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嗜酒態睡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春野櫻 -【餵飽饕餮爺(金烏藏嬌之六)】《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23-1-4 00:10:1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送走中午的最後一名客人李牧,穆熙春便趕緊給孫不凡跟后一準備午膳。

  見她正忙著,穆大娘自下樓來就在一旁看著,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雖說陸大夫要她靜觀其變,還說這不是壞事,可身為一個母親,她還是擔心。

  「娘?」見養母一臉苦惱,穆熙春試探的問:「怎麼了?」

  穆大娘皺了皺眉頭,卻又不吐不快,「我說小春,這樣好嗎?」

  穆熙春微頓,旋即知道她指的是什麼事。

  「娘,我只是盡個心罷了。」

  「可是你知道嗎?」穆大娘憂心仲仲,「他住在隔壁三餐由你伺候著的事已經傳開了,我擔心……」

  「娘,做人只要行端坐正,對得起天地良心、爹娘跟自己就夠了。」她坦然回應,「他確實是為了我而受傷,我不能不管他。」

  穆大娘心中疑慮難消,「你的性情娘知道也了解,可我不明白的是孫不凡為何不待在廣明客棧,非要搬到隔壁來?他有得是錢,還怕沒人伺候他嗎?」

  她知道孫不凡是為了處罰她不分青紅皂白,便把姜延秀做的壞事賴給他,搧了他一耳光不說,還害得他滾下樓,摔破頭也傷了手。

  可這些事,她不好對娘說明呀。

  「娘,陸大夫說他的手一兩個月就會好,到時他是他,我是我,我已盡了心,也就不欠他什麼。」

  「娘擔心的是他會不會別有居心?」穆大娘很是憂疑。

  「娘是指?」

  「我怕他是借機接近你,目的是……」說著,她咳聲嘆氣,「雖然陸大夫說我多慮了,但我就是不放心。」

  「陸、陸大夫?」穆熙春一怔。陸大夫跟她娘說了什麼?

  「小春,」穆大娘神情一凝,兩眼直勾勾的望著她,「聽陸大夫說,你曾陪孫不凡去就診兩次。你是什麼時候跟他……」

  「娘!」她急急打斷話,鄭重解釋,「你可別胡思亂想,那只是、只是巧合,我在路上遇見他,看他身體不適,所以……」

  「女兒呀,」穆大娘深深的注視著她,直言問道:「你對他沒什麼吧?」

  「欸?!」她一驚,倏地瞪大了眼,「娘、娘是說……」

  「娘是說,你該不會對他有了好感吧?」

  孫不凡人如其名,俊逸不凡,出身不凡,氣質不凡……小春雖已二十歲了,但性情純真,若是情竇初開的戀上孫不凡,也無須意外。

  若陸大夫所說無誤便罷,但假如陸大夫看走了眼呢?

  如果孫不凡是有目的地接近小春,那麼在不知不覺中對他動了情的小春最終是會受傷的。

  「娘,你……你……」穆熙春一陣心慌,雙頰轉瞬浮上兩朵紅霞。

  她對孫不凡有好感?不,她只是覺得他慢慢的不討人厭罷了。

     她現在如此伺候著他,純粹只是為了《贖罪》,無關兒女情長。

  「娘,我不是說過不嫁的?我對他……不,我對任何男子都沒有那種想法。」

  她語氣堅定的澄清,卻滿臉潮紅,耳根發燙。

  穆大娘是女人,也是過來人。看著女兒臉蛋羞紅,眼神飄忽,說起話來一副快喘不過氣來的模樣,她已心知肚明。

  陸大夫說得對,眼為情苗,嘴巴再如何否認,靈魂之窗是騙不了人的。

  她只希望陸大夫也沒看錯孫不凡,別教她心愛的女兒傷透了心。

  「娘啊,」穆熙春勾著她的手臂,語帶撒嬌,「娘真的不必憂心我,女兒自有定見。」

  穆大娘楚眉笑嘆,「對你,娘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娘不過是……算了,時候不早了,你趕快給他跟后一送膳去吧。」

  「嗯。」

  穆大娘上樓之後,穆熙春又忙了一會兒,待備好午膳,她將飯菜妥當的放在食盒裡,然後來到隔壁。

  才剛站定,都還來不及敲門,門便開了。

  孫不凡站在那兒,一臉「本少爺不開心」的表情。

  以他開門的速度看來,她猜想他根本是守在門邊等她。

  「齁!」后一握過來,隔著食盒嗅聞著。

  幸好牠有狗鼻子,即使隔著食盒也聞得到食物的氣味。嗯,香啊……

  「你知道我快餓昏了嗎?」孫不凡語帶埋怨。

  「你知道我快忙昏了嗎?」她冷冷的回他一句,然後推開他,「讓讓。」

  她往裡面走,將食盒擱在桌上,打開後她端出白飯、小菜、肉絲湯,還有特別為后一做的肉末拌飯。

  「后一,來。」她先將它的碗往地上一擱。

  后一立刻飛奔過來,以秋風掃落葉之勢,像是恨不得將整顆頭都塞進那碗裡似的吃光了整碗飯。

  做狗有時還挺不賴的――如果有一個手藝這麼好的主人的話。

  只不過,穆熙春不是牠的主人,孫不凡才是。

  可不要緊,她雖不是牠的主人,但牠會想辦法讓她變成它的《女主人》。齁!齁! 齁!

  孫不凡走過來,一屁股坐下,板著臉,像是在生悶氣。

  穆熙春先瞥了他一眼,才將盛著白飯的碗及筷子擱在他面前,「吃吧。」

  「我已經餓到沒力氣吃飯了。」他說。

  聽見他這孩子氣的話,她瞪了瞪眼,「我已經用最快速度給你做飯了耶。」

  雖然她理虧在先,又欠他人情,但他也不能將她當是自家丫鬟使喚吧?

  「你可以更快的。」孫不凡看著她,「要不是那顆番薯賴著不走的話。」

  「嘎?」她一怔。

  番薯?他說的是李牧吧?可慢著,他怎麼知道李牧來過?還知道店休後離開的是他?

  「你是靈魂出了竅?還是天眼通?」她秀眉一皺地問道。

  孫不凡輕哼一記。他既沒天眼通,靈魂也沒出竅,之所以知道李牧來過,而且死皮賴臉的拖到店休時間才走,是因為他不時從窗縫裡查看著隔壁的動靜。

  李牧經過時,他看見了。李牧離開時,他也看見了。

  看見李牧,他就有火。

  「他居然還敢來?」他沒好氣地撇嘴,「也不想想他幹了什麼好事。」

  「使壞的是姜延秀,他只是受人蠱惑。」穆熙春說。

  「他心術不正才會受人蠱惑。」他膛瞪著眼,面露慍惱,「你小心點,有一就有二,下次他不知道還會對你使什麼詭計。」

  「什……」她不以為然的輕時著,「他才不會呢,他其實心地不壞,只是一時糊塗。」

  聽她不斷的為李牧開脫說好話,他更覺惱火。

  「齁!齁!」后一在一旁看著像孩子般使性子的孫不凡,暗笑到差點得內傷。

  唉,男人吃醋的樣子真是既蠢又難看。

  像李牧那種程度的男人,他居然也耿耿於懷?實在是傻得可憐。

  不過這也怪不了他,畢竟這是他二十八年來第一次對女人動了戀心。

  「你生什麼氣?」她一臉納悶,「李牧是我的客人啊,我都原諒他了,你這麼火大是幹麼?」

  這幾天,她可是盡心盡力的伺候著他耶,他到底還有什麼好不滿意的?

  「他是你的客人,我是你的恩人,你說是客人重要還是恩人重要?」

  「客人。」她說:「客人是穆家麵館的衣食父母,你說重不重要?」

  「你……」

  原來他為了她摔得頭破血流,在她心裡卻還是不如李牧?虧他還一廂情願的以為她或許對他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原來是他想太多了。

  「我說孫大少爺,今天早上我喂你吃了火藥嗎?」穆熙春覺得他莫名其妙到了極點,沒好氣地說道。「你慢用,我先回去了。」

  「穆小春!」他喚住她。

  她揚起下巴,「我叫穆熙春,不叫穆小春。」

  「我高興這麼叫你。」他瞥了白飯一眼,「喂我吃。」

  「咦?」她陡地瞪大眼,像是聽見什麼不可思議的話似的看著他。

  喂他吃?他還是孩子嗎?

  「我手疼,拿不了碗。」

  「你今天早上還好好的。」

  「我現在疼。」

  「你是傷,不是殘,我才不……」

  「有人在嗎?」

  突然,外面傳來女人的聲音,打斷了穆熙春的話。

  聽見外面有人叫門,穆熙春立刻前去應門。

  門一開,一陣香氣襲來。外頭有兩名女子,皆身著錦繡杉裙,粉光紅艷,十分嬌美動人。

  「請問孫不凡孫公子是不是住在這兒?」

  說話的那人年紀稍長,但因保養得宜,身形十分妓好,風韻也依舊迷人。

  「是……是的。」

  「齁!」后一跑過一來,對著陌生的兩名女子吠了一聲,教兩人都嚇了一跳。

  牠從沒見過她們,但已猜到她們是誰。

  牠就說了,攬月閣那種地方少去為妙,現在可好,人家找上門來了。

  待會兒要是穆熙春知道她們是攬月閣的姑娘,就算沒有腥風血雨的場面,也肯定是醋海生波了。

  「請問兩位是……」

  「我是攬月閣的柳朝曦,這位是露兒姑娘,我們聽聞孫公子受傷,特地前來探望他。」

  「……」穆熙春恍了一下神。

  攬月閣?柳朝曦?她雖不是男人,也沒去過那種地方,可攬月閣跟柳朝曦的名號卻是響亮到連她都有耳聞。

  呵,孫不凡還真不容易,才到京城來多久,攬月閣的柳老闆跟紅牌姑娘便親自登門探望。

  「兩位請進。」穆熙春說著,便領著她們走到後面。

  「有勞姑娘了。」入內,柳朝曦疑惑的看看四周。

  這地方雖不至於破舊,但絕談不上舒適,孫不凡竟離開廣明客棧搬到這兒來,肯定有其深意。

  而她猜想,那肯定與眼前的穆姑娘脫不了關係……打從一進門,她便猜到了她的身分。

  這房子隔壁便是饕餮至今仍買不下來的穆家麵館,而她從廣明客棧的掌櫃那兒得知,孫不凡正是因為穆家的女兒而墜樓受傷如今孫不凡搬至此地,為的是穆家的鋪子?還是穆家的……女兒呢?

  「哎呀,柳姨,你瞧這地方多寒酸,孫公子住在這種地方真委屈……」露兒皺著眉頭,語多嫌棄。

  「露兒,別胡說。」柳朝曦是見過世面、人情練達之人,就算心裡有任何想法也不輕易表現出來。

  露兒才十八,比起她自然是生嫩得多。

  這時,孫不凡自後面迎了出來。

  「柳老闆,露兒姑娘。」

  「天啊!」露兒見他頭上及臂上都纏著紗布,即使隔著衣袍都很顯眼,她十分驚訝,「孫公子,你怎麼傷成這樣?」

  「兩位如何得知在下受傷之事?」

  柳朝曦一笑,「是廣明客棧的李掌櫃告訴我的,我知道後便立刻前來探望你,露兒也擔心,所以一起跟來了。」

  「原來如此。」孫不凡點頭致意,「讓兩位站在下擔心,實在抱歉。」

  「這是哪兒的話,孫公子實在太客氣了……咦?你在吃飯?」說著,露兒看見後頭的桌子上擺了飯碗跟幾碟小菜,有些訝異,「都什麼時候了,孫公子還沒用膳?」

  「可不是嗎?」他睞了某人一眼,「有人存心想餓我肚子呢。」

  露兒微怔,意會地看了穆熙春一眼,問道:「只有這名丫鬟伺候孫公子嗎?」

  她這一問,屋內空氣瞬間凝滯了。

  慘了。后一在心裡暗叫不妙。

  牠下意識的瞄了穆熙春一眼,只見她臉色凝肅深沉,眼底飛竄著火星。

        「露兒,別亂說話。」柳朝曦觀察入微,一眼就看出了穆熙春眼底及心裡的不悅。

  「亂說話?」露兒一臉疑惑,“我說錯什麼了?「她未覺失言,反而往桌邊一靠,“孫公子還沒動筷嗎?」

  「正要吃……」孫不凡說著,也不著痕跡的瞥了穆熙春一眼。

  看她大小姐一臉不快,想必是因為露兒說她是丫鬟吧?她好勝的倔强,自尊心又強,心裡肯定極不是滋味。

  可現在要特意去解釋,又似乎有點尷尬。

  「你的手不方便,不如我來服侍你吧?」露兒熱情主動的拉著孫不凡坐下,端起飯碗,拿起筷子,便夾了一塊滷肉往他嘴邊湊。

  露兒如此盛情,他無以推卻,可當著某人的面,他又……

  這一幕,穆熙春看得刺眼極了。

  在她的內心深處,有一團隱隱的、無聲的燃燒著的火,她不知道那是什麼,只覺得難受。

  這不是很好嗎?有人幫她伺候著孫不凡,她就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更不必應付莫名其妙使性子的他……

