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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連盈 -【強商本奸,熊三少!(城堡裡有熊出沒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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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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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盈 - 強商本奸,熊三少!(城堡裡有熊出沒之三)

京城人人誇獎人人褒的第一強商,果真是強大啊!
這還是童音長這麼大以來,首次見識到他做生意的手腕,
不但把對方壓搾到一滴不剩,還擠完再擠、壓完再壓,
然後揮揮衣袖,把所有的油水肥水通通帶走──
她打了個冷顫,慶幸自己不是他的敵手,而是他的青梅竹馬,
才能讓他處處罩著她吃香喝辣、無法無天,簡直是爽快啊~
知道她的興趣是尋「寶」,舉凡被人家當作寶的東西,
她都想摸一摸、嗅一嗅、聞一聞,
而他會在她不小心A了人家寶物被追殺時,站出來義氣相挺,
就連她尋寶尋到皇帝老子的房裡,他都有辦法讓她歲歲平安。
不過以他的商人本性,怎麼可能做「罩她」這種穩賠不賺的生意?
在他眼裡,她全身上下加起來的價值,還比不過一錠銀子呢。
原來,他是在肖想她家販鹽龍頭的生意,這算盤打得還真精,
但她可沒這麼好收買,既然這是他的死穴,她就不客氣拿來用吧!
這一次,她決定邀他一起去──盜、墓!
就不信他為了錢,連墓仔埔也敢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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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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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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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時值正午,「尚膳坊」生意興隆,全樓滿座。

  二樓最盡頭的別間裡,有兩個人面對面坐著,其中上了年紀、腰圓膀粗,因為吃得太好而面泛油光的大老爺,正是富商李大戶。

  而坐在他對面的年輕男子,長髮束冠、兩鬢垂發若柳。不言不語時,那雙丹鳳眼顯得慵懶,可一旦談起正經事,便炯炯有神、目光如炬。

  他穿了一件織錦緞面的鵝黃衫袍,質地細密又淡然飄逸,右衽平整的光澤中隱約嵌著用彩色絲線勾織的花紋,低調卻也貴氣。腰帶細微處的盤扣是用紫雲色的紐袢編織而成,花樣精巧別緻。

  此人皮膚為淡蜜色,眉色如墨,眉形又生得極好,如飛劍般瀟灑利落。劍眉之下漆黑的眼透著堅毅,尤其是從側面打量時——眉飛、星眸、挺鼻下薄唇緊抿,俊美得讓人不敢碰觸。

  這個人便是「天下世家」的利老闆,今日他約在老地方、老位置跟人談生意,談著談著,那英挺的眉抬了一下。

  吵死了!

  樓下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雞飛狗跳的事,一會兒傳來笑鬧聲、一會兒是莫名其妙的喝彩,中間還夾雜一兩道哀怨的哭腔。

  利老闆呢,最喜歡的東西是銀子,這玩意兒是越多越好;最討厭的是吵鬧,尤其是在他談正事的時候。

  只見他連指頭都沒抬一下,眸光流轉似一串星光流瀉,隨從便明白了,機靈的退出去,到樓下去探究竟。

  利老闆這才看向對座的人,光滑的面皮如同剝了殼的雞蛋,扯了扯嘴角,好不容易擠出一點笑,開口:「老李,一炷香的時間都過去了,你倒是想透徹了沒?」

  談個生意還得陪笑……天知道他除了不喜多言,對「笑一笑、十年少」這種事也不感興趣。

  眾人只道他強,卻看不見他的辛酸。

  他這一開口,聲音清涼悅耳得讓對座的老李聽得心花怒放,哪裡還記得原本在考慮的事。

  「嗯?啥?」李大戶就是有色心沒色膽!

  他小心翼翼的瞄了瞄趴在利雋膝蓋上的「小東西」,頓時打了個哆嗦,打消了想親近美男子的念頭。

  那「小東西」實在恐怖,甭說靠近了,只消瞧一眼,全身便毛骨悚然了起來。

  利雋有些生氣,衫袍下的長腿一動,便立刻顯現出他那線條流暢、看上去瘦削且結實的腰線,實在漂亮……怎麼會有腰線如此誘人的男子呢?

  那趴在膝蓋上似乎在打瞌睡的「小東西」——一隻醜得要命的蜥蜴,突然像蛇一般「哧溜」地爬行起來。

  牠每動一下,李大戶臉部癱瘓的可能性就更高上幾分。

  利老闆沒好氣的道:「老李,這生意我只找你一個人談,你做還是不做,總得給個話。」

  「哎,誰不想跟您做生意啊,您那等眼光,簡直是絕了。」李大戶目不轉睛的盯著利雋,視線就是不敢亂移,生怕不小心瞄到那條蜥蜴。

  這位利老闆,人長得俊帥、家世一流、手腕高明,生意又做得精采絕妙,怎麼就喜歡隨身帶著一隻噁心巴拉的蜥蜴呢?

  「那這生意你是接下了?」利雋搭在桌上的手指隨意敲了敲,隨便一個眸光流轉,都攝人心魂得很。從細長的手指到形態優美的指關節,他身上沒一處不好看的地方。

  這小子得天獨厚,即使是板著臉,仍舊風姿瀟灑卓絕……瞧他坐得四平八穩,橫看豎看都是一幅美畫,讓李大戶幾乎想頒個「美若冠玉」的牌匾給他。

  可李大戶不敢,聽說利老闆性情甚冷,大家都只敢在暗地裡貪圖他的美色。

  「別……」李大戶剛道出這一個字,就見利雋銳亮的鳳眼射出一道光來,嚇得他汗毛都豎起來了。

  利雋年紀輕輕,談生意時那壓人的氣勢卻異常強大,難怪能坐擁京城四分之一的私商命脈。

  「利老闆您有所不知,販鹽的生意好賺是好賺,但絕不好做。再說還有鹽商巨頭童家在那兒頂著,我們很難分一杯羹。」

  「你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利雋冷哼了一聲,表情雖沒太大變化,心裡卻不滿的罵了一句。

  他當然知道那從運鹽起家,一直到現在成為總商的鹽商巨頭童家,童家幾乎把販鹽的生意全給包攬了,旁人想插手都難。正因如此,他才會找到李大戶合作,而不是單槍匹馬的蠻幹。

  「利老闆說得是、說得是!」李大戶在美男子面前連連點頭,一點也看不出是個家財萬貫的大老爺。

  「我當然相信利老闆您的本事和眼光,說明白點,誰跟著您誰就發財,我也想把財路往自家屋裡帶。」

  說到名滿京城的「天下世家」裡的四兄弟,有句話是這樣流傳的:一當官、二為人,三從商事四皆樂。

  這「三從商事」指的就是老三利雋,獨佔鰲頭的強商利老闆。

  眼光精準、直覺敏銳,每每參與的商事都能大獲成功,再加上他生得好、長得俊,除了「天下世家」的人,他也不愛跟別人親近,倒顯得神秘了幾分。

  「但童家真的不好惹,之前也不是沒人想參一腳,最終還是敗了,還敗得其慘無比。」

  「老李,販鹽生意很好賺的。」利老闆開始用溫沉好聽的聲音循循善誘。「何況有我,你覺得我會輕易就敗了?」

  此時,那只丑蜥蜴從他的膝上跳下去,似乎是想找人玩耍。

  「我也不逼你,你再考慮考慮,這件事就算要做也不是立刻就能做得起來,總得謀畫一番。」他的態度時逼、時松、時緊,拿捏得恰到好處,讓李大戶不禁在心裡將他奉為了聖人。

  「是,是……」小蜥蜴似乎看上了李大戶,眼看就要跳到李大戶身上跟他「親密接觸」一番,嚇得李大戶血色全失。

  只聽利雋半是寵溺、半是責備的喚了一聲「小乖」,小蜥蜴才戀戀不捨的看了李大戶一眼,退了回去。

  小乖……那醜八怪哪裡乖了啊?!

  李大戶這下更不敢把眼神從俊美的利老闆身上挪開。「我考慮考慮,一定會給您一個交代。」

  利雋點了點頭,姿態端正的品起茶來,就那麼一個普通的動作,也讓李大戶看得津津有味,暗讚利老闆果然風流優雅。

  「利老闆,您不僅生意做得好,品性樣貌更是一流,若要說誰是京城一等一的青年才俊,您當之無愧啊。」

  利雋聽罷也不作聲,李大戶便不敢再多說,怕唐突了美男子。

  其實利老闆沒生氣,只是不明白李大戶憑什麼說他品性一流?也只有看臉不看內在的人會被他給騙了。

  「利老闆還沒成婚吧?可有心上人?」李大戶來了興致,熱情的介紹起來:「我家二女兒也還沒……」

  「老李……」利雋及時阻止他滔滔不絕下去。「坦白說,我這個人除了對生意感興趣,其餘的都很乏味,既不像我大哥那般豪爽、二哥那樣周到,也不如四弟的機靈。」

  「呃……」這話的意思可是拒絕了?

  利雋的表情變都沒變一下,繼續平靜的說:「哪家姑娘嫁過來,就等於是活守寡。」

  這話也太嚴重了!李大戶還想說什麼,房門忽然被敲了兩下,而後打開,利雋的隨從一臉忍俊不住的走進來。

  「老闆……」

  「怎麼回事?」

  隨從憋笑憋得很辛苦,一開口就洩露了笑意。「哈,是童家,一家老小都在,好笑死了,樓下鬧翻了天。」

  利雋一聽見「童家」兩個字,神色竟起了異樣,眉心緊了緊,似在考慮什麼。

  「怎麼了?」李大戶覺得稀奇,沒想到還有能讓利老闆變色之事,童家是得罪過利老闆嗎?他原以為他們兩方應是不相識的。

  「沒事。」話雖如此,卻見他利落的站起身,對李大戶道:「我得先行離開,告辭。」

  「您隨意,不用管我。」

  利雋點了點頭,朝角落喚了一聲:「小乖。」

  小蜥蜴迅速爬行到主人身邊,看得李大戶又是一陣哆嗦。

  「老李……」他忽然頓住腳步,回頭時長髮在肩後蕩了一個圈,滑順得讓李大戶好想上前摸一摸。

  他的側臉輪廓深刻、眼尾微挑,眸中精光攝人;身段極好、身板挺直,看得李大戶又是一陣心馳神往。

  果然是好帥、好俊、好強大!

  「你仔細考慮考慮。」

  李大戶使勁的點了點頭,其實根本沒聽進耳裡,只顧著看美男子,早把正事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   ☆☆☆

  利雋出了門,立刻就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溜掉,最好不要被童家的任何一個人瞧見,他的前腳才邁出去,忽然就有道清脆的聲音冒出來——

  「娘,孩兒我快被你們給玩死了……」

  樓下人多嘈雜,各種各樣的聲音混在一起:吵鬧的、喝彩的、大聲說話的、哈哈大笑的……但這一道清脆又帶點哭腔的聲音卻橫空傳來,尤其明顯。

  利雋最終還是沒按捺住好奇心,身子往旁邊的圍欄一倚,剛探頭往下面一看,立刻就失笑了。

  樓下的正中間坐了一家人,上了些年紀的一男一女儼然是夫妻,他們吃著飯、喝著茶,沒有絲毫不妥。

  而在這對夫妻的對面,有一個正在娘親的「武力威脅、強行鎮壓」下表演雜耍的女孩兒,方纔那悲壯的慘叫聲顯然就是她發出來的。

  這三人正是童氏一家,利雋是認得那女孩的,一想到她原本的容貌,再看看她現在這番像小丑般滑稽的模樣,想不笑都難。

  真是好慘,竟然被童夫人整到這種地步,一定是她又做了什麼讓人頭痛的事。

  那女孩身上穿著五顏六色、花稍到不行的衣裳,還破破爛爛的到處都是線頭和布條;一頭長髮被綁成兩根直直的「沖天炮」,她腦袋一晃還能聽到鈴鐺響。

  她的一張臉則是被畫得白慘慘的,眉毛嘴巴全都看不見,只看見兩顆眼珠子轉啊轉的,臉頰被塗了兩團大紅胭脂,活像戲班子裡的丑角。

  這會兒她就跟丑角一樣,正在童夫人的「鎮壓」下表演雜耍,供眾人取樂,樓下不間斷的笑鬧聲和喝彩聲,全都是因她而起。

  雖然很滑稽好笑,但也不得不承認她十分伶俐。跳躍、翻轉、倒立、騰空的動作,她做起來是利落、靈活又巧妙,表演得很好看。

  不過……有哪家爹娘會讓自家女兒在大庭廣眾下娛樂眾人,又有哪家爹娘會如此玩弄自家小孩,除了童氏夫婦,京城裡估計找不出第二家。

  「童音,你以後還敢不敢再亂來?」童夫人見目的差不多達到了,便忍住笑,板起臉來對女孩說道。

  沒想到那女孩卻不吭聲,只管聚精會神的轉著頂在木棍上方的圓盤,又把童夫人惹得更生氣。

  「好,我看你能倔到什麼時候,給我繼續耍!」

  一旁的童老爺畢竟心疼女兒,雖然「玩弄」和「戲耍」孩子已成了習慣,但這麼多人看著,還是覺得不妥,便勸道:「夫人,我看還是算了,回家再說。」

  「就是因為我們每次都輕易原諒她,才讓她現在變得天不怕、地不怕,什麼都敢做!」

  你們還不是每次都輕易的把我當「寵物」在耍……女孩心裡暗想著,卻還是沒吭聲。

  「以前還能說是她年幼不懂事,可她現在都十六歲了,還一天到晚惹是生非。之前是惹到王員外,這次是朱大人,下一回還不知道會闖什麼禍,連朝廷命官她都不怕了,簡直無法無天。」

  「說不定是誤會,再說朱大人不是也沒計較嘛。」

  「老爺,你以為朱大人是吃素的?」童夫人威勢了得,一看就知道童老爺是「妻管嚴」。

  「那是因為我們童家跟官府、跟朝廷的關係好,他不敢怎麼樣。若換了個位高權重的大人,被人在茶裡下了巴豆,喝下去拉得連人形都快沒了,我們童家就死定了!」

  童夫人這一席不怕把家醜外揚、將「罪狀」公諸於眾的話,堵得童老爺啞口無言。

  女兒,爹救不了你了……童老爺正這麼想,眼睛隨意一瞄,竟好死不死的就瞄到在二樓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的利雋。

  利雋跟童老爺的視線一對上,立刻暗叫「不妙」!身子還來不及撤回梁後,就聽見樓下的童老爺歡天喜地的喊:「雋兒,雋兒!」

  利雋身子一抖,眼角和眉心都抽搐起來,自作孽不可活,誰教他自己要在這裡看好戲的。

  童夫人抬頭看見他,頓時露出跟童老爺一樣的歡喜表情,兩人紛紛朝他招手。

  利雋跟隨從遞了個眼色,示意他先回去,自個兒是避不過了,便帶著蜥蜴小乖飄飄然的移步下樓。

  天知道他多麼不想跟童家有正面接觸,又忍不住對童家的事感到好奇,誰讓這家人太有喜感了。

  「伯父、伯母,好久不見。」

  「你這孩子也知道好久沒見我們了,瞧瞧這模樣是越來越俊。」童夫人對著利雋的臉左摸一把、右掐一下,「吃豆腐」吃得很過癮。

  利雋不喜歡別人隨便亂碰他,但童氏夫婦跟他的關係有點糾葛、有點複雜,他沒辦法在這兩人面前擺出一張冷臉。

  畢竟,他爹娘跟童氏夫婦曾是好友,童家兩老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的。在他的爹娘出事之前,利雋記得自己常常到童家去玩,所以認識了——利老闆分了一絲餘光瞥向一旁小丑打扮的童音。

  這邊的童音正因為雙親暫時放過自己而鬆口氣,沒想到一抬眼就跟利雋打了個照面,瞧他那是什麼眼神?怎麼一見這人她就覺得渾身窩囊啊啊啊!

