,將大路堵得水洩不通。只有少數獲得聖寵的頂級權貴,才有資格駕車如內。其餘的賓客,都只能在宮門外下車,步行入內。

  嚮導女孩們在監督老師們的陪同下,裹著大衣,提著長裙,踩著細細的高跟鞋,在冬日寒風中徒步走向宮門。

  清一色的雪白大衣裡窈窕的倩影立刻吸引了周圍人群的目光。而女孩們都用帽子遮著臉龐,只露出一點秀氣的下巴或者耳垂上閃爍的珠寶,更是引得眾人遐想聯翩。

  「氣息很濃鬱。」斯坦伯格透過窗縫吸了一口氣,露出酒鬼狀陶醉的笑容,「白塔果真把他們這一批最優秀的嚮導帶來了。應該全部都是A++以上的。宋先生你看,姑娘們那走路的姿態,纖細的腳脖子。我敢打賭,她們的衣服下,腰肢也肯定非常柔軟!」

  楚淵報以客套的微笑,目光鎖在最後一名的白衣少女身上。

  哪怕沒有了標記,哪怕在場有前百名裝束相仿的白衣女孩,他依舊能第一眼就從人群裡辨認出那個女子的身影。

  她的背脊比別人要挺直,她的步伐要更加堅定,她頭顱低垂卻不乏傲然。她就像是一道光,在灰濛蒙的世界裡獨自閃亮著,吸引他的目光。

  「放心,宋先生。」斯坦伯格說,「我已經和白塔打過招呼了,他們已經挑選了最優秀的兩個從大周來的嚮導。希望你會喜歡。」

  「得閣下如此盛情款待,讓宋某感激備至,都不知道如何回敬的好。」楚淵道。

  斯坦伯格笑道:「你太客氣了。讓我們先愉快地度過今夜。明天我們去哨兵塔試驗藥品的時候,再具體商量。」

  說話間,那群嚮導少女已經通過了安檢,進入了宮門。

  而斯坦伯格作為女皇的表弟,是帝國頂尖權貴。他的車輛大搖大擺地穿過了宮門安全閘,開了進去。

  車從步行的白衣少女們身邊經過。車窗搖下,俊美的黑髮男子露出半張臉。

  走在倒數第二的阿薈腳步微頓。

  楚環抬起頭,無波的目光同車中男子冷漠的注視交錯。

  車身上的族徽引起了嚮導女孩們的注意。望著遠去的車,幾個波提亞女孩交頭接耳。

  「別像個沒見過世面的紡織廠女工似的。」監督老師低聲喝道,「你們是帝都一號白塔裡出來的嚮導,記住自己的身份!」

  波提亞女孩們急忙重新做出端莊的姿態。

  阿薈倒是側頭,朝楚環看了一眼。楚環低頭看著地面花紋精美的步道磚,一臉漠然。

  皇宮事務部派了專門的官員,來招待這些從各地白塔送來的品質優良的嚮導。這些嚮導經過今晚,都會成為權貴新的姬妾或者情人,少數幸運兒甚至成成為正妻。

  三十多名年輕的嚮導們被暫時安置在一間偏僻的小沙龍裡。大部分是女孩兒,卻也有幾名俊秀美貌的少年。男嚮導在大周因為體質比女嚮導要強健一些,在就業上更佔據優勢,生活不錯。但是在波提亞,這些男孩兒只能面對被褻玩的命運。

  楚環環視了一圈,除了她和阿薈外,還有四名華夏族的嚮導女孩,但是都是波提亞本地人。對方也並不打算和楚環她們寒暄。在這個房間裡,所有人都是競爭者的關係。包括那幾名男孩子在內,眼中都寫滿了雄心。

  「你想回家嗎?」楚環忽然低聲問阿薈。

  阿薈愣了一下,嗤笑一聲:「姐姐,我勸你別做夢了。」

  天色轉暗,遠處隱隱有音樂聲傳來。晚宴即將開席,權貴名流們魚貫而來。偏遠的小沙龍裡,嚮導們吃著小點心,在壓抑緊張的氣氛中靜靜地等待自己出場時刻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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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第九十六章 冬宮-4

  朝歌,華國領事館地下室。

  燈光慘白刺眼,方雪莉被軍用電磁束縛帶牢牢固定在金屬椅上,像一個斷了線的傀儡娃娃。她耷拉著腦袋,閉著眼,似乎已昏睡了過去。

  審訊室的門打開,白衣黑褲的司徒子彥走了進來。面容俊雅,文質彬彬,唯獨一雙丹鳳眼清冷若冰。

  方雪莉慢悠悠抬起了眼,定定地看著他,啞聲問:「剛才那個女生,是建陽公主什麼人?是她的女兒是不是?」

  司徒子彥不答,在對面坐下,吩咐警衛:「給她鬆綁。」

  方雪莉訝然。警衛解開了束縛帶,轉身離開了審訊室。房間裡只留司徒子彥和方雪莉兩人。

  方雪莉知道,眼前這個青年看著斯文,卻是一名實力不打折的2S哨兵。自己若有任何威脅到他的舉動,他都能輕易單手掐斷她的脖子。

  「這是打算採取懷柔政策了?」方雪莉嗤嗤笑,「怎麼不是令尊來審我?是不肯再屈尊降貴,還是想給你一個鍛鍊的機會?嗯,世子爺?」

  司徒子彥冷淡地注視著她,說:「我覺得我們可以結束這個無聊的遊戲了,言臨清小姐。」

  方雪莉死一般寂靜,面部肌肉細微不可查地抽搐著,放在桌子上的手背青筋曝露。

  司徒子彥打開了一個現在已經少用的紙質資料夾,將一份列印出來的身份檔案放在了方雪莉面前。

  紙張右上角有一張彩色二維相片,裡面是一個面容清秀卻神情有些陰鬱的女子。單從容貌上來說,同方雪莉也有兩三分相似。

  「這是你的身份資料吧,言小姐。我們已經核對了你的基因資訊。出生在華國泗湖省星的興都市,是言家嫡傳直系下的一支旁系,但是家族一直同直系關係緊密。你受家族歷史影響,學習電腦工程學,是生物電腦專業博士生。你三十二歲那年,突然同未婚夫解除了婚約,從科研所辭職,去做一名背包客。從那以後直到今天這三年,言臨清小姐一直行蹤不定,只偶爾在社交網路上放一些旅行照片。」

  司徒子彥注視著方雪莉的雙眼,「沒人知道,這位言小姐已改變了容貌和姓名,以一個少女的身份,潛伏到了一個本和她沒有絲毫關係的女孩身邊。」

  方雪莉——言臨清雙唇緊閉如蚌,低垂著雙眼。

  「言家,據說當初編寫出匹諾曹後,曾直言是向『女媧』女神致敬。」司徒子彥冷聲說,「大周建國後,言家遭受整治打擊,分裂成數支,移民各個諸侯國,就此銷聲匿跡。但是言小姐,我相信你們家族有信心重新用回這個姓,想必這千年來也從來沒有真的離開過這個行業。我只用了一天的時間就查到這麼多。你覺得我從你入手,查到你全族這千百年來的動向,需要多久?」

  言臨清眼珠轉動,不帶感情地注視著司徒子彥。

  「我們不僅是女神的追隨者,我們還是她的守護者。」她的嗓音有了細微的變化,而這個變化,讓她氣質產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少女的面容,熟女的神情,眉宇之間縈繞著異樣的狂熱和堅定。