  可明明有人替她「分憂解勞」,為何她卻有種什麼東西被硬生生搶走的感覺。

  「不麻煩露兒姑娘了,我自己來便行。」孫不凡語氣委婉的拒絕了露兒。

  露兒微微噘起小嘴,將她在攬月閣對付男人的那一套帶到這兒來。

  「孫公子是嫌棄露兒伺候得不夠周到貼心嗎?」

  「不,那……」

  「孫不凡,你剛才不是還喊著手疼得拿不了碗嗎?」一旁,穆熙春泠冷的吐出幾句,「你手殘,這位露兒姑娘又樂意服侍你,不是正好?」

  她的話,像針一樣刺人,字字句句都夾槍帶棍,擺明了就是在酸他。

  孫不凡發現她在生氣――顯然她還在為他剛才刁難她的事不開心。

  可轉念一想,她也讓他很不舒心啊。剛好,她讓他不好過,他也要氣氣她。

  「也對。」他挑眉一笑,「露兒姑娘吳儂軟語,體貼入微,肯定服侍得比你細心多了。」

  聞言,穆熙春秀眉一擰,怒目一瞪,「我走了。」說罷,她轉身邁步,像一陣狂風般的卷了出去。

  孫不凡,你……你真是個蠢蛋。后一翻了翻白眼,掉頭尾隨穆熙春出去。

  這一切看在柳朝曦眼裡,她忍俊不禁的掩唇而笑。

  見她笑,孫不凡跟露兒都很是疑惑。

  「柳姨,你笑什麼?」露兒一臉迷惘。

  「露兒,你可知自己闖了什麼禍?」

  「咦?」聽得她一怔。

  「虧你自小在攬月閣打轉,居然連剛才那位姑娘的心思都沒發現……」柳朝曦笑嘆一記,「你可害慘孫公子了。」

  孫不凡微頓,「柳老闆何出此言?」

  她搖頭興嘆,「孫公子運籌帷幄、精練精明,卻不諳女子之心呀。」

  聽了她的話,他眉丘一隆,「我不諳女子之心?」

  這時,露兒恍然大悟,「柳姨,該不是……」

  「正是。」柳朝曦打斷了她,「含嗔薄怒,不過是情之所至。」

  孫不凡卻越聽越糊塗,「在下真的不明白柳老闆的意思。」

  她又忍不住笑嘆,語帶試探,「那位姑娘就是穆家麵館的小姐吧?」

  「可不就是她嗎?」

  「孫公子對她是什麼感覺?」她直問,「你喜歡她吧?」

  柳朝曦如此單刀直入的問法,教孫不凡怔愣了一下,不過他也不是女人,不需要扭捏作態。

  「雖然我很不願意承認,不過是的。」他坦率的認了他對穆熙春的感情。

  「我想也是。」柳朝曦一笑,「孫公子當時拒絕倪爺,不只是因為不想沾上他那號麻煩人物,也是擔心穆姑娘受到傷害吧?」

  他不置可否,當時他沒想那麼多,但或許真有那麼一點兒顧慮。

  「話說回來,」她目光一凝,直視著他,「孫公子還要她穆家的鋪子嗎?」

  「那是當然。」他毫不猶豫。

  「若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你如何在她跟鋪子之間做出選擇?」

  他臉上沒有一絲苦惱,反倒笑了。

  「魚與熊掌確實無法同時得到,不過可以先取其一,再得其二。」他說。

  聽了他的回答,柳朝曦一臉佩服,「孫公子果然是個腦袋清楚的生意人,就算動了戀心,也沒忘了正事,那……我就祝孫公子心想事成了。」

  「承你貴言。」他蹙眉笑嘆,「不過你也看見了,她跟我不對盤呢。」

  柳朝曦掩唇輕笑,上前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他聽著,先是訝異懷疑,然後眼底迸射出驚喜的光,慢慢地笑逐顏開。

*             *             *

  坐在水井邊,穆熙春正挑揀著菜葉,去蕪存菁。

  后一趴在一旁,兩隻黑如墨玉的眼睛盯著她,牠看得出來她還在生氣。

  也怪不了她,都是孫不凡那家伙太蠢了,攬月閣的姑娘來探望他,已經教穆熙春心裡很不舒坦了,他居然還當著她的面稱讚那位名叫露兒的姑娘。

  唉,世間居然有如此愚鈍之人。

  而此時,手裡忙著的穆熙春,腦袋裡全是孫不凡的身影。

  想起他方才先是刁難她,而後又當著攬月閣的姑娘的面損她,她就想……擰斷他的頭!

  可她不能擰斷他的頭,因為那是犯法的事。

  於是,她將菜當作他的頭在遷怒著。她使勁的、發狠的折下那口感較粗澀的部位,嘴裡念念有詞。

  「臭孫不凡,你給我記住,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嗚~」聽見她近乎詛咒般的自言自語,后一既喜也憂。

  牠喜的是她是真的對孫不凡動了情;憂的是……他恐怕情路坎坷了。

  轉頭瞥了表情無奈又無辜的后一一眼,她語氣轉緩,「放心吧,跟你無關,我不會遷怒於你的,可惡的是他,不是你。」

  「嗚~」唉,如果孫不凡有牠一半了解女人的話,那就天下太平了。

  穆熙春從井裡打出一桶水,正要將挑揀好的菜葉放進桶中清洗,忽地看見桶中倒影。

  她好遜。

  想起柳朝曦跟露兒那嬌艷如花的模樣及身段,她便覺得自己相形見拙。

  她們都是受過調教、悉心養成的清倌,不管是舉止談吐還是穿著打扮,都非一般女子可以比擬,而立志不嫁,從不在乎自己外表的她跟她們一比,那更是天差地遠,猶如雲泥。

  有眼睛的,腦袋清楚的,都知道孰高孰低吧?

  如此一想,孫不凡會上攬月閣去跟那些姑娘們風花雪月,也不是難以理解之事了。

  「咦?」突然,一條警覺的神經將她的意識拉回。

  她這是在幹麼?她為什麼要妄自菲薄,拿自己跟攬月閣的姑娘比較?

  再說,孫不凡喜歡誰,跟誰親近,干她什麼事?她氣什麼?惱什麼?

  思付著,她的胸口卻突然感到一陣揪痛。

  你該不會對他有了好感吧?

  娘的那句話咻地鑽進她腦袋瓜子裡。

  如果她真是對他有了好感,那麼……她如此生氣不就是因為她吃醋嗎?

  去!去!去!她穆熙春才不會喜歡他那種自以為是又愛欺負人的家伙呢!

  「可惡!」她一把將菜葉全倒進了桶中,把手伸進桶裡奮力的、發洩似的攪拌著。

  「那菜葉跟你有仇嗎?」

  「啊!」

  孫不凡的聲音突然自身後傳來,嚇得她驚叫一聲。

  她轉過頭,看見他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後,還挺著一臉可惡的笑對著她。

  冤家相見,份外眼紅。她正惱著他,他還自己送上門?

  孫不凡,你簡直找死。她心想著。

  后一看看孫不凡,再看看穆熙春,已預料到將會有一場腥風血雨之戰發生。

  唉,該來的躲不掉,牠也無能為力。

  「嗚~」牠起身走到一旁去,覓了個位置又趴下來。

  你這笨蛋神子,自作孽不可活,就自求多福吧。不過你老爹在上面看著,應該會照應你的……

  「你幹麼這樣瞪著我?」

  孫不凡氣定神閒,好整以暇的笑映著她。

  她還生他的氣。不只是因為他刁難她,不只是因為他損她,而是因為……

  「孫公子看來聰明,卻是隻呆頭鵝……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含嗔薄怒,都是情之所至,穆姑娘怕是對你動了戀心呢。」

  這些話,是柳老闆附在他耳邊對他說的。

  他雖半信半疑,仍有疑慮,卻難掩興奮之情,迫不及待的想來確認。

  「還生氣?」他逗著她,實則試探,「因為我損了你?」

  穆熙春把臉一撇,把他當是空氣般,繼續清洗著菜葉。

        孫不凡在她旁邊蹲了下來,兩隻眼睛定定的注視著她那張微微漲紅的臉。

  他的視線熾熱得讓她覺得刺痛。她想閃躲,卻無處可逃。

  於是,她倔強的抬起眼驗,迎上他的目光。

  「你到底想怎樣?別在旁邊礙著我。」她故作語氣凶惡。

  他一笑,「你對別人總是好聲好氣,為什麼對我卻是如此――」

  「你想聽吳儂軟語就上攬月閣去,穆家麵館不提供那種服務。」她打斷他,怒目以對。

  「你這話聽來醋味十足。」

  「醋……你胡說什麼?!」她臉兒一熱,驚羞不已。

  他眼底有著一抹狡點,目光鎖住了她,「你該不會喜歡上我了吧?」

  聞言,她連耳根都發燙了。

  她瞪大眼,唇瓣顫動,羞得想反駁否認些什麼,卻又連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看著她含怒的羞態,孫不凡心蕩神迷。

  在他眼裡,她美,但不是最美的,不過,她肯定是最特別的。

  這麼多年來,誰都進不了他的心;可她,卻在他不知不覺之際,鑽蹭進了他心底。

  不管她是魚還是熊掌,他都想要她。

  「這也難怪,本少爺俊帥多金,只要腦子眼睛沒壞,都會喜歡上我的。」他兩隻黑眸深深的注視著她,「承認吧,你對我特別壞,是因為你特別喜歡我。」

  「孫不凡,我警告你!」她指著他鼻子,驚羞地嬌嗔,「少在這兒胡說八道,我、我最討厭你了!」

  「沒關係。」他目光一凝,率直得近乎霸道的注視著她,「我喜歡你便行。」

  穆熙春像是被施了咒般的定住,兩眼發直的看著神情認真、目光堅定的他。

  他說的話在她腦海裡轉了幾圈後,她才忽然意識到他說了什麼。

  她心口一熱,又迎上他如熾的目光,竟驀地「凶性大發」的一把將他推倒――

  未料她有此舉,孫不凡整個人往後一倒,跌坐在地。

  他反應極快,以右手撐住自己的身子,驚愕的看著對自己痛下毒手的她。

  「齁!」看見他被一把推倒在地,后一立刻跑了過來。

  雖然牠覺得孫不凡活該,但基於道義,還是要表示一下關心。

  而此時,意識到自己竟對為了保護她而受傷的傷患做出這種事的穆熙春,又急又悔,兩眼已經泛紅。

  「穆小春,我是傷患,你沒忘記吧?」他難以置信她的行為,「你想教我終生殘廢嗎?」

  「我……我……你……你……」

  她自知理虧,可又不想認錯。

  還不都是他!都是他說喜歡她,她才會……天啊,他喜歡她?

  不,不會的!不可能的,他一定是在捉弄她。她不會上當,絕對不會!

  「孫不凡,你再敢捉弄我,我絕不饒你!」她氣怒的瞪著他。

  「捉弄你?」他眉心一擰,「我幹麼吃飽撐著捉弄你?」

  這女人……為什麼李牧喜歡她就是一片痴心,而他喜歡她,就是別有居心啊?

     「你這人的心眼壞透了,我才不會上當。」她又羞又急得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我心眼壞?」孫不凡甚是不服,「穆小春,你說話可得憑良心,我差點摔死是為了誰啊?」

  「你你……你一定是為了我家的鋪子!」

  說出這種話,穆熙春也真的覺得自己挺沒良心的,可是她慌了,她六神無主、不知所措,更口不擇言了。

  「什……」

  他是想要她家的鋪子,但他喜歡她,絕不是因為她有一間他想要的鋪子。

  他向來公私分明,從不混為一談。

  「我喜歡你跟我要你家的鋪子,那是兩件不相干的事。」他說。

  「是嗎?」她瞪著他,語帶質問:「那我問你,你會因為喜歡我而放棄穆家麵館嗎?」

  「不會。」他想也不想,誠實回答。

  「瞧!你根本是為了我家的鋪子才說喜歡我!」

  「穆小春!」

  吼!這可惡的女人,做人不是誠實為上嗎?怎麼他對她無所欺瞞,反倒換來她的無理指控?而她這番詭異的理論又是哪來的?

  「正所謂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你根本就是因為想要得到我家鋪子才……」

  她話未說完,他忽地騰起,一把拉住她的手,振臂將她扯向自己。

  因為毫無防備,她整個人倏地撲進他懷裡,再抬起臉來,便與他四目相對。

  她的心神在瞬間被他摟住,不禁害怕得顫抖起來。

  他的眼神深遠幽深猶如兩口深不見底的水潭,光是望著他,她就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像是快被吸進去了般。

  她從不曾經歷過這種感覺,也不曾有人給過她這樣的感覺。

  她怕自己將從此迷失、迷糊也迷惑了。

  「你再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做不倫不類的比喻,我就堵住你……這張嘴。」

  孫不凡語帶威脅,神情認真。

  穆熙春倒抽了一口氣,心頭顫悸。

  他想如何封堵住她的嘴呢?天啊,她根本不敢想。

  從她的神情及眼神,他知道她在想什麼,也知道她在怕什麼。

  本知是想嚇唬她,還是他真想那麼做,他的臉慢慢欺近她……

  「孫不凡!」她大叫一聲,雙手一撐的推開他的胸膛。

  像是遇上了什麼可怕的猛獸,非得立刻逃命似的,她一個彈起。

  她生氣的瞪著他,兩頰潮熱漲紅,張開嘴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卻又語塞。

  腳一跺,穆熙春旋身跑開。

  看著她飛也似的離去身影,孫不凡怔愣了好一會兒。

  「這樣做真的好嗎?」他擔心自己做得過火了些,一臉凝肅認真的看著坐在身邊的愛犬,「后一,我該不會又幹了什麼蠢事吧?」

  后一搖搖尾巴,「齁!」的叫了一聲。

  不,你幹得好!牠以眼神給予他認同及贊賞。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23-1-4 00:10:3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提督倪重德下朝後,怒氣騰騰的回到府中,一進門,他便命令下人去將倪開鋒喚到偏廳。

  倪重德無子,倪開鋒是他胞弟的三兒,自小便在他這兒長大,早已像是他的親生兒子般。

  可倪開鋒不學無術,又仗著伯父嬌慣寵愛,從小到大就是個鬧事高手。

  他素來胡作非為,但所幸未傷及人命,許多吃了他暗虧的人,顧忌他是提督親侄而不敢聲張,最後也就只能自認倒霉。

  偶爾遇上幾個不肯罷休的,倪重德便派人談論賠償,也從未因此鬧上官府,但因著他的縱容驕寵,倪開鋒也就更加有恃無恐。

  見狀,倪重德本想過陣子就將他送回胞弟那兒去,可沒想到未來得及,就……

  伯父,您找我?」

  都已經中午了,倪開鋒還睡眼惺松,一副沒睡飽的模樣。

  倪重德冷哼一記,先啜了口茶,然後說:「你這兩日便把行囊準備準備。」

  「咦?」他微怔,接著眼睛一亮,「行囊?伯父要帶我遠行?」

  看他以為有得玩樂便兩眼發亮,倪重德氣惱又無奈,「這兩天,你就回你爹那兒去。」

  「欸?!」倪開鋒一驚,整個人都清醒了。回他爹那兒?他老家雖然也是座規模不小的縣城,但比起京城,那可是小巫見大巫。

  在京城裡吃喝玩樂樣樣齊全,回老家可是會悶死他的。

  「伯父,為什麼?」他連忙追問著,「為什麼突然要鋒兒回老家去?」

  「你這臭小子還敢問我為什麼!」倪重德恨鐵不成鋼,「你都三十了,至今仍一事無成、成天無所事事,到處給我惹麻煩,這回你可捅到馬蜂窩了。」

  「什……」倪開鋒一頓,「馬、馬蜂窩?」

  「都怪我慣壞了你,一次又一次的替你收拾善後,如今才會……」倪重德氣得不想再多說什麼,「總之,你先回你爹那兒去收收心吧。」

  京城跟老家對倪開鋒來說,簡直是天堂與地獄之別。大家都想待在天堂,沒人願意待在地獄,他也一樣。

  「伯父,鋒兒到底捅了什麼馬蜂窩,您非得把我送回老家不可?」

  倪重德神情凝肅的看著他,「你自己想想,你前些時候惹了誰。」

  他微愣住,「我……」他一天到晚惹人犯事,哪記得那麼多。

  「怎麼?記不得了?」倪重德哼了兩聲,「聽說你在廣明客棧裡為了一個歌女與人起了爭執,是嗎?」

  聞言,倪開鋒恍然大悟。

  「孫不凡?」他一震,「伯父說的馬蜂窩,難道就是……」

  「我早就警告過你,別一天到晚生事,你卻從沒把我的話當一回事。」倪重德懊惱的瞪著他,「那孫不凡可不是尋常生意人,他背後有人。」

  倪聞鋒眉心一皺,一臉彷彿立刻就要去找人尋仇般的凶惡模樣。

  「他背後有人?誰?」

  「是誰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你又想怎樣?」倪重德沒好氣的瞪眼,「今天下朝後,相國大人私下召見了我,跟我提及此事,還要我好好管束你,免得日後闖出亂子,就算死罪可免,活罪也難逃。」

  「什……」孫不凡的後臺層級居然高至相國大人?他難以置信,但這事從他伯父口中說出,不會有假。

  可不對啊,孫不凡若有如此硬的後臺,何以一個城南購地之事拖了半年還未能成事?