  童音被他那「無足輕重」的一眼,看得身體一繃,腦中某根弦莫名收緊,神經兮兮的當下一蹦三尺高!

  她這麼一蹦可出事了,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正好一腳踢在椅子上。若是別的女子,大抵就是痛了腳,也不會有別的事發生,可這人一旦換成童音,就沒有不雞飛狗跳的。

  她可是站著不動都能惹出事的人,那一腳踢過去,痛的不是她的腳,而是椅子當即被踢飛,直朝向利老闆的跟前滾!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跟他有什麼過節,要藉椅子打人出氣呢。

  利雋委實沒想到她會如此不客氣,還沒說話就直接對他下手!自己不過就是在暗中嘲笑她的小丑模樣,這丫頭應該還沒厲害到會讀心術。

  來不及多想,利老闆手腳麻利的快速移動,剛剛避過危險,還沒等旁邊因這一場意外而目瞪口呆的人們回神,他便朝童音語氣不善的喝道:「你想幹嘛?!」

  要開火?他才不怕,問題是他跟她有熟到要火拚的程度嗎?

  「我又不是故意的!」童音愣了一愣後立刻還口,天知道她跟他已經很久沒有說過話了,根本無話可聊,關係可生疏了,哪裡會有仇。

  兩人眼對眼的瞪著對方看了半晌,喉嚨中像堵了什麼,有話說不出、有氣出不來,雖然不甘心,最終卻也只能不約而同的移開視線。

  我們真的不熟……他們在心裡同時這樣想著。

  關於利雋這個人,童音很小時就認識了,卻沒說過幾句話。

  以前他還常到童家來時,也只跟她的大哥一起玩,對她總是一副冷冷的模樣、愛理不理的,讓她幼小的心靈受到沉重的打擊,更悟得了一個道理:不能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

  她想起自己跟利雋雖然認識了好多年,關係卻比涼水還冷淡,一開始就沒能好好相處,導致後來越來越生疏,即便見了面也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你」的陣勢,看見他就有一種「生人勿近」的感覺。

  而利老闆因為方才發生的那件事,再度確定此人不可靠近!這個丫頭從小就禍事不斷,對他這等獨善其身的人而言,非到萬不得已,絕不會接近她,以免自惹麻煩。

  「娘……」為了避免繼續尷尬,童音轉而看向童夫人。

  「下去洗洗吧。」

  得母令,童音感動得快要哭了,立刻抓起一旁的包袱,逮了個夥計,就要夥計給她弄出一間房來。

  童音一走,童夫人便親切的朝利雋喚道:「雋兒啊,你怎麼好久都不來家裡坐坐?以前童閱在的時候,還能見你常常來,那時你們兩兄弟可好了。」

  「童閱可有回來過?」

  「那個兔崽子,三年五載見不到人影,也不知道死到哪裡去了。」行蹤成謎的童大少爺童閱,他的失蹤已經成了比喝水還平常的事情。

  利雋本是京城中人,雙親跟童氏夫婦是好友,以前兩家關係好時,常常互相走動,所以他從小便認識童家兄妹。

  但利氏夫婦突然在他十歲那年莫名失蹤,只留下祖屋和他一個人,後來利雋跟「天下世家」的幾人結拜成兄弟後,便再也沒有回過祖屋。

  兒時好友童閱更是常常消失,不見人影,利雋跟童家的關係也就自然而然疏遠了。

  「雋兒,利家的祖屋……」

  「還擱在那。」他頓了頓,見童氏夫婦鬆了口氣,又道:「不過沒什麼用了,我打算賣掉。」

  「那可是利家的祖屋,萬一你爹娘回來……」

  「空著也是空著,老房子又經不起吹,風水位置也不好,能賣就賣了吧。」他淡淡的道,也不在意別人會不會罵他見錢眼開,連祖屋都賣。

  「你的生意是越做越好,你爹娘看到也會覺得欣慰,但畢竟是利家祖屋,你再考慮考慮,翻新拿來做其它用途也行,總比賣給別人好。」

  這麼多年過去了,童家兩老都當利氏夫婦是失蹤,卻從沒想過那兩人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信心,總覺得利氏夫婦就跟童閱一樣,遲早有一天會回來。

  這會兒童音換好衣服,收拾妥當出來,儼然是變了個人,完全看不出先前那丑角的影子。

  她將長髮隨意梳成一根長辮子,衣裝輕便,腰間別了一柄碧玉匕首,無論她做什麼動作,都讓人覺得十分伶俐。

  洗掉先前那嚇死人的妝之後,她的皮膚細白、長相可愛,一雙眼睛大得嚇人。

  她完全沒有十六歲妙齡少女該有的婉約、清純和柔美,神采奕奕得彷彿隨時都能翻山越嶺,更像精力充沛的娃娃兵。

  童音一走過來,看見利雋身邊的那隻小蜥蜴,立刻高興得笑起來,全然忘了方才跟利老闆的「過節」。

  「小乖小乖!」像看見了多年不見的老朋友,她跑過去蹲在利雋的腳邊,捧起那只蜥蜴,熱情得只差沒親到人家小乖的臉上去。

  「小乖,我想死你了!只有你不會欺負我,我要跟你相親相愛一輩子,小乖、童小乖,回來吧,你回來吧……」親熱了半晌,童音突然覺得哪裡不對勁,捏著小乖的腦袋仔細瞧了瞧,一拍大腿——

  「童小乖,你怎麼還這麼小、這麼瘦啊,你主人是不是虐待你了?」童音話剛說完,那小蜥蜴彷彿也眼神不妙的盯著她,提醒她說話看人臉,牠的主子就在她的頭頂上方呢。

  童音果然臉色一僵,緩慢的抬頭,立刻看見利雋不善的眼神,她有點尷尬的站起身。

  「你剛剛叫牠什麼?」利老闆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悅。

  「小乖啊。」

  「你說牠姓童?」

  「牠叫童小乖,不姓童牠要姓什麼?」童音莫名其妙的看了利雋一眼,心想他是傻了啊?

  利雋將小蜥蜴一把奪過來,正經八百的道:「牠姓利,早八百年前就改姓了,下回別亂叫,牠還小,沒記性。」

  童音就像被人打了一記悶棍,想反駁又說不出話來,利雋將小乖奪過去後也沒再說什麼,兩人都悶不吭聲的,像是對方欠了自己幾萬兩。

  天知道他們無冤無仇,為什麼一見面就有一種「你看我不順眼,我看你更不順眼」的感覺?

  童音怎可能服氣,小蜥蜴還是當年她捉到的,原本是送給她偉大的哥哥童閱,豈料童閱這個沒兄妹愛的傢伙,立刻喜孜孜的拿去轉送給好友利雋,氣得童音差點吐血。

  更讓她憤恨的是,利雋接受小蜥蜴後,不但沒跟她道聲謝,竟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那模樣理所當然極了。

  這小子從小就一副冷心腸、沒心肝、唯利是圖又狡猾的樣子。

  「童音,你過來乖乖坐著。」生怕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兒會再惹出麻煩,童夫人將她叫到身邊。

  其實童氏夫婦很寶貝這個女兒,童音剛出生的時候,因為童家的販鹽生意才剛剛起步,忙於商事的童氏夫婦無法照料她,因此讓童音的哥哥童閱將她帶大。

  本身就是孩子的童閱哪裡會帶孩子?就只是讓妹妹跟在他屁股後面亂跑,養得童音性子精怪、膽子大不說,還跟她哥哥一樣,對玄妙之事和寶物有著莫名的濃厚興趣。

  童音在這方面的直覺和本能,大概是從小就養成,太渾然天成了,簡直是一等一的敏銳。

  正因如此,後來童家的生意步入正軌,童氏夫婦察覺再也不能讓小女兒跟著大兒子一起混,再混下去都成精不成人了,便將童音收回身邊嚴加管教。

  至於怎麼管教嘛……只能說有童閱這個下樑歪,試想作為上梁的童氏夫婦又能好到哪裡去?

  「童音,我再次警告你,不准惹事。」

  「娘,那朱大人不是好東西。」她那張臉看上去極像個小孩子,但神情卻很認真。「他腰間的那塊玉珮絕對不是他的,那是前前前朝的東西。」

  「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童音像很驚訝娘親對自己的質疑,自信滿滿的道:「那個刻紋、成色和光澤,我看得明白,絕對是前前前朝的。」

  童音一個字一個字說得斬釘截鐵,十分肯定,而且那塊玉珮,很可能是皇室的寶物。

  「說不定那是朱大人從別處買的,人家是朝廷官員,多的是得到奇珍異寶的機會。」

  「不可能,那是東城老劉家的傳家寶,我見過,一定是那個朱大人強取豪奪來的。」剛說完,童音便暗叫一聲「糟」!

  「這樣啊……」童夫人正想點頭,突然反應過來,氣不打一處來的吼道:「你見過?你怎麼見過?你是不是又偷偷翻牆爬到人家家裡去偷看了?」

  「娘,其實也不是這樣……」

  「你被禁足了!」

  童音這回再也不敢吭聲,一旁的利雋聽著,幸災樂禍的暗笑了一聲。

  這個禍害,一天到晚惹禍,誰招惹她誰就有麻煩,枉費她生得一張可愛的娃娃臉,卻是個惹禍精。

  童音的眼睛左瞄右瞄,一不小心又跟利雋的撞在一起,兩人皆是一愣,瞪著對方看了半晌。

  笨蛋,你先移開眼神啊!

  這惹禍精瞪著我幹什麼?

  最後還是蜥蜴小乖看不過去,一蹦一跳的從利雋身上跳到她的身上,打斷兩個人明明不想對視,卻像黏膠一般碰上了就分不開的視線。

  「童音,你們兩個也好久沒見了,你怎麼不跟雋兒說說話?」看見兩人間的眼神交流,童夫人疑惑的開口。

  豈料還沒等她開口,利雋就突然站起來跟童氏夫婦告辭,童音自討沒趣,卻也沒說什麼,只是將蜥蜴小乖還給他。

  那原本姓童卻改嫁到利家的小蜥蜴,大概是許久沒見到這位老朋友,黏在她身上就不肯走。

  童音是無所謂,樂見其成,但一想到利雋的臉色,心裡就糾結起來。

  她可不想被他那雙亮晃晃的眼睛瞪,於是戳了戳蜥蜴小乖的腦袋:「喂喂,小乖,你主人要走了。」

  蜥蜴小乖睡死了一般動都不動一下,童音朝利雋看了看,聳聳肩表示「這不是我的錯,是牠自己不肯走」。

  利雋皺著眉,看她弄了半天也弄不下來,最後實在看不過去,便伸手探向童音的肩膀,就在快要碰到她肩上的小蜥蜴時,小乖突然一跳——

  此時這兩人的反應可謂是心有靈犀不點都通,同時動手去抓!

  一個下意識向前傾,另一個因為抓得太用力,可沒抓著便往前撲了過去,結果是——蜥蜴小乖在地上得意的看著撞在一塊兒的兩人。

  什麼東西這麼硬……她被撞得臉都快變形了,童音睜開眼看見一片素色衣料,立刻驚恐的意識到……啊,利利利雋的胸口!

  他胸前是放了什麼?怎麼硬邦邦的。

  童音急忙往後退,剛想伸出手去揉臉,卻察覺不對勁……一看,手上多抓的這十根指頭是誰的?

  抬頭看向頭頂上方,頓時感到一片烏鴉在飛,利雋也正詫然的垂下臉來看她。

  兩人同時盯著彼此「十指緊扣」的雙手,再一次有默契的迅速鬆手蹦開。

  兩人面面相覷,極為尷尬。

  利雋忽然想起方才被她壓著的地方,他伸手從脖頸邊摸出一根線,拉出衣內掛在胸口處的金算盤,看看是否有什麼損傷。

  旁人只當是一場意外,這兩人心裡卻彆扭起來,總覺得有疙瘩梗在心裡。

  我跟他真的不熟……

  就知道要離她遠一點……

  兩人各懷心思,對剛才的事莫名在意起來,一時間縈繞在他們之間的氣氛,變得微妙不明。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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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0 00:05: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其實利雋並不是討厭童音。

  這麼說吧,正常情況下,一般人都不想去招惹麻煩,而童音的腦門上,就清清楚楚、正大光明的寫著四個字:我很麻煩!

