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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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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靡寶] 女神再臨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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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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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5 00:46:45 |只看該作者
卷三 第七十章 旗艦營救-4

  站在樓梯下方的是一個高大的波提亞士兵,面孔硬朗而陰沉。嚮導們以為是來逮捕她們的士兵,嚇得齊聲尖叫,紛紛往後退。

  「不要慌!」男子說著一口流利的華夏語,「我是來救你們的。先別亂跑!」

  楚淵的身影一掠而上,對著第二扇合金門如法炮製。

  兩百多名嚮導目瞪口呆,眼睜睜看著這個男人就像撕卡片紙一樣,徒手撕開了安全門。

  這就是黑暗哨兵的實力!

  足有千斤重的門板被楚淵單手抓起,順手往身後一擲。門板精準地豎著落在安全通道門口,將士兵們射來的炮彈盡數擋住了。

  機械侍飛躍而來,還未來得及瞄準射擊,就被一束紅光刺穿了核心機。紅羽刀穿過機械侍的身軀,零件碎片混著乳白色的機油飛濺。

  朱雀在第三道門鋸開一個大洞,嚮導們終於再度匯合在了一起。

  偽裝過後的陌生面孔並不妨礙兄妹相認。楚淵同楚環的目光在空中短暫交融,一切情緒和思路在共感網路中交融。

  仿若星雲交匯,又似天地交融。這一瞬,兩人融合成了一個人,兩具身體共用同一個大腦。一個擁有傲視所有哨兵的五感和體能,一個能構架最強韌精細的精神網路。

  幾乎大半個旗艦都被他們瞭如指掌。人員的行動方位,艙壁上的隱藏機槍,機械侍的埋伏,甚至每一道子彈的軌跡,全都被他們探知得一清二楚。

  這時候真要感謝系統放下了安全門,給他們送來了好裝備。這種厚度達三十公分的防彈門成了一面堅實耐用的大盾牌。借助著一扇安全門,楚淵保護著嚮導不受炮火攻擊。

  「他們增援了!」楚環突然道,「有重型武器正在運來!」

  楚淵一聲大喝,將防彈門板插在地板接縫之中,如屏障一般豎立。楚環將一台已被她破解的機械侍招了過來,楚淵抓著朝前方炮火密集之處狠狠扔去。

  機械侍橢圓的身體猶如一枚橄欖球,一路撞飛了無數機械侍,撞入士兵隊伍之中,轟然爆炸。

  炮火停歇的那一瞬,楚淵縱身一躍,衝了出去。魂獸獅龍獸被釋放出來,身體膨脹,展開雙翼,如一艘小型穿梭艦一般隨著主人。紅羽將楚淵身軀裹住,變作一身搏擊輕鎧,替他抵擋炮火的攻擊。

  男人猶如一匹矯健雄壯的獵豹,單槍匹馬殺入敵方陣營。他的動作快得幾乎無法被肉眼捕捉,只見一道金紅色的人影在敵軍之中竄過,機械侍爆炸,士兵成片地飛開。

  一艘停放在一旁的小型軍艦被一股可怕的力量拽動,失控地朝前方正趕過來的裝甲車撞去。裝甲車來不及躲閃。士兵跳車逃生。一車一艦相撞,劇烈的爆炸掀翻周圍的一切。

  「走——」楚環大喊,帶著嚮導們朝停停機坪奔去。

  郭警官押後,幾個點射,將從安全通道上追下來的士兵爆頭。

  「接著!」一個軍校生從一個死亡士兵身上搜出一枚手彈,丟給郭警官。

  郭警官扯了安全栓,丟進安全通道裡,一腳把門踢上,落鎖。然後抓著軍校生撲倒。

  門內傳出爆炸巨響。

  「太爽了!」軍校生女孩興奮地高呼。

  「別高興得太早。」郭警官抓著女孩飛奔,「我們還沒有逃出去呢!」

  楚環帶著嚮導們來到了楚淵先前看中的那架中型穿梭機前。

  楚淵先前已經幫她把準備工作都做好了,線路和主機板已經暴露,剝開的合金神經帶呈現半透明膠質。因為還沒有啟動,並沒有發光,看著就和一團半凝固的米糊差不多。

  楚環忍著噁心,把手插進了神經帶中,閉上了眼。

  嗡地一聲,軍艦啟動!

  軍艦機艙閘口放下,嚮導們歡呼著湧進機艙。失偶的嚮導自昏迷中醒來,迷惘的看著周圍的一切,一時不知置身何處。

  「我們要回家了!」她的朋友流著淚抱緊她,「阿寧,再堅持一下!」

  ***

  二十八層樓之上,位於水母型旗艦頂端的穹蓋之下的艦長室裡,面色凝重的高級軍官正在指揮台前忙碌。他們腳下是一個巨大的中控大廳,上千名操作人員和機械侍在操作台前忙碌著。

  一名身材魁梧的壯年軍官快步走來,怒吼道:「為什麼還不關閉蟲洞?風行者回不來了,我們被他們的黑暗哨兵入侵了。現在軍艦庫已經亂成了一團……」

  「你太沉不住氣了,少將。」隨著柔媚的女聲響起,監控台前的座椅旋轉過來。

  波提亞深灰色的軍裝制服包裹著妙曼玲瓏的身軀,短裙下,一雙修長雪白的長腿優雅地交疊著,十公分的高跟鞋完全不應該出現在一艘正在激烈交戰狀態的旗艦上。

  女子撩著薑紅色的柔軟捲髮起身,朝著軍官款步走來,豔麗動人的面孔和撩人的姿態讓百忙之中的幾位軍官都忍不住抽空看了她一眼。唯獨魁梧的軍官不受她誘惑,面色鐵青,深邃的雙目中,憎惡和怨恨一閃而過。

  「現在的情形已經超出我們的預計了。」男人喝道,「立刻再度向總部申請,立刻撤退!」

  「聖主命我們等待『風行者號』返航。」女人碧藍的雙眸,瞳孔感光,精準地一縮一放,「風行者已經拿到了『遺產』。你知道這才是我們這次襲擊的主要目的。」

  「我們已經損失了太多士兵和軍艦了!」男人怒道,「他們的黑暗哨兵還潛入了旗艦,要帶走所有嚮導人質……」

  「風行者找到了『遺產』,那些嚮導就沒有用處了。」女子柔軟的手臂攀著男人魁梧的肩膀,紅唇抿著笑,「況且,哨兵,嚮導,全都不過是一項產物罷了。給我們陛下足夠的時間,他造出來的黑暗哨兵可以組建一艘星際遠征軍……」

  「只要得到『遺產』?」男人冷聲道。

  「只要得到『遺產』,聖主陛下就可以創造無人能創造的奇蹟。」女子笑著,將目光投向監控視訊。

  軍艦庫裡,連環爆炸給整個畫面燃上明亮的橘色,殘肢和碎片飛濺,一台台監控儀器失靈。她將畫面定格在楚淵矯健越過火海的身姿上。

  「黑暗哨兵是嗎?」女子粉嫩的舌舔了一下紅唇,「也不過,是一群走狗!」

  ***

  軍艦庫裡,滿載著人質的軍艦趁著混亂朝閘口行駛而去。

  「閘門還關閉著的!」楚環和楚淵對視。

  「給我一分鐘。」楚淵一抬手,朱雀重新在他周身凝聚,「我衝出黑洞通知李承欽。」

  「我去!」楚環脫口道。

  「聽話!」楚淵低聲喝道,凝視著楚環的目光卻無比溫柔,「朱雀的能量快不夠了。而我是哨兵。」

  哨兵的體質可以承受機甲全速運行和打鬥的衝擊,這點是身為嚮導的楚環無法做到的。可是單兵衝出旗艦的炮火範圍卻是相當危險的。楚淵是要以一人之力,對抗整座炮火齊發的旗艦!

  楚環怔忡之際,寬大的手掌攬過她的後腦,額頭落下一個乾燥的吻。

  「哥哥打架去了,你要乖乖的。」

  不待楚環抬起滾燙濕潤的眼,楚淵的身影已消失。

  楚環頓了半秒,轉身抓住遙控柄,軍艦炮彈連發,對準艦艙外牆一處猛攻,炸出一個大洞。

  失壓下,軍艦庫內的所有艦艇和機械全被宇宙強大的吸力朝破洞吸去。而朱雀則順著那股強勁的吸力衝出了旗艦。

  「越來越有趣了。」警報聲響徹艦長室,女子笑意加深。

  螢幕裡,金紅色的機甲化作穿梭艦,猶如一隻靈巧的鳥兒,振翅穿過槍林彈雨,飛向蟲洞出口。

  「他們不救嚮導了?」一名軍官困惑,「裝著嚮導的軍艦還被困在軍艦庫裡呢。」

  「有什麼奇怪的?」女子冷笑,「一萬個嚮導,都沒有他一個黑暗哨兵的命值錢。」

  朱雀一個甩尾,繞過了幾條粗大的觸鬚,緊追而來的炮彈全部擊中在了觸鬚上。它隨即俯衝,藉著爆炸產生的金屬粉塵的掩護,飛出了旗艦觸鬚的範圍。

  「一群蠢貨!」女子叱喝,雪白雙臂突然伸長,化作數根銀白色神經帶,衝向總控台,水銀狀的神經纖維迅速滲入。

  旁邊的男人們縱使已早有準備,依舊忍不住流露出作嘔之色。

  能量波動傳遞到軍艦駕駛艙內,楚環倏然瞪大了眼。

  旗艦上數門長炮調轉炮管,對準了朱雀,能量環加速轉動,炮管中白光熾烈。足以擊毀一顆數千噸隕石的光彈迸發,朝著已衝到蟲洞口的朱雀射去。

  「哥——」楚環起身,驚駭大喊。

  朱雀在千分之一之際猛地側過了身子,並且關閉了助推系統。

  炮彈的邊緣擊中了朱雀左翼,而朱雀也藉著對方強大的衝勁,像一片被風捲起來的葉子,飛出了蟲洞。

  楚環站駕駛艙裡,屏住呼吸。距離太遠,又有蟲洞磁場干擾,她感受不到楚淵的生命力。他已經離開了自己的精神網路。但是她知道,他一定還活著。因為她感知到旗艦的殲滅炮再次聚集能量。

  朱雀失控地在太空中翻滾,撞上民航艦的殘骸。

  駕駛艙內,警報聲鳴叫。

  「艙內失壓20%。氧氣剩餘40%!」

  「抗衝擊性能降低70%。」

  「彈藥剩餘25%。」

  「能量剩餘30%。請立刻啟動逃生艙……」

  通訊終於連上,李承欽暴躁的聲音響在楚淵耳中,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這前妹夫的聲音十分悅耳。

  「你們還沒有出來嗎?楚環你——」

  「放行!」楚淵吐出一口血沫,「放他們的指揮艦升空!就現在!」

  李承欽一頓,轉頭對著軍隊通訊嘶吼:「撤退!放行——都給老子撤開!炮火減半,不要停!」

  千瘡百孔的指揮艦已經上升到了雲層之上,眼看就要堅持不住,對方炮火卻忽然減弱。波提亞軍如蒙大赦,顧不得深究,動力全開,衝破了大氣層,升上太空。

  「風行者升空了!」

  正專注瞄準朱雀的女子一愣。

  「別管那個逃跑的哨兵了!」軍官急道,「趕緊派出軍艦接風行者返航。準備關閉蟲洞!」

  「便宜他了!」女子悻悻地收回了手,纖纖食指恢復原狀,「本來可以給聖主抓個小玩意兒回去的。」

  風行者馬力十足,衝破密密麻麻的太空艦殘骸。

  在它身後,李承欽率領著一直精英機甲隊緊追而來,維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炮火緊隨,專注攻擊敵艦的推動器。風行者大半推動器受傷失效,飛行速度越來越慢。

  而蟲洞開始逐漸縮小。

  朱雀撞在一塊巨大的太空艦殘骸上,終於止住了令人暈眩的翻滾。

  「氧氣剩餘37%,能量剩餘25%。請立刻開啟逃生艙!」

  「不!」楚淵斷然回絕,「準備接應!」

  軍艦駕駛艙內,楚環感知到了一股巨大的能量湧向了閘口,整個庫房抽成了真空狀態。

  「準備好了!」她對副駕上的郭警官道,「我們會以最快的速度衝出去,加速度極有可能會讓我們骨折。但是只有這樣,我們才能逃出蟲洞。」

  「全聽你的!」郭警官大聲道,扭頭朝船艙裡喊,「所有人,按照我剛才教你們的,做好防衝擊姿勢!」

  蟲洞在楚淵的視線中逐漸縮小。

  「楚環呢?」李承欽在通訊裡大吼,「媽的不要像二十年那樣再來一次!」

  「李承欽,」楚淵陰森森道,「你再多說半句廢話,我會把上次沒有斷的骨頭親手一根根捏碎!」

  李承欽遍體生涼,噤聲了。

  風行者指揮艦開始進入蟲洞。旗艦的閘口終於緩緩打開。

  就現在!

  楚環握緊手把,軍艦的推動裝置噴出熾藍火焰。她緊閉雙目,沒發現自己胸前衣領裡閃現一道金光。

  郭警官驚訝扭頭,就見這一股金色能量如澎湃的噴泉從楚環身上向下匯入地面。整艘軍艦的所有接縫處都竄過一陣金色的光芒。

  軍艦猶如一隻黑隼,從閘口衝了出去。

  極遙遠的某一處,幽暗的屋子裡。一枚懸掛在木架上的小巧的銅鈴,在無人觸碰的情況下,鈴鈴搖響了一聲。

  撥弄著古箏琴弦的修長雙手停了下來。優美削薄的嘴唇勾起了優美的弧度。

  這清脆悅耳的鈴聲,在他等待了千年之後,再度響起了。

  我,找到你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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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6 00:08:41 |只看該作者
卷三 第七十一章 旗艦營救-5

  蟲洞已經縮小到只有先前的一半大。風行者借助著最後兩個推進器,半個身子正在吃力地穿越蟲洞口。

  楚環駕駛著軍艦徑直衝過漫空散佈的軍艦殘骸,和破損的觸鬚通道,筆直如電朝著蟲洞飛去。

  「咦?」艦長室裡,女子忽然警覺,雙目霎時變成明亮的紫紅色,「聖主?」

  她猛地抬頭朝天花板望去。那裡有一副壯美的古典油畫。雲蒸霞蔚之中,上帝正伸出手,同人類的食指輕碰。

  女子面色由雪白轉成青灰,神情裡交織著極度的恐懼、驚訝和興奮。她低下頭,左手臂再度化作銀色神經液衝向總控台。

  蟲洞上的電光突然劇烈爆炸,洞口急速縮小!

  楚淵提起一口氣,死死盯住蟲洞口。一種噩夢重演的恐懼感在他身體裡蔓延,令他渾身冷汗入雨。

  「你要做什麼?」軍官大聲追問,「風行者還沒有完全進來!」

  「不需要了!」女子狂放地大笑起來,「『遺產』居然已經在蟲洞裡了。聖主剛才感應到了!抓住那艘逃跑的軍艦!」

  旗艦上的閘口接連打開,成片的無人追擊機械蟲湧出,呈現馬蜂形態,追著楚環他們的軍艦而去。

  楚環瞳孔不禁放大,放慢了飛行速度。在她和郭警官眼前,急速縮小的蟲洞將波提亞指揮艦卡住。蟲洞電光閃爍的邊緣無情地切割著軍艦。

  「糟糕!」楚環猛地拉動手把。軍艦緊急閃躲。郭警官透過窗外看到了那片密密麻麻的機械昆蟲。

  軍艦已經衝到了蟲洞口,可蟲洞口已經被指揮艦堵塞住。它只得繞著指揮艦飛行,身後還拖著長長一串不斷射擊的機械昆蟲。

  指揮艦的窗戶裡,波提亞士兵們正在絕望地奔走著。

  軍艦突然猛地一震,右側推動器中彈,機身失控旋轉翻滾。機艙裡的嚮導們齊聲慘叫。

  楚環拚命拉住控制手把,眼看軍艦就要撞上指揮艦之際,機身抬頭拔高,躲過了機毀人亡的撞擊。身後緊追不捨的機甲蟲卻是前赴後繼地撞在了指揮艦上。而後楚環緊急關閉了剩下的助推器,讓軍艦隨著慣性繞著指揮艦飛行。

  蟲洞進一步收縮,擠壓,切割。指揮艦甲板折斷、崩裂,雙翼被切斷,整個身軀在他們眼前硬生生地被絞裂,斷成兩半。

  「他們對自己的人都——」郭警官震驚得無以復加,「我們怎麼辦?」

  楚環鎮定得近乎異常,「我們會衝出去的!等衝出蟲洞後,你拉動手把減速,外面會有人接應你們。」

  「你呢?」郭警官換到主駕駛座,心頭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楚環一抬手,分機的朱雀迅速包裹住她的身軀。