  「總之,你這兩天就給我離開京城,回老家去反省反省。」倪重德說。

  「伯父!」倪開鋒咚地一跪,拉著他的衣角,哀求道:「讓我留下來吧,我會聽話,不會再鬧事的。」

  見三十歲的侄兒,居然還像個犯了錯的孩子般跪地討饒,倪重德一方面覺得不捨,一方面又感慨萬千。

  是他寵壞了這個侄兒,是他害了他。

  「唉,真是造孽!我怎麼會……」

  「伯父,求求您,我這次真的會乖乖聽話,不管您要我做什麼,我都會照辦,絕不會給你心添亂的……」為了能留在京城,倪開鋒就差沒發毒誓了。

  倪重德看著他,沉默了好一會兒。

  思索須臾,他幽幽一嘆。

  這孩子是他慣出來的,如今將他送回老家也無所助益,看他似乎其心悔改,或許可以再給他一次機會。

  每個人都有死穴竅門,而倪開鋒可以說就是倪重德的死穴。他對己對人都相當嚴厲,唯獨總是對這侄兒睜隻眼閉隻眼。

  今生結出的果,都是前世種下的因。或許,是他在上輩子欠了鋒兒什麼吧?

  「好吧。」倪重德終究還是心軟了,「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要是再惹事,我可救不了你。」

  「伯父,謝謝您,謝謝你心。」倪開鋒感激得五體投地,不斷磕頭跪拜。

  可在他感謝伯父的同時,心底已有了其他的盤算。

*             *             *

  「可惡!」

  閉門思過不過幾天,趁著倪重德奉御令離京前往北境,倪開鋒又找了些狐群狗黨外出喝酒尋歡。

  席間提及自己被伯父關禁閉之事,已有幾分醉意的他火氣全上來了。

  他摔了酒杯,砸了酒杯,怒氣騰騰地咆哮,「那孫不凡居然敢告我的狀?哼!我看他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倪爺,我看這件事就算了,說不好他真的有什麼強硬靠山,你……」

  這種聽起來像是在勸他識時務者為俊傑,還是少惹孫不凡為妙的話,令倪開鋒更加光火了。

  「我呸!他不過是個開茶樓的,我倪開鋒會動不了他?」

  「倪爺,咱們兄弟幾人也是為你好,我看就別……」

  「閉嘴!」喝茫了的他,兩隻眼睛裡爬滿蜘蛛網般的血絲,看來狂暴又憤怒。

  他一把持住說話的倒霉鬼的衣領,恨恨地說:「就算他有天皇老子撐腰,我都要給他點顏色瞧瞧!」

  「倪爺,你何必去捅馬蜂窩呢,咱們就繼續快樂的喝酒,找幾個姑娘來助興,不是很好嗎?」

  「混帳東西!」倪開鋒一把摔開那人,語氣跋扈,「老子知道你們都怕事,都膽小,可老子不怕,我偏要捅這馬蜂窩!」

  幾個豬朋狗友們面面相覷,不知還能說些什麼。

  「滾!你們都滾!老子沒你們這種怕死的朋友!」他朝著那幾人咆哮。

  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了離開的默契。

  「那我們先走,改天再去拜訪你……」

  「哼!」倪開鋒看都不看他們一眼,繼續飲酒。

  他們幾人離開之後,有人靠了過來――

  「倪爺……」

  倪開鋒不識得這人,於是沒好氣的瞪著他,「你什麼東西?」

  「小人名叫姜延秀,是跟倪爺站在同一條陣線上的人。」

  自從被孫不凡解聘的消息傳開之後,姜延秀手上所有的生意就那麼硬生生的沒了。

  這陣子,他整日泡在酒樓裡借酒澆愁,卻還是消彌不了他對孫不凡的憤恨。

  可他除了咒罵孫不凡之外,別無他法,直到剛才聽見了倪開鋒的叫囂。

  原來在這京城裡,除了他自己,還有人這麼痛恨孫不凡。

  倪開鋒不認識他,可他卻知道倪開鋒是何來歷,更知道他或許動不了孫不凡,報不了仇,可倪開鋒一定行。

  於是,他大膽的上前攀談。

  「倪爺也受了那孫不凡的鳥氣?」姜延秀問。

  聽他說自己是跟他站在同一條陣線上的人,倪開鋒稍微冷靜下來,上下打量著他,「怎麼?你也跟他有仇?」

  「正是。」他點點頭,「小人可以坐下來跟倪爺說上幾句話嗎?」

  倪聞鋒睨著他,「唔。」

  「多謝倪爺。」姜延秀坐了下來,涎著討好的笑,「倪爺,那孫不凡態度囂張,是該給他一點顏色瞧瞧。」

  他瞥著他,「看起來,你似乎對他有點了解?」

  「確實如此。」姜延秀續道:「實不相瞞,我原本是受他聘雇,幫他仲介買賣城南鋪子的掮客。」

  「噢?」倪開鋒眉梢一挑,開始有了興趣。

  「我忙了半年,替他收購了城南的店鋪,可他卻在前些時候突然與我解約,還坑了答應給我的傭金。」

  「什麼?他這麼可惡?」倪開鋒冷哼,「我聽攬月閣的柳老闆說,就只剩下一家麵館還不願拿錢搬遷,他一定是以你未能如期完成收購而與你解聘吧?」

  姜延秀為營造自己受害者的形象,當然避重就輕,全然不提自己遭到解聘的真正原因。

  「我看,我索性到廣明客棧去把他抓出來痛打一頓好了!」他氣呼呼的說。

  「倪爺有所不知,孫不凡如今已不在廣明客棧。」

  聞言,倪開鋒一怔,「難道那臭小子已經離開京城?」

  姜延秀搖頭,「他搬到城南了。」

  「咦?」

  「孫不凡現在就住在他還未買下的穆家麵館隔壁。」

  雖然已被解聘,但姜延秀還是留意著孫不凡的一舉一動,因此知道他受傷後便搬到穆家麵館隔壁的空屋,負責他三餐的還是那個穆熙春。

  「有舒服的地方不住,他為何搬到那兒去?」倪開鋒不解。

  「近水樓台先得月,當然是為了那間麵館,還有……」姜延秀曖味一笑,賣著關子。

  「還有什麼?」倪開鋒火爆急躁,等不及的問著。

  「還有穆家麵館的女兒。」

  「為了……女人?」他微頓住。

  「正是。」姜延秀捱近,低聲道:「倪爺認為報復一個人,是打他一頓痛快還是……毀了他比較痛快?」

  倪開鋒聽出了話中含意,「你是說……」

  「城南一帶都是老舊的木房,從前也發生過幾次火災,他住在那裡根本是自掘墳墓。」姜延秀續道:「一把火燒了他以消心頭之恨,倪爺認為如何?」

  他思忖一下,唇角揚起一抹笑意,「此計甚好,你有什麼想法?」

  見倪開鋒對此毫無異議,姜延秀原本還略帶忐忑的心安定了下來。

  「倪爺人脈廣闊,一定不難找到一兩個亡命之徒為您賣命……當然,若能找到境外之人,那是最好。」

  「為何得是境外之人?」倪開鋒問。

  「境外之人在京城面生,就算被人看見,也沒人知道他們的身分。」他解釋,「完事之後讓他們速速離京,到時就算衙門要辦,也找不到凶手……而只要找不到行凶之人,就找不到真正的主使者。」

  倪開鋒聽著,微微點頭表示贊同。

  「你說的一點都沒錯。」他哼了一聲,「老子就一把火燒了這馬蜂窩,看他還怎麼囂張得起來。」

  姜延秀壓低聲音,謹慎交代,「倪爺,此事絕對不要聲張,免得節外生枝。」

  「這道理,我明白。」

  「那……」他陰沉的一笑,「那小人就等著倪爺的好消息了。」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竟能拉到一個這樣的「同伙」。倪開鋒平日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無腦狂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從不顧慮後果。

  而他,就需要這樣一個人當他的墊背。

  若此計可成,他便能消心頭之恨。若不成,有倪開鋒這樣的人物扛著,罪也論不到他頭上。

  不管成或不成,他只有得利,沒有損失。

  「孫不凡,咱們走著瞧,你教我不好過,我就讓你活不了。」

*             *             *

  「吃飯。」穆熙春將食物擺著,一個轉身便像是逃難似的跑掉了。

  自那一天孫不凡在水井邊對她說了那些話之後,她便一直……避著他。

        儘管他們每天都能見面,可她的視線卻始終沒與他有任何交集,彷彿只要一不小心跟他對上眼,她便會染上什麼要命的疾病般。

  吃過她送來的飯菜,孫不凡便帶著后一上陸大夫那兒換藥。

  陸大夫檢視過他的傷後,對於他驚人的復原速度嘖嘖稱奇。

  「哎呀,孫公子,你的手已經好了九成呢。」他相當難以置信,「老夫還是第一次遇到像你復原得如此神速的傷患。」

  「是嗎?」孫不凡一笑,「我娘常說我銅皮鐵骨,看來不假。」

  「依老夫看,你再換個兩次藥便能完全康復。」陸大夫邊說著,邊悉心的為他清理手上的舊藥。

  再換個兩次便能康復?他大約三、四天換一次藥,等於不過再十天左右他就會被陸大夫「宣判」痊癒。

  那也就是說,到時他不再是傷患,而穆小春那丫頭也不必再伺候他。

  想到這兒,他不覺苦惱。

  「怎麼了?」陸大夫疑惑的看著他,「公子的傷就要痊癒,怎麼臉上卻不見一絲喜悅?」

  孫不凡微頓,然後目光一凝的直視著他,神情嚴肅而認真,「陸大夫,我能傷久一點嗎?」

  「嘎?」陸大夫一怔,迷惑不解的看著他,「老夫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齁! 齁!」后一覺得這陸大夫實在太不靈光了,居然沒關出孫不凡那一點心眼兒。

  他得傷久一點,穆熙春便得多伺候他一些時日。這司馬昭之心吶,別說路人皆知,就連牠這條狗都觀得一清二楚。

  「我想請大夫別讓我的傷好得太快,因為我還想在這裡多待些時日。」

  在這話,他說得夠明白,而陸大夫也終於意會過來。

  陸大夫捻鬚而笑,「老夫明白,老夫明白,孫公子還真是有心人。」

  「碰上她,有心也是枉然。」孫不凡無奈一嘆。

  「怎麼?她讓你碰了釘子?」

  「她……」他是因外傷而來就醫的,可如今卻像是在診問心病,「她一直把我當作看不見的東西似的,我真拿她沒辦法。」

  看他神情苦惱,陸大夫又是一笑,「公子可向小春表明心意了?」

  「我說了。」他露出靦腆表情,有些尷尬地說:「我豁出去的說了,可她卻認為我是為了想得到她家的鋪子,才對她說……」

  「她許是害臊吧,」陸大夫分析道:「小春雖已二十,情竇卻才初開,再加上你誓在必得的是她無論如何都想守護的穆家面館,她會有這樣的反應也是當然,其實……她娘親也十分擔心此事。」

  聞言,孫不凡微怔,「她娘親?」

  「是的。」陸大夫頷首,「她娘親十分擔心你接近小春是別有意圖,對他們夫妻兩人來說,小春可是比那間麵館重要呀。」

  他神情嚴肅地表示,「我孫不凡若有這私心,不得好死。」

  陸大夫深深注視著他,欣慰的一笑,「聽你這麼說,老夫其替小春感到高興,不過這話你還是當面對她說吧。」

  「她現在什麼都不聽我說。」

  「那就對她爹娘說去。」陸大夫給了建議,「把你的心意、你的想法都說給他們聽,得到他們的信任及認可,他們也才能放心的將女兒交到你手上。」

  「齁! 齁!」聽著陸大夫這番話,后一忍不住吠上兩聲表示贊同。

  此招才真的是「擒賊先擒王」啊! 齁齁齁!

  陸大夫笑視著牠,「瞧,后一也認同老夫呢,哈哈哈。」

  「齁!齁! 齁!」后一回應著他。

*             *             *

  店休之日,穆熙春外出採買油鹽糖醋及麵粉等物品。

  趁她不在,孫不凡立刻前往穆家。才要踏入穆家麵館,便見穆大娘也正巧要外出。

  兩人碰上,都愣了一下。

  「穆大娘。」身為晚輩,他當然得先致意。

  她神情有些凝沉,「孫公子,我正要去找你。」

  他微頓,「不知大娘找晚輩有何要事?」

  「孫公子,」看了他受傷的左臂一眼,她正色道:「請問你幾時要離開?」

  孫不凡先是一怔,但旋即明白她為何這麼問。

  「大娘護女心切,晚輩十分明白。」他神情自若,不卑不亢也不疾不徐地說:「其實,晚輩正是為了此事想拜訪大娘及老爹。」

  聽他這麼說,穆大娘一震,疑惑的看著他。

  「比起穆家麵館,大娘更在乎的是小春吧?」他眼神真摯的直視著她,「晚輩與大娘一樣,雖然我非常想要穆家麵館以進行饕餮京城分館的籌建計劃,但我更在意的是小春。」

  穆大娘心頭一震,沒想到他竟如此坦白直率。

  「晚輩自十八歲便接掌饕餮,鎮日致力於工作,從來不思兒女情長。」他說,「初初遇上小春,我心裡並沒有什麼想法,可屢次與她接觸過後,便被她善良率真的性情吸引……」

  「孫公子,你……」穆大娘有點激動。

  「我對她是認真的,絕不是別有居心,這一點請大娘務必放心。」他慎重地保證,「我知道大娘及老爹對晚輩有所疑慮,如果可以,我想當面與老爹懇談,不管是穆家麵館,還是小春……」

  迎上孫不凡那真誠的黑眸,穆大娘的心顫抖著。

  在這當下,她對他的所有疑慮已經消失,但也因為他竟如此輕易的得到她的信任,她反倒覺得惶惑不安。

  他毫無可疑之處,但她真能如此信了他嗎?