  那個丫頭實在太懂得如何「沒事找事兒、小事兒變大事兒」,歌舞昇平的當下她也能搞得烏煙瘴氣。

  興趣古怪、好奇心旺盛又十分好動,動不動就喜歡折騰人。

  以前鬧出什麼事還有童閱可以罩她,後來她被童氏夫婦收回身邊管教,禍事一堆,就連利雋這等跟她「不熟」之人,也都聽聞過她的「事跡」。

  他認為童音跟自己是南轅北轍的兩類人。

  一個除了對生意跟銀子感興趣,平日對任何事都是一副淡然的模樣;另一個隨時隨地都活蹦亂跳的準備著「戰鬥」。

  一個奉行的是獨善其身,做人就要先把自己顧好;另一個常常翻東牆爬西牆,喜歡劫富濟貧,助人為樂。

  利雋發誓,他真的不是討厭她,而是非常非常不想自找麻煩!

  利老闆回到「天下世家」那座華麗壯觀得有點過分的城堡裡,難得坐在椅子上神遊太虛,還想著方才跟那丫頭撞在一塊兒的事。

  要不要去淨手?誰知道那傢伙手上有沒有沾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他記得小時候,童音的手上總會弄到一些讓人目瞪口呆又駭人聽聞的東西,比如稀奇古怪的鳥類糞便,或不知從哪個荒山野嶺撿來的、不知是人還是動物的骸骨等等……

  「老三?利雋?利老闆?」

  「天下世家」大當家——深諳為官之道,在官場混得如魚得水、平步青雲的索司,一回來便看見他家三弟正在發呆,喊了好幾聲還沒反應,不由暗暗稱奇。

  天下奇景啊,精明的利老闆也會有心不在焉的時候。

  「利老三!」

  利雋被這一聲大喝驚得肩膀抖了下,回過神來看見面前神情古怪的索司,詫異的開口:「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站在你面前都好一會兒了。」索司揚了揚濃眉,道:「我說,你是生意做失敗了還是怎麼回事?魂不守舍的。」

  「臭嘴裡吐不出象牙。」利老闆的嘴巴也不是好惹的。「就算你做不成官了,我的生意也不會敗。」

  「嘖,你這臭小子囂張得很。」嘴上這樣說,索司臉上卻是一笑,而利雋的表情也很和緩。

  就算再如何彼此笑諷、頂撞,都無損兄弟間的感情,平日裡早已習慣各自的性情,越吵感情反而越好。

  「接著。」

  「什麼?」利雋接過索司拋過來的一張拜帖,帖子上署名給他,但落款卻極為陌生。

  「早朝的時候,這人求我把帖子給你。」索大人很乾脆的把別人的請托,皆當成是有「求」於他。

  利雋瞄了眼落款的名字,疑惑道:「朱大人?」

  「他想做販鹽生意,這幾天聽說拉攏了好幾家運商,大概是打聽到你最近對這個也很感興趣,就想勾結勾結。」

  「這位大人挺厲害的嘛!」利雋的眼睛微微一瞇,頓生銳利之感。「我走動得不算頻繁,動靜也不大,他卻打聽得到。」

  「總之去不去你就看著辦吧。」

  「這位朱大人……」利雋意有所指的跟索司打探底細。

  「小魚蝦而已,錢財是不少,但我就是看他不順眼。」語畢,索司有點不懷好意的笑起來。

  「聽說他喜歡招婿,沒準兒做生意是假,想撮合你跟他府上那個嫁不出去的女兒是真,生意若談不攏,能攀上親事更好。誰不知道籠絡了你利老闆,就等於賺得了金山銀山。」

  利雋原本還有點興趣的心思立刻沒了,意興闌珊的道:「既然如此,那不去也罷。」

  「去嘛去嘛。」索司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表情。「我說老三,你去看看也好,你這小子明明長了一張能討得女人歡心的好臉,卻不近女色,簡直是浪費。」

  「索大人若是能找來一個讓我心儀的女色,我也就要了。」他喜歡乖巧又可愛的,就像小動物一樣。

  利雋覺得京城裡的女子,都沒有他的蜥蜴小乖來得可愛。

  所謂食色性也,他不是不好色,而是太愛做生意跟賺銀子,這兩件事遠遠高於女色之上。

  「老三啊老三,你太不懂享樂了!想當初我征戰花叢、所向披靡,殺得那朵朵嬌花心動大開,紛紛投懷送抱,我說女人的滋味你可要多嘗嘗,往後才能分得出好壞。」

  索司說得風流浪蕩,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利雋瞄了眼門口閃過的人影,突然笑了起來,嘴巴很毒的道:「那還真是威猛無比,奇怪了,索大人你竟然還沒有精盡人亡。」

  「知道本大人的厲害了?」索司得意極了,忽然又道:「噓,小聲點,別被花小寶聽見。」

  「說到花小寶,我還要讓她把近來的賬全部細分清楚了,這活兒做起來傷神,不過以花小寶的能耐,應該不成問題。」

  「老三你故意的是不是?要是把我家小寶兒累垮了……」

  「索大人不正好有機會出外尋歡作樂?」利雋一張俊臉浮出不懷好意的表情。「再說她精神可好的呢!是不是?花小寶?」

  他忽然笑得很奸詐,朝門口喊了一聲,下一刻便見索司的臉色大變,匆忙轉過身。

  一回頭瞧見自家心愛的小寶兒站在門口,早在聽到他那番「花叢之論」時,就已經漲紅了臉氣炸了。

  原本只是路過的花寶冷哼了一聲,轉身就走,索司哪裡還有空教訓他三弟,趕緊哄心肝寶貝去了。

  利雋嘿嘿的陰笑了兩聲,心情頓時大好。索司當年是風流成性的浪子,不過有了花寶後早就收斂了。

  雖然兄弟之間彼此嘲笑過來、諷刺過去,但利雋心裡其實挺舒坦的。

  在他最無助和茫然的時候,結識了「天下世家」這幾位臭味相投的兄弟,才會有今日的他。

  他早就當「天下世家」是他的家,當這裡的人是他的家人。

  利雋瞄了瞄那張拜帖,兩指拈起來瞧了又瞧。

  朱大人……怎麼覺得有點耳熟啊?

  ☆☆☆    ☆☆☆

  利老闆受邀到朱大人府上,朱府可謂是全家出動,上上下下獻足了慇勤。

  那位朱大人果然是想跟他談販鹽的生意,而利雋過沒多久便想明白為什麼會覺得「朱大人」有點耳熟。

  原來這位朱大人,就是之前被童音惡整的那位大人。

  大概是沒有拉攏到總商童家,又打聽到強商利老闆對此有興趣,便托了索司送拜帖。

  利雋忽然想起那日在酒樓童音所說的話,目光不由朝這位朱大人的腰間看去,卻沒有看到那塊前前前朝、強取豪奪來的玉珮。

  雖然童音很麻煩,但她絕不會說謊,這一點利雋沒來由的相信著她。

  不過此時這位朱大人的腰間卻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利老闆,依你之見,你看那……」朱大人喜形於色,得意之情溢於言表。在他看來利雋十分不好惹,但既然接受了邀請,就證明有合夥的意思。

  只要能拉攏強商利老闆,就算巨頭總商童家干涉,也不能把他們怎麼樣。

  利雋一談起正事,那表情就沉著得讓人喘不過氣,只見他沉思一陣才道:「這不是小事,能不能合夥也不是立刻就能決定,還得考慮。」

  「是、是。」朱大人連連點頭。「老夫就知道以利老闆年輕有為的遠見,跟你談這門生意一定不會錯。」

  「朱大人之前可有跟童家接觸過?」

  提到童家,這位朱大人的臉色就變得十分怪異,似乎是想到極為糟糕的事。再聽利雋冷淡的口氣,以為他是在怪罪他不該與童家接觸,張口便喝道:「那童家算什麼東西!仗著自己是總商,就耀武揚威,壟斷吃大。誰不知道他們暗地裡的那些勾當,還不就是買通官員、行賄朝廷。」

  朱大人頓了頓,諂笑道:「不過我們這邊只要有利老闆……」

  利雋聽到這番話,仍舊面無表情,也不回話。

  「老夫在朝中也有些人脈,這販鹽的生意要做得好,免不了要有這一層關係,以老夫的人脈再加上利老闆的本事,一定不成問題。」

  「這一點,你倒說得很對。」利雋忽然贊同的點了點頭。

  朱大人聽他這麼一說,臉上更是多了好幾分得意之色。其實利雋只是對他所說的「官商勾結」這一點表示肯定。

  那朱大人認定合夥事宜已談得八九不離十,便喜孜孜的朝一旁呆坐著陪笑的朱夫人問道:「小玉怎麼還不出來?」

  朱夫人笑道:「小玉仰慕利老闆已久,自然是要精心打扮才肯出來見人。」

  正說著,那位小玉小姐便羞答答、荏弱的用三寸金蓮邁著小碎步走出來,還真是「千呼萬喚始出來」啊。

  一看到小玉扭扭捏捏的樣子,利雋忍不住在心裡罵了好幾句難聽的話。

  這惺惺作態的樣子也太明顯了,就算是要演戲,也先好好排練一下再搬到他面前來演吧。

  「利老闆,這是小女朱玉,仰慕利老闆已久。」

  朱玉?身段的確是很「珠圓玉潤」,明明不是小家碧玉,卻東施效顰。

  「利老闆……」朱小姐朝利雋拋了一個媚眼。

  她的聲音才冒出來,利雋就感到渾身不對勁,再見她朝自己的方向奔過來,本就不擅隱忍的利老闆,那不雅之語幾乎就要衝出口!

  就在這時,在庭院正中央的那棵大樹上,突然掉下來一團「東西」,突如其來的意外把大家都嚇傻了眼。

  眾人紛紛靜默的瞪大眼,看向那團似乎已在樹上「潛伏」許久的「東西」,半晌後,只聽朱大人殺豬般的叫喊:「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就連利雋都免不了暗中驚詫,看著那個從天而降,渾身上下髒兮兮的,臉上儘是泥巴,頭髮裡還夾著樹葉的人——要不是她腰間的碧玉匕首太眼熟,要不是那雙大得嚇死人的眼睛太明顯,他幾乎沒在夜色中認出她來。

  這個惹禍精……

  先前因為在朱大人的茶裡下巴豆而闖了禍,童夫人的教訓還沒過幾天,她就又有膽子找上門來,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童音拍了拍屁股,從地上爬起。她從那麼高的樹上摔下來,竟然毫髮無傷,也算是奇跡了。

  只見她的眼珠子一掃,將在場的人全都看了一遍。

  她那副狼狽髒亂的模樣跟乾乾淨淨、珠圓玉潤的朱小姐比起來,實在是雲泥之別。

  耳邊隱約傳來眾人的取笑聲和指指點點的閒言碎語,但童音的臉上倒不見難堪之色,只是在瞄到利雋時眼睛瞪得比平日還大時,顯得有些尷尬。

  而利雋只是面無表情的瞪著她,一副「我不想跟此人有所牽連」的樣子。

  她完全沒料到他會在這裡……

  童音看向臉色漲成豬肝色的朱大人,沒好氣的道:「我本來是不打算下來的,但你這人怎能如此小人,暗地裡說我童家的壞話。」

  她張口就把話說得直接坦白,一點面子也不留。

  「做生意也有做生意的規矩,你怎麼能因為想要巴結他,就詆毀我童家。」童音說到「他」時,還伸出髒兮兮的手指了指利雋。

  「你!」朱大人想教訓她,卻又有點心虛的看了利雋一眼,見後者朝他投來疑問的眼神,只得壓下怒火,虛張聲勢的朝著童音喊:「你胡說什麼!你快點走,不然老夫可就不再顧及童家的面子,要教訓你這頑劣小兒。」

  「我當然會走。」童音的眼珠子一轉,不著痕跡的瞟了利雋一眼。「但你要是敢再說我童家的壞話,我絕不善罷罷休。」

  她話說得狠極了,還真把朱大人給鎮住了,就在童音認為自己聲東擊西這招使得還不錯,正打算開溜時,那位朱大人突然想起什麼,又叫住她。

  「等等!」朱大人一臉狐疑。「你跑到老夫府上來幹什麼?有什麼目的?」這丫頭太滑頭,上次被她整了一回,他實在心有不甘。

  「你不說我都忘了。」童音神色自若的道:「我娘要我來給你道個歉,我順便來看看你有沒有被巴豆弄得不成人形。」

  她不說還好,一提便戳中了朱大人的痛處,而且還是在利雋面前,讓他感到顏面無光。一把火上來後,再也不管她是不是那個他得罪不起的童家小女兒,只想教訓這丫頭。

  「你還有膽說,老夫今日非要教訓教訓你!」朱大人一聲令下,府上僕人立刻將童音包圍起來。

  童音雖然身手靈活、動作機敏,但其實是毫無武功的,被這麼一圍,倒真有點心驚膽戰起來。

  看樣子不妙啊,早知道她就不要那麼衝動跑下來……好吧,她承認其實是因為自己力氣不夠,才從樹上摔下來的。

  這時,利雋忽然輕咳了一聲,立刻轉移了朱大人的注意力,那朱小姐也急忙對他噓寒問暖起來。

  「朱大人,看你此番陣仗,想來是不用談生意了,既然如此,我先行告辭。」

  「利老闆、利老闆!」朱大人急忙喚住他,哪裡還顧得上童音。

  巴豆之仇雖然重要,但眼下利雋才是更重要的!

  「看老夫糊塗的,實在是因為這丫頭太頑劣,老夫這就讓下人去處理。」

  眼看朱大人要叫人去捉童音,利雋斜著眼尾朝她看去,見她雖是緊張卻不帶懼色。而童音跟他的視線碰在一起後,不閃避也不求救,更絲毫沒有露出兩人原本就認識的態度。

  「先把人帶下……」朱大人的話還沒說完,便聽利雋突然插進一句——

  「慢著!」他無視朱府一行人詫異的目光,極為平淡、正常的把話說完:「朱大人,這人我要帶走。」

  「利老闆,你……」現在唱的是哪出戲?利雋跟這個頑劣丫頭難不成有什麼關係?