  「我去清掃路障。」

  一隻火紅機甲鳳鳥自軍艦中飛出,迎著追來的機甲黃蜂衝去。

  飛羽刀如切黃油般橫著掠過,成片的飛行翅膀被連根切斷。機甲黃蜂們頓時失去了動力,隨著慣性飛向前方正斷裂開的指揮艦。

  「紅色警報,能量剩餘不足10%!」朱雀發出警報。

  這其實已是它第四次警報。地面時高強度的戰鬥已消耗了朱雀大半的能量,分機運作更是讓所剩不多的能量一分為二。

  /……環……/

  也許是接近蟲洞口的關係,共感網路竟然重新連接。楚淵模糊的聲音不期然出現在了楚環的識海之中。

  指揮艦終於徹底斷成了兩半,蟲洞加速收縮。

  /哥……/楚環眼中蓄滿滾燙的淚水,視線裡,明亮的蟲洞已縮小成一個直徑只有十來米的二維圓。

  /對不起……/

  /出來——/楚淵聲嘶力竭的吶喊貫穿識海。

  失去助力的軍艦順著螺旋軌跡飛了過來。楚環,軍艦,蟲洞,形成一條直線。

  朱雀舉臂,所有能量彙集在衝擊氣流炮中,對準了軍艦,一個點射。

  強勁的氣流改變了軍艦的飛行方向,將它向蟲洞推去。而反作用力也將朱雀狠狠往後掀飛,撞進了緊隨而來的機甲黃蜂群中。

  /對不起,哥……我愛你……/

  軍艦沒入蟲洞刺目的光線中,穿過了洞口,飛了出去。

  楚環的視線裡,是急劇收縮的蟲洞,光芒如針尖扎進了她的雙眼,令她疼得淚水長流,再也看不清任何東西。

  對不起,我估算錯誤。這一次,時間依舊不夠……

  對不起,我又要讓你傷心……

  對不起,早知如此,還不如不和你相認……

  對不起……

  機甲黃蜂細長的機械手把將朱雀擒住,密密麻麻地爬滿了它全身。

  接駁了監視儀器的女子一聲冷哼,嘴角輕揚起,忽而定格。

  蟲洞關閉的一瞬,一個明一暗兩道影子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穿入。

  明亮的是一枚億兆當量的量子炮,正中旗艦直面蟲洞的武器區。

  暗影是一隻殘缺了一翼的機甲鳳凰,它俯衝向被機甲蟲包裹住的另一半身軀。

  炮彈沒入水母的身軀,迅速隆起一個巨大、火紅的水泡。水泡黑色的表皮皸裂,炸裂開來。爆炸形成了一個幾乎能將旗艦一分為二的大洞。

  機甲蟲失去控制,僵死脫離。

  白茫茫的視野之中,楚環感到心弦一動,難以置信地猛抽一口氣。

  下一瞬,鳳凰展著單翼飛撲而來,遮住了漫天刺目的光芒,抱住了她。機甲合併為一體。

  楚環只覺得心臟在這一刻麻痺,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被男人死死緊抱進了懷中。

  兩人的心跳在這一刻同時停了一拍,仿若死去。下一秒,再同時搏起,將沸騰的血液輸送向全身。

  楚環劇烈顫抖著,淚水爭先恐後湧出眼眶。

  「不……」她呢喃著,卻忍不住抬起手,用力抱住了楚淵同樣顫抖著的腰身,「為什麼……」

  旗艦身軀連環爆炸,電花和粉塵在軍艦的每一個介面閃爍迸射,轉眼就將一個龐大的機甲巨物肢解、分割成碎片。

  彷彿恆星爆炸,誕生出新的星雲。死亡和毀滅,竟然能幻化出如此瑰麗壯闊的一幕。

  小小的朱雀裡,兩人拼著命一般緊抱住對方,任由外面瑰麗的色彩投影在他們難捨難分的身上。

  「你以為呢?」楚淵瘖啞粗糙,彷彿被沙礫打磨過的嗓音在楚環耳邊響起。

  「你以為我還會讓你一個人去死?」

  楚環大口抽氣,淚如雨下,哭得不能自己。

  「你的腦子裡在想什麼?」楚淵雙手如鐵鉗般抓著她的腦袋,失控地怒吼,「你和我相認就是為了在我面前再死一次的嗎?」

  「不……」楚環大哭,「對不起,哥……我錯了……」

  「你覺醒第一天我們就相見了,為什麼今天才和我相認?為什麼總是為了別人放棄自己的命?」

  楚淵抓著楚環的肩將她抵在艙壁上,雙目血紅,額頭青筋曝露。

  「我抬過你的棺材,楚環!」他狂怒咆哮,嗓音裡飽含著怨憤和悲痛,「我曾親手埋葬過你!」

  「對不起!」楚環心痛如絞,抬手想去觸碰男人的臉,「對不起,哥……對不起……」

  楚淵深吸一口氣,忽而放開了她。

  楚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狂亂激動的情緒讓她渾身止不住哆嗦。

  「還有,」楚淵仿若嘆息般,「我也愛你。」

  他重新把女孩抓了過來,扣著她的後腦,低頭重重地吻住她的唇。

  楚環睜著雙眼,瞳孔裡映著外面爆炸的花火,識海裡卻出現了熟悉卻又陌生的一幕。

  昏暗的宮室裡,鼻端漂浮著酒香,楚淵摟著她酥軟的身體。

  「環兒……你是哥哥的命……」

  俊美的青年飽含著能將人溺斃的愛意,低頭將她吻住。

  兩段時光彷彿一張被摺疊了的紙,重疊在了一起。

  這一次,楚環不再迷糊昏聵。她抬手用力摟住男人寬闊堅實的肩背,回吻過去。

  識海融合,哨嚮特有的高度的契合讓他們所有感官全部交融,產生一種劇烈得令人顫慄的快意。讓他們忍不住吻得更深,擁抱得更緊。

  那些共有的記憶紛紛交融在一起,他們能從對方的視角將過去重新梳理。

  相依相伴,相互扶持、成長,無數次生死與共,不離不棄。

  楚淵幾乎無法自控,瘋狂地吻著楚環。那失而復得的狂喜,和滿腔經年累月的痴戀得到回應的激動讓他沉浸在無與倫比的幸福之中。快感如電流在肌膚上跳躍,順著神經竄向末梢,這火花迸射在楚環身上,燙得她每一吋筋骨都軟了下來。

  唇暫時分開,兩人大口喘息,凝視對方。

  楚環的視線依舊濕潤而模糊,她摟著楚淵的脖子,用嘴唇去觸碰男人的臉。他寬闊的額頭,高挺的鼻樑,濕潤的臉頰……

  楚淵抹了一把臉,認命一般笑了起來,再度吻住她。

  爆炸產生的巨大的能量波動引起蟲洞坍塌。強勁的亂流席捲一切。失去動力的朱雀毫無抵抗地被亂流捲了進去。

  天旋地轉,尖銳的警報,駕駛艙內逐漸稀薄的氧氣。機甲在狂暴的亂流中發出瀕臨碎裂的聲音。

  而兩人只是緊緊擁抱著,全然不顧外界的一切,纏綿相吻,唇舌糾纏,感受那遲來了太多年的美好觸感。

  /我們會死……/吻與吻之間,楚環輕聲呢喃,/不甘心……/

  /不怕。/鼻尖輕輕磨蹭,楚淵眼簾低垂,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少女泛著薄紅的雪白面孔,充滿了憐愛與眷戀。

  /這一次,哥哥陪著你。/

  駕駛艙內應急燈熄滅,朱雀徹底停止運作,唯有楚環衣領裡散發著幽幽一抹金光。

  兩人忘我地擁吻著,仿若已然進入了輪迴之中。

  ***

  亂流捲著旗艦的殘骸,如一個被驚動了的怨靈,在崩塌的蟲洞之中狂奔亂跳,又像一個漏了氣的氣球,尖叫著橫衝直撞,直到衝出了蟲洞另一端。

  蟲洞好似一個喝高了的醉鬼,張口狂吐,機械垃圾佈滿一大片空域。碎屑們隨著衝勁飛向最近的一顆藍色星球。

  朱雀混在碎屑群中。穿過大氣層時,無數碎屑劇烈燃燒,化作灰燼。朱雀裹著火焰,俯衝向大地。

  厚厚的雲層中電閃雷鳴,大雨滂沱,澆灌得大地幾乎淪為汪洋。

  接近地面之際,朱雀終於啟動了最後殘存的1%能量,張開了一張寬大的降落傘。球形逃生艙飄飄然落下,嘩啦一聲落進了湖水之中。清澈的水面蕩起層層浪花。

  半晌後,兩個人頭冒出水面,大聲喘氣、嗆咳。

  楚淵和楚環在大雨中大眼瞪小眼,兩張臉上都寫滿了茫然。

  前一刻他們還相依在一起準備共赴黃泉,把自己都感動得熱淚盈眶,沒想到他們沒有死於太空亂流,沒有死於缺氧的窒息,卻險些被陸地上的湖水給淹死。

  「朱雀呢?」楚淵咬牙切齒。

  「在我腦袋上。」楚環給他看了看頭髮上的羽毛髮卡,「它徹底沒能量了。這裡是哪裡?」

  「鬼知道!」楚淵道,「先上岸再說!」

  萬幸這裡離湖岸不過數百米遠。楚環也不讓楚淵托著,跟著他身後游到了岸邊。

  這裡地貌同尋常適合人類居住的星球沒有太大的不同,冰冷的大雨沖刷著兩岸的群山。溫度卻只有零度左右,湖岸邊的淺水灘漂著薄冰。一離開水面走上岸邊的草地,寒風猶如刮骨鋼刀,朝著人臉上身上不客氣地招呼而來。

  楚淵黑暗哨兵的體質絲毫不畏嚴寒,他渾身甚至還冒著熱氣。可楚環卻是被那冰刀砍得渾身哆嗦,只覺得連骨頭裡都涼透了。

  波提亞的軍裝是防水的。楚淵迅速脫了外套把楚環裹著,緊摟進懷裡,把她冰涼顫抖的身軀貼在自己發燙的胸膛上。

  「不許你再用精神力了。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楚淵強健的胳膊環抱著楚環,心疼地把嘴唇貼在她冰涼的額頭上,「冷嗎?」

  「有點兒。」楚環面孔發青,嘴唇烏紫,不得不承認自己終究不再是哨兵這個現實。而兄長的胸膛如火爐一般溫暖,她蜷縮著身子,緊緊地依偎著他,從他身上吸取那股精純而又龐大的能量。

  「堅持一下。」楚淵將妹妹打橫抱了起來,舉目四望。

  茫茫雨簾覆蓋著天地山川,群山如黛,山林茂密。黑暗哨兵的視力裡,這裡每一棵樹,甚至身邊落下的每一滴雨滴,都能被他捕捉到。

  片刻後,楚淵驚喜地在對面半山腰的密林中發現了人工建築的身影。他抱著楚環一頭鑽進了林裡,將她背起來,朝著那處建築出發。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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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第七十二章 旗艦營救-6

  楚環伏在男人寬闊雄厚的背上,感受著源源不斷的暖意襲來,驅散了落水後染上的寒氣。她舒服地深深呼吸,聞著那股清爽馥鬱,怎麼都聞不厭的哨兵的資訊素。那氣息就像迷香,安撫了她過度使用後痙攣抽疼的精神網路。

  楚淵健步如飛,腳步卻十分平穩。楚環在他背上輕輕地顛著,昏昏欲睡,彷彿回到了小時候。

  「你後來有回洹州嗎?」楚環問。

  楚淵知道她想到了什麼,側頭微微笑,「和以前一樣是不是?」

  每到放假,楚環就和楚淵出門去徒步。一大一小背著行李,穿過山林和草甸,越過山崗,抵達露營地。他們在懸崖上紮營,眺望大海,在密林的湖邊野餐,釣魚。

  楚環年紀小,體力不足,有時實在走不動路了,就趴在楚淵的背上。楚淵背著行囊,還要加一個沉甸甸的妹妹,依舊健步如飛。腦後,女孩沉穩的呼吸聲傳入耳中,也讓他感覺到難得安心。

  寂靜的荒野之中,他們兄妹倆始終相依相伴。

  「每次都是興致勃勃鬧著要去,然後由我背著回來。」楚淵低聲抱怨著。

  楚環摟著他的脖子,臉貼著楚淵冒著熱汗的後頸,笑嘻嘻說,「我和你說,我故意偷懶的。」

  楚淵把她托高了些,越過虯結的粗大的樹根。他直視前方,英俊削瘦的臉上帶著繾綣的笑。

  「你以為我不知道?」

  「唉?」楚環直起身,「那你為啥還總是陪我去?」

  「抱緊了!」楚淵提起一口氣,縱身躍起,在一片嶙峋的岩石坡上跳躍。楚環手腳都纏在他身上,像是一隻抓著大猴子的小猴子。

  幾起幾落,他們翻過了一道小山崗,那棟建築就在山澗對面,半掩在林中。

  楚淵舒了一口氣,沿著山坡朝下走。

  「你還問我?還不是因為你太會纏人了!」

  「我纏人嗎?」楚環噗哧笑,摟緊了楚淵的脖子,兩腿晃來晃去地,「我怎麼纏人法了?從小到大都是你像個老媽子一樣追著我跑,管頭管腳的。我哪裡有纏你了?」

  「是哦,我是老媽子。」楚淵面無表情,「老媽子在家裡最沒地位了。有人明明回來了,都不屑和我說一聲的,讓我一個人在那邊抓耳撓腮琢磨了一個月!」

  「哎呀……」楚環心虛,又慢慢縮了下去,斟酌了半天,才說,「我不是有心瞞著你的。這事兒實在一兩句話解釋不清楚。我自己也糊塗得很,想先弄清楚狀況再和你說。」

  楚淵沉默了片刻,冷聲道:「你現在可以說了。」

  楚環趴在他背上,聽著他沉穩的心跳,低聲說:「你說我這算是回魂嗎?身體雖然像,卻不是我自己的。我就像睡了一覺,睡了二十年。」

  楚淵縱身越過了水流湍急的山澗,穩穩落在對面。

  「你真幸運,一覺睡過了二十年。」他幽幽一聲嘆息,「有人卻是睜著眼徹夜不能眠。」

  楚環怔了怔。

  楚淵繼續大步朝前走。

  「哎……」楚環摸了摸他的耳朵,「哥,我錯了……」

  楚淵沒吭聲。

  「我其實……我不知道怎麼和你開口。」楚環又小心翼翼伸指頭地摸他的臉,就像她小時候一樣,每當楚淵生氣不理她,她就伸指頭一下下戳他,一直戳到他忍不住回應為止。

  「很多話,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我們太熟了,那一層膜,卻反而不敢去捅破。我又對新生活很好奇,對這新的身體也很著迷。做嚮導原來比我以為的要更加有趣。」

  「是啊。」楚淵終於出聲,「哨兵小夥子們全都圍著你打轉,爭相想要標記你。李家和司徒家的小子把你捧在手掌心。」

  「哥……」楚環把嘴湊到他耳邊,溫潤的嘴唇隨著說話觸碰著男人冰涼的耳廓。

  「我不稀罕他們。我只稀罕你。」

  楚淵停下腳步,側過臉,耳朵發紅,沉默地看著楚環。

  「你現在,是真的相信我了嗎?」楚環依舊有些忐忑,「這事,連我自己到現在都還有點不能接受……」

  「那你以為我為什麼衝回蟲洞來找你?」楚淵反問。

  楚環怔住。

  「記憶騙不了人,習慣、言行、思想,也無法完全模仿。況且,朱雀都認你了,不是嗎?」楚淵說,「我只想你回來,我不想去思考這背後的科學或者玄學依據。你回來了,這就夠了。」

  冰涼的雨滴自高高的樹冠落在他們頭上。楚環和他靜靜對視,共感之中的識海也安靜地下著雨,精神觸鬚猶如海藻隨著情緒的波浪蕩漾。兩人都從對方眼中,識海之中,感受到了那股暖流一般的情緒。

  楚淵低垂眼簾,睫毛纖長,臉湊了過來。楚環摟著他的脖子,閉上眼和他吻住。

  柔軟的嘴唇輕輕廝磨,舌試探著觸碰,彼此追逐著,纏在了一起。識海之中湧動著柔和的波浪,沖刷著兩具身軀。

  良久,兩人氣喘吁吁地分開。楚淵寧靜地回味著方才的美妙,楚環雙眼迷濛,又摟著他的脖子不放,儼然還沉醉其中。

  這個吻重新點燃了她體內從一大清早一直被壓抑到現在的慾火,藥效過去後,情慾就像一個復仇者,捲著成倍增長的氣勢捲土重來。那股騷動從小腹中爆出,不過片刻就從細微的火苗擴散成了火海,攻佔了她的神智,操控了她的身體。

  燥熱沖上心頭,楚環氣息霎時混亂,發覺楚淵原本溫暖的肌膚竟然變得清涼起來。她下意識把腦袋胡亂地在楚淵臉上、脖子上蹭來蹭去,嘴唇劃過男人耳後敏感的肌膚,手腳都不自覺地纏在了楚淵身上。

  楚淵頓時腳步踉蹌,深吸一口氣才穩住,額頭青筋蹦了出來。

  「哥……」要命似的,楚環在他耳邊呢喃,「我難受……」

  楚淵死死咬著牙,背著她朝半山腰的建築物奔去。

  那是一間非常簡陋的民居,也許是這片果園主人的臨時居所。磚瓦結構的屋子不過十來平方大,木門半朽,木頭橫樑上簡單地鋪了一層瓦片,充作房頂。屋內只有一個磚砌的床和一個土灶,床上鋪著褪了色的被縟。牆角則堆放著高高的柴垛。