  「大娘,請無論如何讓晚輩見老爹一面。」孫不凡語帶懇求。

  穆大娘沉默了一會兒,「跟我來吧。」

  這個家,穆老爹當家做主。不管她心裡怎麼想,她丈夫才是下最終決定的人。

  於是,她領著孫不凡上到二樓,樓上除了幾個床架,以及可供梳洗方便的一處隔間外,什麼都沒有。

  這環境對一個病人來說,絕不舒適。

  穆老爹躺在床上,並未睡著,只是瞪著兩隻眼睛,乾望著低矮幽暗的天花板。

  穆家通往二樓的樓梯十分窄陡,不管上樓下樓都得小心腳下,對健康的人猶是如此,更遑論病人了,而這也是穆老爹病後便一直沒下樓的原因。

  聽見腳步聲,而且是兩個人的腳步聲,學老爹微怔。那穆大娘之外的腳步聲,是他陌生的、沒聽過的……

  「小春的娘,你帶誰上來?」他問。

  穆大娘回頭看了孫不凡一眼,回答,「是客人。」

  「客人?」穆老爹疑惑的轉頭看著,只見尾隨著妻子上樓的是一名年輕男子。

  男子俊逸瀟灑,氣宇非凡,盡管沉潛藏鋒,卻難隱其光華。雖是面生之人,但見他不凡的氣度及衣袍底下明顯包紮過的左臂,穆老爹已猜到他的身分。

  穆大娘領著孫不凡來到床邊,因不知丈夫會是什麼反應而有點不安。

  「小春的爹,這位是……」她一頓,下意識的轉頭瞥了孫不凡一眼。

  「你是孫不凡?」穆老爹問。

  他從容不迫的彎腰一揖,「晚輩見過穆老爹。」

  「小春的爹,孫公子他……」穆大娘吞吞吐吐地,「他、他有話想……」

  「扶我起來。」不等她說完,穆老爹已開口。

  穆大娘微頓,正要上前扶他坐起,孫不凡已搶先一步。

  「請讓晚輩效勞。」說完,他已靠近床邊,小心的將臥榻的穆老爹扶坐起來。

  此貼心之舉,穆家夫婦都感受到了。

  穆老爹雖病了許久,但那目光還是清亮的。他定定的注視著孫不凡,而孫不凡也毫不閃躲的回望著他。

  「孫公子,在你開口之前,我有些話想先向你。」穆老爹說。

  「老爹請講。」

  他目光一凝,「你的傷是因為小女而受的,是吧?」

  「是。」

  「若她受了傷便不能經營這家麵館,到時麵館便成了你的囊中之物,為何你寧願為了救她而受傷?」

  「若傷的是她,我看了難過。」他誠實以告。

  聞言,穆老爹難掩驚訝。他疑惑的看著孫不凡,想說什麼卻一時說不出口。

  「穆老爹,關於穆家麵館及小春,晚輩有些心裡話想對您坦白……」孫不凡直視著他問:「晚輩能說嗎?」

  迎上他那澄澈誠摯的眸子,穆老爹灰白的眉毛糾起。

  他是男人,當一個男人寧可危及自己生命也要保護一個女人時,那代表什麼是再明白不過了。

  但孫不凡對小春是真心的嗎?他難道沒半點私心?

  「看來,你要的不只是我的穆家麵館,還有我的女兒。」穆老爹神情凝肅道。

  孫不凡泰然自若,「此事,晚輩絕不否認。」

        「你憑什麼什麼都要?」穆老爹問得直截了當。

  「因為不管是饕餮京城分館還是她,我都不想失去。」他也答得爽朗乾脆。

  他的直接坦蕩讓穆老爹為之一撼,頓時沉默的注視著他。

  「穆老爹,饕餮買下這一帶的店鋪及屋子,為的不只是拓展饕餮茶樓的版圖,也為了振興城南。」孫不凡說,「我知道穆家麵館是您及大娘的心血,而小春捨棄她能追求的一切就是為了守護您們的心血,可您真的希望她放棄一切嗎?」

  穆老爹依舊沉默,但眼底有著一絲的激動。

  「我真心喜歡小春,她想守護的,我都會為她守護,不管是穆家麵館,還是您跟大娘。」

  抬起眼直視著他,穆老爹聲音微顫地問:「你要守護穆家麵館?如何守護。你不就是要毀掉我穆家麵館,蓋你孫家的饕餮茶樓嗎?」

  穆老爹有此質疑,他能理解。

  關於此事,他早有想法,而他今天就是為了把這個想法告訴穆家兩老。

  「我向您保證,穆家麵館不會因為饕餮茶樓而從這世上消失。」他堅定而真誠地表示,「只要饕餮茶樓在,穆家麵館就在。」

  聞言,穆家夫婦互看一眼,眼神充滿疑惑。

  「孫公子,我不懂你的意思。」穆大娘等不及地問:「你是說,穆家麵館跟饕餮茶樓並存?」

  「是的,大娘。」孫不凡點頭一笑,「晚輩正是此意。」

  「可是那怎麼可能?」

  「晚輩說到做到,絕不欺瞞。」他直視著兩人,「我孫不凡若有這此誓,必遭天打雷劈。」

  聽見他發此重誓,兩老都面露驚疑。

  「不過關於細節,晚輩不便多說,但願他日能給兩位一個驚喜。」說著,他忽地屈膝跪下。

  「孫……」兩人見狀,皆是一驚。

  孫不凡跪地懇求,「老爹,大娘,請將穆家麵館及小春交托給我吧,我絕不會辜負您們的期望。」

  「孫公子,你這是……」看著跪在面前的他,穆大娘有點不知所措。

  「我不會讓穆家麵館消失,更不會負了小春,教她傷心。」他揚起臉來,目光澄定,「您們所珍視的一切,都不會被奪走,我只求能與您們共有。」

  穆老爹的情緒翻騰著,他已許久不曾如此激動。

  他必須說,孫不凡打動了他――盡管他心裡還是有疑慮,但他願意為穆家麵館及小春冒上一次險。

  他不想失去這鋪子,卻又希望小春幸福,而孫不凡是他唯一的寄望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平復著激昂起伏的情緒。

  「孫公子,」穆老爹直視著他,語帶懇求及期望,「穆家麵館跟小春,都拜託你了。」

  聞言,孫不凡難掩喜悅及激動,「晚輩絕不負所託。」

  穆熙春返家之後,聽到的便是穆老爹決定將穆家麵館賣給孫不凡的震撼消息。

  只要一牽涉到孫不凡便十分激動、衝動的她,根本等不及爹娘的說明解釋,轉身便下樓,然後往隔壁衝。

  「孫不凡,開門!」她用力的拍打門板,活像是要將門給拆了。

  不一會兒,孫不凡前來應門。

  才拉開門閂,她已伸直雙臂,猛然把門往內一推。

  孫不凡往後一退,差點踩到緊跟在後的后一。

  看她怒氣衝衝、七竅生煙的模樣,他大抵知道她為何而來了。

  正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早料到她會是這種反應,自然也就泰然自若。

  「孫不凡!」穆熙春劈頭質問:「你是不是去找過我爹娘?!」

  「是。」他氣定神閒的一笑,「你不在的時候去的。」

  「你這個卑鄙小人,居然趁著我不在跑去找我爹娘?!」她一個箭步欺近,激動地逼問:「你對他們說了什麼?你哄騙他們?還是威脅他們?」

  他一嘆,語氣無奈又委屈,「哄騙?威脅?我孫不凡在你心中,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少跟我打哈哈。」她激動得滿臉漲紅,「有我在,你休想欺負我爹娘!」

  「我欺負他們?」他眉頭一擰,「穆小春,我不是那種人。」

  「不然你是哪種人?!」

  「我是那種……」他目光一凝,直勾勾的望進她眼底,「想守護你,還有一切你所珍視的人。」

  他的話教她心口猛地一陣狂悸。

  她面紅耳赤,忽地結巴了起來,「什、什……什麼?我才、才不會……不會被你騙呢!」

  「你不信我就算了。」孫不凡聳肩,「你爹娘信我便行。」

  「什……」

  「我告訴你,你爹娘不只要將穆家麵館交給我,還把你也一起交給我了。」

  聞言,她陡地瞪大眼睛,驚羞的看著他,「你、你說什麼?!」

  「我說,」他狡點一笑,「你爹娘把你跟鋪子一起託付給我了。」

  穆熙春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但她確實聽見了。

  她爹娘把她跟穆家麵館一起交給他?老天爺,那是指……喔不!

  「你……你胡說!」她滿臉潮紅發燙,聲音顫顫發抖。

  「自古以來,女子的終身大事不是媒妁之言,便是父母之命。」他笑視著她,「既然你爹娘都同意了,你就乖乖的聽話吧。」

  她羞惱的退後了一步,不,不可能,我爹娘才不會把我託付給一個即將毀了他們心血的人。」

  「誰說我要毀了他們的心血?」孫不凡反問,「不管是穆家麵館還是你,我都會好好的替他們守護著。」

  「什……」

  他在說什麼?他明明要買下穆家麵館,然後將這一帶的房子全數拆光,好大興土木的建造饕餮京城分館,還敢說什麼守護?

  「你就是這麼騙我爹娘的?」

  「穆小春。」他嗓音一沉,有點惱了,「你講不講理?」

  「我不講理?我……啊!」

  話未說完,她整個人被他往前一揪。

  孫不凡將她扯進懷中,兩手捧著她的臉,抬起。

  穆熙春驚羞的怒視著他。「孫不凡,你……」

  「看著我的眼睛!」他打斷了她,以命令的語氣。

  她一震,呆住了。

  「我拜託你好好的看著我,不是用你的眼睛,而是用你的心。」孫不凡深深的注視著她,眼底滿是卑微的請求。

  迎上他的眸子,穆熙春頓時冷靜下來。

  在她的印象裡,他的眸子總是道自信、自負、促狹、深沉及高傲的光芒,可此刻,她在他眼裡看見的是卑微及深情。

  他在懇求著她,只求她真真切切的看著他、明白他。

  她的心劇烈的顫抖著,教她幾乎快喘不過氣。

  「我對你沒有半點虛假,全是真的。」他的眸光摟抓住她的心神及全部的注意力,「如果你是個誠實的人,那麼你也會承認……你對我是有感情的。」

  「什……」她本能的想掙開他,卻被他抓得死緊。

  她驚羞慌張,兩隻眼睛防備卻又無助的望著他。

  「你……此行的最終目的只是穆家麵館,我……」

  「是,我此行確實是為了穆家麵館,可是……」他那溫暖厚實的大手摩挲著她發燙的臉頰,「你才是我此行最大的收獲。」

  迎上他如熾的眼眸,她的心好亂、好亂。

  她確實是喜歡他的,但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對他的感情。

  她害怕,不是怕自己為愛受傷,而是怕他讓她失望。

  「我會用盡所有可能讓你相信,讓你知道……我孫不凡絕不會負你。」說罷,他低下頭在她額前落下輕吻。

  雖然只是額頭、雖然只是輕輕的一吻,卻足夠教她羞服得心跳失速而死。

  穆熙春猛地推開他的胸膛,臉紅如火燒。

  她唇瓣微微顫抖,欲言又止。終究,她唯一的解決之道,便是盡快逃離這讓她尷尬羞怯到死的地方。

  轉過身子,她倏地跑了出去,一如來時的風風火火,卻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齁! 齁!」后一笑睞著孫不凡,給予他肯定及贊賞的眼光。

  他看著牠,「你在笑嗎?」

  「齁!」牠是在笑,笑得嘴都闔不攏了呢。

  孫不凡伸手摸了摸牠的頭,“你是該笑,有這種羞澀得可愛的女主人可是你的福氣。」

  「齁!齁!」牠毫無異議,完全贊同。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23-1-4 00:10:5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深秋時分,更深露重,夜裡的空氣清洌而純淨,這已經搬得只剩下穆家麵館的街上,闇寂無聲。

  街頭出現了兩道人影,如獵人般悄然無聲、步履飄移的靠近了他們的獵物穆家麵館隔壁的屋子。

  他們不知道屋子裡住著誰,只知道有人要他的命。

        他們是范氏兄弟,在其他縣犯了殺人罪,自死牢脫逃後便到處逃亡流浪,直到前些日子遭逮入獄。

  兄弟倆原以為再也見不到明日的太陽,卻沒想到半夜裡有人潛進牢中將他們放出,並允諾給予他們永遠的自由及一筆銀兩,只要他們再犯一案。

  殺人這檔子事,他們也不是沒做過,再殺一人對他倆來說不痛不癢,卻可換來海闊天空,何樂而不為?

  就這樣,他們一口答應了這差事。

  提著兩桶燈油,他們小心翼翼的接近了目的地,這時,卻聽見裡面傳來嗚嗚嗚的聲音。

  兩兄弟互視一眼,極有默契的退至兩間房子之外。

  「屋裡有狗。」哥哥說道,「再靠近,恐怕那狗會吠叫。」

  「那該如何是好?」

  「咱們再觀察一下。」

  「嗯。」

  兩人討論過後,自一條防火巷竄至這排長屋的後頭,發現在目標物旁邊的面館屋後有口水井。

  「我看就在這家麵館的屋前屋後淋油。」哥哥說。

  「為什麼?」弟弟不解。

  「這兩間屋子緊鄰,又都是老舊的木屋,只要一起火,火勢便會立刻蔓延。咱們在這兒縱火,也可斷了救火的水源,保證萬無一失。」

  聽完哥哥的話,弟弟點頭贊同。「還是老哥你聰明。」

  「別給我戴高帽了。」哥哥再次叮嚀,「現在你到前門去淋油,點火之後,你我便分頭離開,到說好的地點會合,明白嗎?」

  「明白。」弟弟應聲,立刻順著原來的防火巷到屋前去。

  於是,范氏兄弟倆分別在穆家面館的屋前屋後澆了燈油,點了火,接著便快速的分頭逃離現場。

  燈油引燃的速度極快,再加上穆家屋後擺放了一些薪柴及炭堆,不一會兒,屋後便陷入一片火海。

*             *             *

  孫不凡的床側,后一睡得正香――雖然剛才牠曾被細微的聲響吵醒過。

  但突然,牠嗅聞到不尋常的味道,陡地驚醒。

  是煙的味道,而且是很濃很濃的煙味!

  「齁!」牠跳了起來,立刻往門口衝。

  不過轉瞬間,牠的狗鼻子便發現那煙味是從隔壁飄過來的,而且空氣裡夾帶著一股熱氣及燈油味。

  「齁! 齁! 齁!」

  顯然地,失火了!