  「所以,你承認自己就是編寫匹諾曹程序的言家後人了?」司徒子彥問。

  言臨清一聲輕笑,輕甩著頭髮,露出慘白削瘦的臉。

  「是。我是言臨清。我是偉人的後代,是這個家族優秀的繼承者之一。方雪莉那種輕浮無腦、出身卑微的小妞,我早就做膩了。」

  司徒子彥將楚環的照片擺在了言臨清面前,修長的手指點了點。

  「說說她吧。」

  言臨清眯著的眼中迸射出熾熱的光。

  女人抬手拂了拂凌亂的頭髮,懶洋洋地靠在椅子裡,對司徒子彥說:「你知道哨嚮的真實起源吧。不是教科書上那些傻不拉唧的說明,而是歷史裡沒有寫的東西。令尊端王殿下這兩天應該對你進行過一次緊急科普吧?」

  司徒子彥對她話語中的譏諷置若罔聞,冷淡道:「如果你說的哨兵和嚮導是實驗室產物這事,那我已經知道了。除非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

  言臨清臉上浮現傲慢的笑意:「你們哨嚮千萬年來一直以為自己是優質的人種,佔據著社會資源,蔑視著我們這些平凡人。可是就連你們本身,都是被我們這些普通人發明出來的。你們並沒有多高貴。你進過那個地球模式空間場,見識過那些『偶』了?在現在人看來,它們是一群非人非獸的怪物。」

  司徒子彥眼皮一跳,隱隱有不詳的預感。

  果真,言臨清挑眉一笑:「但是,世子,它們正是你們這些哨嚮的祖宗!」

  冷場的審訊室裡,兩人對峙。言臨清看著青年鐵青的臉色,笑容愈發得意起來。

  「言家不僅是女媧的守護者,我們自己的主機還躲開了白帝的磁爆攻擊,保留了從古地球時期至今的所有歷史。你想知道的那些失落的秘密,我都可以告訴你。」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的?」司徒子彥冷聲道,「既然沒有史料可以佐證,你完全可以信口開河,隨意捏造。而我們卻隨時都可以公佈言家的資訊。你覺得經過最近幾次襲擊後,民眾會怎麼對待你們言家?我知道當年動亂時,你們有幾房人是全家慘死在了暴民手中的。」

  言臨清嘴角用力抽搐。

  司徒子彥從容道:「我們並不是敵人,言小姐。我們尊敬科學世家,也想和你們尋求一個可以雙贏的合作方式。但是你們卻對政府缺乏信任,這點非常遺憾。」

  言臨清的目光落在桌上楚環的照片上,說:「要得到我們的信任也很容易。把她給我們。她本來就是我的研究對象。」

  「小環生死不明。」司徒子彥額角青筋微露,「至今還從來沒有人能從坍塌的蟲洞中生還的。」

  言臨清勾唇一笑,「你們所有人都一而再,再而三地低估了她。她不僅會生還,她還會創造更多的奇蹟。你只要承諾,等到她回來,將她交給我。我就可以告訴你們想知道的一切,包括女媧、白帝,包括言家。」

  她的目光又朝單向玻璃窗瞟了一眼,「請令尊進來吧。我要談合作。」

  司徒子彥淡漠道:「你能代表言家嗎?如果不能,那你的資格只配和我談。」

  言臨清噗哧笑,「好。請先給我一杯熱茶,一雙軟底拖鞋。」

  司徒子彥朝玻璃窗瞥了一眼。守在外面的工作人員立刻行動。

  三分鐘後,言臨清端著茶杯,在氤氳水氣中開了口。

  「說起來話很長。讓我們從頭說起吧。都說女媧是AI鼻祖,但是其實在女媧之前,人類已經有了很多高智AI系統,運用在不同的行業。女媧只是第一個全功能AI程序。她得到當時軍政雙方的特許,管轄了所有的AI。」

  「這個我知道。」司徒子彥說。

  「有點耐心,年輕人。」女人露出年長前輩的輕蔑,「你知道,女媧的發明人,周蘊博士,其實還有一項比女媧更加傑出的成果嗎?」

  關於這個,司徒子彥倒是不知道。

  言臨清笑道:「因為這一項成果,不是在她生前產生的。而是在她生後,由女媧自己根據周蘊設定的程序,不斷繼續研究,終於研發出來的。」

  「是什麼?」司徒子彥問。

  言臨清嘴角輕勾:「終極生物電腦。」

  ***

  嚮導們排成兩行,在皇宮管事的帶領下,朝著宴會大廳走去。

  音樂聲越來越清晰,頭頂燈光明亮,照得走廊一片金碧輝煌。

  錦衣華服的客人們三三兩兩交談說笑。舞會開始沒有多久,就已經有不少客人喝得半醉,摟著美妾尋歡作樂,並不避開旁人。

  楚環看到一個哨兵男子正摟著一個金髮的嚮導少女親吻撫摸,動作十分放肆。

  在資訊素的作用下,少女渾身癱軟在男子臂彎中,雙目迷醉,渾然不顧自己衣衫不整的身軀已露在旁人眼中。哨兵的魂獸豺狼也伸著濕漉漉的舌頭舔著少女的魂獸小鹿。

  宴會廳的大門打開,妙曼的音樂流瀉而出。

  按照命令,這群嚮導們全部放出了自己的魂獸,每個人捧著一個托盤,或裝著酒杯,或盛著水果,魚貫走進了富麗堂皇的大廳之中。

  清一色青春秀美的未被標記過的嚮導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來自哨兵們的興奮、貪婪、衝動,和來自嚮導的厭惡、嫉妒、憎恨,全部都被楚環的精神網接收。

  人頭攢動的大廳裡,眾生萬相,各種資訊素的氣息相當刺鼻。這群從未近距離接觸過哨兵的嚮導們受到強烈的刺激,都紛紛產生了反應。哨嚮們動情的氣氛,讓一場盛大的舞會朝著最原始的方向進行而去。

  楚環托著盤子裡的雞尾酒,機敏如魚似的在人群裡遊走,靈巧而不留痕跡地避開了好幾個來攔截她的男人。

  楚淵就在前方不遠,她能感受到他。雖然標記已經解了,但是兩人依舊神奇地維持著一種共感,讓他們能夠感知到對方。

  「嘿,寶貝,急著去哪兒呢?」一個身材高挑火辣,穿著軍裝禮服的女哨兵敏捷地攔下了楚環,朝她吹著口哨。

  是的,女哨兵。

  她有一頭鐵鏽色的紅髮,比楚環還高半個頭,皮膚雪白,容貌美豔奪目,就像一束怒放的玫瑰般醒目。

  而且她是一名2S哨兵,這在女哨兵中也相當罕見。除非天資特別優秀,不然就要通過極端艱苦的訓練才能上升到這個等階。

  楚環在對方的徽章上掃了一眼:戰功赫赫。

  她不禁回想起了自己的上輩子。那時候的她雖然不會在舞會裡調戲女孩子,但是她也曾軍裝筆挺,英姿勃發,強大無畏。

  「在想什麼呢,我的小鳥?」女哨兵抬起了楚環的下巴。

  楚環意識到,自己活了兩輩子,雖然不乏被女性追求的經歷,但是卻是第一次被女人明目張膽的調戲了。

  不過畢竟對方是一名漂亮而英姿颯爽的同性,比起周圍那些一看就明顯縱慾過度的男人,這個紅髮女郎顯得尤其賞心悅目。楚環非但不惱羞,反而還覺得有些好玩。

  「您好。」楚環恢復了流利的口語,「很抱歉,我已經被定下了。我正要去尋找那位哨兵。」

  「可他沒有標記你呢,寶貝兒。」紅髮女郎放肆地湊了過來,聞著楚環的頭髮,「就是這個味道。你一進入大廳我就聞到了,原來是你散發出來的。真特別的味道。雖然說是嚮導的資訊素,但是又帶著哨兵的氣息。」