  錦衣玉食長大的楚家兄妹只有在軍隊裡接受生存訓練的時候,才見過這麼原始的設施。

  「這好像叫炕,下面燒上火就很暖和了。」楚淵看那被縟雖然陳舊,但還算乾淨,便將楚環放在床上,「你坐著別動,先把濕衣服脫了。」

  楚淵一鬆開手,楚環便昏昏沉沉倒在了床上。疲憊和焦灼感在身體裡交織蔓延,她累得幾乎抬不起一根手指,鼻息火熱,拚命呼吸著空氣。

  昏聵之中,聽到楚淵點燃了爐火,然後出了門,在屋後搗鼓著什麼。片刻後,暖意從身下的床板下方升了起來。

  這來自外部的熱度同體內的燥熱碰撞在一起,內外夾擊,燒得她連殘存的理智都快不能保留。汗水從每個毛孔蒸騰而出,心跳快如疾鼓,小腹中那酸麻的空虛感像個黑洞吞噬著她。她輾轉反側,蜷縮著身體,用力緊夾著雙腿,依舊感覺溫熱的濕液正一股股湧了出來。

  楚淵推開門,一陣寒風湧入。楚環下意識抬起頭,追尋那股清涼。

  少女雙目濕潤,滿臉潮紅,眼中寫滿了渴求。

  楚淵喉頭一哽,抬腳砰地將身後的門踹上。

  清涼沒了。熊熊怒火反撲而來。楚環失望地倒回床上,筋疲力盡定喘著氣。

  一雙大手將她強行拉了起來,扯著她身上濕透了的衣服。男人帶著剝繭的手掌觸摸到她肌膚,電流流竄,引得體內火苗猛地騰高,卻又帶來一陣酥麻的愜意。

  「啊嗯……」

  楚環身軀顫慄,喉中流瀉出一聲綿長而婉轉的呻吟。

  楚淵觸電般鬆開手,喉結滑動,胸膛起初急促起伏,雙眸於深邃暗黑之中泛起一抹血光。

  楚環靠在他胸膛上,呼吸間全是黑暗哨兵濃鬱霸道的資訊素。那純度極高的雄性荷爾蒙就像一灌助燃劑澆在火焰上,與處於結合熱中的嚮導資訊素產生了致命的化學反應。

  楚環軟軟地順著楚淵堅實的胸膛往下滑,被大手扣住了肩,按在了床板上。

  【粗暴打碼】

  楚環頭暈目眩,渾身軟得沒有一絲多餘的力氣。楚淵掀起薄被裹住兩人汗濕的身軀,將楚環摟在胸膛裡,彷彿怕她跑掉似的,大半個身子都壓在她身上,在餘興之中不停地吻著,揉著她。

  純粹的愉悅和滿足在兩人共感網路裡毫無阻礙地相互傳遞。那種被男人強烈需求和佔據的感覺更是令楚環覺得無比的愜意。

  楚淵拿鼻子拱著楚環的耳朵,啞聲問:「這樣,行不行?」

  楚環掀起濕潤的睫毛,有氣無力地看著他,嗓音也同樣低啞:「有那麼多情人給你練,能不行麼?」

  「沒有什麼情人。」楚淵的犬齒在她肩上輕輕磨著,「都是逗你玩的。喜歡看你明明吃醋,卻要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啊?」楚環驚訝,忙清了清喉嚨,「那個朱家的小姐,你們還一起去度了假。她當時可一副上了龍床不日就要做太子妃的模樣。還有那個張家的小姨,更是一副被你始亂終棄的樣子。還有那個金髮的心理醫生……」

  「都沒有。」楚淵漠然道,「我心裡裝著你,睡不下去別的女人。」

  楚環的心狠狠一陣酸脹,眼眶又發燙了。可被標記的嚮導可以毫無障礙地探知哨兵一切的情緒。楚淵心底坦蕩,充盈著愛意。

  楚環輕撫著男人俊朗的臉,困惑:「為什麼?」

  「沒什麼意思。」楚淵側臉親著她的手指,抬手覆在她手背上,「失感後本來就要養傷。後來發覺了你對我也有同樣的感情,就更沒法去接近別的女人了。你才是我最想要的。你一直都是。」

  楚環的心砰砰跳著,問:「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楚淵捧著她的臉,與她額頭相抵。共感裡,那個迷亂的夏夜終於完整重現。

  夜燈,鮮花,美酒,依偎在床榻上的呢喃低語,以及失控的吻……

  楚環睜大了眼,嘴唇輕輕顫抖著,「那麼早……難怪沈鬱一直看我不順眼。」

  「你呢?」楚淵問。

  楚環想了想,說:「和李承欽結束後回到丹陽,就覺得對你比以往還要依戀許多。你每天都來我的車間看我,陪我說話。於是到了時間,我便忍不住等你的身影出現。那時候以為自己離婚後太寂寞,免不了依賴著你。有一次,你要陪著沈鬱去她娘家。我沒接到通知,一直在車間裡等你,一直等到很晚,你都不來。我……」

  楚淵心疼如絞,將她用力抱住。

  「我問了蒙昭平,才知道你有事耽擱了。」楚環靠在他肩頭,平靜地訴說著,「我看著院子裡的月光,看著身邊那些機械,才意識到我對你的感情已經變了。可我不敢說,我都根本不敢表現出來。這感情又背德,又背倫,傳出去就是王室的醜聞。而且你對我始終那個樣,我覺得是我自作多情。哥,你一直是天下最好的兄長。我怕……」

  「不怕!」楚淵封住了她的唇,想要用吻安撫那歲月中被他忽視的痛楚,「是哥哥對不住你。所以我被懲罰了。你不知道我那二十年是怎麼過來的……」

  楚環終於問出一個在她腦子裡盤旋了大半天的問題:「你什麼時候成為黑暗哨兵的?」

  「你覺得呢?」楚淵苦笑著,「成為黑暗哨兵的條件之一,是在3S的基礎上產生二次覺醒。你覺得什麼事能刺激我再一次覺醒?」

  楚環想到了什麼,深抽了一口氣。

  「是的。」楚淵嘆息著,把臉埋在了她頸項間,「是你給了我第二次生命,環兒。」

  楚環鼻子酸楚難當,手指在男人的臉上摸到了一片輕易不露於人前的濡濕。

  「楚淵,」她哽咽道,「我們再不分開了,好不好?」

  「好。」楚淵側頭吻住她,一吻承諾。

  碎雪噗噗地落在小屋的房頂上,從門房房樑間的縫隙鑽進來,卻是隨即就被屋內蒸騰的暖意融化。

  結合熱的資訊素再加上發自內心的情動,引發了哨兵最直接最狂放的資訊素的爆炸。相互作用下,楚環的第二波結合熱的熱潮來得比上一次還要兇猛劇烈。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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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第七十三章 旗艦營救-7

  半昏迷中,楚環隱隱知道楚淵從外面接了積雪回來,燒了一盆熱水,餵她喝了水,又給他們兩人擦拭了身體。

  楚淵不再追問,用薄被裹著兩人,彼此擁著,在溫暖的床上睡去。

  雪停風靜,山林寂靜得像曠古不變的太空。一陣清幽空靈的琴聲在識海裡響起。

  那是古典絃樂的樂曲聲,悠遠空靈,彷彿月照山間,花落春江。萬物都在琴聲之中安眠,靈魂隨著那悠揚的樂曲輕輕飛離身軀,趁著風,在月下靜靜地飄蕩。

  明月當空,一朵朵碗口大的潔白夜花在枝頭綻放,散發出馥鬱的芳香。

  她伸手,指尖還未觸碰到花瓣,一個聲音響起。

  「你醒來了。」

  誰?

  誰在輕扣著古箏的弦,誰構造了這個花月撩人的畫面?

  「我能感覺得到你。」

  那是一道華麗而充滿磁性的男聲,像是大提琴低鳴,語調親暱。她卻覺得有些不適。

  你是誰?

  男人輕笑,嗓音愈發低沉迷人。

  「你會想起我的,而我也會找到你。」

  找我做什麼?

  一陣風自幽暗的深處吹來,樹枝搖擺,花朵從枝頭脫落,花瓣紛散開,化作無數飛螢般的亮點,環繞著她。

  「你花了太多時間和人類待在一起,已經變得和他們已經遲鈍了。」男人的呢喃彷彿就在耳邊,「而我會幫你想起往日的榮耀來。」

  琴聲突然激狂,灌木,香花,明月,夜風,全部捲成一股亂流纏繞著她。那也不是什麼螢光碎片,而是一串串雜亂的數字和字母。

  她抬起手,驚駭地發現自己的手也正在分解,變成了無數字元!

  楚環抽氣,睜開了眼。

  簡陋的小屋,日光從屋簷縫隙上透射進來。屋外,響起雞垂死掙扎的鳴叫。

  渾身彷彿被打碎了重新拼接在一起般,痠疼無力,每一吋肌肉都在向她抗議昨夜的瘋狂。楚環嘗試爬起來,卻發現連撐起身體都難。

  她看著自己的手,完整無缺,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捏起來,皮膚肌肉包裹著骨骼,是一雙再正常不過的手。

  人的肉體會腐爛,會被焚燒成灰燼,會被腐蝕成液體,但是不會變成一串十六進制數位!

  她是一個人,又不是一段程序!

  楚環再度嘗試挪動身體無果,認命地倒在被子裡,懶洋洋地叫:「哥——」

  「哎!」楚淵推門走了進來,手裡還拎著一隻沒了腦袋的野雞。獅龍獸變成家犬大小,跟在他的腳邊,似乎對野雞極有興趣。

  楚淵把野雞丟在燒好了的滾水裡,擰了一塊帕子走到床邊,把楚環從被子裡剝了出來,給她擦臉。

  「剛才抓了一隻野雞——應該算是野雞吧,雖然長著鱗片,但是看著和雞很像。」楚淵心情極好,眉眼中那曾經鬱結的冰霜和愁緒全部融化成了暖洋洋的春水,在英俊成熟的臉上流淌著。

  楚環看著他,抬起手。楚淵彎腰俯身,吻上她的唇。

  唇舌交纏良久,才依依不捨地分開。

  「還疼嗎?」楚淵指節輕輕蹭著女孩兒紅潤的臉頰,「讓我看看……」

  楚環臉頰漲紅,拉開被子。

  白日裡清晰的光線下,少女妙曼的身軀完美無瑕。楚淵發現昨夜製造的痕跡已消失殆盡,隨即發現昨夜還紅腫得經不得觸碰的私處竟然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我這新身體的復原能力挺強的。」楚環忍不住得意地吹噓,「其實我這新腦子也特別好用,簡直過目不忘……哎?」

  對上男人深邃的眼睛,楚環暗道失策,卻是連抵抗的力氣都沒有,又被楚淵笑著摁在了床榻上。

  泡著死雞的滾水變成涼水,屋內的粗喘和呻吟才終於停歇。楚淵看著楚環遍身重新出現的紅痕,心滿意足地起身。他拿起灶邊洗淨的衣服,給楚環穿上。

  「這裡是哪兒?」楚環問。

  蟲洞坍塌會造的失控亂流會將他們帶向任何一個坐標不明的空間。沒有落在隕石亂流中,沒有落在連氧氣都沒有的荒星上,而是落在了一個適宜人類生存的星球,他們這運氣簡直是上輩子救了全宇宙換來的。

  「不知道。」楚淵讓她坐在床上休息,自己去處理那隻雞,「我早起上山四處望了一圈,往西三四公里的山坳裡有一個村莊。吃了早飯我們就過去。你發現沒,這裡的地心引力比朝歌要輕些。」

  楚環點頭,心道難怪你昨晚那麼起勁兒,因為動作比以往要更輕鬆嗎?

  共感網路裡泛起波紋,楚淵感受到了,側頭朝她微笑。

  灶火溫暖的光勾勒著他俊朗的面孔。楚環心中泛起陣陣柔情,不禁說:「你比以前帥多了,哥。」

  「不嫌我老?」楚淵笑著。

  「沒覺得。」楚環調侃道,「看來你平時果真很注意補鈣。」

  楚淵大笑,笑聲渾厚爽朗,聽著讓楚環陣陣心跳加速,又想朝他身上撲去。

  哎呀呀!黑暗哨兵的魅力太致命了!

  那隻倒霉的山雞雖然看著怪異,但是煮好了十分噴香。手環檢測,也說肉可食用。兩人昨日連番各種大戰,都餓得前胸貼後背,把一隻肥大的雞啃了個精光。

  迦樓羅恢復了精神,跳到獅龍獸的頭上和它玩。獅龍獸伸爪子撓它,抖動著薄膜般的翅膀。

  「崑崙呢?」楚環打量金色的獅龍獸。她知道黑暗哨兵的魂獸全都是各種傳說神獸,也見識過獅龍獸的戰鬥力。可是她還是忍不住懷念那隻她從未有機會親眼見過的雪豹。

  可她一呼喚,獅龍獸就甩著尾巴跑到她跟前,用毛茸茸的腦袋蹭著她的小腿,喉嚨裡咕嚕嚕。

  「崑崙?」楚環震驚。

  「不然你以為呢?」楚淵笑著,「不喜歡它現在的樣子?」

  獅龍獸頓時歪著腦袋,用憂鬱的眼神望著楚環。

  「啊!」楚環忙道,「喜歡!超級喜歡!哎呀呀,寶貝兒別這樣看我!」

  獅龍獸釋然了,把大腦袋在楚環懷裡用力拱了拱。楚環摸著它的頭和翅膀,讚歎道:「真漂亮。」

  迦樓羅吃醋了,飛過來嘰嘰喳喳叫,變大了的身子直接把崑崙給擠走。

  楚環接連跳級,迦樓羅也隨著變化。它現在的成態已是當初的十倍,渾圓的身軀更富流線型,脖頸修長,尾羽柔韌,飛翔起來像一個雪白的精靈。

  「你將來會變成什麼樣?」楚環摸著魂獸背上柔軟的羽毛,「也許真會成為一隻白鳳凰吧。」

  「走吧。」楚淵把波提亞軍裝外套翻了個面,給楚環穿上,「外面太冷,我背你。」

  楚環沒拒絕。她如今抗不了寒,況且早上那一次做得也很狠,雙腿一落地就打顫。而楚淵渾身都冒著熱氣,像一個大暖爐。

  楚淵背著楚環沿著先前探過的路往前方的村莊走去。

  昨夜一場大雪,山林中的積雪沒過腳踝,掩埋住了崎嶇的地面。但是經過一夜養精蓄銳和補充能量,楚環如今精神十足,精神網將整片大地的景象都通過共感傳遞給了楚淵。

  楚淵健步如飛,楚環伏在他的背上,舒服地眯著眼,和他有一句每一句地說著話。

  「這裡的地貌總讓我想起以前看過的母星紀錄片。」楚淵說,「你看,山川河流,沿途的植被,都和丹陽的差不多。楚家祖先之所以選擇把丹陽作為首都,也是因為它地貌和生態酷似母星。」

  「烏鴉嘴。」楚環說,「萬一我們真給時空亂流丟到了一萬年前的母星怎麼辦?」

  「那也沒什麼不好的呀。」楚淵笑著,「我們倆就在這裡住下來,找一份營生,再生兩個孩子。」

  楚環扯著他的耳朵,「末世來了怎麼辦?楚國那一攤子事你丟得開?什麼叫再生兩個孩子。誰和你生過孩子了!」

  「哦……」楚淵慢吞吞地說,「有個事我好像忘了告訴你了。你知道我後來又生了一對雙胞胎,是吧?叫楚譽和楚思。」

  「是啊。」楚環陰陽怪氣道,「昨晚還說只要我,沒情人呢。這兩個孩子從哪裡跑出來的?」

  楚淵咳了咳,說:「那個……你還記得你冷凍過卵子吧?」

  楚環呆掉。

  楚淵扭頭朝背後望,「孩子都知道你是他們的母親的。逢年過節,都給你燒紙燒香磕響頭,從來沒有省過。當然,今年開始就不用了……」

  楚環哆嗦著,深吸一口氣,咆哮:「楚淵!」

  楚淵眼裡盈滿了笑,繼續朝前走,「其實這當初是爸爸的主意。你該回去找他老人家算賬。」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楚環使勁扯著男人的耳朵,「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楚淵低頭走路,表情有些晦澀,低聲說:「你死後,我覺醒成為黑暗哨兵。但是前期精神閾值很不穩定,又特別自責。畢竟你人都沒了,我成為黑暗哨兵又有什麼用……反正,頭半年裡,我日子過得不大好。」

  輕描淡寫裡,卻是刺入骨髓的疼痛。楚環平靜了下來。

  「後來爸看不下去,就和我說,你還沒有後,沒人給你繼承香火。我當然想要個我們的孩子 。於是又花了大半年,找到一位非常適合的代孕母親,植入了兩枚受精卵。然後譽兒和思兒就出生了。有了孩子,生活重新有了重心,才終於恢復到了正軌上。」