  利雋深深的歎了口氣,看起來似乎極為勉強,萬般無奈的拋出一句讓朱府上下大驚失色的話。

  「我認識她。」

  童音原本打定主意,只要他不表態,繼續裝作不認識她,那她也絕對不會跟他求救。但沒想到利雋竟會出口相助,不禁讓童音驚詫萬分,同時也感到欣喜異常。

  這就像一個破天荒的奇跡,一向無視自己又極其冷淡的人,突然轉變態度幫助了她。

  童音這個人是人來熟,不記恨也不記隔夜仇,只要人家對她好,她就不會拿冷臉對人家。

  既然利雋都開口幫她了,那她……當然是賴也要賴上去!

  當即見她的大眼睛一瞪,死命的黏在利雋身上,一點也不見尷尬的喊道:「小雋啊……」

  這一聲喊出來,不但利雋自己打了個冷顫,連朱府的人都哆嗦了一下。

  童音見風轉舵的本領高極了,有了「靠山」,立刻朝「靠山」奔過去,抓住利雋就不放手,笑咪咪的盯著他。

  利雋不高興的瞪她:「你不要得寸進尺!」能不能別這樣叫他!

  「既然都插手了,就送佛送到西。」她在他身邊悄聲道,不禁讓利雋暗詫,這丫頭還真是鬼靈精。

  朱大人驚恐了,指著童音的手指抖啊抖的,顫聲問:「利老闆,原來你認識童家人?」

  「認識,怎麼?」

  怎麼?!還怎麼?既然認識就早點說啊,這也太沒天理了。

  「是熟人?」

  一聽這話童音立刻抬頭,無比誠懇的笑盯著利雋,看得他直想罵人。

  她一肚子狡猾,簡直有辱她那張如小孩子般純潔善良的臉!別以為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你絕不能拋下我。童音用力的笑著,她的眼神是這樣跟利雋說的。

  他不插手那也就算了,既然插了手,她怎可能不死賴著他!

  利雋此時心裡悔恨得要死,明知她是個麻煩,明明之前還說過絕對不招惹她,怎麼一時就是沒忍住。

  見兩人眉來眼去親密得很,這邊朱大人不由得懷疑起來,難道利雋是為了在他這裡套消息,然後跟童家聯合?

  好你個奸詐的利老闆!

  一看朱大人的神態,利雋立刻也猜到了他的心思,頓時一股火氣冒上來。他可是光明正大的談生意,什麼時候隱瞞過他認識童家人的事了?不過是他沒問罷了。

  於是利老闆不僅很坦白,還有點落井下石的道:「不止熟,我們兩家可是世交呢,方才朱大人的那番話,我還在想要不要說給童老爺聽呢。」

  朱大人一聽臉色驚變,想起剛剛詆毀童家的話,這下子是得罪了兩方人,甭說生意,往後恐怕會水火不容。這麼一想,朱大人頓時沒了對利雋的慇勤之情。

  「利老闆怎能如此不厚道!」

  「不厚道?」驕傲的利雋生氣了。「我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不認識童家,是你自己求我合夥做生意,可不是我來找你。」

  「但你跟童家的關係……」

  「生意場上無父子,朱大人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我看合夥的事就不必提了,順道奉勸一句,販鹽生意朱大人還是少碰為妙,先把腦袋練靈光了再說。」

  利老闆一生氣講話更是犀利見血,讓一旁的童音不由暗暗稱奇,他這人不客氣她是知道的,但沒想到竟然這麼毒。

  朱大人氣得比當初被下了巴豆還嚴重,原本還是一副巴結的樣子,立刻就刻薄起來。

  「利老闆,你要知道跟老夫合夥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你若是還想做販鹽這門生意,老夫在朝廷的人脈可以幫你,不然……」

  「你威脅我?」利雋銳利的視線射過去,嚇得朱大人抖了一下。

  原本是個俊帥的人,沒想到凶狠起來竟如此有震懾力。只聽他冷哼了一聲,不輕不重卻帶著點嘲諷的道:「我利雋做生意做到今時今日的地位,要官商合作需要找你這等小人物?若不是看在索大人跟你同朝為官,你府上還沒一丁點兒我能看得上眼的東西呢。」

  語畢朝身邊的童音瞄了一眼,揮揮衣袖道:「走了。」

  利雋就這樣光明正大的在眾目睽睽之下,強勢又囂張的把人帶走。

  童音跟在他的身後,一邊走一邊回頭朝一臉鐵青的朱大人做鬼臉,而後轉回身子看著利雋的背影,不由佩服了起來。

  強,強,真是太強了!他簡直就是把「強商」的名號發揚光大啊!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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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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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0 00:05:5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小雋,你說話很不留情面啊。」出了朱府,童音從他的身後跑到他的身邊並肩而行,一邊走一邊說,也不管人家利老闆的臉色有多難看。

  「而且你剛剛很跩喔,做人還是謙虛一點,不然哪天被人暗算,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說著她還歎了一口氣。「其實我更可憐,以前還有童閱可以罩我,現在我孤家寡人,小雋啊……」

  利雋轉頭,一個眼神掃過去,童音立刻閉上了嘴,脖子使勁的往後仰了仰,睜大眼睛看著他。

  「你叫我什麼?」小雋小雋,如此弱的稱呼一點也不襯他。

  「有什麼關係嘛,這樣比較順口啊,大不了你也可以叫我小音。」

  「小音,哼!」利老闆略帶嘲諷的陰笑了一聲。「這麼悅耳的名字不適合你,你頂多配叫八怪。」

  童音乾笑了兩聲,太陽穴都抽搐起來,總算明白他為什麼不多話,因為說太多會把人氣死,他最好還是少開簞口。

  其實叫她八怪也無所謂,她不會在這種小事上跟他計較的,她大人有大量。

  「利老闆真是一點便宜也不給別人占。」

  「我看你也沒有外表看起來的那麼傻。」不傻,說不定還精得很。

  「之前我以為你討厭死我這種人了。」

  利雋頓了頓腳步,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她也以同樣認真的眼神回看他,表明自己沒有開玩笑。

  但那張髒兮兮的臉和渾身掛滿雜草樹葉的姿態,實在太缺乏說服力。

  「你的確很麻煩。」利老闆總結。

  「你要罩我啦!」童音呵呵笑道,見識過利老闆的強大就打定主意要賴著他。

  「你是我哥的好友,我是我哥最疼的妹妹,所以你……」

  「少亂攀關係。」利雋冷冷的打斷她。不過這回無論他再怎麼冷酷無情、面若閻王,自覺已經突破防線的童音也不會被嚇回去。

  「小雋啊……」

  「不要亂叫。」

  「你要罩我啊。」

  「你只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安全得很。」

  他剛說完這句話,便察覺身邊那道人影停了下來,轉眼一瞧她站在原地不動,小孩子一樣的臉皺了起來,嘴巴一癟,眉毛垂下,就像某種餓極了的小動物。

  童音的個子不矮,但衣裝輕便,打扮又簡單,看起來便顯得纖細,再見那雙具有致命殺傷力的大眼睛瞅著利雋,浮出指責的目光——利老闆瞬間崩潰,他最受不了這種小動物般可憐兮兮的表情和眼神!

  這個丫頭怎麼會知道他的弱點?

  「我沒闖禍,是那些人不好,做的事不對。我哥不在,我想走也走不了,京城裡又沒奇寶可尋,一天到晚就是發生些不好的事情,我那是本能的為民除害。」

  「你的本能還真強大。」利雋淡淡的拋下一句不知是褒還是貶的話。

  其實他明白她的心思,這個丫頭非常喜歡奇珍異寶,但從來都是只探不取、更別說盜,因此對強取豪奪之事自然是看不慣。

  何況她尤其喜歡「劫富濟貧」。童音這個人雖有些小奸小猾,但大是大非心裡卻很清楚,她是沒有錯,但也不能說完全對。

  利雋忽然發現自己明明很少跟她接觸,這麼多年來碰面的次數十根指頭都數得完,但他對童音的性子卻十分瞭解。

  難道是從小就打下的基礎?

  「我剛剛以為你肯定不會認我,一定又是一副看我不順眼的表情,沒想到猜錯了。既然我們之間的芥蒂和隔閡已清除,以後就要相親相愛、好好相處。」

  利雋冷笑,她真會自說自話,三兩下就把多年來建立的距離跟生疏感給抹掉。

  芥蒂跟隔閡……他跟她無冤無仇,哪來的這些東西?利雋心裡雖然是罵不停、怨不止,但表情卻很平穩,也沒對她說出什麼刻薄毒辣的話。

  他只是覺得她麻煩,並不是討厭,再說……

  「童閱回來如果知道你出了什麼事,而那時我在場卻沒幫忙,勢必會揍我。」

  「搞半天你是為了身家性命著想。」

  「我也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你被打。」說完這一句,他瞄了她一眼便逕自向前走。

  童音愣了愣,下一刻樂得跳起來,如果能跟利雋建立良好的盟友關係,對她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

  她喜孜孜的邊想邊走,抬眼看見他那張就算是面無表情,也仍舊很俊的臉。童音突然不懷好意的笑道:「小雋啊,那個朱大人是不是想把朱小姐介紹給你?」

  「那王八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利老闆突然憤怒的破口大罵,嚇了童音一跳。

  「我需要跟他合夥?他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需要跟他這種小人合夥?」一想到這件事,利雋就嘔得要死。

  利老闆做生意,一定是光明正大的:愛財,也絕對是取之有道。他腦袋精明、手腕強勢、眼光準確,之所以能成為強商,全都是用真本事換來的。

  他做生意,講的是實力,雖然憑他那張臉,完全看不出他是如此認真又正經的人。

  「小雋,沒想到你還挺自戀的。」童音以手掩臉,偷偷笑著,利雋一見她的樣子火氣就莫名降下來,恢復一張面無表情的死人臉。

  「你去朱府幹什麼?躲在樹上做什麼?」

  「朱大人壞得很,搶了別人的東西。」

  童音義憤填膺的語氣讓利雋靈光一閃,不由想起之前自己便懷疑的事情。

  「你是不是把那塊玉珮……」

  她笑得賊兮兮的,伸手摸了摸那件破破爛爛的衣裳口袋。她本是一張小孩臉,突然這麼笑起來,頓時讓人覺得她其實只是長得幼齒,腦袋瓜還是很精的。

  「這玉珮不是他的,要物歸原主。」

  「那你到底得手了沒有?」

  「我出馬怎麼可能失手。」說著她便摸出口袋裡的那塊玉珮,拿到利雋的眼前晃了又晃。

  「你用偷的!」

  像是十分不滿他的話,童音皺了皺眉將玉珮收好,糾正道:「結果是正確的,過程不重要!」

  那是狡辯……但利老闆已堅信她是朽木不可雕,也就不打算再說什麼了。

  「你最好小心一點,如果被你娘知道了,你就吃不完兜著走。那個朱大人要是發現玉珮不見了,因為沒有證據也不能把你怎麼樣,但只要懷疑到你頭上,勢必會為難童家。」

  「所以小雋你要罩我嘛。」沒給利雋反駁的機會,她立刻又道:「你送我回去好不好?不然我不曉得要怎麼跟我娘解釋。」

  「憑什麼要我送你回去?」利雋眼神不屑的盯著她。

  「送佛送到西……」

  「佛?你是只八怪而已。」他嘴巴雖毒,但卻沒有丟下她不管的意思。

  坦白說,這麼晚了讓她一個女孩子獨自回家,他絕對是——

  萬分「放心」的!

  但基於某種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的道義責任,還是送她回去好了。

  童音也摸清楚了他的脾性,無論講話再難聽,如果真要拒絕,他一定會直截了當的說出來,所以——只管跟著他沒錯!

  兩人繼續往前走,就在童音以為他們該不會就要這樣用「走」的回家時,利雋突然轉到一條巷子內,而「天下世家」的轎子就停在那裡,夥計們一見到利老闆便紛紛精神抖擻的站起來。

  「小雋,你為什麼要把轎子停這麼遠?」害得她走了好長一段路。

  「朱門酒肉臭,靠得太近我怕會染上味道。」

  他說得理直氣壯,童音也不好反駁,心想「朱門酒肉臭」不是這樣解釋的吧。

  轎子的裝飾維持「天下世家」的一貫作風,極其俗氣的奢華和寬敞,但凡「天下世家」出品的東西,似乎都免不了這個排場。

  童音跟利雋上了轎,底下的人只管幹活,誰也沒有多吭一聲、多問一句為什麼利老闆帶了一個人回來,由此可見有一個冷酷的老闆,底下的夥計也不敢嘴雜。

  真是無聊啊……

  童音跟他上轎後,利雋便再也不說話的坐在一旁閉目養神,她無聊極了,便研究起他的臉,果然是一張俊帥的死人臉!

  「對了!」她忽然歡呼了一聲。

  利雋睜開了眼,心想她又要找什麼麻煩,便瞧見童音一張孩子氣的臉晃到他面前。

  「上次我就想問你,你掛在脖子上的那副金算盤,到底是什麼寶貝?」

  利雋的眸光一閃,突然坐正了身子,防備又警惕的盯著她:「你想幹什麼?」

  「給我瞧一眼,就瞧一眼。」她爬到他旁邊的空位上。

  「沒什麼好看的,沒刻紋沒年份沒歷史,只是普通的金算盤,不是你想像的那種寶物。」

  「給我看一下。」童音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朝他露出殷切期盼的眼神,整張臉都散發出充滿希望的光芒。

  利雋托著下巴的手突然一鬆,難得失常的在心中暗叫「不妙」,她這個表情正巧擊中了他的死穴。

  利老闆皺著眉,不知不覺的就抬手摸到頸邊的那條線,等他意識到自己已經把金算盤給掏出來時,頓時大驚失色。

  八怪的影響力太恐怖了,他得提高警覺!