  「我曾經被標記過。」楚環說,「您聞到的也許是我上一位主人的氣息。」

  「不,親愛的。」女郎親暱地摟著楚環的肩,從她手中的盤子裡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是你自己獨有的味道,我能分辨出來。別去找你的那個哨兵了,考慮一下我怎麼樣?我們女人才最懂女人的需要。我會給你一個難忘的夜晚……」

  說著,美豔的面孔就已經湊了過來。

  楚環一動不動。一隻手臂強硬地插了進來,摟住了女孩,將她從紅髮女郎的攻勢下救了出來。

  「抱歉。她是我的人。」俊朗高大的華夏族男人發出低沉的警告,手臂佔有般把少女緊緊箍在胸膛前。

  紅髮女郎嘖了一聲,可看到男人英俊出眾的容貌,又露出了饒有興趣的笑容。

  「我沒見過你。」她笑眯眯地上下打量著楚淵。

  相比起日常所見的那些身軀較瘦小的華夏族男人,這個男人不論身高還是體型,在一群白種人中都絲毫不顯得遜色。他還有著白種男人少有的俊美儒雅的面孔和白淨細膩的肌膚,烏髮濃密,雙眸深邃而堅毅,就像一個戰士和一名詩人的完美結合。

  「我也沒見過你,小姐。」楚淵冷漠而不失禮地說,「抱歉,我要帶著我的人告辭了。祝您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我們可以一起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女郎風情萬種地撩著紅髮,「我不介意3P。」

  楚環:「……」

  「可我介意。」楚淵佔有般地摟著楚環的肩,「我從不和別人分享女人。」

  楚環咬著唇,渾身打擺子似的顫抖著。楚淵用力拽著她,把她飛快拖到舞廳外的走廊上。

  一離開人群的視線,楚環噗地一聲:「哈哈哈哈——3……3……」

  她捧腹大笑著倒在欄杆上。

  楚淵面無表情地端起一杯雞尾酒一飲而盡,而後把少女柔軟的腰肢用力箍進了臂彎之中,扣著她的後腦,低頭用帶著酒氣的唇舌堵住了她的笑聲。

  楚環遍體酥軟,像水一般癱在了男人懷中,仰頭閉眼,承受著這個小別重逢後格外狂熱的吻。

  冬日清冷的月光落在兩人身上。身影交疊,彼此緊緊擁抱,仿若久別的戀人。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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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第九十七章 冬宮-5

  「想我不?」男人低沉的嗓音中,氣息還很不穩。

  尤其是當已經標記過的嚮導被解除了標記,這讓哨兵會感受到嚴重冒犯,引發他更加強烈的標記和佔有的慾望。

  「想!」楚環輕聲回應,胸膛裡暖意流淌,沉醉著男人馥鬱誘人的哨兵資訊素中,「你那裡還順利嗎?」

  「一切按照計畫進行。」楚淵把楚環抱在懷中,背靠著走廊的柱子,半坐在欄杆上,「明天我們會去哨兵培育基地。聽他們的口氣,似乎最近培育出來的哨兵,在還沒有離開基地的時候就會出現失狂症狀。」

  「這也太快了。」楚環說,「聖主的改造計畫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

  「所以我同意讓利後,他們迫不及待地就想去試驗藥品了。」楚淵說,「白塔裡的那些孩子呢?」

  「都安排好了。」楚環朝楚淵手環掃了一眼,時間是八點二十二分。白塔已經又換過了一次崗,值上半夜班的警衛已經上崗。

  「阿曼達他們也準備好了,一切都會按照計畫進行。接下來,就該是羅倫‧宋先生在舞會上看中了我,將我帶走。」楚環嫵媚一笑,扶了扶蓬鬆的髮髻,俏皮眨眼,「怎麼樣,先生?我今天可為了能成功勾引你,花了一番心思呢。」

  楚淵伸手抬起楚環的下巴,藉著月色端詳著她精緻的面孔,手上隱隱用了點力氣,彷彿要抹去剛才那個女郎留下的痕跡。

  「特意為我這麼打扮的?」

  牙白的紗裙,頭戴碎花,宛如月下仙子。

  當年的楚環也才剛滿十八歲,紗裙翩翩,笑顏爛漫,純真率直,就這樣走入了那個被她喚做兄長的男人的夢境中,幾十年裡都未曾再走出來。

  「算是湊巧。」楚環抿嘴笑著,柔軟的手臂摟著楚淵的脖子,鼻尖親暱地蹭了蹭,「說真的,我挺驚訝你這樣的男人,居然也喜歡清純脫俗的小白兔款。」

  「你是小白兔?」楚淵手掌撫過楚環額角的碎髮,讓她仰起的臉迎著月光。

  低下頭,輕而細碎地在女孩輪廓秀麗的額頭、鼻尖、唇上一一啄過,若即若離。

  充斥著資訊素的呼吸急促而混亂,男人的眼神似火,而少女的雙眸盛著盈盈水光。

  楚淵咬著楚環敏感的耳垂,嗓音如大提琴低鳴般華麗而富有磁性。

  「你分明是個妖精……」

  走廊和外面的花園裡都有人走過,可是這樣的尋歡的場景在皇宮裡司空見慣,路人根本不多看一眼。

  男人吮吻著後頸的皮膚,齒尖時輕時重的廝磨著。楚環如受電擊般渾身酥軟,頭靠在男人肩頭,無力的喘息,柔順地等待著犬齒貫穿腺體的刺痛來臨。

  「喲,你的動作可真快呀,宋先生!」

  不合時宜的調侃聲自不遠處傳來,打斷了正進行到一半的儀式。

  楚淵喉結重重滑動了一下,抬起頭來時,他臉上屬於自己的表情隱退在了一片陌生的刻板之下。

  斯坦伯格邁著吊兒郎當的步子走過來,身後還跟著一男一女,皆是波提亞白人面孔,穿著聖光教特有的複雜而華麗的長袍。

  楚淵第一時間就留意到那兩人的步伐。

  穩重,精準,每一步距離完全一致。

  /機械人。/楚環正靠在楚淵懷裡,羞澀地把臉埋在他胸前,/它們的生命光和活人不一樣,是核心機散發出來的藍光。/

  聖光會在皇宮裡勢力非同一般。畢竟機械侍終究是上不了檯面的玩意兒,權貴們私下再喜愛,也不會把自己的機械侍帶進宮。但是聖主不僅直接用機械侍做手下,還把它們作為自己的代言人,隨意出入宮廷。