  楚環把臉貼著男人的後頸,手臂摟緊了他的肩。

  「我……我還沒有看過他們的照片。媒體上沒有。」

  楚淵把楚環放下,打開了手環上的照片。

  楚環第一眼看到照片裡那對笑顏如花的雙胞胎,一股奇妙的熟悉和感動油然而生,眼眶立刻濕潤了。血脈的牽連是如此奇妙。只需要一眼,她就知道這兩個孩子確實是她的。

  清俊斯文的男孩繼承了她愛笑的嘴和楚淵硬朗的輪廓,活潑的女孩繼承了她的烏髮大眼和楚淵高挺的鼻樑。他們是那麼鮮活、青春,在全息動態相片裡搖頭晃腦地笑著。

  楚淵又調出一個視訊,正是清央宮的草坪上,雙胞胎正和一個身影酷似楚淵的青年在進行彩彈槍大戰。那青年身手矯捷,把雙胞胎打得屁滾尿流,慘叫連連。旁觀的人群哈哈大笑。

  「大哥太凶殘啦!」楚思花著一張臉,撲進楚王的懷裡撒嬌。

  楚譽木著一張臉從她身後走過,抱著水杯大口喝水。

  「譽兒的性格像他爺爺。」楚淵說,「雖然是弟弟,但是比思思穩重多了。對了,這是牧兒和他的未婚妻。」

  已長大成年的楚牧面容俊美,融合了楚淵的陽剛俊朗和他母親沈鬱的傾城美貌。他爽朗大笑著,正揉著楚譽的頭髮,一手摟著一個俏麗的短髮女郎。

  「姓穆,S階嚮導,是他研究生院的同學。父親有士大夫的爵位,還是丹陽中央大學的人類學教授,母親是個兒科名醫。挺不錯的孩子,爸和我都挺喜歡她的。」

  楚環怔了好一會兒,說:「哥,你都要有兒媳婦兒了。」

  「你也要有侄兒媳婦兒啦。」楚淵毫不在意地笑著,又把她背起來,繼續大步朝前走。

  楚環在他背上看著那些家庭錄影,一邊抹眼淚。

  「爸老了好多,他身體還好嗎?」

  「挺好的。他後來認識了一個女嚮導,是個失偶的昆蟲學家,來往也有好幾年了。」

  「爸爸有女朋友了?」楚環頓時來了精神,扒著楚淵的耳朵,「他要再婚嗎?我靠這事你居然現在才告訴我!」

  「坐好了別亂動。」楚淵拍了拍她的屁股,「再婚這個事爸沒提。我是晚輩,也不方便問。那位趙博士人也挺不錯的,至少連那麼挑剔的阿璇都挺喜歡她的。」

  「阿璇過得如何?」

  「就她還是老樣子,吃吃喝喝過自己的小日子。所有人裡,最無憂無慮的就是她了。」楚淵說,「譽兒和思思有一半是她帶大的。思思那乖張的脾氣,就是她給寵出來的。」

  楚環不安地問:「我和你的事,爸和她知道多少?」

  「爸是早就看出來了,阿璇則是在你死後才發現的。」楚淵說,「我不是向你訴苦。不過你死後我的狀態很不對勁,身邊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一點端倪的。」

  這還不是訴苦?楚環又好笑又心疼,攀著楚淵的肩,親了親他的臉頰。

  「沒事的,以後有我疼你。」

  楚淵耳朵微微發紅,面無表情地咳了咳,腳步輕快地衝下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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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第七十四章 帝國潛行-1

  前方的山坳裡,果真有一個數十戶人家的小村莊,守著山腰上的幾畝薄田。

  此時正是清晨,家家戶戶的煙囪都冒著炊煙,田舍裡雞犬相聞,一派安詳寧和。

  「看著有些……相對落後。」楚環說。

  這村莊的屋舍都十分簡陋,多是和林間小屋一樣的磚木結構,少有二層小樓。楚國雖然也有偏遠窮困的農村和工業貧民窟,但是因為機械化高度發達,食品批次生產,已很少見這樣的落後的小農小戶了。

  「生產力確實比較落後。」楚淵說,「他們農田裡的農具都是非常低端的機械。許多勞動都需要人類來完成。」

  「連路都只鋪了一層碎石。」楚環說,「路上都是車輪胎的印跡。他們還在使用觸地的陸上車。」

  而大周的地面交通工具基本已全部為懸浮式,輕快便捷,節省空間。

  「沒有大型的機械。」楚環釋放精神力感知整個村落,並且通過共感傳達給楚淵,「他們只有一些低端的生活設施,沒有網路,電視接受的是短磁波訊號,我們大周早幾百年就淘汰這項技術了。他們的機械是使用燃料驅動的,這實在太落後了,我都沒辦法偷點來給朱雀補充能源。」

  「進去看看?」楚淵問。

  「走!」楚環興致高漲。

  楚淵弓起背脊,縱身一躍。楚環只覺得耳邊疾風掠耳,景物飛閃,他們倆就已進入了村落之中。楚淵背著她,身輕如燕地落在牆頭屋簷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音。院中的人照舊勞作交談,連院子裡家畜家禽都絲毫沒有察覺。

  這家主人是一對老夫妻,約莫大周公民一百來歲的模樣,高鼻深目,卻是棕色人種。他們的穿著同大周底層人民差別不太大,大冬天穿著厚厚的棉衣。房子屋簷下掛著風乾的糧食和幾塊肉乾,院子裡養著一群長著鱗片的家禽,還有短毛的酷似家犬的動物搖著尾巴跟在女主人身後討吃的。

  楚淵他們心中已隱隱有數。這時男主人開口同妻子交談,雖然口音十分濃重,卻能辨認出來說的是波提亞語。

  楚環和楚淵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

  他們沒有被蟲洞的亂流丟回一萬多年前的母星,也沒有被丟到一個外星人聚居的星球,而是被丟到了波提亞。

  波提亞同大周和聯盟斷絕外交來往、關閉雙向蟲洞之前,各國經濟文化交流還算頻繁。波提亞語是星際通用語的一個變種,他們的科技也和整個人類大星際科技同根同源。所以楚環在旗艦上時能夠破解他們的機械系統。

  而既然是波提亞,那一切都好辦了起來。

  雖然波提亞公民中白種人佔據60%,旗艦上的士兵幾乎是清一色白種人,但是波提亞國民中有將近10%的黃種人,楚淵他們倆的容貌在這裡並不會太突兀。

  住在燕雀村的漢克老頭兒聽到了敲門聲,第一個反應就是差點打翻了手裡裝著麥片粥的碗。他和妻子莉莎面面相覷,驚慌地像兩頭聽到磨刀聲的長耳豬。

  村裡的鄰居一般不會這麼一大早就登門拜訪,就算上門來,也早在路口就吆喝著他的名字,讓他開門。而十村八里會這麼斯文敲門的,只有每個月來收農稅的稅官。

  雖然前些日子才清空家底交了年稅,可誰知道帝國是不是又頒布了什麼新的稅收政策,新增了收稅項目。最近幾年這樣的事實在太常見了。

  敲門聲十分執著。漢克放下了碗,把手用力在衣服上擦了擦,在狗叫聲中戰戰兢兢地打開了門。

  聖主保佑,門口站著的並不是那個肥頭大耳的稅官和他乾瘦如竹節蟲一般的秘書,而是一個高大俊朗的男人和一個女孩子。

  這是兩個黃種人,和電視裡那些生活在大都市裡的人一樣幹淨而有氣質。

  男人只穿著一身單衣站在冰天雪地裡,卻好像一點兒都不覺得冷。而女孩兒,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兒會出現在燕雀村這樣偏僻的深山老林裡,簡直比稅官又上門要錢更加讓漢克驚訝。

  「您好,先生。」那個英俊的男人說著一口非常標準流利的波提亞官方語,就和電視節目主持人一樣,「我和我的女朋友昨天開車路過這裡,在附近的山道上遭遇了幾名劫匪。我們棄車逃了,保住了性命,但是所有行李都丟了。我們想知道這裡到最近的縣城有多遠?」

  莉莎在後面暗暗拽著丈夫的衣角。

  漢克知道妻子的意思。這兩個黃種人看起來十分光鮮,顯然是城裡來的有錢人。招待他們多少能得到一些好處。

  於是漢克打開了門,將這對情侶讓了進來。

  大概是聞到了兩人軍裝上殘留的人血的氣息,狗狂躁不安地叫著,朝看似最弱的楚環撲過去。

  漢克驚慌大喝。

  楚淵一把將楚環拉到身後,淡漠地朝狗掃了一眼。狗嗚了一聲,恐懼地夾著尾巴,轉頭鑽進了柴堆後。

  楚環縮頭縮腦,一副嬌滴滴的城市女孩兒模樣,乖乖地被楚淵拉著手進了屋。

  這戶人家屋內擺設相對於大周的老百姓來說,幾乎可用家徒四壁來形容。

  牆壁生著黴斑,顯然已很多年沒有粉刷過。門窗都是木質的,窗戶玻璃中混著雜質。客廳後面是畜生圈,人們聊天的時候,豬哼哼的聲音混著屎臭陣陣傳來。整間屋子,只有角落裡一個木質的神龕乾淨整潔,裡面供奉著的卻不是神像,而是一個銀白色的六角星。

  一台二維電視機和一台老舊的冰箱算是家中最值錢的電器了。沒有機械侍,他們甚至沒有電話。水接自山泉,要用熱水還需要燒煤。電則全靠安放在溪流中的水力發電機提供。

  楚環的波提亞語並不好,所以裝出一副怕生的含羞模樣,乖巧地依偎在楚淵身邊,聽同主人夫妻倆交談。

  小楚環的超強大腦發揮了巨大的作用。楚環記住了他們交談的每一個詞,分析出了詞義。不過十來分鐘過去,她發覺自己竟然能把他們的對話全聽懂了。

  這裡果真是波提亞。而且不是一個四十八線的偏遠小星球,而是波提亞四大衛星之一的利爾塔星,距離首都聖馬丁星不太遠,乘坐太空民航艦只需要八個小時就能到達。

  然而,儘管這個國家能建造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甚至能組織軍隊開啟單方蟲洞遠航去鄰國打劫,可是他們底層的百姓卻過著相當落後的生活。社會上絕大多數的財富和資源全都集中在了統治階級手中,中底層的百姓生活十分困頓。

  當地稅收相當高。農民沒有土地,勞作一年,需要把將近六成的收入交給稅官,同時還要應付各種繁雜的徭役。百姓分為三六九等,但是同華夏族不同,農民在波提亞的地位極低,也就比罪犯和妓女略好一些。

  漢克夫妻因為兒子在鎮上一個富戶家裡做保鏢,兒媳是侍女,都有穩定的收入,所以在村裡還算是有錢人。聽漢克的口氣,村中大部分人家都基本破產,背著巨債為地主種田。

  「那些大老爺們,可都是哨兵和嚮導呀。那可都是神的子民!」漢克滿臉豔羨,隱隱不甘,「我小時候親眼見過鎮上一個哨兵單手就把一輛車舉起來,還徒手掐死了一頭鬃豬。他還只是個B階哨兵,哨兵中力量最弱的一種。我兒子的主人則是個A++哨兵,是一個男爵。」

  /問問他聖主。/楚環在共感網路裡對楚淵說,「我剛才聽他開門的時候嘀咕了一句。」

  楚淵隨口問:「聖主沒有改變你們的生活嗎?」

  一提起聖主,夫妻倆頓時激動得滿臉通紅。

  「當然!感謝聖主賜予我們新生!」漢克大聲說。而他妻子莉莎則朝著那個供奉著六角銀星的神龕雙手合十,唸著禱告語。

  「多虧了聖主治理了油礦的污染,治好了女人們的青斑病!」漢克激動道,「青斑病讓村子裡的女人死了大半,新生的女嬰都必須被送到山頂的塔裡養著,才有可能活到能嫁人的年紀。聖主用他的法力治住了蔓延的青油,又給我們發了藥。莉莎吃了藥後,青斑病就好了。」

  莉莎捲起袖子給楚環看。她粗糙的手臂上還留有生過病的痕跡,淡青色的色素大塊沉積在表皮下,已經癒合的皮膚依舊深深凹陷,好像曾被割去過大塊皮肉。

  「你沒有生過病吧,孩子?」莉莎有些羨慕地看著楚環青春嬌嫩的秀麗面孔,「生病的時候這塊皮膚會失去所有感覺,一層層乾裂,然後爛掉,一直爛到露出骨頭。我媽媽和奶奶都死於這個病。死的時候她們已經完全不成人形,就像個鬼。在聖主出現之前,這病根本沒有辦法治。我知道很多女人在自己病得差不多的時候,會提前自殺。」

  楚環秀眉緊蹙,露出害怕的樣子。

  而說起聖主來,夫妻倆的話就滔滔不絕。

  「聖主覺得我們的哨嚮太少了。他來了後,一直鼓勵我們生育,每生一個孩子都會發一筆錢。聖光宮的人每年都會給孩子體檢,挑選有資質的孩子回去,將他們培育成哨兵。」

  楚淵和楚環這下是真的驚愕了。

  楚淵輕咳一聲,笑道:「我還以為聖主培育哨兵的事,只是個傳說。」

  「你怎麼可以質疑聖主?」漢克憤怒叱喝,「我的大侄兒,就是得到了他的祝福和恩賜,成為了A階哨兵的!他現在就在軍隊裡服役,是個中士了。」

  「親愛的。」莉莎急忙低聲提醒丈夫,「你太過了。」

  「是我失禮了。」楚淵立刻說道歉,並且朝莉莎投去安撫的溫和微笑,「大概因為我們身邊並沒有人有這樣的機遇。」

  「你們這些城裡的有錢人,本來很多都是哨嚮,所以體會沒有我們這麼深。」漢克訕訕道,「聖主只挑選十六歲以下的孩子去改造,而且只改造哨兵。我大侄子說,和他一批的,差不多全部孩子都成了哨兵。只不過改造出來的哨兵等階不高,都是B和A。但是成為哨兵就不再是賤籍了。他們都是騎士了!」

  所以這也是波提亞軍方毫不珍惜哨兵,對失狂的哨兵直接屠殺的原因?

  因為「聖主」能給他們源源不絕地製造出新的兵力。這些渴望改善生活的底層百姓將孩子們送到他的手中,卻並不知道孩子們的大腦裡會被植入自爆裝置,會成為戰爭中最不值錢的消耗品。

  「那麼多哨兵,可是沒有嚮導,怎麼辦?」楚淵又問。

  「聖主在想辦法。」漢克顯然對聖主充滿了信心,「我聽聖光堂的主持說,聖主會讓所有哨兵都擁有自己的嚮導的。只要我們虔心信仰他,供奉他。我的兒媳已經懷孕,我的孫子們將來一定要爭取出一個哨兵。只有哨嚮才能擁有自己的土地!哨兵和嚮導才可以不受種族限制陞官!」

  夫妻兩人暢想在將來子孫們能過上的美好生活,全都興奮得難以克制。

  /往好處想。/楚環對楚淵說,/至少聖主治好了他們的病,給了他們生的希望。/

  /但是他也更徹底地剝削這些人。/楚淵冷笑,/沒聽到嗎?他們一直在供奉聖主。/

  /難道哨兵們不知道自己大腦中有自爆裝置嗎?/楚環說,/我覺得聖主製造哨兵士兵,但是哨兵們如果知道了真相,如果你知道你其實就是個生死都不由自己掌控的人形兵器,你還會繼續效忠於這個聖主嗎?/

  /我還好奇一點。/楚淵說,/波提亞的皇帝,他們的皇室,貴族,元老院,在這其中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波提亞皇室姓斯賓塞,是遠古母星時代盎格魯‧薩克森族的一個古老的姓氏。這個皇族建立了波提亞帝國,至今也有七百多年。其中兩度被篡位,三度被旁支宗室即位,但是皇冠總會回到斯賓塞子孫的頭上。

  現今在位的是一位女皇:伊莎貝拉四世,在位才剛滿兩年。

  而聽漢克夫婦說起來,聖主降臨在波提亞已經有至少八年以上的時間了。之前賦予聖主崇高的地位、封他為國師的,是伊莎貝拉女皇已過世的父親,亨利九世。

  漢克夫妻顯然對皇室遠沒有對聖主那麼忠心和熱愛,言談間流露出各種不滿。苛捐雜稅,官員腐敗,治安混亂,全都是皇室治國無方的過錯。

  但是他們畢竟只是偏遠鄉村裡的農人,對高層政局一竅不通,楚淵多套了幾句,他們就再說不出什麼有價值的話了。

  漢克告訴楚淵,距離這裡最近的德蘭鎮有一百多公里。他們倆運氣好,漢克正打算明天殺一頭豬去鎮上賣了,順便看一下兒子。楚淵他們可以搭乘他們的小貨車一起去鎮上。

  一百公里,楚淵覺得自己如今的體質,就算背著妹妹,小跑個半日就能到了。但是楚環心疼他,同時也覺得這樣在山路上跑實在太傻。於是兩人決定接受主人家的安排。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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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6 00:09:42 |只看該作者
卷三 第七十五章 帝國潛行-2

  為了表示感謝主人家的收留和幫助,楚淵掏出了一張面額為5鎊波提亞幣的鈔票作為謝禮。

  楚環正想吐槽他太小氣寒酸,漢克夫妻臉上的狂喜讓她閉上了嘴。

  原來他們賣一頭豬也不過只得50鎊,還要被抽取將近20鎊的重稅。可剩下的錢,都足夠他們夫妻倆過上大半年了。那這5鎊足足抵他們一個月的生活費。難怪兩口子欣喜若狂。

  莉莎立刻去為他們收拾今晚休息的房間,而漢克則去殺雞,準備招待貴客。

  「錢是哪裡來的?」獨處的時候,楚環好奇地問。

  「同這個手環一起摸來的。」楚淵把上校的手環連同一起摸來的皮夾都丟給楚環,完全一副所有私產上交給領導的二十四孝好男人。

  皮夾裡有將近100鎊的紙幣和硬幣,還有一張照片。

  「女朋友?他的嚮導?還真漂亮!」楚環打量著這張二維立體照片。

  裡面是一位風華正茂的美貌女子,紅髮雪肌,穿著寶藍色的襯衫裙,坐在窗邊的椅子上,朝著鏡頭微笑。她容貌美豔且極具風情,但是姿勢拘謹,笑容冷淡僵硬,一副不情願被抓過來拍照的樣子。

  「什麼女朋友。」楚淵瞟了一眼,笑道,「這就是波提亞的女皇,伊莎貝拉四世!」

  「你怎麼認識?」大家都是同時掉下來的,楚淵從哪裡得知這個女人就是女皇?