  「要看就看,但別想我把它取下來,而且只能看,不准摸。」

  「小雋你還真是小氣……」童音一邊嘀咕,一邊把腦袋湊到他的下巴下方,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小巧的金算盤。

  看表面的確就跟利雋形容的一樣,只是一副做工精巧的金算盤,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因為不能摸,她也無法衡量它的年代。

  她一心研究著金算盤,利雋也順其自然的研究起眼皮子底下的她。

  其實這個丫頭還滿有趣的。長相嘛……如果弄乾淨,然後常常擺出她方纔那個無辜又可愛的表情,那他還挺喜歡看的。

  利老闆正在異想天開,便聽見她道:「好像沒什麼特別,我說小雋啊,金算盤這麼俗氣的東西,你還掛在身上,很不符合你冷酷又高……貴的氣質嘛。」

  利雋將金算盤收回衣服裡,不冷不熱的道:「你錯了,一分二暈都要算得清清楚楚,斤斤計較才是商人的本色。」

  「那也不用天天像寶貝一樣掛著,而且還是金子做的。」

  利雋的神情忽然有些凝重,較先前陰沉了幾分。

  「這是利家的傳家寶,是我娘從小就要我帶著,叮囑我不能取下來。至於原因是什麼,她還沒來得及告訴我就消失了。」

  他說這番話時,語氣冷淡平靜,表情也很正常,但童音聽在耳中總覺得刺耳,那潛藏在平靜之下的,會不會是他的不滿和……怨憤?

  那平整的面皮之下,他的心是不是早就糾結成一團?內心緊緊的扭曲著,表面卻像鐵骨一般硬撐著。

  童音忽然很渴望、很想用手碰碰他的臉,想要撫平他心裡所有的不滿和陰沉,儘管她並不知道自己所感覺到的對不對,但……

  「老闆,到了。」

  還沒等她這樣做,外面傳來的聲音便打破她情不自禁的迷夢。

  咦?她剛剛竟然想安慰和擁抱利雋?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

  童夫人看見是利雋將童音送回來時,臉上儘是驚詫之色。

  「你們兩個怎麼會在一起?」

  還沒等利雋開口,童音便道:「小乖生病了,我去他那裡看小乖,然後他送我回來。」她指著利雋,臉不紅氣不喘的撒著謊。

  利老闆不著痕跡的眼角一翻,也不知道她是撒了多少次謊,竟練就了銅牆鐵壁般厚的臉皮。

  「你少騙人!」顯然童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燈,這一聲大喝嚇得童音氣虛了好幾分。

  「是真的啊。」

  「那你怎麼會全身都髒兮兮的?你是不是又去翻牆了?你又把誰家給……」

  利老闆看著眼前這對母女的對峙,險些笑出聲來。知女莫若母啊,雖然不是翻牆而是爬樹,但也八九不離十。

  「不信你問小雋嘛,他總不可能說謊了吧。」

  利雋在一旁戲還沒看夠,矛頭立刻轉向他,他才想起自己為什麼會被那八怪拐到童家來。

  童夫人的目光轉移到他身上,嚴肅而認真的看著他。「雋兒?」

  該死的八怪;麻煩的八怪!

  利雋心裡罵歸罵,臉上卻是很冷靜,他平穩的道:「差不多就是這樣……」

  童夫人看看利雋,又看看自己的女兒,一時間也弄不清到底誰在說謊,再加上利雋許久不曾來童家,童夫人的心思也沒完全放在女兒身上。

  「算了,有雋兒看著你著好。」還沒等童音鬆口氣,童夫人突然又「噗哧」一聲笑開。

  「娘,你笑什麼啊?」

  「你好久都沒有這樣叫雋兒了。我想起你小時候啊,每次見到他都「小雋、小雋」的喊,他不理你,你就跟在他身後死賴著他,現在看到你們兩人,就像看見小時候的兩個小傢伙一樣。」

  「他啊——」童音撇了撇嘴,瞄著利雋道:「從小就長了一張俊帥過了頭的死人臉!」

  「童音,你怎麼說話的?」

  「小雋嘴巴可比我毒多了!」一邊說她一邊嘀咕著「身上髒死了」,也沒跟利雋打招呼,更沒謝人家一聲,便一溜煙跑掉了。

  「這個孩子連一點待客之道都不懂!」童夫人喝斥了一句,轉而看向利雋道:「你別介意,她當你是自家人。」

  利老闆心想他沒什麼好介意的,只要讓他趕緊走人就行了。打定主意後他正準備告辭,沒料童夫人說了一句讓他吃驚的話。

  「雋兒,你最近是不是想做販鹽的生意?」

  「嗯?」定住腳步,利雋揚了揚眉,眼微瞇,那原本和緩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起來。

  「你別一副擔心我們要算計你的樣子啊,我關心關心你也不成嗎?」童夫人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

  利老闆愣了愣,沒想到她如此直言不諱,犀利的眸光微微收斂。

  「你最近走動雖不頻繁,但童家是做什麼生意的?有點風吹草動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他微感汗頗,童夫人的這一番話,還不用等到真正跟童家競爭,就已經完全彰顯出童家鹽商巨頭的能耐。

  「我是感興趣,但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合夥人。」

  「要做販鹽生意幹嘛找別人,童家不就是你最好的合夥人?」童夫人無視他愣住的表情,繼續道:「難不成你有比我們童家更瞭解這個行當的人選?」

  「那倒沒有……」

  「還是說雋兒你嫌棄童家不夠強?」

  「不敢。」利雋總算見識到童夫人咄咄逼人的本事。「我想插一手,但眾所周知,這個生意幾乎被童家給包攬了。」

  「雋兒,話說在前頭,販鹽的生意不好做。籠絡、使賄、剝削,其中的險惡還有風險,都不是你所能想像的。」

  「我的目的很簡單,賺錢的確重要,經驗更值得獲取。販鹽這門生意究竟有何乾坤,不做也不知道。我想分一杯羹,只要我憑真本事做生意,也沒人敢說什麼閒話。」他這番話說得冷靜又堅定,不由讓童夫人暗暗稱奇。

  「你這性子也不知道像誰,簡直就是生意迷。你爹你娘閒雲野鶴似的,就你這個兒子倔強又要強。」

  「夫人。」利雋半是戲譫半是自嘲的道:「我爹娘沒管過我。」

  「你在怪他們?」

  「怪不上。」他說得雲淡風輕,揪了根草隨意一彈。「人在的時候,對我也沒什麼不好;人不在了,說什麼也是枉然。」

  話雖如此,但童夫人還是聽出來他話中的惆悵。

  不能怪利雋,有哪家小孩才十歲,父母親就不聲不響的,連句話都沒留就消失了。

  「哎,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也許吧。」即便是回來了,到那時他大概也毫無感覺。

  他都已經沒把利家祖屋當家,回來時說不定他們不認得他,他也不認得他們。

  不過若是有機會,他倒很想問問那對閒雲野鶴的夫妻究竟是怎麼想的,既然不想被俗事牽絆,當初就不要生下他。

  生下了兒子又不管,莫名其妙就消失,還不如不要生。

  說利老闆沒怨氣,全然不在意,那絕對是假的!

  ☆☆☆    ☆☆☆

  童音打定主意耍賴著他後,變得沒事就喜歡跑來找他。

  利雋這個靠山很穩,在她爹娘面前很靠得住,比她哥哥童閱還厲害有用。

  除此之外,自從她發現利雋只是習慣性的擺張帥死人臉,雖然怕麻煩但其實並不討厭她……她就得意了。

  只要她硬纏,他也沒有辦法,而且他對她露出的無辜眼神很沒轍。

  所以利老闆名下的各處店舖、生意場子的夥計,剛開始看見利老闆身邊跟著一個小孩子時,還萬分驚詫,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童音三不五時的造訪,造成後來利雋即便想管、想阻止、想杜絕,也為時已晚了……誰教他自己一開始疏於防範。

  但這天童音卻把大家給嚇了一跳!

  她每次來幾乎都是樂呵呵的笑口常開,一副天塌下來有利老闆頂的樣子,所以當她突然哭得慘兮兮的出現時,除了利老闆之外的人全嚇傻了。

  「小雋……」童音頂著一張大花臉,很慘很淒涼的跑到利雋旁邊,用一雙孩子眼可憐兮兮的瞅著他。

  利雋卻是理都不理,一雙美目只管盯著花寶做好的賬本看,對旁邊出現的這個淚人兒,置若罔聞。

  他不懂童音怎麼會如此清楚他的行蹤?他每天會到哪家店去查店,在哪個鋪子查賬,可都不會事先通知夥計的。

  童音見他毫無反應,皺了皺眉,袖子一抹將臉上的水抹掉,重整旗鼓的眨了眨眼睛,小嘴一抿,擺了個無比天真純潔的樣子。

  「小雋……」

  這回利老闆有動靜了,但只是抬頭看她一眼,而後丟下一句:「八怪,你不要以為這招每次都好用。」

  童音的臉色瞬間尷尬,傻愣愣的看著他再度垂首去看賬本,半晌後,她才反應過來,不滿的哼了一聲。

  「嘖,不理人就算了,我跟小乖玩去。」揮揮袖子翹起嘴角,她瞬間從可憐兮兮變成耀武揚威的姿態,跑到一邊蹲在地上跟蜥蜴小乖玩。

  「天,小乖,你怎麼又瘦了?」

  「什麼?你說你不要姓利?你要改嫁到童家?」

  蜥蜴小乖被她捏在手上,被脅迫下只能用酸楚的目光去瞄它的正牌主人,那眼神彷彿是說:不,我什麼都沒有說……

  「好好,我今天就救你回去。你放心啦!我在你在,我亡你亡,我有吃的絕不會少你一份,我的床也分你一半!」童音拍了拍胸口,大言不慚的放話。

  「小雋,你……」

  童音還準備給蜥蜴小乖洗腦,頭頂上方突然橫過一隻手來,極巧妙的將蜥蜴小乖奪過去。

  抬頭一看,利老闆一臉不善的站在她背後,語帶殺氣的道:「它姓利。」

  蜥蜴小乖滿懷感激的直想往它的美男子主人懷裡鑽。

  「誰說的,它剛剛改嫁了。」

  利老闆手拎蜥蜴,斜著眼以一種睥睨天下的眼神睨著她,氣勢十分強大。

  「說吧,你又闖了什麼禍。」

  一聽這話童音開心的笑起來,一蹦一跳的來到他的身邊,那歡天喜地的模樣讓再次不得不妥協的利雋好想揍人!

  「嘿嘿,事情是這樣的,昨天嘛,我有幸跟隨爹娘進宮,你知道的啊,第一次進皇宮當然會十分緊張、相當興奮。」

  「然後?」利雋一邊撫著小乖,一邊睞了她一眼。

  童家和朝廷的關係好,那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此次進宮,是皇上召見?還是與其它王公皇族有約?

  「然後,不是有人說皇宮裡有很多奇珍異寶嗎?我就想看看。哪曉得還沒走兩步,就來了一大群人拿劍指著我,我又不偷,只是看看就要我小命,這也太過分了吧。」

  一大群人……該不會是所謂的御前帶刀侍衛吧……利老闆覺得自己的後背都涼了。

  「我爹娘就跟皇帝求情,說我沒有惡意只是年紀小不懂事,好奇心重。那皇帝人也不錯,一句話就讓那些人把劍放下,但最後我什麼也沒瞧見就出來了。」

  利老闆一聽就明白,來龍去脈完全理清楚了,他很肯定的道:「你爹娘把你怎麼了?」

  童音的臉一癟,眉毛跟眼角都耷拉下來。「他們打我,還把我吊起來打!」

  打你算便宜你了!利老闆暗想著,皇宮她也敢亂闖,沒丟掉小命算不錯了。

  利雋聽完她這回的「事跡」,正準備隨便安撫兩句就去幹正事,不料卻聽見她囁嚅著小聲的哼了一句……

  「什麼?」他沒聽清楚。

  童音抬起臉,臉上是一種既小心翼翼又興奮難當的表情。

  「其實還沒完……」

  不知為何,他突然覺得四周的空氣冷了起來,心裡沒來由的緊縮了一下,感到有一滴冷汗從額際滑落。

  「八怪,你最好一次把話說清楚……」

  「小雋你有點耐性嘛,做生意的人怎麼能這樣毛躁。」

  利老闆沒耐性的逼問。「快說!」

  不是他毛躁,而是這個禍害有可能做出滿門抄斬的事,而且她那個表情……

  「其實,我……」童音諂媚的笑著,看看四下無人,將嘴巴湊到他的耳邊……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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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0 00:06:1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童音一臉神秘的樣子。

  「其實,因為我什麼也沒看到,所以就想,皇帝的東西是好東西,皇帝吃的東西應該也是好東西,於是就跑到那個叫「御膳房」的地方,哎喲,那裡的菜多得簡直……」

  「你不會是把菜給偷吃了吧?」利雋臉色一變,立刻打斷她的話。

  如果她真的這樣做了,他會考慮是不是要先將把她吊起來狠狠打一頓,再送回童家,警告童家從今以後別再把八怪放出來嚇人!

  她自己闖禍也就罷了,還要連累他們這麼多人一起提心吊膽。

  「我才沒有!」童音一臉「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的表情。「那是皇帝要吃的東西啊,我怎麼敢拿。」

  利雋鬆了一口氣,可惜還沒等他這口氣松到底,她又開口了。

  「只不過,熟的不敢拿,生的……」

  他瞪著她,已然說不出話,眼裡明白寫著:你到底做了什麼?

  童音豎起一根小指頭,大眼睛一瞇一瞇的,附在他的耳邊小聲的道:「我就帶了一隻雞回來……」

  「雞!」利雋不敢置信的跳起來,差點撞到她的腦袋。此舉有損形象,但他已然顧不著。

  「活生生的雞?」

  「都說是生的,難不成會是砧板上的死雞嗎?」童音瞧了他一眼,不甚在意的道。做生意的人理解能力都有問題喔?

  「你從皇宮偷雞?」利雋形象全無的張口大吼,就差沒真的跳腳。

  不過他沒跳童音卻跳了,跳起來理直氣壯的狡辯:「發現了才叫偷,沒被發現就叫拿!」

  利雋徹底無言了,有點渾身沒力的軟倒在椅子上,一手撫著額頭半垂首,不知道該對非正常人的八怪說什麼了。

  怎麼有人能惹是生非到這種地步?偷一隻雞的確算不上什麼,旁人看了大抵只當她是頑皮,但這隻雞身份不同,出身高貴啊,那是要進皇帝老子嘴裡的雞啊。

  什麼不偷,沒事去偷什麼雞!