  牠折回孫不凡床邊,咬住他的被子,猛力一拉。

  在被窩裡睡得正暖的孫不凡皺起眉頭,「后一,你幹麼?該不是想小解吧?」

  「齁! 齁! 齁!」小解?牠還真希望自己現在有尿可解只不過,就算牠再會尿,那水量也不足以撲滅火勢。

  牠死命的咬著他的衣服,想拖他下床。

  「齁!齁!」孫不凡這家伙!他親愛的穆小春、牠未來的女主人家失火了,他再不起來救火,恐怕就要跟她天人永隔了。

  「好,好,好,我幫你開門……」孫不凡翻身坐起,腳才碰地,便聞到一股怪味。他警覺的快速穿上鞋子,起身箭步往門口衝,才打開門,便見隔壁的門前已燒了起來。

  他陡地一驚,立刻衝到門口,管不了那火正燒著,便直接用身子去衝撞大門。

  他忘了疼也忘了熱,一心只想著穆熙春及她爹娘的安危。

  這時,有個打更人來了。

  見穆家著火,打更人連忙鑼聲狂催,再大聲呼喊。

  只不過這附近的屋子都是無人居住的空屋,一時半刻也沒人前來支援。

  見孫不凡不停拿身子去衝撞大門,打更人過來勸阻他,「年輕人,你這樣太危險了!」

  孫不凡推開他,大叫,「快去找人!」

  經他氣魄的一喊,打更人本能地應聲,「我、我馬上去!」說著,他轉身邊跑開,邊沿途敲鑼大叫。

  這時,孫不凡看見對面屋前擺著一輛獨輪車,他心生一計,立刻跑過去將獨輪車推來衝撞大門。

  果然,在幾次的大力撞擊後,門整個倒下。

  屋內濃煙彌漫,屋後已整個起火,而樓下沒人,顯然穆熙春跟穆家夫婦都還在樓上。

  他一手摀住口鼻,毫不猶豫的衝到樓上――

*             *             *

  夜裡醒來,穆熙春聞到一股嗆人的味道。

  她起身打開小窗往屋後一瞧,差點兒沒嚇破了膽。

  屋後一片火海,那火舌翻啊翻的直往牆面撲騰著,彷彿就要沿著牆爬上三樓來了。

  「爹、娘!快起來!」她大聲呼叫。

  睡得正熟的穆家兩老,一聽見她拔尖又驚恐的叫聲,立刻驚醒。

  「小春呀,怎麼了?」穆大娘睡眼惺松的問。

  「我們家著火了,快起來。」

  「什麼?!」聞言,她整個人跳了起來。

  穆熙春衝到穆老爹床邊,使勁的將他扶起。「爹,失火了,咱們快逃!」

  這時,穆大娘也跑了過來,與她一起將不良於行的穆老爹扶下床。

  他腳一碰到地板,便知道樓下應該已著火了,因為那地板是熱的。

  母女倆一左一右的架著他,急忙要往樓梯口走。

  可或許是急了、慌了,穆大娘腳踩一扭,整個重心一偏便倒了下去。

  她這麼一倒,也把穆老爹跟穆熙春都拉倒了,三人霎時倒成一圈,但沒有喊疼的時間,穆熙春立刻爬起身,又抓住了穆老爹。

  「娘,快。」

  「好、好。」穆大娘急著要起來,但卻哎呀一聲又癱了下去。

  「娘!你沒事吧?!」穆熙春急問。

  「我的腳扭了,沒法走。」她緊皺著臉,「小春,你快扶你爹下去吧。」

  「好!」她點頭,「娘,你等等,我馬上回,來。」說完,她便要扶起穆老爹。

  「不。」他把手一抽,「先扶你娘下去。」

  穆大娘一看辰,「小春的爹,你這是幹麼?」

  他語氣堅決,「你不先走,我也不走了。」

  他平時連下床都不容易,更別說是要走下那窄陡的樓梯了,而她們若堅決先救他,最後可能的結果便是三人都葬身火窟。

  他已經拖累她們母女倆太久了,這是他欠她們的。

  「爹,別這樣,我先……」話未說完,穆熙春已被濃煙嗆得咳了幾聲。

  「快扶你娘下去!」穆老爹用盡力氣的喝令著。

  「小春的爹,你想自己死嗎?不……我……」穆大娘哭喊著,「你真是這麼打算的話,那我陪你一起死吧!」

  聞言,穆熙春又急又氣,「爹娘,你們這是在做什麼?我們快……」

  「小春!」

  突然,孫不凡的身影出現在樓梯口。看見他,穆家三人都愣了。

  「孫公子?!」穆大娘驚喜的看著他。因為此時的他,簡直是他們一家三口的救星。

  「你們還在幹什麼?快逃啊!」他跑過來,「我背老爹,你們快下去。」

  「我娘腳扭到了。」穆熙春說。

  孫不凡微頓,快速地反應過來,「好,你快下樓,我背大娘下去之後,再回頭來背老爹。」說完,他立刻背起穆大娘,催促著,「你走前頭,快!」

  她不放心的又回頭看了她爹一眼,穆老爹對她一笑,「好孩子,先下去吧。」

  穆熙春含著淚,點了點頭。

  就這樣,她走在前頭,孫不凡則背著穆大娘走在後頭,一起下了樓。

  此時樓下已經濃煙密布,嗆得人睜不開眼睛也喘不過氣。

  「齁!齁!齁!」后一衝進濃煙之中,領著他們逃向門外。

  這時,外面一片鬧哄哄地,已有人在打更人的呼喝下趕來救援,而住在附近的李牧也聞訊趕來了。

  見穆熙春跟背著穆大娘的孫不凡接連的跑出來,他跟其他人都十分開心。

  孫不凡將穆大娘放下,轉頭看著穆熙春,「快把你娘扶到對面去,這兒太危險了。」

  「我爹……」她盈著淚,嘴唇微微顫抖。

  她不敢開口求,他救她爹,因為他根本沒有那個義務及責任。

  一樓後面的廚房已經陷入火海,這屋子隨時都會垮,此時不管誰進到屋裡都等於在送死。

  「我會把你爹帶下來的,放心。」孫不凡說罷,轉身毫不猶豫的往屋裡衝。

  見狀,后一也尾隨上去。

  牠是孫不凡的守護者,不管他是上了刀山還是下了火海,牠都得緊緊跟隨。

  「小春,大娘,」李牧扶著穆大娘,催促著,「來,你們快到對面待著。」

  「李公子,請你把我娘扶到對面去,我、我要在這兒等。」穆熙春說。

  「小春?」

  「他為了我爹冒死一搏,我要在這兒等著。」她語氣堅定,但淚水已在眼眶裡打轉著。

  李牧知道自己是勸不了她的,只好無奈的先扶著穆大娘到安全的地方待著。

  這時,前來救援的街坊鄰居們從別處推來水車,開始進行灌救。

  忽然轟的一聲,廚房後方的火勢猶如巨浪般竄起,然後翻落,頓時,屋內已是一片火海。

  「天啊!」穆熙春驚急得淚眼汪汪,本能的想往裡面衝。

  「小春姑娘!」前來幫忙的張大叔拉住她,「不能進去啊,你想送死嗎?」

  「大叔,我爹、我爹還有他……」她像個無助的孩子般哭喊著,「他們……他們還……快救他們,快……」

  「你退遠一點,這兒由我們來就行了。」張大叔將她往後拉之後,立刻加入救火的行列。

  穆熙春看著陷入火海的穆家麵館,淚流不止。

  不是因為穆家麵館沒了,而是因為她在乎的人還在裡面。

  她爹,還有孫不凡他們一個都不能少,她要他們都平安的出來。

  「老天爺,」穆熙春跪了下來,哭求著老天,「求求你不要帶走他們,我什麼都不要,只求他們回到我身邊……我爹是個好人,孫不凡也是個好人,別奪走他們的生命,求你……」

  是的,孫不凡也是個好人,但他不只是個好人,還是她已經太在乎的人。

  雖然她一直不願意承認及面對自己喜歡他的事實,可她心裡清楚……她對他早已有了感情。

  不過她卻一直否認自己的情感,也否認他的真心。

  這是老天爺對她的懲罰嗎?因為她不肯誠實的面對自己,所以老天爺便要奪走一切她所在乎的嗎?

  不了,她知道自己錯了,她再也不會否定他在她心中的存在及價值,她不會再否認自己喜歡他的事實,更不會故意忽視他對她的感情了。

  「孫不凡,給我活著出來……」她淚眼迷濛,眼前只剩火紅一片。

  她什麼聲音都聽不見,只清楚的聽見了自己的低聲呢喃。

  「只要你活著,不管你想要什麼,我都給……」

*             *             *

  孫不凡跟后一衝上了樓,只見穆老爹已倒在地上,像是被濃煙嗆昏了般。

  他立即將穆老爹扛起,「后一,你走前面帶路,快!」

  「齁!」牠應了一聲,轉身便往樓梯口跑。

  可牠剛到樓梯口,便被眼前的景象給嚇了一跳,一樓的火勢已蔓延至樓梯,此時,那老舊的木造樓梯也已經被火舌給吞噬著。

  「可惡。」孫不凡見樓梯已著火,轉身想查看是否還有其他的出路。

  但二樓濃煙密布不說,還已經出現了零星的火苗。

  不會吧?難道這已是他孫不凡在這世上的最後一天?

  不,不行!他還有好多事沒做,最重要的是……他答應會將穆老爹平安的帶回小春身邊。

  他不能失信於她,他要她知道凡是他答應她的,便一定能做到。

  砰!

  突然,一聲巨響傳來,只見已有部分樓面在塌陷崩落。

  情況已經越來越危急,熊熊大火竄燒著,濃煙嗆得他快睜不開眼睛,也漸漸呼吸困難……

  「齁!齁!齁!」

  見著眼前這情景,后一忍不住仰天長嘯,放聲狂吠。

  這不是真的吧?天帝真要讓他們葬身火海嗎?若這是孫不凡逃不掉的命運,何須讓牠變成一條狗來守護他?而且還是一隻奇醜無比的狗……

  牠存在的意義是什麼?難道這才是天帝對牠的終極懲罰?

  可惡的天帝,實在太過分了!

  牠要叫,不管天帝睡了還是聾了,牠都要吵到他受不了!

  「齁~~」牠生氣的長咆著,「齁嗚~」

  「后一,別怕,我正在想辦法。」孫不凡安撫著牠。

  「齁~」牠才不是怕,牠是火大,「齁~~齁~~」

  好啦,后羿,你就別再鬼叫了。

  突然,全然陌生的聲音自火牆之中傳出。

  牠陡地一震,只見火海之中竄出一個身影。那是個白臉男人,身上穿著以金銀絲線繡著鳳凰圖騰的袍子,金光閃閃,瑞氣千條。

  「齁!」牠邊叫的時候,邊轉頭看了孫不凡一眼。

  但很顯然,他並沒看見眼前的男人。

  「齁!齁! 齁!」

  我知道你不認識我,我是祝融。

  聽到眼前的白臉男人竟是火神祝融,后一更加生氣的狂吠著。

  笨蛋祝融!你不知道孫不凡是神子嗎?居然敢用火燒神子,你是不是當神當膩了?

  行了,我知道你不高興,這火又不是我點燃的……來吧,我就是來救神子跟你逃離火海的。

  祝融說完,后一驚喜地吠著,「齁! 齁!」

  唉,原來牠誤會祝融了。

  此時,只見火神祝融轉過身去面對著起火的樓梯輕輕拂袖――才一拂袖,早已籠罩著樓梯的惡火竟聽話的倒向兩旁,讓出一條路來。

  「齁!齁!」見此景,后一立刻朝孫不凡吠叫,並示意他跟著牠走。

  孫不凡看不見祝融,也看不見那倒向兩旁的火。在他眼前,仍是阻斷他生路的重重火牆。

  「齁!」后一知道他看見的景象與牠看見的不同,索性衝到他身邊,一口咬著他的衣服,拉著他往前走。

  「后一,你這是……」孫不凡不解的看著牠,「你要我跟你走嗎?」

  「齁!」牠給他的答案是肯定的。

  看著那幾乎被火舌吞噬的樓梯,再看看后一,孫不凡當下做了決定。

  眼前,他已沒有其他生路及方法,前面是火,後面也是火,不管如何,他都要選一條路走。

  動物的逃生本能及直覺向來強過人,他願意也只能相信后一會帶著他們逃出生夫。

  「好,后一。」他目光一定,笑說:「我們走吧!」說罷,他便背著昏厥的穆老爹往著火的樓梯走去。

  走入火牆之中,孫不凡赫然驚覺到一件事,那就是,他感覺不到燒灼。

  他明明身在火中,但卻只感覺到微溫。這真是太奇怪了,那火明明就在他身體周圍竄著,為何他感覺不到一絲絲灼熱及痛楚?

  「齁!齁!」

  后一走在前頭,不斷以吠聲指引著他。

  循著牠的吠聲,不知不覺地,背著穆老爹的他已經來到樓下。

  樓下一片火海,后一卻毫髮無傷地站在火海之中朝他吠叫。

  他越來越覺得不可思議。這是真的嗎?還是,他根本已經死在樓上,此時只不過是靈魂出竅?

  不,不對,不只是他,就連趴在他背上的穆老爹也還有呼吸及心跳,他們還活著,他們還是……人。

  「哎呀,火越燒越大!」

  「水再拿來!快!」

  外頭喊叫的聲音、急促雜亂的腳步聲,在此時清楚的傳進他耳裡。

  循著聲音,跟隨著后一的步伐,孫不凡不停的往前走,直到他的眼前出現了幾張驚訝的面孔。

  正提著水桶要往屋裡灌救的街坊鄰居們,被從火海中突然竄出的后一及孫不凡給嚇得後退了兩步。

  因為,大家都沒想到孫不凡他們能活著走出火場。

  儘管不願,但他們已經做了最壞打算,畢竟這火燒得太大,除非是大羅神仙,否則是不可能安然逃離的。

  「老、老天爺……」所有人看著全身上下毫髮無傷的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是人是鬼?」有人忍不住問著。

  「他背上背著……哎呀!是穆老爹!」看見孫不凡背上背著穆老爹,大夥兒驚喜不己。

  這時,有個纖細的女人擠開人牆,竄了出來,她正是直至剛才還一直跪求上蒼的穆熙春。

  「齁!齁!」后一興奮的衝上前去。

  牠以為牠跟孫不凡都再也見不到她,吃不到她為他們煮的美食了呢!