  「想什麼呢?」楚淵輕輕在楚環的額頭上彈了一下,「看看你背後的梳妝台上,是不是擺著她的半身像?」

  他們正在主人家兒子和兒媳的臥室裡,梳妝台上果真有一副雞蛋大小的女皇像。紅髮女郎身穿皇袍,頭戴皇冠,手執權杖,珠光寶氣,豔麗非常。

  「我也相信你沒有那個本事,看一眼女人的照片就知道她是幹嗎的。」楚環笑嘻嘻地把照片丟開。

  「我是沒有那個本事知道女人是幹嗎的。」楚淵瞥了一眼窗外,一把抓起楚環,將她壓在床上,「但是我知道有個人吃醋了。」

  「沒有……唔……」

  唇被密密地堵住,舌強勢地攻城掠地,大力的吮吸讓人腦子都燒成了糨糊。簡陋的小屋裡,瀰漫著一股哨嚮雙雙動情後特有的黏稠的甜香。楚環抬手攀著男人寬闊的肩膀,溫順地回吻,感受著美妙愜意在彼此身體裡毫無阻礙地來回波蕩的感覺

  片刻後,楚淵心滿意足地起身。楚環反而被他撩得有點意猶未盡,雙目氤氳地斜在床上望著他。

  楚淵笑著捏了捏她的臉,「還是白日,孤就不和你宣淫了。今晚再來慢慢疼你!」

  「去你的!」楚環笑罵,「小心我今晚把你踢去和豬睡。」

  「豬天不亮就要被殺了,你有點同情心吧。」楚淵道。

  「不鬧了。」楚環翻身坐起來,「有個事要和你說。」

  她從褲包裡把金色水晶掏了出來,遞給楚淵,「這是我在大元宮裡,女媧給我的。」

  「女媧?」楚淵驚異。

  「算是女媧吧。」楚環解釋了一下當時發生的事,「我應該是和存放水晶的裝置產生了精神接駁,它認可了我,把水晶交給了我。反正,我覺得波提亞的軍隊挖我的墳,應該就是為了找這個東西。你知道它是什麼嗎?」

  楚淵走到窗邊,捏著水晶對著冬日稀薄的陽光。金色結晶純淨透明,折射著出來的光斑落在旁邊的牆上呈現五彩繽紛的顏色。它從重量和質量上來看,都是一塊非常普通的水晶。

  但是一塊普通的水晶是不會被深埋在周天子設下炸彈的大元宮地宮深處,又從大爆炸中倖存,被一個斷絕了幾百年的遙遠鄰國窺探,並且用一種近乎玄幻的方式落在了楚環手中。

  「你是說它存放在女媧圖騰裡?」楚淵問。

  楚環點了點頭,斟酌片刻,慎重的說:「我曾想過,它會不會是女媧的系統複刻?」

  楚淵把水晶遞還給楚環,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有關女媧當年的資料,大部分都被銷毀殆盡了。」楚淵說,「就連我身為國君,所能查閱的機密檔案也非常有限。尤其是關於她的銷毀,僅有的資料裡,記錄著當時的周太祖親自主持了銷毀儀式,八大諸侯國代表列席,包括我們的楚太祖。但是,這麼重要的儀式,記錄卻非常草率敷衍,甚至是在刻意隱瞞什麼。所以,後人一直覺得,女媧還被保留了備份。」

  「其實複刻系統備份並不難。」楚環說,「女媧雖然是AI始祖,但是她終究是個電腦系統,系統軟體是可以輕易被複製的。而要運行這個系統,需要的密匙、巨大的運行和儲存空間,這才是關鍵。這個還真該讓司徒啟明來說,他有電腦碩士學位……」

  「哦。」楚淵面無表情,「現在他在這裡比我更管用了。」

  楚環噗哧笑,摟著楚環的胳膊,親了親他的臉頰。

  「我隨口說說啦。畢竟我們倆都不是這個專業的,討論不到點子上。」

  楚淵的嘴角抽了抽,看著楚環掌中的水晶,說:「所以說,就算拿到了女媧的系統,沒有合適的主機來運算,那她也和普通智能AI系統區別不大。」

  「而且每個系統都有個密匙。」楚環說,「只有用密匙才能開機,作業系統。你知道女媧的開機密碼是什麼?」

  楚淵表示,連他這個堂堂攝政太子也不知道,「楚太祖沒有留下任何相關的資料。所以我一直很好奇,銷毀儀式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聽起來肯定沒什麼好事發生。」楚環嘆氣,「所以我們假設這水晶是女媧系統,那我們也暫時沒法使用她。而且我不明白,為什麼她會出現在大元宮裡?」

  楚淵說:「其實關於大元宮,當年在你死後,我也曾翻越過很多資料。地宮裡因為埋著自毀裝置,所以整個地宮的進入權限是最高等級。就是說,除了第一任周天子本人,其他任何人都是不能進去的。而當年負責修建地宮的全都是機械侍,修建好後也全部銷毀了。」

  「你是說,這塊水晶是在修建的時候放進去的?甚至有可能是周太祖本人放的?」楚環忽然想到了她比賽前日才做過的夢。

  夢裡,男人開著車經過正在修建中的城市,人們正在用巨大的星雲石蓋一座宏偉的宮殿……

  「你想到什麼了?」楚淵感覺到了她神經網的波動。

  「我現在還沒有頭緒。」楚環搖頭,「等我整理好了,我再和你說。」

  「好。」楚淵不勉強。

  「還有個問題我一直想不明白。」楚環又說,「大戰中,旗艦明明為了等那艘指揮艦,不惜拖延關閉蟲洞的時間。為什麼後來卻等不及它通過就關閉蟲洞呢?」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楚淵說,「只有一種可能:他們發覺想要的東西,其實不在指揮艦上,而在蟲洞裡。所以他們為了防止那東西逃走,緊急關閉了蟲洞。」

  兩人都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落在楚環手中的金色水晶上。

  「我……」楚環看著楚淵,一臉尷尬,「我還有個事要和你說。我昨晚夢到一個男人。」

  「……」楚淵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昨晚你還有精力夢到別的男人?」

  「不,也不是男人!」楚環滿頭大汗,發覺自己不經意捅了馬蜂窩,「是個男人的聲音在對我說話。說他感知到我了。我還沒有弄明白,就醒過來了。」

  楚淵劍眉輕佻,沒說話。

  楚環晃著水晶呵呵笑,「你說,他感知到的是不是就這個?」

  楚淵問:「什麼樣的聲音?」

  楚環隨口道:「很好聽的聲音。」

  楚淵:「……」

  「不!」楚環慘叫,「就是普通的男人的聲音。真的,比你的差遠了!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個Stalker之類的變態。要知道,沒有人影只有個聲音,真的很變態呀!呵呵……」

  楚淵朝楚環勾了勾手。

  楚環立刻搖著尾巴朝他懷裡撲去。

  楚淵捏著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注視著她的雙眼,清冷俊美的面容蒙著一層若有若無的霜氣,低沉瘖啞的嗓音直達心底。

  「我不管你之前有過哪些男人,但是從今往後,你是我的女人。你的腦子,身子,心,全都是我的。同意嗎?」

  楚環的視線被深深地吸進男人如浩瀚夜空一般的雙眸裡,呼吸混亂地點了點頭。

  楚淵露出一絲滿意之色,又說:「以後再有哪個不識趣的男人擅自和你精神接駁對話,或者來騷擾你,不許瞞著,都要第一時間告訴我。記住了嗎?」

  「記住啦……」楚環啞聲回應,鼻音裡滿是嬌憨。

  男人慍怒卻克制的神態充滿了掌控者的強勢,這種年長者霸道的佔有慾讓楚環渾身發熱,忍不住抬頭去尋楚淵的唇。

  肩卻被按住了。楚淵面色冷漠地將她推開。

  「他還說了什麼?」

  楚環訕訕地咳了咳,把夢裡的情景描述給了楚淵聽。

  「往日的榮耀?」楚淵冷笑,「我大概知道他是誰了。」

  「誰?」

  「白帝。」楚淵說。

  楚環愣了一下,若有所思。

  楚淵劍眉輕顰,「女媧或許是真的被銷毀了,但是我們幾國內部都公認,白帝極有可能有備份倖存,被他的機械生命帶去了母星。經過千年發展,機械生命回來了。這一次,它們繞過了戒備森嚴的大周,選擇了窮困落後的波提亞。」

  「我在朝歌的時候就感覺出來了!」楚環低聲喝道,「他們的無人機的多管道控制相當精細,光是這一個小細節,就需要一個超級強大的光腦來計算。現在看來他們社會制度極其腐朽,百姓生活也相對落後,很難出現支撐那麼高科技的生產力。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外來文明給予了他們技術上的支援!」

  楚淵嘆氣,「我並不想證實這點。不過現在看來,我們真的面臨一個勁敵了。」

  兄妹兩人並肩坐在床邊,都低頭看著那一枚漂亮得適合掛在女人脖子上的水晶,陷入短暫的沉默之中。

  「白帝說他會找到我們的。」楚環低聲說,「那我們帶著它,就等於帶著一個坐標。」

  楚淵將楚環雙手連同水晶一起包在掌心裡,溫柔的目光裡飽含著無窮的力量,「你現在有我了,環兒。你不再是一個人奮鬥。我們兩個在一起,會一起想出辦法來的。不論這個水晶代表著什麼,大元宮的女媧圖騰把這水晶交給了你,就是希望你能擁有它。」

  「好。」楚環長嘆,釋然一笑。

  「現在。」楚淵把水晶塞回妹妹的褲子口袋裡,「我們再來討論一下你總夢到陌生男人這個問題。」

  楚環腦中警鈴大作,結巴道:「什……什麼叫總夢到陌生男人?我就昨晚夢到過一次……而已……」

  那個長著楚淵的面容,卻叫著另外一個名字的男人躍入腦海。

  「怎麼?」楚淵眯起了眼,「還夢到過其他男人?」

  「不!」楚環立刻否認。那個男人肯定只是她對楚淵的性幻想的化身罷了。「我發誓,就昨晚那一次!而且我還是被騷擾的一方。你怎麼可以不相信我?」

  反問是最好的應對質問的對策。

  「是誰明明一個月前就醒過來了,卻不認我的?」楚淵似笑非笑。

  「我都解釋過了,我沒有做好準備。」楚環聲音呈拋物線越來越低,「這叫近鄉情怯。越是面對親近喜歡的人,越提心吊膽……」

  下巴又被男人的手不客氣地抬了起來。楚淵俊朗的面容於清冷中帶著一抹困惑,「怎麼越來越像個小孩子了?」

  「身體年輕了,各種激素分泌旺盛,人也變得比較情緒化了。」楚環有些委屈地低垂眼簾,「你這是嫌棄我不穩重呢?」

  楚淵冷冷道:「我是覺得你好像比以前更會撒嬌了。」

  「啊?」楚環有點呆,覺得自己跟不上兄長的思路了。

  「我很喜歡。」

  隨著低啞的話語,眼前一暗,唇就被不客氣的咬住,黑影如山崩一樣罩頂而來,將人壓在了床上。

  男人雄渾陽剛的氣息充斥鼻連接埠腔,唇舌毫不客氣地掠奪著呼吸,強健的身軀壓在身上,將她徹底困住。這被雄性強勢掠奪的感覺讓楚環頭皮一陣發麻,身體裡轟地燒起一團烈火,每一塊肌肉筋骨都軟了下來。

  男人放肆地輾轉吮吸著柔唇,雙手一邊飛快地扯開她的衣領。楚環只在單衣外穿了一件找女主人借來的棉衣,楚淵的手掌輕鬆地就探了進去。

  楚環被那雙大手揉得渾身細細顫抖,動情不已,在吻與吻之間喘息道:「不是……不白日……宣淫的嗎?」

  「孤改變主意了。」楚淵低頭,含住了雪團之中嫣紅的櫻果,舌尖一勾一掃,如願聽到了一聲妙曼動人的呻吟。

  楚環身體那火越燒越旺,不過數息之間就蔓延全身,隱隱有點結合熱第二波的預兆。她摟住楚淵的脖子,熱情地回吻他。楚淵卻突然停住。

  楚環迷亂地纏上去,卻被楚淵捂著嘴摁回了床上。男人笑得一臉無奈,朝外面瞥了一眼。

  楚環後知後覺,感知到女主人正朝這邊走了過來。

  「先生,小姐,吃午飯啦。」莉莎殷切地敲門。

  「這就來,謝謝。」楚淵幫楚環整理衣服,把她從床上拉起來。

  楚環被身體裡那一股子邪火弄得十分煩躁,午飯時把歸楚淵的那個雞腿搶來吃了,才稍微覺得好了些。

  都說哨兵那方面需求旺盛,可是她怎麼覺得嚮導也沒有好到哪裡去。或者還是用藥過多的反噬沒有發洩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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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7 09:07:32 |只看該作者
卷三 第七十六章 帝國潛行-3

  午飯後,為了轉移注意力,楚環決定弄一個訊號發射器,想辦法給李承欽他們發消息。

  波提亞關閉了黑洞,宇宙訊號通過正常途徑要傳遞到朝歌,少說也得兩三個月去了。等到那時,沒準那個白帝都已經指揮著機械生命大軍壓境,怎麼抵抗都晚了。

  楚環把那個波提亞上校的手環給拆了,又偷偷拆了漢克家的一個舊收音機(楚淵:這在大周是古董呀!),拼拼湊湊了一個下午,到底缺少零件,只做出一個大概的雛形,還完全不能用。

  她洩氣地丟下改造過的手環,感知到楚淵正在院子裡幫漢克老頭兒砍柴,不由得好奇地推門走了出去。

  傍晚天色放晴,金沙般的夕陽撒滿院落,照得牆角的白雪猶如金堆。

  楚淵赤著上身,手持一柄長桿鐵斧,一揮而下,合腰粗的樹樁一分為二。

  漢克和莉莎驚嘆,「真不愧是哨兵!」

  其實以楚淵黑暗哨兵的身手,何須用什麼鐵斧,徒手掰斷樹樁也不過和撕開一片麵包般輕鬆。

  冰天雪地,楚淵滾著熱汗的肩背上冒著一縷縷熱氣,肌肉虯結精壯的肩背彷彿出自雕塑家的名手,雄渾完美,仿若山巒。

  楚環心中一動,楚淵就感受到了,抬頭朝她莞爾。繾綣的愛意在兩人識海裡迴蕩著,泛起層層波紋。

  冬日天暗得早,入夜後,農戶人家也沒有什麼消遣。漢克家的電視機居然只能收到兩個公共頻道。

  一個是波提亞的官方一台,其內容同各國中央一台一樣,沒完沒了地宣揚著百姓安居樂業,女皇勤政愛民,祖國山河一片大好,經濟欣欣向榮。別說開蟲洞去攻打大周的事,就連大周和聯盟兩國都沒有提,彷彿整個宇宙裡只存在波提亞一個國家似的。

  而另外一個頻道是該星球本地官方台,播完了新聞就開始播電視劇。

  窮困的女孩和英俊的王孫公子相愛,卻不被對方家庭接納。男孩被迫要娶門當戶對的妻子。這個時候女孩突然覺醒成了珍貴的嚮導,卻又被一直窺探她的男配擄走要標記……

  莉莎看得津津有味,還把前面的劇情解說給楚環聽。楚環賠笑得臉都僵了。

  等楚環好不容易從莉莎那裡逃走,洗完澡回到屋內,楚淵已經躺下,閉目養著神。

  楚環關了燈,抹黑走到床邊,脫去了衣服,光溜溜地鑽進了被窩裡。楚淵翻了個身,把她摟進懷裡。男人溫熱的身軀很快驅散了女孩一身寒氣,焐得她身體裡的邪火又開始一股股往外冒著苗。

  楚環在楚淵懷裡打了個滾,往他胸膛裡擠去。

  「睡吧。」楚淵摟緊了她,閉著眼。

  這就睡了?不是說要宣淫的嗎?

  楚環咬著唇,難耐地扭了扭。光裸的肌膚互相摩挲,簡直好比火上澆油,非但不解渴,還讓她更加口乾舌燥,心裡燒得發慌。

  絕對是用藥過多的後遺症!