  「你只說出來個抽根菸,沒想到這麼快就找到了心怡的姑娘。」斯坦伯格好奇地打量著只露了個後腦勺的少女,「華夏族的?我還說讓白塔把那兩個女孩兒給我們送過來呢。」

  「看來我已經先湊巧遇到了。」楚淵並沒有介紹楚環的意思,「這兩位是……」

  斯坦伯格回過神,熱情地介紹:「這兩位就是我提你提到過的主教。」

  「真是萬分榮幸。」楚淵的話語同他似乎萬年不變的呆板面孔形成鮮明對比。

  好在按照聖光教的禮節,教徒向主教行禮,不用像基督教那樣親吻戒指,只需要低頭欠身即可。所以楚淵堂堂一國太子,自然也不用屈尊降貴,向這兩名連人類都不是的主教彎腰了。

  兩名主教矜持地點了點頭。他們人工智慧化的程度相當高,做工也極其精湛,面部細微表情惟妙惟肖,比楚環他們在旅途中見過的那些高模擬機械侍要逼真許多。

  「快來,大夥兒都在等著我們。」斯坦伯格熱情地招呼著,「因為有主教在,女皇陛下破例給我們送來了好酒!」

  /我要去指揮救援行動。/楚環說。

  「你去找你的朋友吧。」楚淵鬆開了楚環的手,「把她一起帶來。」

  楚環溫順地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她感覺得到兩名機械主教無機質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隔著逐漸拉長的距離,依舊能給人一種蛇滑行過皮膚的不適。就像有一雙冰冷的眼睛,通過這兩個機械侍的眼珠攝影機,正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是誰在掌控這些機械侍?

  用來承載運算的主機,又在哪裡?

  衣香鬢影的舞廳裡,一對對華服男女正站成兩排,隨著樂曲跳著一支十分古老的四方舞。波提亞這個國家因為閉塞,反而將一些源自古地球時期的傳統文化保留了下來,並且被最為傳統和保守的貴族階級一代代流傳下去。

  楚環雖然還沒有被楚淵重新標記,但是方才的擁吻已讓她沾上了不少哨兵資訊素。等階略低一點的哨兵們被楚環的資訊素吸引過來,卻又因楚淵的資訊素而退步三舍。

  楚環可以放心大膽地在舞池中遊走,一邊放出精神網搜尋著阿薈的蹤跡。

  阿薈正在和兩名衣冠楚楚的貴族哨兵說笑。女孩兒一改之前在楚環面前的冷傲,對著這兩個年紀足可以做她祖父的男人露出了小白兔似的嬌羞和慌張的神情來。

  顯然,她是在竭盡全力吸引對方的注意力。

  她並沒有錯。這個還未成年的小女孩只是在經歷了殘酷的折磨和精神摧殘後,已經被動放棄了自己的信仰,選擇順從這個社會的秩序,以力求一條相對好一點的生存之路。

  那兩個男人似乎已經選定了阿薈,帶著她沿著大旋梯朝樓上而去。

  而這時,至少有兩名等階較高的哨兵正朝楚環走來。如果他們對楚環開了口,按照規矩,楚環就不能擅自離去。

  楚環隨手摘下了一枚指甲蓋大的珍珠漿果,輕輕一彈。漿果落在一個男人的酒杯裡,隨著他仰頭痛飲的姿勢流進喉嚨,落進了他的氣管裡。

  男人捂著脖子,拚命喘息,酒杯砰然摔碎。他的女伴驚慌尖叫起來。那兩個哨兵的注意力都被轉移了過去。

  而楚環趁著混亂,藉著身軀較嬌小的優勢,遁在了人群裡。

  相比喧鬧的一樓舞會,皇宮二樓要顯得安靜許多。這裡主要開放給無心跳舞和社交的客人們打牌賭博。

  阿薈被兩個哨兵帶進了一間橋牌室裡。楚環感知到裡面還有幾名哨兵和嚮導,眾人圍著桌子坐著,正在打牌。

  楚環知道阿薈並不信任自己,不會輕易跟著自己走。那該如何把她帶出來呢?

  楚環鎮定地朝著那間橋牌室走去,眼角餘光留意著走廊四週。

  她忽然站住了,轉頭將目光落在牆壁上一副巨大的畫卷上。

  這裡位於走廊深處的交叉口,視野非常好。將近十米長的一副油畫佔據了一整面牆,畫家用他奔放的筆觸,描繪了一個史詩一般波瀾壯闊的故事。

  整條四通八達的走廊裡掛滿了各種油畫,而吸引楚環注意到這一副油畫的原因,是這幅畫的主角們,是一群華夏人。

  一眼望去,畫中最為醒目的中央,是一對白衣勝雪的男女。他們的五官被刻意地處理得很模糊,卻身形飄逸,宛如仙人。

  「是不是有一種親切感?」

  紅髮雪膚的軍裝女郎端著一杯雞尾酒,邁著有些醉醺醺的步子走了過來。

  「你的身上沾滿了那個男人的氣息。」她皺了皺鼻子,「就你的臉色來說,他的接吻技術好像不錯。我要是他,可捨不得讓你離開身邊,寶貝兒。」

  「我是來找我的同伴的。」楚環克制有禮地欠身。

  「你那個同樣從周國來的同伴?」紅髮女郎問,「我聽說白塔精挑細選了兩個最出色的周國的嚮導,就是你們倆吧?」

  「是的。」楚環說,「我的哨兵讓我帶著她一起過去。我要告退了……」

  「原來正宗的華夏族女人長你這樣的。」女郎搖搖晃晃地湊了過來,楚環不得不將她扶住,「你的皮膚就像打磨光滑的象牙,沒有毛孔。天生的嗎?」

  「我化了妝。」楚環擋開了女郎在自己臉上摸來捏去的手,「需要我為您把您的隨從叫來嗎?」

  「真美。」女郎藉著走廊裡昏黃的燈光和窗外的餘光,意味深長地端詳著楚環,「你就像個瓷器美人,嚮導資訊素又這麼好聞,沒有一絲騷氣。你的眼睛真清澈,沒有雜念,也沒有貪婪的慾念。男人們肯定都猜不透你在想什麼。難怪他會……」

  「您過譽了。」楚環耐著性子,「我扶您去坐一會兒吧。」

  「不用。」女郎將她那雙碧綠如翡翠的眸子轉向了牆上的油畫,「這是聖主受封國師那日,命人畫的。畫的是一段被淹沒的歷史。你是周國人,你清楚這段歷史嗎?」

  聖主?

  楚環的目光落在畫中那對白衣男女身上。

  「不……我好像並沒有見過……」

  「沒關係。來,我解說給你聽。」女郎親暱地靠在楚環身上。

  「據說按照你們華夏族的古老習慣,要從最右邊看起。這畫,講述的是聖主和他失落的伴侶創造世界的故事。所有的故事,都要從我們共同的母星,地球,開始說起——」

  ***

  「一切都要追溯到母星地球的末世紀。」清冷的審訊室裡,言臨清抄著手坐在椅子裡,目光投向虛空。

  「當時的科學家們為了應對末世各種災難變化,在政府的支援下破禁展開了各種人體實驗,想培育出超級人種,加速人類進化以適應當時惡劣的地球環境。『偶』就是最具代表性的失敗產物,還對地球造成了新的物種危害。」

  「在周蘊博士去世前,『偶』的問題一直沒有得到解決。『偶』的族群繁衍壯大,智商也在飛速進化,開始對人類展開攻擊。狩獵男人為食物,掠奪女人為生育工具。周蘊博士的丈夫,陸軍上校楚明昊,就在一次救援行動中,為了保護基地的平民,引爆炸彈和『偶』群同歸於盡。」