  穆熙春摸了摸牠的頭,兩隻眼睛卻直勾勾的看著孫不凡。

  見狀,后一雖有點吃味,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孫少爺,你跟穆老爹沒受傷吧?」大夥圍住他,七手八腳的將穆老爹自他背上抱下,然後抬到一旁檢視著。

  此時,早已脫險的穆大娘也從對面跑了過來,見孫不凡真的在火海中將她丈夫救出,她感激得熱淚盈眶。

  「孫公子……」她語帶哽咽道:「謝謝你,你的大恩大德,我……我無以回報……」

  「大娘,您千萬別這麼說。」孫不凡一笑,臉上沒有一絲驕傲自滿。

  「穆老爹醒了,快給他喝點水!」有人喊著。

  穆大娘立刻轉身撲到穆老爹身邊,激動地喊著,「小春的爹,你醒醒,你醒醒呀!」

  他迷迷糊糊的醒來,疑惑的看著圍在他身邊的每個人、每張臉孔。

  「我……我是死了?還是 ……」

  「你沒死。」穆大娘淚流滿面,笑說:「孫公子把你救出來了,你還活著,毫髮無傷的活著。」

  「是啊,這真是佛祖顯靈,在那樣的大火中逃出,居然一點事都沒有。」一旁有人驚奇的說著,「真的是連根頭髮都沒焦呢。」

        穆老爹的視線在人群裡梭巡著,穆大娘一眼就知道他想找誰。

  「你放心,小春跟孫公子都沒事……」

  穆熙春立即靠了過來,噙著淚,喊道:「爹……」

  她從沒忘記要懷抱著希望,可剛才有那麼一刻,她真的失去了希望及期盼,她真的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爹跟孫不凡,她甚至感到懊惱、懊悔自己從沒對孫不凡笑過。

  「小春……」穆老爹想說話,但卻十分艱難。

  她握住他的手,「爹,你先別說話……」

  「是啊,穆老爹,你別急著說話,咱們先把你送到陸大夫那兒吧。」張大叔提議著。

  「說得對,先把穆老爹送到大夫那兒瞧瞧。」說著,大夥兒推來獨輪車,小心翼翼的將穆老爹抬上車。

  穆熙春要跟,穆大娘卻制止了她。

  「小春,”穆大娘一笑,低聲地提醒,“你留在這兒陪著孫公子吧。」

  「娘?」她一怔。

  「這是他應得的,也是你應做的。」說完,穆大娘便陪著穆老爹,在幾名街坊鄰居的幫忙下,前往陸大夫那見去。

  目送著爹娘他們離開之後,穆熙春回頭想尋找孫不凡的身影,卻見他不知何時已加入了救火的行列。

  見才剛逃出火場的他,竟又義無反顧的提著水桶進入屋內灌救,她的心一陣一陣的緊抽著、顫抖著。

  他沒有騙她,他是真的真的在努力守護著她所珍視的一切――不管是她爹娘,還是穆家麵館。

  她何德何能可以讓他不顧性命的付出?她……

  「齁!齁!」后一來到她腳邊,輕咬著她的褲管把她拉往較為安全的地方。

  她跟著牠走到對面廊下,看著孫不凡跟其他人忙進忙出的撲滅火勢。

  穆家麵館已經幾乎被火舌吞噬了,可不知為什麼,她心裡卻沒有太多的悲傷。

  她對這屋子有很多的感情及回憶,但她發現……那感情及回憶是建立「人」上。沒有「人」,屋子不過是一堆木板跟樑柱的組合體。

  她慶幸她珍視的人們都在,因為只要他們在,不管到了什麼地方,還是能繼續創造回憶及感情。

  感謝老天沒奪走她珍視的家人,還有……孫不凡。

  「齁!」看著穆熙春的眼神,后一知道這一次她是真的接受了孫不凡。

  不管這場火是怎麼發生的,它可發生得正是時候。

*             *             *

  終於,這場大火在天濛濛亮之際完全的撲滅了。

  大夥兒雖累,但臉上卻都有著輕鬆的笑容。那些原本跟孫不凡並不熟悉,甚至對他有很多質疑及臆測的人們,此時也都跟他熟稔起來。

  「孫不凡,」李牧主動的走向他,「我……我收回以前對你的批評……」

  孫不凡微頓,看著他。

  他有點尷尬,「你、你是個好人,而且是個有品德、有勇氣的好人,我……我向你道歉。」

  感覺得到他的真心誠意,孫不凡搭住他的肩膀,爽朗一笑地回應,「我接受你的道歉。」

  李牧欣喜問:「那我們是朋友了?」

  「嗯,是朋友。」孫不凡點頭,然後忽地欺近他,附在他耳邊,「不過你還是得離小春遠一點。」

  「欸?」李牧一怔。

  孫不凡狡點一笑,「因為朋友妻不可戲,你懂吧?」

  「朋……朋友妻?」他驚疑瞪眼,「你說什麼朋友妻啊?小春她……」

  話還沒說完,孫不凡已經放開他,轉身走向跟后一站在對面廊下的穆熙春。

  他慢條斯理的眼向她,只見她灰頭土臉,眼眶紅紅的。

  他看得出來,她哭過,而且是感動的、激動的哭過……是捨不得付之一炬的穆家麵館?還是……

  「很抱歉,我答應過會守護你所守護的,不過……」他一臉慚愧,「火實在太大了,我真的……」

  「對不起。」他話未說完,她已顫抖著聲吐出這三個字。

  孫不凡微愣,「為什麼道歉?」

  「我一直不相信你,我……我對你這麼不好,我……我……」

  「沒事的。」他伸出手,以指頭輕輕的按住了她微微顫抖的嘴唇。

  穆熙春微怔,瞪大著眼睛看著他。

  他深深注視著她,溫柔一笑,「只要你以後能對我稍微好一點,我就……」

  話還沒說完,她已撲進他懷裡,一把將他緊緊攬住,窩在他懷裡哭泣。

  他呆住,因為她突如其來的「攻擊」。

  不過,他喜歡這樣的攻擊。

  伸出雙臂,他也牢牢的擁住她。

  天亮之後,更多人來幫忙清理火場了。

  男人們負責拆掉隨時會再度崩塌的樓板及樑柱,女人們則在一旁送茶遞水,並起火煮食。

  大夥兒聽說孫不凡不顧自身危險的衝進火場救出穆老爹,都對他敬佩不已。

  對他們來說,他不再是來自慶春城的生意人,而是城南的一份子。

  午后,有個帶著小廝的年輕人到來――

  「老天,這是怎麼一回事?」說話的是金慶,李鳳翔的小廝。

  看著眼前的景象,李鳳翔也很詫異。

  他前往廣明客棧想拜訪孫不凡,卻聽掌櫃說他墜樓受傷,已搬至城南。於是,他立刻帶著金慶一起前來探訪他,沒想到在眼前的竟是……

  「大娘,」他向一名婦人詢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婦人打量著他,雖覺得他面生,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昨晚大火,燒了幾間房子。」

  「什……」李鳳翔再急問:「是不是有位孫公子住在這兒,他……」

  「你是孫公子的朋友嗎?」聽他提及孫不凡,婦人臉上有了笑意。

  「正是。」他點頭。

  「孫公子應該在穆家麵館的屋後。」婦人熱心的其他指路,「你沿著那條防火巷往後面走,一定找得到他。」

  「明白。」他有禮地致謝,「謝謝大娘。」

  說完,他領著金慶往防火巷走去,來到屋後,果然一眼就看見了孫不凡,跟幾個男人正在討論著,一旁除了愛犬后一,還有一名女子。

  他上前,出聲喊道:「孫兄……」

  「李鳳翔?!」看見突然出現的他,孫不凡十分驚訝,「你怎麼會來這裡?」

  「我去廣明客棧找你,掌櫃的說你受了傷,還搬到城南來,所以我便過來探望你,沒想到……」他環顧四周,「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昨晚一場惡火,把穆家麵館跟幾家屋子燒了。」

  「深秋時分,氣候潮濕,怎麼會……」

  「有人縱火。」孫不凡解釋,「勘查過後,我們在屋前屋後都發現燈油燒過的痕跡,而且也在附近撿到了兩個裝燈油的桶子。」

  李鳳翔眉頭一擰,「穆家麵館可有與人結怨?」

  孫不凡一笑,「如果有的話,那我應該是唯一的嫌犯了。」

  他會這麼說,李鳳翔一點都不驚訝。因為他收購城南的鋪子,唯一的阻礙便是這間已付之一炬的穆家麵館。

  這時,孫不凡想到自己還未向李鳳翔介紹身邊的人。

  「對了,我跟你介紹,」他笑視著身旁的女人,「她是穆熙春。」

  聽見她姓穆,李鳳翔立刻知道她的身分,「原來姑娘便是穆家麵館的小姐,再下李鳳翔,幸會。」

  「李公子客氣了。」她膝蓋微屈,欠身致意。

  見穆家麵館燒得精光,但她臉上卻沒有愁色或怒意,反倒跟唯一的嫌疑犯和平相處,他不禁疑惑。

  「報官了嗎?」李鳳翔問。

  「報了,衙門來過,也查問了相關人等。」孫不凡說:「昨晚失火前,打更人的自在附近看見有人鬼祟離開,官府正在追查那人的身分。」

  「原來如此。」他沉默須臾,若有所思,然後瞥了金慶一眼。

  接著,他附在小廝耳邊吩咐了幾句,金慶點點頭,「明白,我立刻去辦。」

  孫不凡跟穆熙春都疑惑的看著他,猜測他說了什麼,而小廝說的「立刻去辦」的事又是什麼。

  只不過人家既然是附耳交代,那肯定是不想被知道的事,他們就算好奇也不好失禮的詢問。

  「房子都燒了,孫兄跟穆姑娘可有落腳之處?」李鳳翔問。

  「我會先找個地方安頓小春跟她爹娘,她爹身體不好,需要地方靜養。」孫不凡回道。

  聽他說要找地方安頓穆熙春及她爹娘,李鳳翔對他們的關係恍然大悟。看來,他與穆家三口的關係不錯,甚至可以說是很好。

  身為孫不凡的朋友,他為他感到高興。

  「如不嫌棄,孫兄何不帶著穆姑娘跟她爹娘暫住寒舍?」他熱心提議,「我的房子雖不算大,但有足夠的空房可以安置穆姑娘一家人。」

  「這樣豈不是太麻煩你了?」

  「何來麻煩。」李鳳翔一笑,「孫兄可是我的知交,還跟我客氣嗎?」

  男人在外行走確實是不需要拘泥小節,見他如此熱情,盡管心中稍覺到李家府上叨擾是有點抱歉,但孫不凡還是答應了。

  他抱拳一揖,「既然如此,我就先謝過了。」

  當晚,孫不凡便帶著穆熙春及穆氏夫婦住進了李鳳翔位於城東的宅邸。

  他的宅子清幽雅致,綠林三面環抱,十分隱密。

  宅子裡的雜役、僕人及家婢不到十人,除了他,也看不見李家其他的家人。

  李鳳翔說他獨居在此,父母家人都在別處。

  孫不凡雖然覺得他對自己的出身有所隱瞞,但每個人都有不想被知道的秘密,就算是知交好友,他也不會為了想滿足好奇心而多作試探。

  忙了一天一夜,洗了個熱水澡後,他正準備脫衣卸履、上床休息之際,房外突然傳來聲音――

  后一沒叫,因為牠已經知道外面是誰。

  不管是那腳步聲還是氣味,牠都可以判斷出門外的人是穆熙春。

  牠起身走到門邊,低低的嗚了一聲。

  孫不凡也知道外面的人是她,可她沒出聲。他猜想,她大概還在猶豫著要不要敲他房門吧。

  「小春,是你嗎?」他主動開口問道。

  門外,穆熙春沉默了一下,然後怯怯地應聲,「你……歇息了嗎?」

  「還沒。」他將衣帶重新纏上,走到門口。

  打開門,只見她羞怯怯的站在那兒。臉上帶著報色,略顯嬌態的她,是他從沒見過的。

  「有事要說?」

  「嗯,有些事想跟你說……」

  「進來再說吧。」他說著,伸手輕抓住她的手腕,將她領進房裡坐著。

  穆熙春坐在桌旁,兩手不安的在桌下搓揉著。

  「怎麼了?」他幫她倒了一杯水,「不是有話跟我說嗎?」

  她怯怯的點了頭,然後抬起眼瞼睇著他,「是……是關於穆家麵館的事……」

  孫不凡微怔,「穆家麵館怎麼了?」

  「我跟我爹娘決定把它交給你。」她語氣堅定。

  聞言,他瞪大了眼睛,「小春?」

  「是真的。」她揚起臉,神情認真的直視著他,「我們已經決定了。」

  「……」他沒說話,只是看著她。

  見他沉默,她心中一陣忐忑,「怎麼?你……你不要穆家麵館了嗎?」

  是因為她家已經燒成灰了嗎?可他買下她家鋪子,也是要拆了的不是嗎?

  「不是,不是那樣,你願意將穆家麵館交給我,我非常感激,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她疑怯的看著他。

  凝視著她那難得對他和顏悅色的臉,他有點看痴了。

  被他這麼注視著,穆熙春不禁臉頰發燙,下意識的低頭閃躲他那熾熱又直接的目光。

  孫不凡端起她報紅的臉,深深的注視著她。

  他勾唇一笑,「只不過比起穆家麵館,我更希望你跟你爹娘……可以將你交給我。」

  迎上他燦爛如星、炙熱如火的眸子,穆熙春的臉更紅更熱了。

  她別過臉,神情嬌怯,「你在胡說什麼?」

  「我能為你捨命,難道還不值你托付終身?」孫不凡微糾起眉,故作懊惱。

  聽他這麼說,她立刻抬頭看著他,「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麼?」他幽深的黑眸鎖住了她。

  「這事……不是你我說了算的。」談及此事,她難掩嬌羞,卻又有著憂慮。

  「你爹娘沒有意見。」孫不凡說。

  「那你爹娘呢?」她憂心地問,「孫家家大業大,他們肯接受我這種窮人家的女兒嗎?」

  知道這就是她所擔心的,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問題,原來……」他眼底滿滿都是對她的愛憐,並伸手輕撫著她的臉,「本少爺打出娘胎開始就沒聽過爹娘的話,而我爹娘也從來不管我。我想做什麼,他們都支持,我愛什麼,他們都沒意見,事實上,比起擔心我喜歡的是哪家的姑娘,他們更擔心的是我不成家。」

  「……」穆熙春怯怯的看著他,兩頰罩著紅霞。

  他是說,他無論如何都要她嗎?

  「等京城分館的事進行到一個段落,我便帶你回慶春城見我爹娘,我相信他們會喜歡你的。」他微微捧起她的臉,兩隻眼睛直勾勾的凝視著她,「你從沒好好的對我笑過,現在……笑一個好嗎?」

  她有點緊張,唇角微微抽搐著。

  她想笑,可卻笑得很僵硬。

  孫不凡皺了皺眉,「你笑得好奇怪,比后一笑的時候還奇怪。」

  穆熙春一震。她笑得比后一還奇怪?!

  想起后一咧著嘴笑的樣子,她有點沮喪,但她不放棄,仍繼續努力的想給他一記美麗又自然的燦笑。

  於是,她努力的將唇角往兩側延展,「嘻……」

  「你那是什麼笑臉?有夠滑稽的。」他語帶嫌棄,忽地伸手去捏著她兩頰,然後往兩側輕扯。

  一再遭到嫌棄,穆熙春惱了。

  她皺起眉頭,瞪著眼,嘟著嘴,然後想抓開他捏著自己臉頰的手。

  此時,他冷不防的捧著她的臉,欺近了她,攻其不備的在她唇上烙下一吻。

  「嗚~」后一驚叫一聲,倏地起身,默默的走出房外。

  牠真沒想到那個原本是個呆頭鵝的孫不凡,如今竟成了談情高手。

  其夠肉麻的,牠可不想再看下去了。

  話說回來,事情發展到如今這種地步,牠可說是功德圓滿,足以向天帝交代了吧?