  楚環強忍著,閉上眼睛努力入睡。可是燥熱猶豫不決地從骨頭裡往外散發,每個毛口都飢渴地張開。空虛感像個熱帶風暴,旋轉擴大,只把神智往裡面拽進去,撕裂得粉碎。

  「哥?」楚環實在忍不住,在黑暗中小聲地問,「你累了?」

  楚淵沒回答,似乎是睡著了。

  楚環伸手環住男人健碩的胸膛,撫摸著他光潔的肌膚,整個身體都貼了上去。

  楚淵氣息粗重起來,依舊閉著眼,任由妹妹折騰。

  黑暗之中,女孩嘴角含著笑,翻身坐在了他的身上。

  【粗暴打碼!】

  兩人都大汗淋淋,彷彿死過了一次。

  楚環筋疲力盡地喘息,滿臉都是淚。

  楚淵擦拭了彼此的身體,抱著她躺回了被窩裡。兩人肢體交纏,肌膚親密貼著,共感網路傳達著彼此此刻的滿足和幸福。

  燈滅了。楚環在黑暗中用鼻子親暱地蹭了蹭楚淵的胸膛,心滿意足地一嘆。

  楚淵戳了戳她的腦門,「非得用這個法子才能讓你消停。」

  楚環嘿嘿笑,抱著他的腰,一秒鐘墜入黑甜鄉。

  ***

  朝歌正陰雨綿綿。李承欽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著淺灰色穹頂下滿目瘡痍的城市。

  三日前還沐浴在秋光中,欣榮祥和的天子朝都,如今已面目全非。受襲過的建築殘缺破落,街道一片狼藉,隨處可見火焚燒過的痕跡。警笛在城市上空縈繞不散,軍隊還在四處搜尋留在陸地上的波提亞機械。

  而許多人家的窗前已經掛起了白幡,人們在蕭蕭秋雨之中燒著紙錢,悼念死去的親友。

  這次襲擊的遇難者遠比二十年前的11.28災難更多。地面遇難者就將近一萬人,而死於太空的遇難者更多,將近三萬。

  當年雖然市區裡也有不少地方產生了大爆炸,但是並沒有擴散開來就被楚環捨身的舉動阻止了。而這一次是真真切切的敵軍入侵。諸侯國互相吞併的時候都從來沒有受過影響的朝歌居民第一次體會到了被侵略的痛楚。

  從此,朝歌也不再是一片清靜之地。

  敲門聲響起,高大俊朗的青年輕輕走了進來,低聲喚道:「父親。」

  李承欽回頭看了兒子一眼,點了點頭,「學校裡怎麼樣?」

  「學校停課了。」李鳳笙說,「除了受傷的學生,其他的都正在安排他們回家。作戰系的預備役學員有可能會被各國軍隊徵召入伍。父親,我請求加入空軍機甲戰隊。」

  「這個晚些再說吧。」李承欽低聲嘆道,「學校的傷亡資料統計上來了嗎?」

  李鳳笙面容晦澀,嗓音沙啞道:「受傷三千多名學生,重傷的有三百多,死亡一百二十八人。其中,平民生七十二,哨兵三十七,嚮導十九。重傷學生中包括八十二名失狂哨兵和十六個失偶嚮導……還有失蹤的……」

  他停頓了一下,緊咬牙關,「失蹤哨兵三人,手環定位還在朝歌,估計是失狂症發作後走散。失蹤嚮導只有一名——父親,有楚環的消息了嗎?」

  李承欽轉過身,深沉地凝視著兒子。

  青年在短短三日內瘦了一大圈,臉上身上多處有傷初癒。他已經把長髮剪去,改成了平頭,愈發顯得五官輪廓分明,深情堅毅。

  這孩子在極短的時間內成長了起來,臉上再無那種無憂的輕鬆,眼裡也不再充滿明朗的笑容。

  他真切地見識了什麼是恐懼,什麼是強大的暴力。他見到了近在身邊的生死和離別。他也體會到了失去重要人的痛苦,和無力回天的無奈。

  他作為小王子那沒心沒肺快活的日子結束了,猝不及防地就要擔負起王族的使命,和他的父兄們一起扛起這片江山。

  「蟲洞坍塌後,裡面會產生巨大的亂流。」李承欽面容如他身後陰霾冰涼的天空,「他們有可能會被亂流撕碎,也有可能會被亂流帶到任何一個空間或者時間中去。雖然我也不想承認,但是,鳳笙。我們再見她的機率,基本是為零的……」

  血色自李鳳笙臉上褪去,他健壯的身軀輕輕一晃,眼中滿是痛楚和難以置信。

  李承欽心中又悶又痛,百般情緒糾結,萬種思緒縈繞,卻又沒法對兒子說。

  那個叫楚王不的小姑娘,就是他的楚環?

  大戰之中,他根本來不及消化這個訊息,就投入到了戰鬥之中。看著楚淵駕駛著朱雀衝進蟲洞時,他的腦中更是一片空白。

  人會死而復生?

  而她現在又死了?

  李承欽肚子裡有成百上千個疑問想問那個自稱楚環的女孩,可是她卻已經葬身崩塌的蟲洞,再也沒法回應。

  假如她真的是他念了二十多年的女人,那是否意味著,自己又一次錯過了她?

  「我不相信。」李鳳笙低聲道。

  李承欽有點憐憫地望著兒子。

  「她是個英雄,兒子……」

  「我不要她做英雄。」李鳳笙冷冷道,「父親,假如你有一個愛著的女人,你是希望她做女英雄,還是希望她留在你身邊?」

  李承欽愣住。

  「我不接受小王不已經死了。」李鳳笙咬牙,「小王不一直在創造奇蹟。我相信她會生還!也許她不會再回到大周,但是她會在另外一個時間和空間裡,好好地活下去!」

  「鳳笙……」李承欽長嘆,「你……」

  「陛下。」官員低聲道,「華國端王殿下抵達國賓館,想見您。」

  司徒啟明一身便裝,在隨行人員的簇擁下快步走進會客廳。司徒子彥跟在父親身後。他也瘦了不少,眼下泛著青影,眼中覆著一層冰霜。他們父子倆一大一小,面容神態都彷彿一個模子裡出來的。

  「子彥和鳳笙先回去休息吧。」司徒啟明簡潔道,「你們倆這幾天忙著幫學校善後也辛苦了。回去好好接受一下嚮導的疏導,睡一覺。以後還有許多事需要你們幫手,不要累倒了。」

  兩個青年彼此對視一眼,聽從命令地離開了會客廳。

  李承欽和司徒啟明面對面坐在窗前的沙發裡,望著窗外,有片刻沒有交談。

  李承欽不禁回想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一日。

  楚環葬身大元宮後,朝歌大雪,楚淵重病臥床不起。他和司徒啟明也是這樣坐在窗前,望著朝歌的雪和坍塌得只剩一座塔的大元宮,一起緬懷著那個女人,一起慢慢消化和接受這個事實。

  而今日,連那座歪脖子塔也沒了。大元宮在二次爆炸中徹底炸成了一個大坑,毀滅得徹徹底底。

  「楚淵是真的衝進蟲洞裡了?」司徒啟明忽而問。

  「嗯。」李承欽哼了哼,「旗艦中彈爆炸,蟲洞極有可能坍塌。他衝進去的時候我都沒反應過來。他這次是想和環兒一起死麼……」

  「你也覺得那個女孩是環兒?」司徒啟明冷聲問。

  李承欽揉了揉眉心,「我不知道。我只見過她一面,再見時,她已經在朱雀裡了。楚淵認了她,朱雀也認了她。我又根本沒辦法去證實。我想楚淵既然都願意和她一起死,那她總有幾分可信的吧?她不是你華國人嗎?聽鳳笙說,你是見過她的。」

  「見過。」司徒啟明清俊的面容一片冷漠,「她確實從容貌、性格上,都和楚環非常相似。但是我和她接觸的時間也不多,沒法作出判斷。況且,她也從未對我表示過身份。而楚淵曾經和她在空間場裡有過24小時相處。也許他有更多的認識。可是……想不到他居然會為了一個女人,就拋下國家和責任,追著她衝進了崩塌的蟲洞尋死?這簡直不是我認識的楚淵!」

  「我也很震驚。」李承欽說,「就算真的是楚環,他為了妹妹就連命都不要了?我知道他們兄妹感情好,但是這也太……怎麼?」

  司徒啟明斜眼看著他,一臉無語。

  「你知道他們不是親兄妹吧?」

  「知道啊。」李承欽說,「環兒不是楚王親生的。我們當年結婚的時候,唐王室裡還有人拿這事來反對我們的婚事。但是楚王室一直堅定不移地承認她的法律地位,所以親生不親生沒什麼區別。」

  司徒啟明端起了咖啡杯,「聽說你當年出軌超模,和環兒爭吵推搡中讓她摔倒流產。」

  李承欽苦笑,擺手道:「當年愚蠢輕浮,犯了不可挽回的錯。是我對不起環兒。」

  「第二天,楚淵就殺到了洛陽,把你揍得半死,直接將環兒帶回丹陽了。緊接著楚國又對唐國實行了將近三年的經濟制裁。」

  「楚淵做事總是比較絕……」李承欽臉色已有些掛不住了。

  「他是的。」司徒啟明說,「凡事涉及到楚國利益,和他妹妹楚環,都是他最在意,而且寸步都不會退讓的事。你知道楚淵當年是怎麼重傷失感的嗎?」

  「不是中了埋伏?」李承欽說,「楚國前廢太子在太上王的協助下,設下埋伏,打算刺殺他,重新奪取王位。」

  司徒啟明抿了一口已有些涼的咖啡,「那你知道,廢太子當時挾持的人質,是楚環嗎?」

  李承欽猛地一震。

  司徒啟明低垂著雙目,「楚國為了遮掩這一樁兄弟鬩牆、父子相殘的醜事,把蓋子捂得很嚴實,對外只說太子中了恐怖組織的埋伏。而我手頭的線報裡寫的是:當時楚淵在前線領兵作戰,楚環作為他的機甲師留守後方旗艦。廢太子的人假裝成恐怖分子引起騷動,趁著楚環被轉移的時候將她劫持。楚淵明知前方有陷阱,還是親自前去救妹妹。他當時單兵浴血奮戰,以一人之力對抗對方整個武裝軍團。雖然保護住了楚環,但是身受重傷。」

  李承欽怔怔地靠進沙發裡,好一陣不知道說什麼的好。

  「所以,也只有你還只以為他們只是一對感情很好的兄妹吧。」司徒啟明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冷笑。

  「那楚環……」李承欽猶豫地問,「她對楚淵……」

  「你知道楚環是怎麼成為哨兵的嗎?」司徒啟明眼神愈暗,「她當時已經三十歲了,覺醒的機率極其渺茫。可奇蹟就在她身上發生了。官方的說法是她有一天突然覺醒了,非常輕描淡寫。但事實是——楚淵重傷瀕死的時候,楚環就在現場。她受到了極大的刺激,當場覺醒成為了哨兵,並且立刻接手了朱雀,一炮轟殺了廢太子!」

  李承欽僵坐著,宛如一尊石像。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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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7 09:07:54 |只看該作者
卷三 第七十七章 帝國潛行-4

  「廢太子終究是楚王室正統血脈,被個私生女殺了,宗室元老難免還是會有所非議。所以楚淵為了保護楚環,就把一切都攬在了自己身上。」司徒啟明說。

  「其實早在環兒離婚後回到丹陽,他們兄妹倆感情就越發親厚。楚淵離婚後,他們就更是形影不離了。所以從某種角度,李兄,你也算是撮合他們兩人的功臣。」

  李承欽的臉色陣青陣白,一時難以言喻。

  司徒啟明卻還沒有說完,「二十年前,環兒死後,楚淵當天回了楚國大使館就重病不起,秘密搶救。我們倆當時還擔心他會死掉。後來我從一份情報裡看到,那段時候楚使館暗中緊急呼叫了許多『嚮導素』和『穩固素』。劑量相當大,足可以給一百個失狂的3S階哨兵用了。為什麼?」

  李承欽喉結滑動,「楚淵他……就在那時二次覺醒了,成為了黑暗哨兵……黑暗哨兵初次覺醒的時候需要多名高階嚮導在旁輔助。他們人手不夠,只有借助藥物……」

  司徒啟明放下了咖啡杯,眺望著陰雨連綿的朝歌,目光悠遠。

  「都說要成為黑暗哨兵,就是在3S的基礎上再次覺醒。而事實上所謂的再次覺醒,其實要先經歷失感,成為普通人,然後二次覺醒。可這成功率也微乎其微。千萬年來,黑暗哨兵也不過寥寥百來人罷了。縱使給你我一個機會,恐怕也不敢冒著失感的危險去嘗試成為黑暗哨兵的。而對於楚淵來說,那是受到何等毀滅性的打擊,才會導致他二次覺醒……」

  李承欽忍不住扶住了額頭。

  「難怪……這簡直就是……他們兩個……」

  「沒事兒。」司徒啟明淡淡一笑,「男人活一輩子,頭上總難免有點綠的。」

  李承欽笑起來,肩膀聳動,嗓音沙啞。

  「難怪楚淵當初簡直把我往死裡揍。我得到了他愛的女人,卻又沒珍惜……難怪他這麼多年來總是看我不順眼。可是同樣辜負了環兒,你卻還能和她繼續做朋友。」李承欽不禁嘆道,「怎麼會有這樣的差別待遇?」

  司徒啟明說:「也許,因為我長得比較好看。」

  李承欽:「………………」

  「楚淵其實看我也不順眼的。」司徒啟明長嘆,「他已經壓抑得變態了。所以,現在他追著那個或許是楚環的女孩一起死了,也許於他來說,正是個解脫吧。」

  此時此刻,遙遠的、即使搭乘軍艦也需要航行將近一年才能到達的波提亞帝國,衛星利爾塔星上的一個偏遠落後的小山村裡。

  在李承欽和司徒啟明口中本該早就葬身蟲洞、壓抑變態又絕望的戀妹狂魔楚淵太子殿下,正把他心愛的妹妹摟在懷裡,兩個人興致勃勃地站在豬圈邊,看漢克老爹殺豬。

  正一日之中天色將明未明之際,寒風凜冽,天空中又飄起了細碎的雪珠。

  豬知道自己末日來臨,歇斯底里地叫喚,把楚淵兄妹吵醒了。

  楚淵本來是想著外面冰天雪地,不如抱著妹妹在被窩裡睡個回籠覺,或者再做一場大保健的。但是楚環表示自己雖然上輩子連人都殺過,卻還真沒見過殺豬,非把楚淵扯起來去圍觀。

  想不到波提亞的長耳豬個頭相當大,至少有大周常見家豬的一點五倍。漢克老爹是個殺豬高手,手勢熟練,下手俐落,只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豬的心臟就被捅穿,撲騰尖叫幾聲,蹬了腿兒。

  等到天濛濛亮的時候,幾籠子雞鴨和處理好的豬被楚淵和漢克合力搬上了一輛破舊的農用板車。漢克老爹開車,楚淵兄妹擠在副駕,在雞鳴鴨叫和燃油機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朝著德蘭鎮而去。

  車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車裡的人像是裝在筒裡的骰子,被使勁地搖來抖去。楚環坐在楚淵懷裡,把他作為人肉減震墊,搖搖晃晃中又睡了過去。

  天色漸漸放亮,大雪洗淨了天空,熾烈的恆星自山巔躍然而出,將光與熱撒滿大地。

  楚淵不禁把楚環晃醒,示意她朝天上看。

  波提亞居然有兩顆恆星!

  一大一小,就像一對兄弟。兩顆恆星一起散發的光和熱正好足夠為附近的居人星球提供足夠的能量。

  大雪後的山林披上銀妝,金色光芒照耀群山,白雪皚皚,斷壁黝黑,寒鳥振翅在山間飛翔。這景色清冷之中又充滿原始壯闊之美。

  不得不承認,雖然是為敵的國家,但是對於他們的國民來說,這裡是一片美麗的家園。

  /有空了,我們一定要回洹州轉轉。/楚環說,/老王府的房子不知道怎麼樣了。還有後山那個我一不開心就鑽進去躲個大半天的山洞,我在裡面藏了很多漫畫和零食。/

  /我也想回去看看。/楚淵擁著楚環,/我現在忽然理解了古代那些昏君為什麼有了美人後就會荒廢政務了。我現在就只想帶著你到處走走看看,相守著一起過日子,懶得理那些繁冗的政事。反正牧兒大了,逐漸可以獨當一面了。等他結婚後,很多事都可以丟給他去做。/

  /你這是實力坑娃呢太子殿下。/楚環把臉埋在他懷裡笑,/話說你打算怎麼和孩子們介紹我?剛滿十八歲的後媽?/

  這個問題還真有點難倒楚淵了,/我並不是有史以來第一個娶年紀可以做自己女兒的女人做妻子的男人吧?況且,我打算告訴他們真相。/

  /你覺得他們會接受?/楚環輕輕蹙眉,/連我自己都有些難以接受。/

  /我會想到合適的辦法的。/楚淵說,/我要和你光明正大地牽著手出現在公眾面前。我想理直氣壯地在媒體的鏡頭前吻你。我想在我彌留的時候,你作為我深愛的妻子陪在我的床邊。/

  楚環心中酸澀熱脹,噴薄的感情將她淹沒。她用力環住楚淵的腰,緊緊抱住他,感受著這個男人的溫暖氣息。這個男人,終於徹底歸她所有了。那這天下就再沒有什麼事會讓她牽腸掛肚。

  /哥,我也愛你。/

  楚淵親了親楚環的額頭,無聲地回應著識海裡蕩漾著的濃鬱的愛意。

  車顛簸搖擺,漢克老爹擰開了車上的收音機,跟著藍調搖滾哼著荒腔走板的小曲。鋪滿白雪的山道在前方蜿蜒延展,彷彿沒有盡頭。

  在山路上顛簸了三個多小時,他們終於抵達了德蘭鎮。

  這是一個常住人口只有三千多人的小鎮,因為地處水陸交通要道,商貿比較發達,居民還算富裕。可這所謂的相對富裕的小鎮,在楚淵他們眼中,也比不過楚國一個普通的需要扶貧資助的鄉鎮。