  言臨清說到這裡,抬手用手指梳理著頭髮,「楚明昊這個名字已經沒什麼人記得了。犧牲在末世的軍人實在太多。很多時候他只是作為周蘊博士的丈夫被記載下來。」

  「而你們這些哨兵應該記住他的名字。他是你們所有哨兵的始祖!」

  司徒子彥眼中閃過異色。

  言臨清說:「周蘊和楚明昊青梅竹馬,鶼鰈情深,很遺憾他們生在末世,而且為了人類事業,沒來得及生孩子。在楚上校犧牲前,周蘊一邊編寫女媧程序,一邊研發生物電腦。關於生物電腦,我想,對於熟悉機甲操作的你來說,我無需過多解釋吧?」

  司徒子彥輕輕點頭。

  越強大的系統,越需要運作它的電腦有更大的運算和儲存空間。

  哪怕在今日,要運作一個高智AI系統,要不就利用雲端,要不就建造超大的主機。而雲端存在安全漏洞,政府和軍方不會使用。所以女媧初代的主機,是一顆小型行星。大概只有月球的三千分之一大。

  於是科學家們開始試著用生物分子代替硅,縮小儲存空間。

  「造物主多麼神奇!」言臨清浮現崇拜的笑意,「用蛋白質製造的生物晶片上的元件密度是普通人神經密度的一百萬倍,也就是說,它的傳遞速度比人腦思維也要快一百萬倍。機甲上使用的就是高級的生物晶片,直接接受人腦的指令。這也成就了你們哨兵輝煌的戰績。」

  「而這還不夠。痛失愛人的周蘊博士想要研發出一款最強大的電腦,用來繼承丈夫的遺志,守護人類。她編寫的『女媧』是那麼強大,也需要足夠匹配女媧的生物電腦來運行它。而一枚晶片,終究比不過人類大腦本身。」

  「但是人腦比不上晶片。」司徒子彥說。

  「那是普通人的大腦。」言臨清不屑一笑,「當人的大腦程度開發度越高,神經密度成倍增加,遠超人造生物晶片。一個高度開發的大腦,是人造晶片絕對無法比擬的。而且人工智慧程序再精良,一些需要極其精密的模式識別能力的工作,也依舊很難被AI代替。機器人終究不是人!而人腦生物電腦,是人和機械終極完美的集合。人的思維,可以暢所欲為地操縱整個世界!」

  司徒子彥雙目微微一眯,說:「哨嚮。」

  「確切地說,是嚮導!」言臨清勾唇,「周蘊博士協同另外三個生物、基因、遺傳學精英團隊,通過研究快速進化的『偶』,然後用自己的基因孕育出了第一個嚮導。一個女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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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第九十八章 冬宮-6

  「很久很久以前,創世神造出了一個女孩兒。」紅髮女郎指著畫卷最左端。

  一片混沌之中,一團光破雲而出。光芒之中,蜷縮著一個黑髮女孩兒。她一出生就大約四五歲大,穿著白色的裙子,面孔稚嫩卻可見清秀的輪廓,一雙丹鳳眼半張半瞌,眼中似乎蘊含著悲憫的情懷。

  「她是神的女兒,是她第一個孩子。她自出生起,就擁有一股強大的能力。她能夠不通過五感,而只通過識海,來感知這個世界。」女郎看向楚環。

  「嚮導。」楚環深深呼吸,「她是人類史上第一個嚮導?」

  「也許吧。」紅髮女郎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神深愛她,給她準備了一個可以掌控整個世界的武器。但是她還太幼小稚嫩,還不能操控那個武器。而世界是那麼險惡。總有人垂涎女孩兒的力量,想要掌控她,傷害她……」

  畫卷裡,一片地獄一般群魔亂舞的背景裡,略長大了點的女孩被一個人形的光芒抱在懷中,彷彿在替她抵禦那些傷害。

  「而神在世間停留的時間有限,不能永遠保護她。所以神又給了她一個小同伴。」

  下方,女孩伸出雙手,讓一隻渾身散發著瑩白光芒的鳥兒落在手掌中。

  那是一隻雪白的,長尾如帶的鳥兒!

  楚環瞳孔微微收縮。

  ***

  「一個擁有高度開發的大腦,神經密度極高,可以感知萬物的嚮導女孩。」言臨清說。

  「周蘊博士給這個孩子起名『曉初』,因為她是所有嚮導的初代。而且她已經能幻化出僅僅自己可見的精神體,也就是魂獸。那是一隻白色的綬帶鳥。」

  司徒子彥呼吸短暫一窒。

  「你想到了我所想的,是不是?」言臨清狡黠一笑。

  楚環的魂獸,就是一隻雪白的綬帶鳥。

  「而那時候,周蘊博士的壽命也即將走向終點。她被診斷出患上一種變異型惡性膠質瘤,以當時的醫療技術,她沒有被治癒的可能。在她所剩無幾的時間裡,她全身心投入科研。她完成了『女媧』的全部程序的編寫。她還根據曉初的情況,結合了亡夫楚明昊的基因,培育出了第一個哨兵!」

  ***

  「神臨走前,製造出了一個無敵的戰士,用他來保護她的女兒。他擁有最敏銳的五感和最強大的體魄,是神之軍團的領袖,是世界最無畏的戰士。」

  「哨兵。」楚環輕聲說。

  女郎點了點頭,「而為了讓兩個孩子能夠相互扶持,共同抵禦外界的傷害,神還賦予了他們兩人特殊的屬性。他們彼此會產生強烈的吸引,會深愛對方,忠貞不移。他會保護她,而她會消除他的痛苦。他們會同生共死,一旦結合,就永遠不會分離。」

  已隱隱有少女之姿的女孩和一個同齡的男孩正在花樹下玩耍。他們的面部雖然被模糊處理,但是喜悅的表情和兩人肢體間透露出來的親暱融洽,都在畫卷中展現得淋漓盡致。

  女郎怔怔地注視著畫卷中的少男少女,一抹混雜著渴望的憂傷自眼中溢出,流露在了臉上。

  「然後呢?」楚環問。

  女郎回過了神,自嘲似的笑了笑,說:「然後神走了。這兩個孩子留在了人間,將他們的族群繁衍壯大。女孩兒長大,能熟練使用母神留給她的武器。兩個孩子並肩戰鬥,抵禦獸潮,直到人類決定放棄那塊最初的樂土,遷徙到遙遠的地方。」

  已是成年容貌的那對哨嚮站在高處,兩男三女五名身穿白衣的少年正跪在黑髮披肩的女子腳下。女子手持花束,面容安詳,將花枝分給這些孩子們。

  高大英挺的哨兵站在她的身後,背手而立。他的腳邊,有一頭雄健的猛獸,似獅如虎,又長有雙翼和長尾,獠牙猙獰。那是哨兵的魂獸。

  「女神將武器分成了五份,分別交給了五個她從族人裡精心挑選後培育出來的孩子,教會他們如何使用,並且分別給這五個孩子用五種顏色命名,封他們為王。」

  ***

  「青帝伏羲,赤帝神農,白帝少昊,玄帝顓頊,黃帝軒轅。」言臨清一一道來,「白帝和玄帝是男孩兒,其他都是女孩兒。而曉初因為已同女媧結合,所以她的代號,就是女媧。」

  司徒子彥雙手按在桌上,注視著言臨清:「所以說,女媧,其實是一個人類生物電腦。她的本體,是人類!」

  「是。」言臨清微微笑,「女媧,她是一名嚮導。」

  司徒子彥喉結滑動:「而五帝……如果他們能夠和曉初一樣用自身運行女媧的復刻程序,那他們——」

  「也是嚮導。」言臨清笑容加深,「包括我們提到他的名字都會色變的白帝,他也是一名嚮導。一名非常罕見的,3S階以上的男嚮導。」

  「就像他們的稱謂一樣。他們擁有世上最不可思議的能力,能掌控和運行最無敵的人工智慧程序。他們帶著著人類離開了毀滅的家園,指引方向,探索前路,將人類帶到了新的家園。他們是人類的嚮導,是周蘊博士他們這些科學家留給後人的守護者。」