  童音陷他於萬般無奈的沉思後,很乖很聽話的沒有去吵他,蹲在一旁只管拿純善的眼睛盯著他看。

  利雋一抬頭便瞧見那眸光楚楚的凝視,就像是巴望著主人回家的小狗一樣,她看上去乖得不得了。

  利雋一時鬼迷心竅,又忘了原本想要不管她的主意,嚴肅的開口:「童音,童家會被你害死。」

  「所以我立刻就來找你了啊。」她說得誠懇,笑得天真,好像就在等他說這句話。

  利雋突然感到自己的眉心抽動起來,他十分不想去計較這是不是某種凶兆的暗示。

  再見童音蹲在那裡一臉坦誠的樣子,他一驚,半是疑問半是肯定的問:「你該不會把那隻雞……」

  童八怪一臉「你真聰明,心有靈犀一點都通」的表情,活蹦亂跳的跳起來,往外面一指——

  「對啊,我順手就把它給帶過來了。」

  這下利雋全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他在想是不是先動手掐死這個禍害八怪比較好。

  可不可以請她不要這麼「順手」!

  ☆☆☆    ☆☆☆

  利雋思考著是該先把她這個「罪人」給殲滅了,還是先把贓物「雞」給毀屍滅跡,畢竟「物證人證」全都在他這裡,他的處境太危險了。

  最後他看著童音在屋子裡笑得沒心沒肺,一臉無憂無慮的樣子,還不時跑到他的身邊跟他稟報新鮮事,全然當他是值得信賴的自家人……

  於是利老闆第一件做的事,是盡快通知索司,請他在宮中打點一切,接著是幫禍害消滅罪證,將那只富貴雞就地正法,還不敢假手於人,他必須親自動手。

  他實在不想承認,在看見童音的笑臉後,就無法想像她沮喪或挫敗的表情,更不想讓她失望。

  如果能讓她一輩子都保有這樣的笑臉和童心,他多擔待一點也是可以的。

  當利雋的腦中浮出這個想法時,心裡一驚,殺雞的刀險些落地。他很快否認自己的想法,他只是最近被她鬧得太凶所以不太正常,一定是這樣。

  「小雋,你到底會不會殺雞啊?」童音一臉懷疑的看著他,他拎著那只富貴雞已經好久了,手上的刀就是下不去。

  「那麼你來吧。」那還需要懷疑,他當然不會殺雞!

  「行,我來!」童音的雙眼露出陰狠的光,手一伸將腰側的碧玉匕首摸出來,一副要將那隻雞大卸八塊的樣子。

  甭說那隻雞看了害怕得撲騰撲騰的拍動著翅膀,連見多識廣的利雋也看得心驚膽戰。

  還是由他來吧,他不想再添一樁「血案」。

  「這麼大一隻雞,你到底是怎麼把它帶出來的?」

  童音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來轉去,傻呵呵的笑著裝傻,什麼也沒有說。

  反正她就是有本事嘛。

  利雋也沒有追問,他一手持刀一手抓雞,那隻雞眼見小命休矣,掙扎得尤其厲害,一時間想抓牢它還有點吃力。

  「小雋,快,它要跑了!」

  「你先抓住它。」

  「你快下刀!」

  「你抓牢啊!」

  兩人一雞弄得雞飛狗跳,一旁的蜥蜴小乖滿臉鄙視的看著它的前主子和現任主子,實在是——有夠丟臉的。

  利雋覷準一個時機,心一橫,手起刀落,舉著刀子就往雞脖子抹去,沒料到抓雞的那隻手突然鬆了一下,雞脖子是砍到了,順道也把自己的手指給割傷了。

  他的反應十分奇特,怔怔的看著被割傷的手指,皺了皺眉,頃刻又面無表情,眼中閃過一抹暗光,像是突然想起忘卻已久的事。

  「糟!割到手了!」童音一看急了,哪裡還顧得上雞,一把將雞抓過來丟到一邊,便抓起利雋的手細看。

  利雋的神色一變,原本還算正常的面色瞬間變得有些灰暗,手指也不由自主的抖動了一下,若不是童音抓得太緊,恐怕他早就抽了出來。

  「還好還好,只是小傷口。」她鬆了一口氣,打趣道:「我就說嘛,小雋嬌生慣養的,哪裡殺得了雞?早告訴你交給我了。」

  半天沒聽見他回應,她正覺得奇怪,抬頭一瞧,看見他面色不善的樣子,不由喊了一聲:「小雋?」

  「放手。」利雋冷冷的道,那聲音彷彿從遙遠的另一端傳來。

  他突兀而冷硬的神色讓童音呆了呆,雖然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他瞬間變得如此冷淡,但她還是下意識手一鬆,他飛快的將手抽回去。

  難道小雋討厭她的碰觸?可是她之前也不是沒有碰過他啊!她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想喚他卻瞥見他一臉冷漠的神情。

  「小雋,我惹到你了嗎?是不是因為我弄來這隻雞,結果害你受傷,所以你生氣了?」

  「沒事。」他站起來將手負於身後,看見她一臉小心翼翼的表情後,臉色微微和緩,道:「要生氣早就生氣了,你不用胡思亂想,我有點不舒服,你把雞丟給底下人去弄。」

  她原本也想自己還是乖乖聽話不要惹他,都已經打定主意要點頭了,卻在看見他的側影時,沒來由的感到孤獨和寂寞,她的頭就死活沒能點下去!

  他不聲不響的什麼也不說就要離開,天吶,她是什麼性子的人,弄不清楚、想不明白她是絕不會善罷罷休,腦袋一發熱,哪裡還管是不是會惹他生氣。

  當即站起來就朝他撲過去,寧死不屈的抱著他的胳膊不讓他走,非要他說出理由來才行。

  「小雋,你就告訴我吧,是不是我惹你生氣了?是不是我的錯?你到底為什麼突然就真的變成死人臉了嘛!雖然我總說你是死人臉,但沒想過要你真的變成這樣啊,到底什麼原因你告訴我吧,不然我死不瞑目啊……」

  利雋原本陰霾的心情經她這麼一鬧,想陰沉都快陰沉不起來了。看她緊緊抱著自己不肯鬆手,他一時也不知是直接踹開她好一點,還是哄一哄先騙過去……

  還沒等他決定,童音便似察覺到什麼,她將他的左手抬起來,半是驚訝半是疑惑的聲音冒出來。

  「小雋,你的手流血了……」

  利雋一驚,猛然甩開她,在她驚詫的目光中,看見自己左手,那道原本很小的傷口冒出一點血珠。

  他的目光突然變得陰鷙,抬頭狠狠的盯著她道:「你看到了吧?」

  童音立刻重重的點頭,似乎有點被他的態度嚇到。

  雖然他沒有說清楚,但她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她看到了,那道傷口冒出來的血珠——血的顏色很不正常,雖然仍舊是紅色,卻是半透明的!

  「小雋,你的血……」

  「你覺得很奇怪?」利雋的聲音聽起來陰陽怪氣的,她總覺得很不舒服。

  「那個顏色……」很特別。

  「跟正常人不一樣?」他嘲弄的彎起嘴角,頃刻又恢復成冷漠的樣子。「我的血從小就是這樣,好久沒有血光之災,我都快忘記自己不是正常人了。」

  童音瞪大眼、噘圓嘴,還沒開口就又聽見他陰沉沉的道:「你覺得害怕或噁心就走開,離我遠點。」拜託,她什麼話都還沒說啊!

  她當然知道他的血不尋常,哪有正常人的血是半透明的……與其說童音是害怕驚慌,不如說她是被難得的奇事給震撼了。

  「現在你既然明白我不是常人,往後就不要跑來找我,不然發生什麼事我也保不住你。」

  利雋心裡其實沒有太多期待,她會感到噁心和害怕是正常的,連他自己在看見的那一瞬間,都因為忘卻太久以為自己是很正常的,而感到不能接受。

  但真的看見童音一臉木然,毫無反應得像是被嚇傻的樣子,他的內心還是感到一陣刺痛。

  原來,他的內心還是有小小的期盼。

  見他轉身離開,傻了半天的童音才回過神來,腦中迴盪著他說的話,立刻敏感的察覺到他的心情。

  「你等等!等等!」童音連忙七手八腳的拽住他,她第一次如此費力抓著一個人。「你別不聽我說話就想走啊。」

  利雋眉梢一揚,冷著張臉,想聽她還能說什麼,豈料童音跳起身來,一巴掌拍在他的頭頂上。

  「你少看不起我!他大爺的,我什麼怪事沒見過,會怕你區區一點血?」她跟在童閱屁股後面挖坑、開棺、探寶時才牙牙學語,也沒見她在怕,如今會怕他?

  利雋被她這麼一打,有點被打成癡呆的嫌疑,傻乎乎的愣在原地看著她。

  「你說,你講的那些是什麼話?我跟你是什麼交情?怎麼可能因為這點小事就離開?你真的很會惹人生氣啊,真的很瞧不起人啊。」

  她似乎真的生氣了,小孩子一般的臉嚴肅的繃起來,但利雋一一看在眼中,那雙灰冷的眼眸卻漸漸浮出點光彩,漸漸的,有回暖的跡象。

  忽然,他輕笑一聲,緊接著難以克制的笑出聲來,他覺得自己快被這個八怪給打敗了。

  怎麼會有人像她這樣,怎麼會有……

  「我說不定是個怪物,所以爹娘才都消失了。」他淡淡的道。

  童音突然覺得這個樣子的利雋讓她好心疼,意識到他潛藏著的那份自我厭惡的情緒和對失蹤多年的爹娘的感情,她突然無法克制自己想要給他溫暖和愛的念頭。

  「你別這樣嘛,就算所有的人都不愛你、不疼你、嫌棄你或丟掉你,從現在開始,你有我啦,我很靠得住的,你就放心的靠過來吧。」

  童音是有什麼想法立刻就要去實現的人,二話不說上前就給他一個熊抱,緊緊的將雙手扣在他的背後。

  不是那種對蜥蜴小乖的疼借,不是那種對弱小事物的憐憫,她就是想將他抱在懷裡,大力的給他支持、給他力量。

  利老闆還沒能從驚愕中反應過來,更來不及為這催人淚下的情景感動和感激,童音便用力的抱著他的頭,硬是要他往自己的肩膀上靠。

  「你靠吧靠吧,你是我的靠山,我也是你的靠山。」

  「你先放手,放手!」

  「你別傷心了,我不會拋棄你的。」

  「傷心你個頭!」利雋破口大罵。「你快把我的脖子給扭下來了。」

  童音反應過來,嘿嘿乾笑了兩聲放開他,擔心自己安慰不成,反倒先落下個謀殺的罪名。

  利雋表情古怪的瞄了她幾眼,摸了摸脖子又拍了拍身體,有點不可思議的感覺到她的體溫似乎還留在自己的身上。

  「你真的不怕?」

  她不屑的哼了一聲,隨後又賊兮兮的道:「我一天到晚都想著尋寶,沒想到身邊就有這麼大一個寶貝。」

  「你……」利雋哭笑不得。奇跡似的,那長久堆砌在心中的陰霾和黑暗,竟因為她的幾句話和幾個動作,而消散了不少。

  童音只管笑,其實利雋心裡明白,她知道他的心思、他的想法,她那些看似不經大腦又蠻橫的動作和語言,是她關心他的方式。

  「小雋,我們已經定下約定了喔。」她微笑著,堅定且認真的說。「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是對方的靠山。」

  他的心裡流過一陣暖流,蕩起無法言喻的激動,他不像她那樣可以直接而坦率的用行動和言語表達出來,但這一瞬間,利雋突然覺得如釋重負,像找到了靠岸的地方。

  「誰要靠你,你少惹點事就謝天謝地了。」他的臉上終於浮出一點笑意,童音見狀又十分大力的抱了他一下,利雋沒有拒絕這份充滿暖意的擁抱。

  她窩在他的胸口笑起來,抬起臉笑嘻嘻的說:「小雋,這雞怎麼辦?」

  那只被這兩人折騰得要死不活的富貴雞,也真夠歹命的。

  「丟給底下的人去弄。」利雋還是放棄了,他終於明白原來還是有他做不來的事。

  兩人還沒動手去抓雞,利老闆的隨從便像見了鬼似的,大呼小叫衝進來。

  「老闆,老闆!」

  「站住!」利雋一聲令下,把隨從嚇得愣在原地,他嚴厲的喝道:「立正,站直,慌慌張張的像什麼樣子!」

  利老闆賞罰分明,該嚴厲的地方還是很嚴厲的。

  「老闆,有急事。」隨從跟巴巴的看著利雋跟童音慢條斯理的去抓雞,他心裡急啊。

  「講。」只要不是生意壞了、鋪子垮了、「天下世家」遭殃了、八怪闖禍了,其餘的任何事都是小事。

  隨從急忙道:「童家大少爺來啦!」

  什麼?

  利雋的身體像被施了定身法般不動了,連童音也愣了愣,錯愕了一下,兩人互看了一眼……

  誰?誰來了?幻聽吧?

  「誰?」

  「童家大少爺!」老闆怎麼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利雋緩慢的看向童音,話家常一般問道:「你哥回來了?」

  「我不知道,說不定是聞到雞味才回來的。」她搖搖頭,不知道哥哥是什麼時候回來的,看來皇宮裡的雞果然不同凡響,連那個行蹤成謎多年的童閱都給勾回來了。

  「你不知道的話,那他怎麼會突然出現?一出現就跑過來這裡?」

  「我真的不知道嘛。」她舉起手來發誓。「小雋,我們是先把雞拿去處理了?還是先見我哥?」

  利雋皺了皺眉思考了一下,最後決定:「還是先處理雞。」

  一旁的隨從聽著兩人的對話,有聽沒有懂。

  看著他們平常的對話和一點驚訝都沒有的表情,隨從頓時覺得疑惑。來的可是童家大少爺啊,失蹤許久不說,那個人還是老闆的好友和童小姐的親哥哥,為何兩人的反應如此冷淡?