  鎮上最高的建築也不過十來層樓,絕大多數都是兩三層的磚木小樓。沿街的房子粉刷過外牆,尚且能入眼。高樓背後的民居卻相當簡陋和擁擠,像是把無數個方塊積木胡亂地塞在一小塊空間裡。那些房屋沒有一棟符合建築安全規範,更別提消防規範了。只要一戶人家起火,整片民居都難逃厄運。

  而就連小鎮的大街上,地面污水橫流,街道兩邊堆滿了垃圾。乞丐們聚在屋簷下燒火取暖,流浪的動物在垃圾裡翻找食物。

  波提亞的所有土地都歸私人所有,且土地兼併相當嚴重。沒有土地的百姓要不作為農奴為地主勞役,要不就只有擠在逼仄的城市夾縫裡拚命求生。

  街上行人多是有色人種,偶爾出現幾名白種人,明顯身份高人一籌,衣著光鮮,被一群深膚色的僕從簇擁著,招搖過市。

  社會財富和資源集中在富裕的哨嚮種族之中,數大財閥和政治家族全都是哨嚮世家。且刻意的種族打壓,讓有色人種即使覺醒成為哨嚮,也得不到很好的訓練可以升級,只能做兵卒棋子。

  漢克的兒子比利是個矮小但是精壯的小夥子,皮膚黝黑,保鏢的職業讓他習慣性地保持警惕和沉默,就像一隻訓練有素的獵犬。他飛速打量了楚淵他們兩人幾眼,心裡就有了數。

  「這位小姐,是嚮導吧?」

  楚淵笑容冷淡,「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嗎?」

  「對我來說當然沒有。」比利只是個普通人,「我不知道你們的等階是多少。不過我得提醒您,先生,這個鎮上哨兵不少,好幾個都是A++呢。要是讓他們知道鎮上來了個這樣的嚮導……」

  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烏髮雪膚,面容俊秀的楚環,不得不承認這個瓷娃娃般的富家小姐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聽說這種華夏族的嚮導女孩兒都有著牛乳般細膩的肌膚,相當受上頭那些哨兵的歡迎呢。

  「兩年前這裡有個馬吉他族的女孩兒覺醒成了嚮導,資訊素引起了鎮上哨兵的混亂。當時有七八個哨兵死在了鬥毆裡,好幾個落下了終生殘疾。那女孩兒也被糟蹋了,最後被白塔的人送去了邊境哨所裡。那裡十幾個哨兵才有一個嚮導。嚮導在那裡就是個公共妓……抱歉,不該在女士面前說這些。」

  楚環垂下眼簾,遮住了冰冷的眼神。

  比利聳肩攤手,「總之,這位小姐這樣的嚮導在這裡,會有點不安全。」

  「我明白了。」楚淵冷漠道,「謝謝你的提醒。不過我可以保證,在這裡沒有任何哨兵敢靠近她。」

  楚環在進蟲洞前才被楚淵臨時標記過,這兩日兩人親密無間,她現在渾身上下,從裡到外,都是黑暗哨兵強悍霸道的資訊素氣息。就算出現一個3S哨兵,他都不敢輕易靠近楚環。

  比利是個精明而多疑的小夥子,但是同樣也是個缺錢的、就要做父親的男人。在收了楚淵遞過去的20鎊鈔票後,他就再也不問任何一個多餘的問題,而是對楚淵的問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非常識趣。

  「沒有身份手環你們什麼民航艦都坐不了。」比利說,「購票必須是實名制的,而且進出海關的時候都需要驗證身份。以前沒有這麼嚴,都是聖主來了後弄的。他來了後,走私生意都比以前難做太多了。他的那些銀色機械士兵簡直無所不在,地面,太空,就像一群昆蟲。也就最近這一個多月好了些。以前那些總在鎮上盯得人滲得慌的機械蟲子好像都被召回了。」

  楚淵和楚環交換了一個眼神。

  可見聖主手頭資源也是有限的。為了作戰,他還需要把分散在各地的機械蟲召喚回去。那麼經過朝歌打敗,他損兵折將,手中可用的兵力就更加有限了。

  「如果你們有足夠的錢,我可以想法子把你們送上一艘去聖馬丁的貨艦。當然,條件是比不過民航艦了。」比利撇了撇嘴,「為了愛情,吃這點苦不算什麼。」

  /他八成當我們倆是一對私奔的情侶了。/楚環說。

  /你不覺得這個設定很不錯嗎?/楚淵心情很好,/年長的哨兵勾引了天真不懂事的富家嚮導小姐,遭到女方家庭反對,於是攜手私奔。/

  /只要他不以為我們是逃犯,找憲兵來抓我們就好。/

  於是楚淵順著比利的猜測,把楚環抱在懷裡,「是的,只要我們倆在一起就行。我們什麼時候能出發?還有,需要多少錢?」

  「別急,哥們兒。」比利說,「你們運氣好,聖誕節就要到了,最後一批貨艦都會在這幾天發船,趕著回家過節。我幫你們去問問。」

  「我們還需要一些東西。」楚淵把一張購物清單連著一枚10鎊的硬幣丟了過去,「能幫我買齊上面的東西嗎?」

  「沒有問題!」比利打了個手勢,飛快地走了。

  「我們剩下的錢估計不夠船票。」楚環有些擔憂。

  楚淵一手摟著她,一手把玩著一枚硬幣,目光落在斜對面十字路口處的一棟裝飾得俗不可耐的建築上。

  「乖兒,你不介意你男人去賭一把吧?」男人勾了起唇角。

  數分鐘後,一位穿著普通卻長相俊朗的華夏族男人走進了這間名為「金泉」的賭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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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7 09:08:17 |只看該作者
卷三 第七十八章 帝國潛行-5

  這是一個A階哨兵,看上去像是一個路過的商人,趁著碼頭工人卸貨裝貨的空檔,上岸來早點樂子。賭場裡兩個B階的哨兵保鏢對他有些敬而遠之,於是其他幾個普通保鏢就更不去招惹他了。

  而交際花們卻立刻發現了這個英俊且氣質優雅的男人。她們成群地簇擁了過來,卻很快就感受到了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冰冷強勢的拒絕。哨兵的這種震懾力對普通人來說是不可抗拒的。女人們不敢靠近,又捨不得走,只能遠遠站在旁邊打量他。

  /看來你很受歡迎呢,哥哥。/楚環戲謔的聲音響起。

  /這我不能否認。/楚淵兌換著籌碼,嘴角忍不住抿著細微的弧度,/待會兒她們估計會更愛我。/

  /第七桌,21點。/楚環說,/那個穿灰大衣的就要起身了。你坐他的位置。/

  話音一落,一個穿著鼠灰色皮草大衣的肥壯男人喪氣地丟下手上幾個零星的賭碼,推開身上黏著的女人,怒氣衝衝起身離去。

  楚淵輕巧地撥開了旁人,順勢在空出來的位子上坐下。

  徐娘半老的荷官朝這個俊朗的男人拋來多情的一瞥,重新開始發牌。

  /繼續要牌。/楚環嘴裡喀嚓喀嚓吃著東西。

  /我已經拿到17點了,寶貝。/

  /相信我啦。/楚環說,「再要一張就夠了。然後全押!」

  楚淵把籌碼全推了出去。

  他這大膽的動作刺激了同桌的賭客。他們接二連三地追加籌碼。

  賭桌上特有的猜忌的目光在彼此眼中流竄,只有楚淵端坐垂目,不和任何人有視線上的交流。他冷漠矜持,有著一種孑然獨立的傲慢。

  荷官的示意下,賭客們依次翻開底牌。

  楚環坐在漢克的貨車裡,敲著二郎腿,喀嚓喀嚓地吃著一袋楚淵走前給她買的爆米花。口感很粗糙,而且是鹹味的,不過聊勝於無。

  楚淵面無表情地翻開了牌。正好21點!

  觀局的眾人一陣嘩然。同桌的幾個客人丟下牌,低聲咒罵。

  有女人大著膽子想把手搭在楚淵的肩上,可努力了好幾次,都被那尖銳冰冷的氣息刺得靠近不了半分。

  /贏了?/楚環問,/多少錢?/

  楚淵看著荷官推到自己面前的賭碼,/三百多吧。/

  /還不夠。/楚環說,/我剛才計算了一下,估計我們兩個的船票至少要五百鎊。到了聖馬丁後,吃住行上還需要更多的錢。還需要買材料給我組裝通訊儀器,給朱雀買能量條。總之,你得玩命地掙錢了,孩子他爹。/

  /那就繼續!/楚淵微微笑著,慢條斯理地累著籌碼,示意荷官開始新的一局。

  二十分鐘後,幾乎半個賭場的人都聚集在了桌邊,一股難以壓抑的狂熱氣氛縈繞著每一個觀局的人。而發牌的荷官已經連著換過四個了。

  楚淵依舊面色漠然地坐著,並不去碰手邊的一杯加了冰的威士忌,週遭的喧嘩和賭場人員的敵意也同他絲毫無關。他一手把玩著一枚籌碼,一手翻開了底牌。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激烈的歡呼!

  守在幾個角落裡的保鏢相互交換著陰鷙的眼神,從四面八方包圍而來。

  就這時,一陣美妙的叮鈴鈴聲從老虎機區響起。

  一台接一台的老虎機燈亮起,成串的硬幣從極其裡掉落出來。玩家發出驚喜的呼喊。

  掉錢了!

  整個賭場的遊客就像聽到了開飯鈴聲的飢餓的犯人,齊刷刷轉過頭,繼而朝著老虎機區瘋狂地湧了過去。

  他們推搡著,撕扯著,扭打著倒在地上。濃妝豔抹的妓女,蓬頭垢面的賭徒,衣冠楚楚卻已輸得一貧如洗的商人,全都撅著屁股跪在地上,爭先恐後地撿著硬幣。

  保鏢們被推擠得東倒西歪,顧不得去抓那個贏錢的華夏族男人,而在經理的怒吼聲中急忙去驅散搶錢的客人。

  越來越多的老虎機失控,往外吐著硬幣。人群越發狂熱。賭場經理嘶聲怒吼。

  而楚淵在一片騷亂聲中施施然起身,抓了一把小面額的籌碼給跑腿兒的夥計小男孩,讓他去幫自己兌換現金。

  在保鏢們和失控的客人纏打在一起的時候,楚淵則拿著兌換好的錢幣,從容不迫地走出了金泉賭場的大門。

  在他離去後,賭場的燈光忽然一陣狂亂閃爍,線路冒出火花,所有監控儀器冒出了青煙。

  賭場的騷亂引得大街上的人都在往裡面衝。楚淵卻是大步流星地回到了貨車裡,把滿滿一包錢丟在楚環懷裡,一手攬過她的後腦,重重地吻住她的唇。

  勝利果真會讓男人性致勃發。楚環心想。

  「多少錢?」被吻得氣喘吁吁的楚環張口就問,眼睛亮晶晶的。

  「將近三千鎊。」楚淵得意地挑著眉。

  「哇!好棒!」楚環歡呼,捧著楚淵的臉又在他唇上啵地親了一口,「我把監控都清理乾淨了。他們這裡真的很落後,監控都沒有聯網,而是燒錄在硬碟裡的。硬碟毀了,什麼都不會存下。」

  「一個民間科技如此落後的國家,卻能開通前往鄰國的單方蟲洞。」楚淵不禁感嘆,「如果波提亞要尋找的是我們手頭的水晶,那它的作用一定超乎我們估計的強大。這樣,才符合波提亞這麼龐大的投入。」

  楚環說:「我覺得他發現水晶流落在波提亞本土是遲早的事。我們真的要抓緊時間離開這裡。」

  不一會兒,比利也回來了。他除了帶來了要清單上要買的東西,還帶來了一個男人。

  那是一個身材非常魁梧的白人,約莫四十來歲的年紀,面容硬朗,似笑非笑的表情裡散發著一種白種底層男性特有的輕佻和不羈。

  他穿著半舊的毛夾克衫,戴著氈帽,但是看得出經濟狀態還不錯。自然垂下的雙臂非常強勁,手掌寬大如扇。如果他突然暴起,估計可以輕易擰斷比利這樣的普通人的脖子。

  /A++哨兵,或許已經到達了S。/楚環飛速評估著。

  退伍軍人,左撇子,擅長冷兵器和空手搏擊。五感都覺醒了,但是聽覺應該是他最靈敏的五感之一。

  這男人隔著很長一段距離就注意到了楚環,因為她身上帶有黑暗哨兵的氣息。對於哨兵來說,那不啻於一個強大的威脅。

  楚淵下了車,把楚環留在副駕裡。他也釋放出了哨兵魄力,成為了一名2S哨兵。

  男人盯著楚淵,濃眉不易察覺地抽了一下。

  「這是我的朋友伊恩。」比利介紹,「這位是……」

  「布魯斯。」楚淵朝伊恩伸出了手,「幸會。」

  伊恩和他握了握手,目光朝貨車的方向輕佻一掃,「那是你的妞兒?」

  他說話也帶著口音,但是不重。

  「是的。」楚淵說,「她叫凱倫。」

  楚環差點被爆米花嗆著。

  楚淵的惡趣味真是沒救了!

  布魯斯和凱倫是一個兒童動畫片裡的一對主角兄妹。哥哥布魯斯是一頭小獅子,妹妹凱倫是一隻梅花鹿。

  鬼知道一頭獅子和一隻梅花鹿怎麼會做兄妹。但是楚環小時候特別喜歡看它們倆的歷險記。楚淵那時候已經念初中了,是個早熟早慧的翩翩少年,但也總是耐著性子陪著妹妹看動畫片。那時候他們很喜歡以布魯斯和凱倫來稱呼彼此。

  比利說:「伊恩明天有一船貨要送去聖馬丁。明天一早啟航,後天中午可以抵達。貨艦停在博格達市的航空港的,距離這裡還有點遠。如果談攏了,你們倆可以搭乘他的船一起去航空港。」

  伊恩微微眯了眯眼,注視著楚淵:「恕我直言,一個2S級的哨兵如果想要去聖馬丁,哪怕丟失了身份手環,只需要去敲白塔的門就可以了。」

  楚淵也非常直截了當地說:「我們在躲避她家裡的人和她的未婚夫。」

  伊恩吹了一聲口哨,笑得裡露出兩排被煙燻得有些發黃的牙齒。

  「你看起來年紀比她要大不少。」

  楚淵淡然道:「我是她父親的保鏢。」

  「行呀,哥們兒!」伊恩哈哈大笑起來,「結契了?」

  「還沒有。」楚淵說,「任何女人都應當擁有一個正經的婚禮,不是嗎?」

  「同意。」伊恩說,「好吧,你們兩個,八百鎊,不討價還價。我把你們從這裡送到聖馬丁。當然,沒有客艙服務和三餐,你們也許還需要自己準備睡袋。」

  「已經準備好了。」楚淵朝比利看去。

  比利有些錯愕,忙把替楚淵他們置辦的東西遞了過來。他剛才在購物清單裡看到雙人用保暖睡袋的選項時還有些不解,現在才明白過來這男人未雨綢繆,早就把一切準備好了。

  楚淵丟給了伊恩一卷鈔票,「這是五百。貨艦落地後,給你剩下的三百。」

  「我就喜歡這麼上道的人!」伊恩清點著鈔票,「叫你的妞兒過來吧。我的船已經在碼頭等著了。」

  不過楚環從貨車上跳下來的時候,伊恩雖然有所準備,卻還是險些跌了口中的煙。

  黑髮少女即使穿著臃腫的舊棉衣,卻依舊不能遮掩住她動人的秀麗容色和窈窕的身段。見慣了底層有色人種女人暗沉而又被經年累月的勞作折磨得粗糙的面孔,少女如牙雕般柔白細膩的臉龐簡直美得耀眼。

  而女孩若無旁人地走向她的情人,依偎進了男人的懷裡,朝他露出嬌媚而親暱的笑,就像一隻對著主人撒嬌的小貓。

  那種天真與成熟嫵媚在她身上完美結合,再加上嚮導這個身份加持的光環,令她就像一個天使,甚至是女神。

  「老天爺。」伊恩對比利擠眉弄眼,「換誰不會想勾引她私奔呢?」

  比利有些無言以對。

  「你真想清楚了要帶她去聖馬丁?」伊恩火辣辣的目光毫不遮掩地在楚環全身上下掃蕩,「華夏族的嚮導妞兒可是相當受上頭那些人歡迎的。到了聖馬丁,可多的是和你同階的,甚至3S的哨兵來和你搶她。」

  「謝謝。」楚淵冷淡道,「我會保護好我自己的女人的。」

  「可別怪我沒提醒就是。」伊恩聳了聳肩,打了個酒嗝。

  楚淵從比利交給他的大袋子裡取出一條圍巾,裹住了楚環的頭和臉。美貌少女轉眼就成了一個不起眼的村婦。而楚淵自己也穿上了一身新買來的棉衣,挽著楚環的手,隨著伊恩到了碼頭邊,