  「為了保護人類,這群探索者嚮導們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五支探索隊伍,青帝、赤帝和玄帝都在途中全軍覆滅。黃帝的艦隊至今下落不明。只有白帝和女媧的艦隊成功會師,抵達了我們現在所在的這片星域,降落在了朝歌星上。」

  ***

  畫卷中,三顆星墜落,一顆星遠遠漂浮在角落,光芒微弱。只有兩顆一大一小的星聚集在一起。背景裡,是一張熟悉的大周、聯邦和波提亞星域總圖。

  「女神和她唯一倖存的弟子開始幫助人類重建家園。但是苟延殘喘的人類卻突然開始質疑神。他們不接受女神的統治,彼此又開始自相殘殺。女神為了平息戰爭,不得不重新披甲上陣。這一次,她同她的守護戰士一起出征了。」

  「他們征戰了許久,許久,直到彈盡糧絕,被敵人包圍。而人類,她數千年來守護的人類,卻選擇拋棄她。他們拒絕再增援,任由她戰死!」

  畫卷裡戰火似血一般的驚濤駭浪,女神披堅執銳的身影幾乎被火焰吞沒。她的魂獸白鳥也遍體鱗傷,奄奄一息。

  女神懷抱著已經陣亡了的哨兵,面容出奇地安詳,彷彿坦然接受了命運。

  遠處,有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的身影,正拚命向火海中的女神伸出雙手。可是他們距離太遠,他無能為力。

  白袍男子的雙眼中,流淌著鮮紅的淚水,觸目驚心。

  ***

  「那其實是一場有預謀的屠殺!」言臨清厲聲道,「人類過河拆橋。在平安抵達了新的居住地後,他們開始畏懼女媧過於強大的力量,畏懼這些能掌控AI的嚮導。當時的政要和軍方聚在一起,商議決定銷毀女媧和白帝。但是他們又怕制服不了女媧,於是設下了這個陷阱!」

  「你是說……」司徒子彥深吸了一口氣,「人類歷史上,曾兩度銷毀女媧?」

  「是的。」言臨清字字如冰刀,,「除了AI戰爭後的那一次,之前還曾銷毀過一次。」

  「等等。」司徒子彥不禁揉了揉眉心,「如果女媧其實是人類。那麼所謂的銷毀女媧,其實就是——」

  「從肉體上毀滅一個人類。」言臨清峻聲道,「通俗的說法,就是殺了她。」

  一股森森涼意瀰漫開來。

  「當時的女媧,已由第八代嚮導擔任。她懷著一顆平息戰火、贏回和平的心出征,卻被人類背叛,慘死在了炮火中!她和她的先祖,足足為人類服務、奉獻了八代,卻是換來這麼一個淒慘冤屈的結局!而這場謀殺卻是被政客們偽裝成了一次英勇就義。」

  「而白帝……」司徒子彥已想明白了很多事。

  「白帝的背叛不是沒有由頭的。」言臨清冷笑,「他最仰慕和敬愛的師長,那個如母如姐的女人,就在他識海裡悲慘死去。而他知道自己會是下一個。換誰不會背叛?」

  ***

  全息圖像裡,浮現著一張少女的胸像。黑髮大眼,是一張常見的青春漂亮的華夏族女孩的臉。

  「是她!」楚思注視著全息螢幕上的少女頭像,「華國對她用了點刑,不過看起來都是皮肉傷。她是誰?」

  楚牧面色冷峻,沒有回答。他身邊的一個技術人員正在操作板上忙碌著,調整著一系列資料。全息圖像裡的少女面容開始產生變化。她輪廓略微拉長,雙眼變細,豐滿的臉頰收斂。轉眼,她就從一個十八歲少女,變成了一個三十多歲的成年女性。

  改變後的女人模樣,同少女就只有一兩分像了。

  「這是她長大後的樣子?」楚思問。

  「不。」楚牧對妹妹說,「這是她本來的樣子。」

  楚思驚愕。

  「這才是真的『方雪莉』。」楚牧看著懸浮著的立體影像,「她還對你說了什麼?」

  「她提到了……」楚思瞥了一眼一旁的情報人員,「提到了大姑姑,問我和她是什麼關係。我倒是想和她多聊幾句,但是司徒子彥來得太快。」

  「你確定她不是哨嚮?」

  「不是。」楚思搖頭,「她挾持我的時候,手勁兒並不大,我能感覺到她並不想傷害我。甚至,她還有點緊張我。從她的情緒波動來看,她對我充滿了好奇。大哥,她是誰?」

  楚牧沉沉嘆了一聲,眉頭緊鎖,抬手揉了揉妹妹的頭。

  「你今天辛苦了,又受了驚嚇,先回去休息了吧。」

  楚思撇嘴朝門口走,忽而止步回頭:「大哥,爸爸真的會回來的吧?」

  楚牧能看懂妹妹看似天真單純的目光中掩藏得極深的擔憂和畏懼。

  天家父子的感情不能用尋常家庭的親情來類比。權力一直在同血脈親情搏弈。楚思愛她的大哥,但是她也在心底隱隱擔憂,害怕嘗到了權力滋味的兄長,會不願意再把到手的王權交還回去。

  兄妹兩人無法明言的擔憂在目光的交匯中傳遞。

  「會的。」楚牧柔聲說,「我向你保證,爸會平安回來的。現在,去睡覺吧。」

  楚思走出了門。一直等在門外的楚譽收起了遊戲,走過來給了她一個擁抱。兩個一母同胞的嚮導,那源自最親密的血緣的共鳴讓他們的自然而然地就能無阻礙地交流所有的情感。

  「大哥壓力很大呢。」楚譽說,「國內雖然還有爺爺撐著,但是那些堂叔伯就等著大哥犯錯。」

  「我知道的。」楚思長嘆,「我真想早點長大。」

  楚譽學著大哥的樣子,也揉了揉雙胞胎姐姐的頭髮。兩個孩子挽著手,朝休息區走去。

  楚牧將所有人員都清出了屋,撥通了一個星際通訊。

  楚王明顯有幾分疲憊的面孔出現在了全息投影裡。

  「還好嗎,牧兒?」長輩慈愛地注視著長孫,「思思他們表現怎麼樣?」

  楚牧慎重道:「爺爺,言家人現身了。」

  楚王臉上的笑意驟退。

  「雖然還不清楚父親為什麼會冒險返回蟲洞,但是顯然是和女媧有關。我權限不夠,不能查閱這一區域的資料。爺爺,我來之前你就一直提醒我留意『女媧』,你是不是早就察覺到了什麼?」