  「老闆,那童家大少爺……」隨從正想問該如何安置童閱,豈料利雋跟童音,突然同時轉身,露出同樣凶神惡煞的神態,異口同聲的怒吼道:「讓他去死!」

  隨從好想哭,原來這兩人不是沒反應,而是一直壓抑著怒火。

  ☆☆☆    ☆☆☆

  「小雋!」利雋一出現,一名看上去邋遢落魄,卻仍掩不住風流倜儻的男子,擺著「扶柳腰」、諂著「桃花臉」朝他撲過去,擺明要跟利老闆來一次親密無間的「肌膚相親」。

  「我想死你了,你想不想我?」童閱的身子在離利雋還有那麼一丁點距離的時候,有道人影飛快閃了過來,擋在兩人中間。

  「你給我離他遠一點!」童音一把推開自己的親哥哥。這個沒良心的壞東西,一回來就想碰她家小雋,沒門!

  「關你什麼事?」童閱一插腰,跟妹妹眼瞪眼槓上了。

  「我跟小雋相親相愛的時候,你還跟在我這裡呢。」他很不知羞的指了指自己的屁股。

  童音也不是省油的燈,她先下手為強的抱住利雋的胳膊,嚴肅的警告自己的哥哥:「男男授受不親,你離他遠一點。」

  她就是不樂意、不高興,也不喜歡、不想讓那個花癡童閱纏上利雋,不行嗎?

  「你誰啊?」童閱擺出潑婦罵街的架勢,朝利雋投去一個「幽怨」的眼神。「小雋你背著我偷人!」利老闆很想將這兩兄妹都趕出去,眼不見為淨。

  「死童閱,你給我看清楚,我是誰!你幾百年不回家,一回來就想跟我搶人,我告訴你,門都沒有!」

  「看清楚?有什麼好看的,一看你那雙大得嚇死人的眼睛就覺得恐怖。」童閱不屑的瞄了她一眼。「瞪什麼瞪,小雋又不是你的東西。」

  「就算不是我的,也不會是你的。」童音回頭看向早在一邊看戲的利雋,眼裡露出「總有一天要把你變成我的所有物」的眼神。

  那表情就跟她看見奇珍異寶時,眼中所佈滿的光彩一樣奪目。

  童閱瞧見妹妹如此神采奕奕的樣子,表情微微一斂,那雙喜歡捉弄人,充滿戲譫、玩鬧、調笑的眼裡,閃過一抹安心的愉悅。

  這丫頭還是一如既往的活潑啊。

  利雋觀察入微,哪裡會不曉得童閱的心思,微微歎了一口氣。

  童家兩兄妹多年未見,互通感情的方式還是一樣與眾不同,一樣吵鬧。

  「我說啊……」童閱看了利雋一眼,又瞄了瞄童音,然後神秘兮兮的湊到她的耳邊低語:「你們兩個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你也看出來我們很要好?」童音一掃先前將他當敵人的態度。「哎喲,幾年不見,你的觀察力倒是長進了不少嘛。」

  「姦情的味道很重啊,我一進來就聞到了。」

  她權當他這番話是讚美,笑瞇瞇的回:「過獎過獎。」

  「挺有本事的啊,小妹。」童閱一巴掌拍在她的脖頸上,笑道。

  這兩兄妹在那裡賊賊的列笑時,利雋認為如果再不開口阻止兩人說下去,自己就會變成商品。

  「童閱,你在外面浪蕩這麼久,突然回來是有什麼事不成?」

  童閱立刻朝他拋去一個媚眼,捏著嗓子細聲細氣的道:「我想小雋了嘛。」

  利雋立刻跟童音使了個眼色,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跟自己走。

  「去哪裡?」童音疑惑的問。

  「衙門,有個腦子有問題的瘋子在這裡。」

  聽他這麼說,她古靈精怪的笑了笑,起哄道:「走咯走咯!」

  「回來!你們給我回來!」童閱終於肯收起他那不正經的態度,氣急敗壞的擰起童音的耳朵教訓道:「他這麼對我也就算了,你是我親妹子,也這麼對我?」

  「早在你無情的將我拋棄,一個人去逍遙自在,我就當我心目中那個偉大的哥哥死了。」童音一臉諷刺的看著他。

  「那是因為爹跟娘……」

  「你不用解釋了。」

  童閱的眼珠子一轉,神態跟表情都恢復正常。他這人少有正經的時候,常常嬉皮笑臉,但一旦認真起來便是充滿睿智。

  「童音,你不想聽聽我這幾年消失到哪裡去了,發生了什麼事?那是一段罕見奇妙且不可思議的經歷,我告訴你,我這次回來就是為了找你一起去一個地方。」

  一聽到有神秘事件和稀奇古怪的事,她哪裡還記得自己的怨氣,立刻就要朝童閱奔過去。

  利雋及時抓住她的手,暗罵這個沒記性又不長進的八怪,被哄兩句就回心轉意了,一點定力都沒有。

  「你這麼急做什麼?先聽他說是什麼事。」

  童音反應過來,立刻朝她的小雋投去一個感激並充滿信任的眼神,看得另一邊的童閱大為驚詫。

  「喂,你們兩人真的很有問題喔……」要好到這種程度,已經不是普通關係了吧。

  「哥,別用你色瞇瞇的眼看小雋,我可不會把他讓給你的,小雋是我的寶物,我們剛剛已經約定過了。」她信誓旦旦的這番話,說得兩人好像已經山盟海誓、私定終身了一般。

  利雋忽然想起方才童音對自己的擁抱和那些堅定的話,冷酷的俊臉竟不可思議的紅了紅。

  「天吶,小雋你那是什麼表情?」童閱驚叫,他沒錯看吧,那是在害羞?

  利雋很快正了正神色。「你回來就好,以後別動不動就消失。」

  「那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也沒辦法。」童閱無奈的聳聳肩,暗想自家妹子是怎麼把小雋這麼難搞的對象給弄上手的。

  這兩個人嘛……他這個當哥哥和好友的,也算樂見其成。

  「要不是這次必須回來找童音,我也不想……」

  一聽這話,利雋的眉梢一揚,敏銳的意識到他的言下之意,談生意時的強大氣勢不由自主的瀰漫開,他淡然的問:「你還沒有回童家?」

  他這一聲問話明明既不憤怒也不凌厲,卻讓童閱感覺有點冷颼颼的,不禁縮了縮脖子。

  小雋還是這麼強啊。

  童音看她哥一副小媳婦不敢言的樣子,哈哈大笑起來,接口道:「他怎麼可能敢先回家,不被打死才怪!當然是先跑到你這裡來避難。」

  說罷,兩兄妹有默契的一擊掌,果然是知兄莫若妹。

  「童音,我這趟回來真的找你有事,你得跟我走一趟。」

  「去哪裡?」她的眼睛一亮

  「一個有絕世之寶的地方。」

  「寶?」一聽到有寶,童音的眼神更閃亮了。

  童閱挺了挺腰桿,神情嚴肅的道:「現在我只能告訴你,那是一個有著強大神奇力量、世間罕見的稀世珍寶,我們要去的地方非常隱密,而且充滿了危險。」

  他這番話非但沒嚇到童音,反而更激得她鬥志昂揚,精神抖擻。

  她先是看了看利雋,似乎想從他那裡得到支持,但他卻沒有任何表示和反應,童音癟了癟嘴,突然又像想到什麼重要的事,最後喪氣的垂下頭。

  「我走不掉吧,爹跟娘都不會同意的。」

  「這個嘛……」童閱的目光意有所指的飄到利雋身上,童音也順著看過去,頃刻明白了她哥哥的意思。

  「小雋……」她發出巴結的聲音。

  「你死心吧。」利雋十分果斷乾脆的斷了她的念頭。「我不會幫你去勸服他們的。」

  「小雋,你就幫幫我們吧。」童閱也加入遊說的行列。「這個寶物除了跟我時常失蹤有密切關係,跟你爹娘的消失也息息相關。」

  「你說什麼?」萬萬沒料到會從他的口中聽到雙親的消息,利雋一時又驚又錯愕。

  「小雋,你不想知道你爹娘為什麼會消失嗎?」童閱的眼中晃過一道狡點的光芒。

  「你知道原因?」利雋凝神沉思,只見他眼睫微垂,心思轉得極快,道:「還是說之前你的行蹤成謎跟他們消失的原因有關聯?」

  「小雋你真的好聰明!」童閱大力的讚賞道。

  怎麼有人這樣聰明嘛,一點都不像古人,簡直可以跟他去過的那個世界的人相比了……

  「目前我也只是揣測,找到那個寶物後,謎底就會揭開。」

  利雋開始在心裡盤算起利益得失,孰輕孰重、孰是孰非,他的心裡自有衡量。

  「童閱,我爹娘既然已經決定了他們要走的路,就不關我的事,無論我找與不找都無足輕重。倒是你,既然對你來說如此重要,你就自己去找,把她牽扯進去做什麼?」利雋的不為所動和不被利誘,讓童閱暗自欽佩和讚歎。

  利雋看了看旁邊一臉茫然、插不進話的童音,又道:「她是你妹妹,你既知曉那個地方危險,又怎能要她同行?難道不怕她出意外?」做哥哥的不怕,但他可是會擔心呢。

  童閱有點不好意思的撓撓後頸,半晌後才小聲的囁嚅道:「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這樣做,但我也沒辦法,有些事我再聰明也做不了,我妹子啊……在探寶和挖墓的靈性上可比我強多了……」

  「挖墓?」聽到這話,利雋跟童音同時驚詫萬分的叫出來。

  只不過一個是因為太驚悚而感到震驚,另一個則是因為太興奮,好久沒有活動筋骨而蠢蠢欲動。

  「咦,我沒有說嗎?」童閱眨了眨眼,一臉欠扁的無辜樣。

  他沒有說,從頭到尾都沒有講!他絕對是故意的!

  「那個寶物,在一個墓裡。」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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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0 00:06:3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利雋這下子更不可能答應了。

  挖墓?那是冒大不諱的事,最重要的是,童閱自己去也就算了,何必來拐帶童音?!

  反觀童音則是興奮到說不出話來。

  除了年幼時,童氏夫婦因繁忙無法照顧她,她能跟在童閱身後亂闖,上天下地見識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事。自從被雙親收回身邊管教,便再也沒能出去過。

  她覺得自己這把骨頭都快老殘得僵硬了,這下子童閱回來邀她尋寶,她怎麼可能不興奮。

  也就是說,利雋有多反對,她就有多贊成。

  但利雋是擺明了不肯為她當說客,而童家兄妹心裡清楚,僅憑他們兩個人,除非偷溜,否則他們那對頑固的父母絕不可能答應。

  可偷溜的話,回來就肯定被打斷腿的啊!

  尋一個寶就損失一條腿,太劃不來了,所以兩兄妹費盡唇舌,也要請在童氏夫婦面前很吃得開、講話一言九鼎的利老闆出馬。

  「小雋,就一次,你就幫我這一次!」

  「你死心吧。」

  童音對他那堅硬的態度感到很不滿,控訴道:「你一點都不瞭解我,一點都不關心我,根本就不知道我想要什麼。」

  「你那點心思……」利雋不屑的瞧了她一眼。「你肚子裡有幾條蛔蟲我都清清楚楚。」

  「你少噁心了。」童音不甘心的說。

  利雋的臉上風平浪靜得連一點波動都沒有,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只是問:「你這麼想去?」

  「想,想死了!」

  利雋想了想,最後在她無比期盼的眼神中,以無比堅定的語氣道:「你這麼想玩掉小命,我不會攔你的。」

  童音傻眼,反應過來後,有股衝動想撲過去踹他。

  好個利雋,他可以再狠一點沒關係。

  但想歸想,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這時就算有天大的火氣,也絕對不能得罪利老闆。

  「我沒有那麼不濟,不會玩掉小命的。」

  「是啊是啊,童音簡直媲美九命怪貓。」旁邊觀戰的童閱剛插了這麼一句話,便被利雋又冷又狠的瞪了一眼,立刻閉了嘴不敢再亂說話。

  利雋鬆了鬆表情,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兩腿一迭翹起來,手指頭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敲著。

  「想去可以啊,自己想辦法。」

  「小雋,我們很需要你的支持……」

  「我沒空。」他斷然否決,然後斜眼睨了兩人一眼,又道:「不然你們給我酬勞,我就答應幫忙。」

  「什麼?」兩兄妹驚訝得瞪圓了眼。

  利雋此刻正以著三分得意、三分囂張、三分蔑視外帶一分商量的神情,看著眼前的窮光蛋兩兄妹。

  他伸了伸手,朝童音、童閱攤了攤,笑道:「給銀子,開價如果能讓我滿意,說不定我會答應。」

  童家兩兄妹咬牙切齒的怒瞪了利雋好半晌,最後卻差點哭了出來。

  童家是很有錢沒錯啦,但財政大權掌握在童夫人手中,而童夫人怎可能放任這兩兄妹亂花錢,否則童家再怎麼家大業大,也不夠這兩人敗家。

  當哥哥的不務正業、游手好閒,還總是消失得無影無蹤,童家夫婦沒讓官府幫忙捉回他就不錯了,哪可能還在金錢上支持他,就盼著他山窮水盡時,知道回家。

  童音就更不用說了,成天想著爬東牆翻西牆,一旦給她銀子就更會為非作歹,把她收回身邊嚴加管教的童家雙親,只是保她衣食無憂,其餘免談。

  老實說,生出這麼一對「混蛋」兒女,童家夫婦也挺心寒的。

  所以窮光蛋兩兄妹哪能不哭嘛,他們是真的沒錢啊。

  「嗚啊……小雋太狠心了,明知道我們兩個除了有手有腳就什麼都沒有。」

  「那麼請自便。」利老闆一點也不心軟,還笑得挺開心,說完就不再理會一臉沮喪的窮光蛋兄妹,忙著去照看自己的生意了。

  下午處理完一些雜事,晃過來再看時,童音蹲在大廳裡的角落畫圈圈,冥思苦想對策;童閱則不敢回家,樂得在利雋的地盤上逍遙。

  利雋冷笑著哼了兩聲便轉身離開,不理會這一對活寶。

  最後那只富貴雞,利雋沒空吃、童音沒心情吃,全部落進童大少爺的肚子裡。

  到了傍晚,原本以為這兩人已經無計可施,離開回童家去了,沒料到前腳還沒邁進大廳,裡邊便傳來兩人的聲音。

  還沒死心?