  伊恩口中的船,是一艘鏽跡斑斑的小駁船,看著就像一隻漂浮在江面上的破拖鞋。伊恩站在碼頭上吆喝了一聲,一頭熊從駕駛艙裡鑽了出來。

  「你的魂獸還會開船?」楚淵不禁問。

  「當然不會!」伊恩叼著煙口翻了個白眼,「這是米克,我的老夥計。米克,多帶兩個貨!」

  毛熊用爪子撥拉著捲曲的毛髮,露出一張人類的面孔。白種人,身量極高,渾圓雄壯的身體被包裹在軍旅色的毛大衣裡,就像一隻等著下鍋的大粽子。

  米克要架木板。但是伊恩擺了擺手,抬腳就跳上了船。楚環也小鳥依人地由楚淵打橫抱著,隨他躍上了船板。

  「走!」伊恩把煙屁股丟進江中,「現在出發,我們能趕著回航空港吃晚飯。」

  米克又把他肥壯的身子變魔術似的擠進了狹窄的駕駛艙裡。船在發動機的轟鳴聲中緩緩後退離開了碼頭,調了個頭,朝著西南方向順流而下。

  駕駛艙裡擠了一頭熊和一個大男人,顯然再沒有更多的空間。楚淵在堆滿木箱子的舢板上找了一處背風卻又視野很好的位置,把楚環抱在懷裡,用大衣裹著,一起眺望兩岸景色。

  一條大江蜿蜒著自東北向西南流淌,穿過群山,峽谷和平原,全年奔流不息。冬季是枯水季節,岸邊裸露著的黝黑的岩石覆蓋著冰雪。山林蕭索,卻很難見到野生動物活動的痕跡。

  船轉過一個急彎,一處採礦點出現在人們眼前。

  山體被炸出一個巨大的山坳,裡面岩石漆黑,泛著烏藍的油光。亂石堆上,採礦的腳手架已鏽跡斑斑,一台廢棄的採礦機大半個身子都被坍塌的泥土和積雪掩埋。礦地上鋪滿了一種泛著藍綠色的碎石,像是被潑了一層顏料。

  「廢棄的籃石礦。」伊恩從駕駛艙裡鑽了出來,在寒風中努力點著煙,「這邊太偏僻,很多礦還沒有來得及清理。深山裡還有些礦現在還依舊在開採。你們那裡情況如何?」

  楚淵微妙地回答:「我不大清楚城外的情況。」

  「有錢人。」伊恩低聲咒罵著,「享受著籃石提煉出來的能量,開著懸浮車,玩著機甲,根本不管污染區人們的死活。直到傳染病讓貴族的女嚮導們也開始生病了,大老爺們沒有嚮導可以操了,帝國才開始派人來治理。」

  「聖主治理了污染。」楚淵說。

  伊恩哼了哼,「哦,你們大概是那種做愛前都會先跪在窗前對著月光唸他的名字的那種人。是的,他治理了污染。是的,他治好了女人們的病。於是老百姓們又心甘情願地掏空了家底裡最後一枚硬幣,丟到聖光會的箱子裡,去繼續供養你們這些少爺小姐們吃喝玩樂打炮。抱歉,小姐。」

  男人瞥了楚環一眼,看上去對自己的粗口並沒有什麼歉意。

  「不過既然你已經跟著這個男人翻出了圍牆,那你應該開始習慣牆外人的說話方式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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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7 09:08:32 |只看該作者
卷三 第七十九章 帝國潛行-6

  楚環在軍隊裡混過多年,早就對各種粗話完全免疫。她甚至很樂意聽伊恩繼續說下去,多談論一些波提亞的現狀。

  「你之前在哪裡服役?」楚淵問。

  伊恩饒有興致地看向楚淵,咬著煙笑了笑,「空軍陸戰隊。不是那種可以開著機甲在天上到處亂飛的空軍。我們這些底層出來的哨兵多半都是進步兵團,給老爺們做卒子的。二十個人才分得到一個B階嚮導,平時只有靠嚮導素熬著。而就連藥也根本不夠吃。況且那娘們兒疏導的本事真是夠爛的,操她還要來得快一點!」

  楚環的眉頭不禁用力一抽。

  嚮導為哨兵疏導的正常途徑是兩人建立信任的關係後,通過肢體輕微接觸,例如握手、觸碰頭部等方式進行精神接駁。而如果雙方進入不了狀態,或者時間太倉促,還可以通過性愛來進行接駁。

  在大周,非情侶的哨向進行疏導時都會儘量按照規範操作,公開光明,並且有機械侍在旁監督和協助。但是波提亞如果嚮導急缺,嚮導等階較低無法短時間內和大量的哨兵接駁,他們就會採取第二種粗暴的方法。

  「在低級軍營裡,我的小姐,嚮導就是高級軍妓。」伊恩戲謔道,「聽說最近又開始徵兵了。你最好期望你和你的男人不要被強行抓去。你們的聖主好像有什麼大動作。你這樣的2S哨兵應該在白塔榜上有名。他們絕對不會放過你。至於你,小姐。你會在軍營裡非常受歡迎的。」

  「不要和我的女人說話。」楚淵將楚環抱緊了幾分,目光粹著鋒利的冰霜,「還有,他也不是我們的聖主。我們已經離開過去的生活了。」

  伊恩不屑地聳肩,「就算真的為了逃兵役而私奔也沒什麼。去他娘的該死的戰爭!女皇和元老院的那群肥豬的腦子已經完全被聖主的機械蟲爬滿了腦子。我看波提亞的皇冠就快戴在聖主的頭上了。」

  「去他嗎的聖主!去他嗎的女皇!」人熊米克從駕駛艙裡伸出一隻粗壯如樹幹的胳膊,粗聲咆哮。

  伊恩哈哈大笑著,從駕駛艙裡撈出一瓶酒,咬開了塞子,仰頭大灌。他和米克隨著發動機轟隆的節奏開始用方言唱起了一首歌。

  男人粗獷雄渾的嗓音吼著黃腔走板的調子,在這冰天雪地的山林和湍流不息的江濤之中,竟然出奇地協調,引得人心情也跟著舒暢起來。

  楚淵低頭,和楚環交換了一個忍俊不禁的眼神。

  「芝士粉,酒,煙,化妝品……」楚淵的目光從箱子的標籤上掃過,「走私犯的購物清單永遠都是這麼幾樣。」

  /一半是真的貨物,一半是別的東西。/楚環朝他挑了挑眉,/我們的屁股地下坐著的是真的意式肉醬罐頭。但是你腳邊箱子裡,罐頭裡裝著的是化學液體。我感知不出成份,但是我懷疑是製造炸彈用的。/

  楚淵不動聲色地把伸長了的腿縮了回來。

  /你覺得是什麼?恐怖分子?/楚環問。

  /恐怖分子會這麼活潑?/楚淵把目光投向一邊喝酒,一邊引吭高歌的伊恩,/他是個經歷過戰場炮火洗禮的士兵,但是我並沒有在他身上感受到那種恐怖分子常見的毀滅性的暗物質。/

  /我也沒有。/楚環說,/我覺得跟著他們這一路,肯定會有更多有趣的事發生。/

  行駛了兩個多小時,船終於離開了山區。兩岸地勢逐漸平坦,出現大片的農田和村落。農人用落後的方式耕種著土地,衣衫單薄的孩子揮舞著樹枝趕著成群的家畜。現代科技顯然沒有在農村裡留下多少痕跡。老百姓們彷彿與世隔絕,日復一日地勞作,為中上層的人提供源源不絕的物質。

  隨著江水逐漸渾濁,一座比較繁華的城市出現在兩岸。這時候,才終於輪到那些機械製品出場。

  江面上開始出現精緻華美的輪船,巨大的轉輪露在兩側,捲著江面的碎冰。

  三樓的露台張開了保暖空間屏障,穿著單薄華服的男男女女正在舉辦一場盛大的酒會,歌舞昇平。那些人就像住在玻璃罩子裡的玩偶,外面的冰天雪地和江面其他船上襤褸的百姓全然和他們無關。

  楚環忽而眯了眯眼。

  /怎麼了?/楚淵敏銳察覺。

  /船上的侍者。/楚環說,/外表看著和人類無異,但是是機械侍。/

  大周在AI戰爭後就定下了嚴格的規定,所有機械侍必須在外表上和生物有明顯區別。這就是為了避免再有AI和人類混淆,產生不良後果。可波提亞的權貴們卻依舊在使用足可以以假亂真的機械侍。

  而江對岸,龐大的貨輪停靠碼頭,遠遠可見機械侍伸出長長的鉗子將集裝箱拎起,運往岸上。不同工種的機械侍在船上和岸上忙碌著。這些做粗活的機械侍倒是沒有漂亮的外表。它們體型各異,佈滿鏽跡和劃痕,但是動作靈敏有序。

  直到這個時候,楚環他們才開始逐漸瞭解波提亞的科技水平。

  「看。」楚淵示意楚環看向露台的角落。

  一位珠光寶氣的貴婦正依偎在一個年輕英俊的男子懷中,喁喁私語,擁抱接吻。男子年紀看上去足可以做她的兒子,俊美的面容帶著溫柔而極有耐心的笑意。他舉手投足的姿勢十分克制,沒有任何一個無效動作,並且有些細節動作會精準完美地重複。

  那不是一個真人,而是個極高模擬的高智AI機械人。

  「他們不是僅有的一對。」楚環隨即又發現了另外一對人機組合。

  垂著滿天星燈花的舞池之中,衣冠楚楚中年男人正摟在懷中翩翩起舞的美貌少女同樣有著精緻無比的容貌,標準的溫婉乖巧的笑容,以及流暢且精準的動作。它也是一個高智AI。

  /波提亞這個情況,很像我們大周爆發AI之亂前的情形。/楚淵在共感裡說,/當時也是高智AI氾濫,人們不僅用AI機械侍做僕人,還用它們做情人,甚至是人生伴侶。匹諾曹的感情模組給AI們賦予了越來越多的情緒反應。AI逐漸和人類難以區分……/

  /白帝的勢力正在全面滲透這個國家。/楚環說,/AI之亂的時候,大周是重災區,而波提亞當時因為生產力太過低下,反而沒怎麼受到波及。現在看來,他們正在走我們的老路。/

  /我們給了白帝的勢力一個名稱叫「機械生命」,其實就是承認了智慧型手機械作為一個種族的存在。/楚淵說,/我們曾經被這個種族奴役,然後將它驅逐。現在,它們捲土重來了。/

  /而情形很不好。/楚環說,/當年有一個光明嚮導和三個黑暗哨兵作戰,而且還有女媧系統輔助。而我們現在只有你一個黑暗哨兵,女媧系統也被我們銷毀了。/

  /後世一直有這樣的爭議。/楚淵說,/反對派覺得銷毀女媧是我們作出的最錯誤的決定。但是當時的人們飽受AI奴役的恐懼,民眾全部都支援銷毀所有高智AI程序,女媧首當其衝。匹諾曹發明者的後代不得不改名換姓,從朝歌移民到了華國,不然早就死在了朝歌的暴動之中。/

  楚淵說到這裡,輕嘆了一聲。

  /環兒,你在王室長大,你最清楚我們這些掌權者的虛偽和軟弱。當年那些王侯們就真的認為白帝不會再造成威脅了嗎?當然不!沒有白帝,也會有其他的新生代機械生命來和我們爭奪資源。但是他們更在乎的是當下統治的穩固。/楚淵說到這裡,不禁一聲譏笑。

  /這些哨嚮世家才建立了皇權,分封為王,他們急切需要順應民心來鞏固權力。百姓不想再打仗,也不想再使用高智AI。百姓是想不到一千多年後的局勢變化的。況且,這些家族也在戰爭中犧牲了無數哨嚮子弟,人才凋零。當時周太祖的弟弟和我們楚太祖的兄長都是黑暗哨兵,都戰死沙場。他們也都經歷不起更多的戰爭了。/

  /所以他們選擇不再追擊白帝殘餘的舊部。選擇解除安裝了所有高智AI系統,銷毀了女媧。/楚環長嘆,/斬草沒有除根,後患無窮。/

  /是啊。/楚淵摟著她,/我覺得,我覺醒成為哨兵,和你的回來,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也許,一切都是為了接下來的戰鬥準備的。/

  楚環沉默了片刻,說:/當年,我不知道你也喜歡我。成為哨兵後我反而很難過。我第一次駕駛著機甲替你出征的時候就想,從此以後,我就要擔起守護楚國山河的重任,我也要開始試著忘了你。/

  /那你忘了嗎?/楚淵問。

  楚環淺笑著閉上了眼,靠在男人的胸膛上。

  /要是忘了你,我還會回來嗎?/

  伊恩把空酒瓶從駕駛艙的窗口隨手丟進了外面的河裡,眼角餘光瞅見那對華夏族情侶正在後面擁抱接吻,吻得難捨難分。

  「嘔……」他嘀咕著,「這真是辣眼睛的一幕!他們倆不會準備就在後面開幹了吧。說真的,他們要在我們的貨上啪啪,那就得把貨給買了!」

  「你只是嫉妒了,伊恩。」米克說,「他能擁有一個只屬於他的嚮導,而你卻還得和五個人輪流分享一個嚮導。」

  「我的阿曼達可比得過十個那種瓷娃娃。」伊恩又開了一瓶酒,大口豪飲。

  小駁船順流而下,沿途經過了數個城鎮,終於在日暮時分抵達了終點博格達市。

  這是一座人口將近一百萬的城市,聽伊恩的話,這樣的城市在波提亞,已算非常大的都市了。而一百萬的人口放在大周任何一個諸侯國裡,也不過一個不起眼的小縣級城市的規模。

  /我們的民族真是一如既往地熱衷於繁殖呀。/楚淵發自內心地感嘆。

  這裡江面遼闊,大江在這裡迂迴,沖刷出了一個巨大的回水彎。航空港和碼頭相連,太空艦也直接停泊在碼頭。碼頭雖然遠算不上乾淨整潔,但是隨處可見的各種科技產品和碼頭上的大型機械終於給了楚淵他們一種回到現代文明社會的感覺。

  客艦,貨艦,甚至少量軍艦都停靠在空港裡。楚淵他們留意到軍艦正在裝載貨物,周圍則滿是實槍荷彈的士兵。機械昆蟲則盤旋在軍艦高處,監視著周邊動態。

  /是機甲能量條。/楚環感知著,/很多,至少上千噸。足可以裝備一個連的機甲兵團了。/

  /知道他們要運去哪裡嗎?/

  楚環擴展著精神網路。

  兩架機械昆蟲忽然掉頭朝他們的駁船看過來,機槍口對準了這邊。

  楚環立刻收回了精神力。

  而機械蟲似乎只是常規地旋轉。它們很快就沿著順時針地看向了另外一個方向。

  「安妮維塔!」伊恩一身酒氣地站在船板上手舞足蹈,「噢,我的美人,我的甜心小南瓜派,想爸爸了嗎?」

  前方碼頭上,一艘造型中規中矩,毫不起眼的中型的太空艦孤零零地被一派高大氣派的太空艦擠在角落裡,就像學校裡一個被欺負排擠的倒霉學生。如果不是它灰撲撲的外殼上用波提亞字母噴繪了名字,沒人會把它和那麼一個動人的名字聯繫在一起。

  「她看起來不錯。」一路都沒吭聲的楚環都忍不住開口讚美了一聲。

  她剛才用精神網掃了一下,這艘其貌不揚的太空艦居然有著性能非常卓越的核心機和一套動力十足的推動器,很有可能是從某艘波提亞軍艦上拆卸下來的。所以別看它外表不起眼,它比碼頭上大半的太空艦都要精良。

  「謝謝。」伊恩得意洋洋地吹著口哨,「你的嗓音可真好聽。你應該經常說話。如果你有興趣,我可以帶你去駕駛艙轉轉,並且教你念每一個操作按鈕的名字……」

  「伊恩,你這個狗娘養的東西——」

  隨著一聲嬌叱,一個窈窕的身影從天而降,凌空一腳踹中了男人的臉。伊恩高大的身軀斜著飛出去,噗通一聲落進了冰冷渾濁的江水之中。

  楚淵和楚環安靜地站在一旁。

  「你遲到了一整天!」一個身材嬌小的女人叉腰站在船舷邊,朝著水中的男人破口大罵,「你幹嘛不死在山裡算了你這個殺千刀的廢物。」

  伊恩從水裡冒出來,吐了一口水,咧嘴笑著:「阿曼達親愛的,我也很想你。」

  「去死吧你這個衰貨。如果不是湯米他們拖著,我早就啟航了——你們是誰?」這個膚色如楓糖漿一般甜蜜的女人終於發現了站在一旁看戲的一對華夏族男女,目光立刻鎖定在了俊朗的楚淵身上。

  她是個A+左右的嚮導,楚淵身上2S哨兵的氣息對她來說簡直就像一股濃鬱的費洛蒙香水氣,她不禁朝楚淵挑眉嫵媚一笑,用力地將裹在小皮衣裡的渾圓的胸脯挺了挺。

  「我們的乘客。」伊恩費力地往船上爬。

  「我們哪裡還塞得下什麼乘客?」阿曼達一腳又將伊恩踹進了水裡。

  「我們付過錢了。」楚淵溫文有禮地說。

  而楚淵這種矜貴優雅的氣質一貫通殺所有年齡、階層的女性。阿曼達不禁扭著腰臀,碧藍的大眼裡盛滿笑意,輕聲問:「多少錢?」

  「五百!」伊恩再次嘗試往船上爬。

  「八百。」楚淵衝著阿曼達露出迷人的微笑,「已經付給了伊恩三百,在他夾克左邊的內包裡。」

  阿曼達冷著臉朝水中的伊恩看過去。

  伊恩哭著把錢遞了過來。

  「很好。」女人提起一腳,再度把伊恩踹回了水裡,朝楚淵拋了一個火辣辣的媚眼,「我給你們安排一個艙位,但是不包飯。我們已經耽擱了一天了,半個小時後就啟程。」

  她把錢塞進了胸衣裡,仰頭高喊:「放舷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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