  抬起頭,牠看見天上那一輪明月,想起了美麗的前妻。

  唉,嫦娥是不會回到牠身邊了,就算她自月宮下凡,他們也沒有任何復合的可能。

  看著房內正緊緊相擁、互訴情衷的孫不凡跟穆熙春,牠突然覺得好寂寞。

  「嗚~~」想想,牠這樣的單身狗日子已過了好幾年,真夠哀怨的。

  「嗚,汪。」突然,自矮樹叢後傳來一記輕輕柔柔的狗吠聲。

  后一驚疑的往聲源處看去,只見一隻體形比牠稍微小了一些的白色母狗自樹叢後走出來。

  老天,牠真沒見過這麼美麗又優雅的母狗,一看就知道牠有良好教養。

  「齁!」牠吠了一聲向她示好,並搖搖尾巴。

  白色母狗嬌怯不安的上前,然後牠們互相嗅聞著對方。

  「齁。」哇,牠好香,竟然讓牠的心兒怦怦跳。

  「汪。」牠眨眨眼睛,靦腆的看著后一。

  「美麗的姑娘,我叫后一,請問芳名?」

  「我叫小雪。你為什麼在我家?」

  「這是你家嗎?莫非你的主人是李公子?」

  「李公子?我家主人不姓李,他姓文。」

  「欸?姓文?」

  這兒明明是李鳳翔的家,小雪為何說牠主人姓文?

  「你家主子是李公子府裡的下人嗎?」

  “我家主子就是這宅子的主人。”

  「嘎?」

  后一真的有點糊塗了。小雪的主子是這宅子的主人,可卻姓文,這到底是……

  難道李鳳翔不姓李,而是姓文?

  若他姓文,為何要自稱姓李?嗚~~牠真想不通。

  「別發呆了,你想不想去玩啊?」

  「玩?」

  「是啊,我常偷偷的在晚上出去玩呢。」

  小雪要邀牠去夜遊?真的假的?像小雪這麼漂亮,不會嫌棄牠的長相嗎?

  「你……你不怕我嗎?」

  「我為什麼要怕你呢?」

  「因為我長得很……怪。」

  「你一點都不怪啊,我覺得你長得很威武,很有氣概耶。」

  聽到小雪這番讚美,后一只覺得輕飄飄的,整個人……喔不,整隻狗都快要飛起來了。

  「能從你這樣的美女口中聽到這樣的讚美,我真是太高興了。」

  「我是美女嗎?」

  「當然,就跟嫦娥一樣的美。」

  「跟嫦娥一樣美?怎麼……你見過嫦娥?」

  「……」后一一愣。牠這就是傳說中的挖了坑給自己跳吧?

  「呵,你發愣的樣子好可愛喔,別浪費時間了,我們走吧。」

  「嗯,好!」

  說完,牠們肩並著肩,一起溜出了李府。

  牠想,牠的單身狗日子應該就快要結束了。齁!齁!齁!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4
發表於 2023-1-4 00:11:1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這日,李府門外來了一頂樸素的轎子。

  轎夫一一停下,一名青衣男人自轎子裡屈身而出。

  金慶出來應門,然後領著青衣男人進入府中,直接前往李鳳翔位於府中深苑的書齋。

  「主子,鄭大人來了。」

  「請他進來。」書齋裡傳來李鳳翔的聲音。

        金慶領著他稱為「鄭大人」的青衣男人進入書齋,這人一見到他主子,屈膝便要行跪禮。

  「免了,鄭大人。」李鳳翔阻止了他,「在這裡,你我不必行禮如儀。」

  青衣男人恭謹抱拳,「是,殿……不,公子。」

  李鳳翔坐在案後,繼續提筆練字。

  「鄭大人今日前來,應該是有了我要的好消息吧?」他聲線平緩地問。

  「是的,公子。」青衣男人一揖,「微臣正是為公子所交付之事而來。」

  此人是鄭典,當朝的刑部尚書。

  「那好,說吧。」李鳳翔筆鋒如行雲流水,悠然寫出一帖字來。

  「公子,我們已逮獲那縱火惡徒。那范氏兄弟在他縣犯下殺人罪,自獄中逃脫後便四處逃亡,前不久才又落網被關進第十衙門。」

  「噢?」他挑了挑眉,「既然他們兄弟倆已落網,為何又會趁夜在城南縱火,險些傷及人命?」

  「回公子的話,」鄭典面有難色,「是有人將他們提出。」

  「誰?」

  鄭典沉默了一下,「微臣實在難以……」

  「說。」李鳳翔沒有抬頭,繼續完成這帖字。

  「公子,將范氏兄弟自牢中提出的是提督大人的侄兒倪開鋒。」他神情凝肅道,「他拿著提督大人的手牌,以范氏兄弟另犯他案為由,將兩人提出……」

  聽了鄭典的稟報,李鳳翔一點都不感意外。

  倪開鋒與孫不凡早已結下樑子,他是知道的,畢竟當時,他也在場。

  從前他便聽聞不少關於倪開鋒的事,當時還以為他只是個無所事事、被寵壞了的廢物――直到在廣明客棧親眼看見他的惡行。

  事後,他要人去向提督倪重德提醒,並要他約束倪開鋒,莫讓他侄兒再仗勢凌人,胡作非為。

  沒想到,他給了倪重德面子,卻縱容了倪開鋒這頭惡狼。

  「公子,此事若涉及提督大人,那……」

  「與倪大人無關。」他打斷了鄭典的話,「看來是倪開鋒假借提督大人之名犯下此事。」

  「他是提督大人的親侄,不知公子……」

  李鳳翔猛然抬頭,兩隻眼睛凌厲如刃的射向了鄭典,教他心頭一顫。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點道理,鄭大人難道不明白?」他唇角微揚,冷然一笑,「既然鄭大人已經知道幕後主使者是誰,還不速速緝拿歸案?」

  鄭典彎腰一揖,「臣遵命。」

  「金慶,替我送鄭大人出去。」

  「是。」他接令,立刻送鄭典離開。

  不久後,金慶返回書齋。

  「公子,真要提拿倪大人的侄兒?」

  「我給過他機會。」對於自己的決定,李鳳翔沒有動搖也沒有猶豫反悔,「若他有好好管束倪開鋒的話,便不會生出這些事來。」

  「倪大人對朝廷有功……」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就算是功臣良將也不能罔顧綱紀。」他語氣堅決。

  「公子所言甚是。」金慶躬身一揖。

*             *             *

  數十名衛門官役集結在提督府門外,領隊的是鄭典本人。

  剛下朝回府的倪重德得知他率官兵在門外集結,十分詫異,也有些不悅。

  於是親自來到大門口,當面質問。

  「鄭大人,你領官兵前來,究竟所為何事?」倪重德口氣微怒,「你可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大人請息怒。」鄭典十分客氣委婉,「下官絕無冒犯大人之意,而是要來緝拿人犯歸案。」

  他濃眉一糾,「人犯?我提督府難道是窩藏人犯的賊窩?」

  「大人,令侄倪開鋒在吧?」鄭典問。

  倪重德心頭一震。原來他要的人是鋒兒?那小子闖了什麼禍,居然得勞駕刑部尚書親自緝拿?

  「他……犯了什麼事?」

  「他拿大人手牌自第十衙門提出兩名殺人犯,之後,這兩名殺人犯便在城南縱火,意欲燒死饕餮的小老闆。」

  「什……」倪重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親耳聽見的。

  這鋒兒不只偷拿他的手牌私提重犯,而且還唆使縱火殺人?!天啊,他倪重德是造了什麼孽!

  想到侄兒罪行確鑿,難逃此劫,再想起自己可能會受到牽連而毀了仕途,他突然一陣暈眩。

  「大人!」部屬見狀,立刻往前扶住他。

  他稍稍回復心神,沉痛地命令,「立刻將人給我帶出來。」

  「是。」部屬應了一聲,轉身回到府內。

  約莫一刻鐘時間過去,傳來倪開鋒不悅叨念的聲音--

  「搞什麼東西?本少爺還沒睡飽呢!你說伯父在等我,到底是……」

  踏出門外,看見外頭陣仗,他嚇得當場閉上了嘴。

  他環顧四周,一臉疑懼,「伯、伯父,這到底是……」

  倪重德沉痛的怒斥著,「混帳東西!還不跪下?!」

  「伯父,為什麼要我……」

  「你還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蠢事嗎?」他狠狠的掌了侄兒一耳光,恨恨地說:「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拿我手牌提走重犯,還教唆犯人縱火,我已經警告過你不得再招惹那姓孫的,你為何……你簡直……」

  他氣到滿臉漲紅,喘得說不上話來。

  倪開鋒一臉難以置信。范氏兄弟縱火隔天,他便派人前去查探消息,得知孫不凡毫髮無傷,雖然感到懊惱失望,卻一點都不怕東窗事發。

  畢竟范氏兄弟是亡命之徒,犯案後又立刻離開京城,他根本不怕這事查到他頭上來。

  可現在怎麼會?怎麼可能?

  「伯父,」倪開鋒咚地一跪,拉著他的衣角,「您要救我啊,侄兒是受人蠱惑才會一時迷了心竅,您要……」

  不待他說完,倪重德一個抖腳將他踹開,這回,他是鐵了心也寒了心。

  為了自保,他不能再為這個不知悔改的蠢貨出頭了。

  「鄭大人,請你將他帶走吧!」

  鄭典頷首,跟部屬使了個眼色,兩名官兵立即架起倪開鋒,並給他上了手銬。

  這一刻,倪開鋒總算知道事態嚴重,他一臉憂愁,以往的囂張跋扈已不復見。

  看著他這可憐的模樣,倪重德不禁難過心軟,畢竟鋒兒可說是自己養大的,那長久以來所培養的感情在一時之間還是難以割捨。

  「鄭大人,幾時升堂開審?」他問。

  「這事得問過上頭。」

  「上頭?」他已是刑部尚書,那他上頭的是……

  鄭典微頓,「不瞞大人,此事是太子殿下交辦下來的。」

  聞言,倪重德陡地一驚,「太子殿下?!」

  文鳳翔乃當今聖上的第十八個兒子,亦是封儲之東宮太子,因天資聰穎、心繫國政,因此在皇帝特准之下,已上朝參政。

  只是貴為東宮太子的他,為何插手這一般刑案?難道先前就是他透過相國大人點醒他的?

  這真是令人難以相信,孫不凡不過是一介商賈,居然能結識太子?

  看來,鋒兒這回是真的捕了馬蜂窩,難以脫身了。

  「唉……」他慨然一嘆,無可奈何。

*             *             *

  火災發生的第二天,孫不凡便開始進行整頓城南的計劃。

  他召集了各路的工匠及專業人士討論開發城南的事宜,憑著過佳的成功經驗,他有條不紊的處理著所有繁瑣之事。

  見他如此戮力以赴,又行事沉穩,再聽了他對開發城南的想法及計劃後,曾經對此有所疑慮的人都對他感到佩服,並願意給予完全的信任及幫助。

  於是,穆家麵館一帶的舊店鋪開始進行拆除。

  拆建工程相當耗費人力及物料,因此,不只許多工匠及雜役有了工作,就連買賣物料的人都有了生意。

  李牧跟周子寧原本因為同時喜歡穆熙春而互看不順眼,如今卻因為同時在孫不凡手底下學習而漸漸不再那麼厭惡對方。

  知道饕餮京城分館終於開工,並預計一年後峻工,許多人都前來應徵廚子、跑堂及掌櫃的工作。

  必須面對客人的工作,孫不凡聘用的都是男人;但洗碗打掃的工作,他則將名額全數留給女人,尤其是家境貧窮的寡婦跟孤女優先錄用。

  他每天在外奔走忙碌,四處拜訪各路賢達,開拓人脈,回到李鳳翔宅郎時,大抵都過了用膳時分。

  看他沒日沒夜的忙,穆熙春才發現他真是個工作狂人。一忙起來,恐怕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

  怕他又鬧胃疼,她每天中午都另外煮了他的份量,然後替他送飯。

  這日中午,她先為爹娘備了午膳之後,便出門前往城南。

  城南穆家麵館舊址的對面空屋,是孫不凡的臨時籌備處,他每天都在這裡與各個工頭開會並商討進度。

        穆熙春抵達時,正巧看見一名女子從籌備處走出來,她對那名女子一點都不陌生,因為她便是之前孫不凡受傷時,與柳朝曦一起來探望他的露兒。

  為免與露兒照面,她先往旁邊避開,待露兒離去後才出來。

  走進屋裡,只見孫不凡還伏案審視著饕餮京城分館初步修改過的設置圖,她目光一瞥,看見一旁擱著一只精美的食箱。

  看來,除了她,還有別的女人關心著他的肚皮呢。

  女人的眼裡是容不下一粒沙的,看見那食箱,她突然一惱,轉身就想離開。

  「小春?」這時,孫不凡抬起眼來,發現正要離去的她。

  穆熙春停下腳步,沒有回過頭看他。她想,她此時的表情一定糟透了吧?

  她使什麼性子?又吃哪門子的醋呢?孫不凡對她是有口頭上的承諾,可她卻還不是他的誰。

  既沒名亦沒實的,她哪能管他什麼?又怎能阻止別的女人對他獻殷勤?