  楚王面容凝重,眉頭輕輕皺了起來:「把所有情報都發給我。」

  「是。爺爺?」

  楚王已中斷了通訊。

  ***

  夜色中的冬宮猶如一個巨大的裝滿珠寶的鏤空匣子,同漫天星辰交相呼應。

  悠揚悅耳的舞曲從樓下的舞廳一陣陣飄來。

  走廊依舊清幽。兩個年輕女子並肩站在巨大的畫卷前,仰望著一段波瀾壯闊的秘史。

  畫卷裡,白袍男子臉上流淌著血淚鮮豔刺目。楚環感到心臟情不自禁輕輕抽搐,一種難言的痛楚隨著血液蔓延全身。

  她彷彿能體會到那一場生離死別的痛苦。

  他們是師徒,是姐弟,是肩負著使命,世代輪迴都會重聚的摯友。

  可人類畏懼他們的力量,在享用了他們無數年的服務和風險後,將他們當作冰冷沒有情感的機械對待,殘忍屠殺。

  而他將這一刻銘記了下來,編寫進了程序了。他的每一條資料,每一段殘片裡,都在不斷地重複著他們分別時的那段對話,直至所有程序都被摧毀的那一天。

  「我們的聖主率領著他的部曲展開了反抗。」紅髮女郎露出了驕傲的笑意,「他英明睿智,強大無畏。他造就了一批無堅不摧的鋼鐵戰士,操控了人類發明的所有的武器。他成功收服了人類,成了新的神!」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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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8 00:38:55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九章 冬宮-7

  「白帝開始了他長達兩百多年的統治。」言臨清嗤笑,「就我看來,人類罪有應得。」

  「民眾不該為政客的決策買單。」司徒子彥冷聲道,「尤其當時還不是民主制社會,百姓們沒有辦法選擇他們的領袖。白帝為了復仇而奴役人類。受機械政權壓迫的主體,還是那些無辜的平民。」

  「你這口氣和白帝統治末期那群革命軍一樣。」言臨清聳肩,「其實人類對女媧他們的畏懼也不是沒有道理的。人類確實不是他們的對手。 」

  「但是白帝還是被打敗了。」司徒子彥蹙眉,「史記裡,當時誕生了一個光明嚮導……」

  言臨清噗哧一笑,打斷了他的話:「司徒公子,你真的相信那個關於光明嚮導的傳說?什麼每有重大的天災人禍的時候,就會有一名光明嚮導降臨在人間?」

  司徒子彥緊緊抿著唇,呼吸裡有著極難察覺的輕顫。

  「況且,明明女媧在之前就已經死了,後面怎麼又冒了出來?」

  ***

  「卑鄙的人類暗中複製了女神!」

  畫卷裡,鮮紅的血海之中,又一個小女孩誕生。她的後腦連接著一根瑩白色的神經帶,另一端,被一隻黑色的大手緊緊拽住,昭示著她自出生起就受到控制。

  「可憐的女神被罪惡的人類洗腦,她失去了過去八世的記憶,也不記得自己曾經被背叛過。她忠心地為人類服務,聽從他們的指揮,沒有自由,也沒有自我。」

  穿著蕾絲白裙的少女赤足站在牢籠中,目光悲憫地俯瞰人間。

  「她叫什麼名字?」楚環嗓音微微提高,「這個被覆製出來的嚮導,她叫什麼名字?」

  ***

  「九兒,是她的名字。」言臨清一把將凌亂的頭髮撥向腦後。

  「她是第九代女媧。作為生物電腦,周蘊博士的基因編碼就是女媧程序的密碼。所以其實每一代女媧都是周蘊博士的克隆人。所以也只有擁有這個基因的嚮導才能運行女媧程序。」

  「但是九兒和她的前任們不同。每一任女媧在壽命快要到期時,都會自己親手培育一個復刻體胚胎,儲存起來,作為自己的繼承人。而第八代女媧慘死,並沒有來得及孕育胚胎。革命黨人想方設法弄到了周蘊博士的原始基因,培育出了九兒。」

  「他們牢牢控制著她,對她洗腦,甚至對她灌輸她不是人類,而只是個AI機械人的思想。就為了讓她順從他們的指揮,成為一個最得心應手的戰鬥武器!」

  司徒子彥說:「九兒,就是那名光明嚮導。」

  「是。」言臨清微笑,「雖然不是每一個光明嚮導都是女媧。但是每一任女媧的運行者,都是一名光明嚮導。」

  司徒子彥修長的手指輕輕敲著桌面,「就我所知,你們言家白帝統治期間,也並沒有效忠於他。既然你們這麼為女媧打抱不平,為什麼不和白帝合作?」

  言臨清傲慢笑道:「我們只認女媧為神。白帝不過是她的一個有瑕疵的復刻品罷了。我們認同白帝的立場,但是絕對不會對他這個偽神卑躬屈膝!」

  「所以,你們就看著被洗腦了的女媧和白帝自相殘殺?」

  言臨清翻了個白眼,「這是王者之間的戰爭,根本沒有吾等凡人插足之地。再說,我們言家一直在嘗試營救女媧的,只是未能成功罷了。」

  「人類將她培育出來,作為一把對抗白帝的武器。而當白帝敗走後,人類果真又再次上演了一齣兔死狗亨的戲碼。」

  「哨兵呢?」司徒子彥忽然問,「女媧通過代代復刻而傳承下來,那初代哨兵呢?如果我沒有估計錯,初代哨兵,應該也是第一任黑暗哨兵。」

  言臨清盯著司徒子彥,狡黠一笑。

  「怎麼?」司徒子彥挑眉。

  「確實有那麼一個哨兵。」言臨清說,「當時一共出現了三名黑暗哨兵,他就是其中之一。革命黨嚴格監控著九兒,令她的心智有別於常人。但是也許是宿命,他們倆依舊相愛了。戰爭結束後,按照計畫,九兒將被『沉睡』,確保人類不會再受到AI們的威脅。可沒人能看著心愛的女人被處死。於是,他帶著她逃了。」

  司徒子彥眼神一閃,目光情不自禁地又落在了楚環的照片上。

  「只可惜好景不長。」言臨清蹺起了腿,笑嘆了一聲,「迫於各方壓力,這個哨兵又將九兒交還了回來。九兒被處死,他反而因為有人罩著,僥倖逃脫了懲罰。說起來,你猜得出他是誰嗎?」

  司徒子彥思索著:「記載中,當時的光明嚮導身邊有三個黑暗哨兵,皆是人中龍鳳。周太祖的弟弟明麓,薛家的薛儀方,還有楚太祖的兄長楚琅。他們的生平都有清楚記載,都不像是那個愛情故事裡的男主角。」

  「因為他是第四個黑暗哨兵。」言臨清深深一笑,「真正的黑暗哨兵,潛伏在暗處,蒐羅情報,執行暗殺,同時也負責監守女媧。這才給了他和被隔絕於世的九兒頻繁見面、日久生情的機會。而他也姓楚,是楚太祖最小的弟弟,楚戟。」

  ***

  「那個戰士就這樣背叛了女神。」紅髮女郎說到這裡,反而有些意興闌珊,「瞧,親愛的,男人就是這樣靠不住。不論他在背後對你如何海誓山盟,但是總有別的什麼責任、義務、好處,讓他把你丟出去餵猛獸。」

  而畫卷裡,卻用極其醒目的一塊來描繪女媧親手殺白帝的一幕。沒有血滔和火海,背景是一片安詳的星空。白裙赤足的少女跪坐著,懷裡抱著一個藍袍的男人。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胸口貫穿著一柄利劍。