  「你幹麼?不是給我送飯來嗎?」孫不凡看著她手上提著籃子,知道她是來給自己送吃的。

  她背對著他,「看來我晚了一步。」

  孫不凡微怔,這才發現一旁擺著的食箱,正要解釋,卻聽她哀怨的問著:「是露兒姑娘給你送來的吧?」

  聽她這麼說,他知道她看見露兒了。

  「是啊,」他誠實以告,「是柳老闆要她送來的。」

  「既然是人家的好意,你就吃了吧。」穆熙春咬了咬唇,「我先回去了。」

  見她邁開步伐就要走,孫不凡急忙站起,自案後繞了出來,快步趕上她。

  「小春。」他一把拉住她的手,可她卻不願轉頭看他。

  他知道她生氣了、吃醋了,可他一點都不覺得她無理取鬧或莫名其妙,反倒感到開心又高興。

  原來,她比他以為的還要在乎他。

  「你生氣?」他問。

  「沒有。」她斬釘截鐵地否認。

  「沒有?」他一笑,抓著她的肩膀,將她扳了過來。

  看她蹙著眉頭,唇瓣緊抿,兩眼還閃著幽怨的淚光,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指著她的鼻尖,「你亂吃什麼醋啊?」

  她羞惱的撥開他的手,「誰吃醋?」

  「還不承認?都快哭了呢。」他逗著她。

  她沒好氣的推他一把,「你胡說,我才沒有!」說著,她轉身又要走。

  孫不凡卻自她身後將她一把環抱住,她霎時一驚,羞急的掙扎著。

  「你幹麼?快放開我,要是被看見了多丟臉?!」她一手抓著籃子,根本掰不開他的手。

  「呵,誰不知道你跟我是一對?」他的語氣有點無賴。

  穆熙春滿臉漲紅,心跳加速,不是因為他抱著她,而是擔心隨時有人進來會撞見這一幕。

  「孫不凡,我還是未嫁的閨女,你這樣……」

  「原來你是在提醒我呀。」他一笑,將她的身子扳向自己。「你急的話,我們可以先在京城成親,再回慶春城向我爹娘稟報。」

  「什……」知道自己又被他捉弄了,她又羞又氣,「快放開我啦!」

  「你害臊?」他笑盼著她,「哈哈哈,你這樣子真是可愛。」

  「你……啊行……」

  他冷不防地低頭在她臉上親了一記,穆熙春愣住,兩隻眼睛圓瞪著。

  孫不凡深深注視著她,收起誰笑,一本正經道:「別亂吃飛醋了,我的心跟胃早就都被你抓住了。」

  迎上他專注而熾熱的目光,她心頭狂震。

  「孫不凡,你這人實在……」

  「那是柳老闆的一番心意,我怎麼好駁了人家的好意呢?」他墮眉笑嘆,「若你不開心,往後不管誰送東西來,我都退回去便是。」

  什麼?他說得好像她是個不講理的悍婦……不過,她剛才確實是動了氣。

  「算了,」稍稍冷靜下來,她也覺得自己反應過度,「那是人家的一片心意,若你拒絕,那多傷感情。」

  「我寧可傷了別人的感情,也不想傷了你。」他勾起她的臉,細細端詳著,情深愛熾盡在眼底。

  正要一親芳澤,忽聽門口傳來乾咳的聲音--

  穆熙春驚羞不已,一把便推開了孫不凡。

  兩人往門口看去,只見金慶站在那兒。

  「金慶該死,打擾孫公子跟穆姑娘了。」他憋著笑,正經八百的說。

  孫不凡一派坦然,不以為意,「金慶,有事嗎?」

  「我家主人要我來接兩位前往衙門,那縱火及教唆的犯人全逮到了。」

  「咦?!」兩人同時驚呼。

  他們感到驚訝的不是衙門逮到嫌犯,而是來通報這消息的為何不是衙門,而是李鳳翔的小廝?

  孫不凡微頓,隱隱意識到什麼,雖覺驚疑,卻又並非是完全料想不到之事。

  他看著金慶,笑嘆了一聲,「看來你家主人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金慶笑而不答,只是回道:「轎子已備好,兩位請。」

*             *             *

  公堂之上,坐著刑部尚書鄭典。

  底下,倪開鋒與已被他供出來的姜延秀畏怯不安的跪著。

  這時,孫不凡跟穆熙春被金慶引領至公堂,並在旁席坐下,看著跪在下頭十分狼狽的犯人,兩人都怔了一下,互觀一眼。

  縱火的便是他們兩人?這八竿子打不著的兩人是何時搭上線,狼狽為奸的?

  孫不凡微皺著眉思忖著。不過,他們兩人都跟他有過節,兩人為了報仇而攪和在一起,倒也不是難以理解之事。

  只不過公堂之上,未見李鳳翔的身影,他不禁疑惑。

  這時,鄭典開口了。

  「太子殿下上堂,犯人不得抬頭。」

  站在倪開鋒及姜延秀兩旁的官兵,以手中長板往兩人背上一壓,將他們押制在地,兩人便同時趴跪著,動都不敢動一下。

  此時一名蒙著面巾,只露出眼睛的男子白簾後出來,走到堂上,然后坐下。

  孫不凡一眼便認出了他――即使他蒙著面。

  那是李鳳翔,他的知交好友,他是太子?老天爺,真想不到那樣一位尊貴的太子殿下,居然願意紆尊降貴的與他結為異姓兄弟。

  而此時,穆熙春也認出他了。

  她瞪大眼睛,驚訝的看著孫不凡。他對她一笑,讓她知道他也已經發現。

  「倪開鋒,」堂上,太子聲音平緩卻威嚴,「你仗勢欺人,胡作非為,假傳提督大人之命借提在他縣犯下殺人重罪的范氏兄弟,你可認罪?」

  倪開鋒嚅囁地說:「小……小人認罪。」

  遭押之後,他很快的供出姜延秀亦是同夥共謀之事,要不是姜延秀慫恿,他頂多也只是找人去揍孫不凡一頓,絕不會惹出這麼多事來,而今姜延秀想置身事外,簡直妄想。

  「你唆使范氏兄弟縱火,意欲殺害饕餮小老闆孫不凡,你可認罪?」

  「回殿下的話,小人……小人也是受人蠱惑,一時糊塗。」倪開鋒手指著跪在旁邊的姜延秀,「小人是受姜延秀慫恿,才會做出如此蠢事,請殿下恕罪。」

  聽見他將所有過錯全推到自己身上,姜延秀惱怒的予以反擊,「殿下明察,小人不過是一個掮客,哪有本事借提重犯,這些事都是倪開鋒他出的主意。」

  「什……」倪聞鋒恨恨的瞪著他,「姜延秀,明明是你提議乾脆殺了他的!」

  「你胡說,我只是發了發牢騷,你就說要燒了孫不凡這馬蜂窩,與我何干?」

  「混蛋!你居然……」

  「放肆!」見兩人狗咬狗的互相推歪著,太子沉聲一喝。

  聞言,兩人立刻噤聲。

  「倪開鋒,你素行不良,本太子不只耳聞,還親眼看見。」他怒道:「當日你在廣明客棧強拉歌女,饕餮小老闆孫不凡出面阻止,你便仇視他,甚至以此手段想取他性命,簡直可惡!」

  聽到他提及此事,倪開鋒心頭一顫。

  太子殿下為何知道這件事情,難不成孫不凡的靠山便是……怎麼可能?孫不凡不過是個生意人,怎會跟當今儲君有任何交情?

  慢……他說他親眼看見,也就是說他當時也在場?!

  忽地,一個念頭閃過他腦海,教他忍不住的抬起頭來--

  看見堂上坐著一個蒙著面巾的男子,他愣了一下。

  「大膽!」鄭典怒斥,「沒有殿下允許,你竟敢抬頭?!」

  「算了,鄭大人。」太子一笑,「本太子今天心情不錯,便允他得見我顏。」說完,他取下面巾。

  看見他的臉,倪聞鋒陡然一震,「你、你是……」

  他簡直不敢相信坐在堂上的東宮太子,竟是當日第一個出面制止他調戲歌女的年輕人。

  這一刻,他已知道自己難逃此劫,不禁頹然的趴跪在地,「小人知罪,請殿下饒命。」

        「念在倪大人對朝廷有功的份上,本太子姑且免你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本太子即刻起將你流放邊疆為官奴,終生不得再返京城。」

  「謝殿下恩典。」可逃死罪,已是萬幸,倪開鋒慶幸不已。

  「至於你……姜延秀,」太子目光一凝,「你為私利不擇手段,東窗事發後竟還心懷怨恨,蠱惑他人行惡,罪無可恕,本太子沒收充公你所有財產,判刑十年,不得減刑。」

  說完,他板子一拍,「退堂!」

*             *             *

  李府書齋外頭,后一正跟小雪在花叢間追逐玩耍,而書齋內,李鳳翔、孫不凡及穆熙春圍著桌子坐下。

  穆熙春有一點不安緊張,只因坐在面前的正是當朝的太子――文鳳翔。

  「穆姑娘,你無須拘束,就當我還是李公子,如何?」他笑說。

  她搖搖頭,「民女豈敢。」

  「是啊,得知殿下身分之後,草民也不敢再與殿下稱兄道弟了。」

  孫不凡是個不拘小節的人,文鳳翔的身分雖讓他震驚,但他並沒有那麼在意,這麼說,只是想鬧鬧文鳳翔。

  他眉頭一皺,有些苦惱,「早知如此,我就不讓你們知道我的身分了。」

  「殿下……」

  「孫兄,你可以不要叫我殿下嗎?」

  「可殿下確實是殿下啊。」

  「我不在宮中的時候,是李鳳翔,不是文鳳翔,是你的異姓兄弟,不是東宮太子……」文鳳翔一嘆,「你知道我多麼珍惜我們兄弟兩人的情誼嗎?拜託你別毀了它。」

  看他一臉發愁懊悔的模樣,孫不凡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一怔,恍然大悟,「原來孫兄是在捉弄我?」

  「你也騙了我,這筆帳,我們兄弟倆就一筆勾銷吧?」

  「也好,這是我欠你的。」文鳳翔釋然一笑。

  「話說回來,」孫不凡笑意一斂,拱手一揖,道:「這次的事,真是多謝殿下了。」

  「欸,」他瞳起眉頭,「別叫我殿下。」

  孫不凡一笑,「好,那麼……真是多謝翔弟了。」

  文鳳翔滿意的笑了,「翔弟?這稱謂我喜歡,以後就這麼叫我。」

  見他們兩人孫兄翔弟的互相稱謂,穆熙春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這樣好嗎?」她憂疑的看著孫不凡,「殿下就是殿下,怎麼可以紆尊降貴的跟我們……」

  「此言差矣,未來嫂子。」一聲未來嫂子,叫得她面紅耳赤。

  「殿下,您這是……」

  文鳳翔咧嘴一笑,「天家之人也是承萬民擁戴方可一登九五,哪來尊卑之分?再說,我跟孫兄再過不久就要結成親家了呢。」

  聞言,孫不凡跟穆熙春都一怔。

  他笑指著外面整天黏在一起,活像兩隻交頸天鵝的后一跟小雪。

  「瞧,再不用多久,可能就會有小后一跟小小雪來報到了。」

  兩人往外面一看,會心的一笑。

*             *             *

  一年之後,饕餮京城分館開張。

  在茶樓之間的一隅,掛著一塊穆家麵館的招牌。這裡,是孫不凡為穆家麵館特地留下的區塊。

  這一年來,他在京城置產並安頓穆熙春及她爹娘。

  穆老爹在安心靜養之後,雖然因舊傷而行走略顯不便,身體卻日漸硬朗。

  如今,他已能跟穆大娘兩人在饕餮茶樓裡繼續賣著他們的穆家麵食。

  至於后一跟小雪因為文鳳翔不忍拆散牠們這對恩愛的狗情侶,於是將小雪送給了孫不凡,好教后一跟小雪能朝夕相伴。

  如今,牠們的狗兒狗女們共有八隻,每隻都健康強壯,活蹦亂跳,孫不凡還替牠們取了名字--后小一、后小二、后小三、后小四、后小五、后小六、后小七跟后小八。

  雖是懶透了的取名方式,后一卻無從抗議。

  畢竟孫不凡是神子,是牠的主子,什麼都是他說了算――即使是牠兒女們的名字,反正名字不過就是幾個字的組合排列,牠也不是太在意。

  饕餮京城分館的一切都步入軌道之後,孫不凡便帶著穆熙春回慶春城拜見他的雙親,兩人在慶春城成了親。

  於慶春城待了兩個月後,他們才返回京城,而就在回到京城不久,穆熙春便發現自己懷了身孕。

  看著孫不凡事業有成,如今又有了如花美眷及即將出世的孩子,后一真的為他高興。

  他出身富裕不說,還生得一顆聰明腦袋跟好看的樣貌,如今,還有一個手藝精湛、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的好妻子,再過幾個月,新的家庭成員也要加入。

  人生呀,求的也不過如此……孫不凡算是幸福圓滿了吧?

  當然,以一隻狗來說,牠也是幸福的。

  「汪!」小雪不知何時來到牠身邊。

  后一蹭了蹭牠的臉,表示愛意。

  「親愛的,你剛才在想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當一隻狗其實沒那麼糟。」

  「咦?你曾經覺得當狗很可憐嗎?」

  「當然,我又不是自願當狗的,都是那個……」

  「后羿。」

  突然,天上傳來低沉的、威嚴的、熟悉的聲音。

  牠往天空望去,只見一張臉清楚的浮現在雲層之間。那是……久違的天帝。

  「你還在怨我把你變成狗嗎?」

  顯然地,天帝已經聽見牠剛才幾乎出口的抱怨。

  「……」唉,牠不過是發發牢騷嘛。

  「那看在你盡責守護金烏,並助他找到幸福的份上,我讓你恢復人身到廣寒宮去跟嫦娥相聚吧!」

  聞言,牠一驚,去廣寒宮?那牠的小雪跟八個孩子們呢?

  轉頭,牠看著一旁的小雪。

  小雪的眼中只有牠,完全看不見浮現在空中的天帝。

  「親愛的,怎麼了?你怎麼一臉驚嚇的樣子?」

  「……」后一沉默著。

  確實,一直以來,牠常常不經意的就想起美麗的嫦娥,甚至想過有朝一日得以跟她重逢,不過,那都是在邂逅並愛上小雪之前的事了。

  自從小雪進入牠的生命之後,牠已漸漸的不去回憶與嫦娥的過往恩愛,如今牠的生命裡最重要的便是小雪跟孩子們,牠一點都不想與牠們分開。

  對!沒錯!牠不要去廣寒宮,也不想跟嫦娥再續前緣。

  牠是小雪的丈夫,是八個孩子的爹,牠想繼續過著這快樂狗日子!

  「稟天帝,我不想去廣寒宮,我要繼續做一隻狗!」

  「你確定?」天帝挑眉地看著牠。

  「是的,我確定。」

  自牠生為一隻狗以來,這是牠第一次如此確定且堅定的想當一隻狗。

  「好吧,那我就成全你,日後可不要反悔喔。」天帝提醒著牠。

  其實,當初讓后羿與八個分身下凡,他便讓他們皆成為獨立的個體,各有不同的思考模式與個性,因此未來這些后羿們會走上什麼路,都是經由他們自己所選擇的。

  也就是說,若眼前的后一甘於當一隻快樂的狗,那他也不會多加置喙。

  「絕不。」

  牠話才說完,天帝便發出熟悉的呵呵笑聲慢慢消失在雲端。

  見天帝消失,后一暗自鬆了一口氣。

  老實說,牠還真怕那任性妄為的天帝會不顧它的意願,徑自把它送到廣寒宮去跟嫦娥為伴呢。

  「親愛的,你為什麼一直看著天空?那兒有什麼?」

  「那兒什麼都沒有。」

  「我還以為你看見仙女,都忘了我在你身邊了呢。」小雪打趣道。

  「別說是仙女啦,就連嫦娥都比不上你。」

  「你怎麼知道嫦娥比不上我?你見過嫦娥嗎?嗯?」牠一臉狐疑的盯著后一。

  「呃……」

  唉,牠怎麼又挖了個坑給自己跳呀?

  【全書完】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7 12:06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