  是的,白帝也是人類,依照現今的科技,他的壽命最多最多,也不過兩百來年。其實就算女媧不殺他,他或許也不會再活太久。

  「聖主死了?」楚環問。

  「聖主是受到女神賜福的人,他也是永生不死的。」女郎悠長道,「他的追隨者回到了母星地球。在那裡,他們重新學習,壯大族群,然後在一個合適的時機,他們重新復活了聖主。然後他們重新開始了星際漂流,經過數十年的時間,回到了這片星域,降臨在了聖馬丁的土地上。」

  畫卷的最後,重新恢復了年輕容貌的白袍男子位於光芒萬丈的高處,下方匍匐著髮色各異的信徒。四週草木冒出嫩葉,泉水流淌,鳥語花香。

  「他改變了波提亞。」女郎注視著那個以神的形象展現在畫卷裡的男子,「他徹底挽救了我們已瀕臨崩潰的環境,救了無數百姓的性命。他的力量與智慧,只屬於神的領域。雖然他無數次向我描繪女神的美好,可是誰又能比得過他呢……」

  楚環卻已經從畫卷裡抽離了出來。

  此刻時鐘已過了九點,楚淵發來了簡訊,他還在和兩位主教談事。而斯坦伯格似乎已喝醉,讓場面有點尷尬。一號白塔裡,嚮導們應該已經結束了今天晚飯後的休閒,回到宿舍,輪流沐浴,準備睡覺了。

  監督老師們會在九點十五分最後巡視一次大樓,然後回到自己的職工宿舍裡。大樓各處關卡落鎖,熄燈。

  「你們有神嗎?」紅髮女郎忽然扭頭問楚環。

  楚環想了想,說:「我們分為好幾個諸侯國,有各自的信仰。可我一直以為波提亞是基督教國家,你們本來是信仰上帝的。」

  「我們並沒有背棄主。」女郎說,「但是挽救了女皇的山河的,是聖主。為貴族們增添了收入和機械情人的,也是聖主。我知道你們大周有一句老話,有奶就是娘。人類的信仰本就是很虛偽脆弱的。而且,是的,聖主已在逐漸取代主在世人心中的地位——僅用了短短二十來年……」

  「而這困擾到了您,是嗎,陛下?」

  女郎猛地轉頭盯住了楚環。

  楚環低下頭,提著裙子,行了一個標準的波提亞宮廷屈膝禮。

  「原諒我剛才的失禮,陛下。我是不想打攪了您的興致。」

  伊莎貝拉女皇勾起了唇角,就像看到了流星煙花,微微眯眼注視著這個明麗的白裙少女。

  「你是怎麼發現的?」

  「您的耳環是個模仿器。」楚環平和地說,「它發散出模仿哨兵的磁場,同時遮蔽您自身的嚮導磁場。同時您的圍巾上沾有哨兵的血,散發出哨兵資訊素。只是模仿器散發的哨兵磁場是標準2S階的,但是哨兵資訊素是2S-1階的。」

  「你是第一個認出來的。」伊莎貝拉女皇笑著,抬手在臉上輕輕一抹,將一張肉眼幾乎難辨的網狀面具收在掌心。此刻展露在楚環面前的,是她較為熟悉的,世人皆知的波提亞女皇的面容。

  伊莎貝拉女皇本人看著,比相片上要生動許多。她的五官非常典雅而美豔,紅髮碧眸放在一位女皇臉上,顯得有些不夠莊重,但是她神情冷硬中透著叛逆的鋒芒,減弱了那份女性的風情,增添了皇者的威嚴。

  她是一名剛剛到2S的嚮導,但是楚環能感覺得出,她的精神深度很淺薄。這說明她是通過外力強行提升了等階。楚環估計她本來的等階應該只在A++到S之間。

  「您真實的面容要更加美麗,陛下。」楚環不失時機地讚美了一句。

  女皇意味深長地笑著,再度伸手抬起了楚環的下巴。

  「可是在他的眼裡,依舊不及你這樣的臉吧。」女皇呢喃著,「華夏族的女人,瓷器一般的肌膚,烏木似的頭髮,玲瓏修長的身段,說著動聽的異國的語言。你有一雙他絕對會非常痴迷的倔強的眼睛……」

  女人對同性散發出來的嫉妒是非常敏感的。楚環感覺到了針紮的不適,緊閉上了嘴。

  女皇鬆開了手,又恢復了先前那吊兒郎當的樣子。

  「聽說在周國,嚮導的社會地位非常高?」

  「我們的公民都是平等的,陛下。」楚環回答。

  女皇不以為然地笑著搖頭,「可惜你來了波提亞,我可憐的小鳥。我們這裡,沒有任何事,任何人,是公平的。」

  一個穿著皇宮管事制服的男子邁著精準的步伐走了過來,隔著一段距離站住,朝女皇彎腰行禮。

  楚環沒有忽略掉女皇看向對方時眼中掠過的尖銳的厭惡和憤怒。

  「陛下,就快要到點了。」那個機械侍說,「客人們都等著見您聖顏,向您致以生日的祝賀。請您更換禮服,去接受臣民的朝拜吧。」

  女皇翻了個白眼,朝楚環看過來,傲慢道:「你是今晚第一個認出我的人。我准許你向我提一個願望。」

  楚環有些意外,但是立刻反應了過來,說:「可否允許我先保留這個願望?」

  女皇挑眉笑了,「果真是隻聰明的小鳥。祝你能逃出牢籠。」

  她帶著機械侍揚長而去。

  楚環長長舒了一口氣,抬頭正對著那副畫卷。畫中白袍男子面孔模糊,卻彷彿正在注視著她。

  楚環冷漠地轉過身,一邊摘下脖子上的項鏈,一邊沿著走廊朝裡走。她很快就找到一間公用衛生間,一副內急要命的樣子衝了進去,將門反鎖。

  此刻已是九點十二分。

  白塔內,玫她們都已經洗漱完畢,回到了各自的寢室裡,在室內監控的注視下,跪在床前開始了睡前的禱告。

  監督員帶著防暴機械侍在隔層巡視,逐一透過透明門觀察著嚮導的動態。他們總是會著重觀察那群來自周國的嚮導。不過大概是有兩名同伴被送走了的緣故,今日這群孩子顯得格外安分老實。

  而監督員也有點心不在焉。因為聖壽節的緣故,今晚的皇宮會有一場盛大的煙花大會,就快要開始了。一群員工們準備在下班後辦個小派對,喝酒看煙花,再順便和新來的幾個哨兵保安調調情。

  確認了一切如常後,所有宿舍們在鈴聲中關閉。監督員們迫不及待地打發走了防暴機械侍,離開了宿舍大樓。樓層所有通道的門關閉,燈光整齊熄滅。

  而皇宮一處偏僻的小棋牌室裡,斯坦伯格已歪歪地倒在沙發裡,抱著酒瓶,鼾聲大作。

  「我們該出去了。」女主教率先起身,「該到覲見女皇陛下的環節了。」

  楚淵從善如流地站了起來,扣著西裝外套。他只是普通嘉賓,是沒有覲見女皇的資格,只能跟著眾人在外圍對女皇行個禮。所以他將不會和兩位主教同路。

  「那麼,如果明日的現場體驗如果順利完成,期待我能在簽約晚宴上再見到兩位殿下。」

  兩個主教冷傲淡漠地朝楚淵點了點頭,從大門離開了棋牌室。

  楚環瞥了一眼酣睡的斯坦伯格,推開側門,疾步而出。

  「你在哪裡?」他的手拂過金屬羽毛領夾,給楚環發去簡訊。

  楚環:「在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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