  利雋玩味的揚了揚眉梢,靜默著站在門口,側耳聽起裡面的對話——

  「你傻啊,利誘不了就色誘嘛。」

  劈頭就傳來這麼一句話,利雋寒心了。童閱這人大概是不知道「羞恥」二字如何寫。

  「那不行吧,小雋他受不了……」

  受不了?偷聽的利雋又怒了,這種話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種侮辱。

  「他受不了?你怎麼知道?你試過了?」

  「童閱你的腦袋怎麼還是這樣齷齪?」

  「嘿嘿,好說好說。」童閱笑嘻嘻的聲音傳來。「總之你要想辦法搞定小雋,不然我們真的只能偷溜。」

  「你不怕斷腿我還怕呢。小雋簡直無堅不摧,真不知道有什麼辦法……」

  「要你色誘他,你又不願意。」

  「不是我不願意,只是到時候萬一他拒絕了,我豈不是很丟臉?」

  利雋沒再繼續聽下去,一臉若有所思的走回房中。

  他開始回想方才聽到的那番話,沒想到童閱竟會要童音來「色誘」他?

  好吧,他承認自己其實並不反感,非但沒反感,還有點沾沾自喜的感覺。

  不過還沒等利雋多想,便傳來一陣敲門聲。

  不會吧……她的動作不至於這麼快吧?

  此時,他的情緒竟有些高漲。

  童音推門進來,沒等他開口便先可憐兮兮的喊了一聲「小雋」,一看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他心裡覺得有趣極了。

  他承認,他挺期待她的「色誘」。

  不過童音在那裡像只毛毛蟲一樣蠕動了半天,看得利雋原本的期待都沒了。

  「你到底想做什麼?」

  她似乎也覺得這種磨蹭的性子不像自己,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的衝到他的身邊。

  「嗯?」利雋抬了抬眼尾。

  他這是在挑釁她……童音哼了一聲,拿出破釜沉舟的精神往他身上一跳,一下子就坐在了他的腿上。

  「想怎樣?」

  「你別推我下去,這事兒我也是頭一回做。」打算「色誘」的人還挺囂張的命令著,而利雋為了防止她掉下去,握住了她的胳膊。

  有像她這樣色誘人的嗎?該曖昧的也全都不曖昧了。

  「八怪,色誘不是像你這樣的。」

  「你怎麼知道?」童音不以為然道,絲毫沒去細想他怎麼會清楚自己的目的。「反正都是要身體力行的嘛,無所謂啦。」

  「然後呢?」

  童音伸出左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右手臂環過他的脖子,笑瞇瞇的看著他。

  「你有沒有一點被誘到的感覺?」

  利老闆為了回應她,凝神認真的想了想,突然偏開頭哈哈大笑起來。

  真是太蠢啦!

  「喂,不至於笑成這樣吧。」童音不滿的看著他,雖然她原本就不覺得自己能夠色誘成功,但他笑成這樣也太不給面子了。

  「什麼「被誘到」,真是笑死我了……」

  「小雋,你認真一點。」她突然軟下表情,兩眼水汪汪的盈滿光澤,眼巴巴的看著他。

  童音的眼睛圓滾滾的,就跟小狗的眼神差不多,利雋在心中暗叫:糟糕,這個八怪又要戳他死穴了。

  「你就這麼想去嗎?」他歎了一口氣。「難道就不能為擔心你的人想一想?我也就算了,你的家人呢?」

  「我有想啊,所以才會以保護好小命為首要任務。可是我真的想去,你不知道我被困在這裡好多年,悶得我都快瘋掉了。」

  其實她不用解釋,利雋也是明白的。

  童音嚮往怎樣的生活和自由,雖然她並沒有說過,但他就是能夠瞭解。同樣他相信童音也明白他對做生意的熱情,某種程度上兩人似乎有著莫名的共鳴和惺惺相惜。

  利雋不是一個喜歡嚴格管教、束縛,阻止別人發展興趣的人,早在小時候,他便很清楚童音會有多麻煩。

  自從他潛移默化的接受她,就知道接下來會給自己帶來什麼麻煩,雖然總說她愛闖禍,是個禍害,但決定接納後便不會再動搖。

  所以他知道她很悶,雖然看上去活蹦亂跳的,其實心裡很乾涸,不然也不會連隻雞都欺負。

  其實,他也是很通情達理的……

  「要我去遊說你娘?」「妻管嚴」的童大爺不是障礙,重點是掌權的童夫人。

  童音使勁的點頭。

  「就像小雋喜歡做生意一樣,你知道的,對於喜歡的事……」

  也是,誰要敢阻止他做生意,他一定會先劈開那人的腦袋。

  「這麼想要寶物?」

  「不要,只想去看。哥哥其實很厲害,有豐富的見識和眼光,既然他說是稀世珍寶就一定不一般,而且這跟小雋爹娘的失蹤也有關係。」

  利雋沉默了一會,從他的表情看不出他的心思,童音不敢多說話。

  「就算我不答應,你是不是已經打定主意要偷溜?」

  她怔了怔,眼神開始游移,猶豫著該點頭還是搖頭。

  一看她這副表情,利雋哪裡還能不明白,原本還想再折騰她兩下的心思也就沒了。

  他最終還是敗在擔心和為她著想的情緒上。畢竟如果她偷溜,事態勢必會變得更複雜和嚴重,她的心理負擔也會很大。

  如果無論答不答應,她都要離開,不如就以他的力量來替她做點事。

  當利雋意識到自己的這番心情時,瞬間就想到以後他一定會常常崩潰抓狂。

  他真是自虐啊,為這只八怪操心,簡直就是減壽命,八怪果然是生來克他的。

  「我考慮一下。」沒等她露出驚喜之色,他又道:「你別太高興,我還沒有答應你,而且就算我去了,你爹娘也不見得會同意。」

  「不會啦!小雋這麼強,拿出你做生意時的本事,讓他們連話都還來不及說就點頭吧!」

  利雋無可奈何的用手撫著額際,忽然感到她用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他有些意外的抬眼。

  「小雋,我會一輩子感激你的,很快就會回來。但你不能趁我離開就紅杏出牆喔,當然我也不會爬牆的。」

  「啊?」利雋感動的表情維持不到一眨眼的工夫,便很不給面子的挑了挑眉。

  「你出牆?誰要?又不是收妖的道士,會看得上你這只八怪。」

  除了他應該不會有人願意招惹八怪了吧。

  「喂,不要以為你長了一張帥臉就得意,我們也算是山盟海誓過的,認真一點嘛。」

  「那也算是山盟海誓?」利雋的眉梢挑得更高了。

  「不算?」童音也學他挑高了眉。

  「你連喜歡都沒跟我說過。」

  「你還不是沒說。」

  眼瞪眼的看著彼此,突然意識到她跟他現在的姿勢其實挺曖昧的,兩人的距離近得可以數數對方的眼睫毛有多少根。

  利雋感到自己的心跳有點加快,在紅潮攀上耳朵時,他趕緊豎起雙手喊停。

  「等等,這個不是重點。」

  「那我們重來一次?」童音的小心肝也「撲通撲通」的跳著,坐在利雋腿上的屁股還又往前挪了挪。

  不妙啊……這個進展簡直就是從爬到飛,利雋心裡雖然這樣想,對童音親近的舉動既不想推拒,也不願推拒。

  他也不知道自己跟她會這麼合拍啊!

  「小雋,你喜歡我嗎?」童音本想親親他的臉,誰教他的臉看上去誘人極了。

  但思及兩人都是第一次,她還是矜持一點好了。

  「沒有正常人會喜歡招惹八怪的。」說罷在童音還沒變臉之前,他又淺淺的笑道:「不過,我也不算是正常人。如果你能少惹一點麻煩,我會更喜歡你一點。」

  「那麼你呢?」利雋反問,竟感到有點緊張。

  童音哪裡會讓他失望,飛快的撲到他的身上,沒有絲毫猶豫的大聲道:「我當然喜歡你了!我啊,最喜歡小雋了!」

  她的真情流露,驚得他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惶恐。從她口中說出「最喜歡」這三個字,怎麼有一種要將他連肉帶骨、吃干抹淨的感覺?

  利雋被她抱得緊緊的,緊得兩個人的身體彷彿都可以黏合在一起。在他的記憶中,無論是雙親還是兄弟,都沒有過這樣的親近。

  他覺得很暖和,很舒服。

  利雋伸出手回抱住她,萬事精明的他,在這筆明知一定會虧的「生意」上,心甘情願的選擇了接受。

  ☆☆☆    ☆☆☆

  雖然決定由他來說服童家兩老,但童閱回去後還是被教訓得很慘。童閱多年不曾回來,一回來就被罰跪,說有多慘就有多慘。

  當然在前往童家之前,三人就已達成共識,在童氏夫婦面前,只說是要出外探險,萬萬不能說出「挖墓」二字。

  不然到時候,他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可惜童夫人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依舊是拍著桌子反對。

  「不准,說什麼都不准!」

  他們的娘是不是練過鐵砂掌什麼的,不然那一掌聽上去怎麼那樣恐怖,感覺桌子都要分成兩半了。

  「童閱,你自己玩鬧也就罷了,還想害你妹妹嗎?你忘記小時候就是因為你帶她到處亂跑,才把她養得行為怪異。不喜歡跟人說話反而只跟動物親近,晚上不睡覺拿著鏟子就挖地,還不喜歡睡在床上,硬是要睡地上!」

  童夫人的一番話讓他們三人面面相覷,利雋沒想到她還有如此嗜好,窮光蛋兩兄妹則是在納悶——我真的有這樣過嗎?

  「娘,我沒有……」童音剛冒出聲就被童夫人給吼了回來。

  「你閉嘴!你們兩兄妹,如此任性妄為,有沒有想過做父母的心情?你們眼裡到底還有沒有我們?」

  童家兄妹倆不敢吭聲了。

  「童音,我把話說在前面,你要是敢偷溜,跟你哥哥偷跑,以後你就不要再回這個家,就跟你哥永遠消失在外面好了!」

  童夫人看來氣得不輕,不然以她多年來為童音收拾爛攤子、實則是疼愛女兒的態度來看,不會說出這麼重的話。

  一個兒子不聽話,死活都抓不回來,做爹娘的毫無辦法,也只有求菩薩保佑他能平安。好不容易把女兒留在身邊,現在卻……

  「娘,您別罵童音,是我回來找她的,她沒有錯。」童閱出聲求情。

  「童閱,早知如此,你還不如不要回這個家。」這話嚴重,讓一向嬉皮笑臉的童閱也變了臉色,神情冷淒。

  「夫人,你不要生氣嘛,都是自家孩子,怎麼能說這種話呢?」童老爺看不過去,出聲勸道。

  「就是因為是自家孩子,手心手背全是肉,他們就不能體諒體諒我們的心?」

  一時間童家再無人說話,靜謐得連呼吸聲都能聽見,氣氛之僵如同化不開的濃霧,讓人窒息又難過。

  這會兒童音跟童閱壓根忘記請利雋來當說客這件事,沉浸在令雙親不悅和生氣的情緒中,自責都來不及了,哪裡還記得初衷。

  利雋看在眼裡,思忖著究竟開不開口,半晌後,只聽他那清冷平靜的聲音於萬籟俱寂中冒出來。

  「夫人,可否聽我說兩句?」

  「如果你是來替這兩個孽子當說客的,那就不必開口了。」童夫人態度強硬的道。

  「我原本以為夫人有本事包攬京城販鹽的生意,定是不俗之人,勢必有與眾不同的見識和眼界。」

  「你想說什麼?」童夫人看向他。

  利雋一臉寵辱不驚的悠哉模樣。

  「我說,夫人是寧願讓自己的孩子在籠子裡窒息而死?還是讓他們展翅高飛,儘管翅膀可能會被折斷。」

  童夫人皺了皺眉,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盯著利雋。

  這下子利老闆可謂「集萬千寵愛目光」於一身,窮光蛋兩兄妹更是拿無比崇拜和熾熱的眼神盯著他。

  開玩笑,他們家娘親一發火,比河東獅吼還厲害,非一般人能承受得住,利雋竟然還能氣定神閒的在她面前談笑風生?

  利雋不著痕跡的瞄了那兩人一眼,遞了個警告的眼神過去,要他們別再像變態一樣盯著他看。

  「當爹娘的希望兒女能夠理解自己的苦心,同樣的道理,做兒女的也希望爹娘能懂得他們的願望。童音她在家裡悶得很不開心,這一點夫人應該很清楚。」

  童夫人一震,半移開眼神。這件事擱在心裡,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誰也沒有說出來,就當沒那回事。

  利雋將其神態跟反應看在眼底,又道:「他們兩個喜歡什麼、想要做什麼、是好事還是壞事,以夫人的睿智應該不用晚輩多說什麼。」

  「他們兩個做錯了,打歸打、罵歸罵,再多不滿和怨氣也是一家人,『不如不要回來』這種話,還是別說為妙,否則……」他語帶嘲諷的道:「我豈不是要恨死我爹娘?」

  說完利雋看了童音一眼,其實他不是沒有怨,說不定比他想像中還要怨得深,只是如今覺得淡然,大抵是因為有她在身邊。

  童夫人因為他的話而有些動搖,慌忙的道:「這是兩碼子事……」

  「一樣的。」利雋的態度十分堅決。「無論是長輩的意願還是晚輩的自由,如果真的愛他們,就給他們支持和尊重,何況現在童閱應該有能力保護妹妹,再說也不是什麼危險的地方,就當他們是外出遊玩一番。」

  利雋說起謊話來,也是臉不紅氣不喘。

  「真的不是危險的地方?很快就會回來?」童夫人看向兩兄妹問道。

  兩兄妹忙不迭的重重點頭。

  利雋趁機提出最後有力的加持:「如果您同意了,就讓她去這一次,這一次之後,我會嚴加看管她。」

  「小雋……」童音感動得熱淚盈眶,有股想要往他懷裡撲的衝動。

  「你也是,保證過的事要做到,這一次是你父母相信你,你就不要辜負大家對你的信任。」

  「我一定會平安無事的回來。」童音馬上做出保證。

  童夫人見這兩人如此親暱,大抵也看出他們對彼此有意,心中是樂見其成了。

  有利雋在她放心得多,思及此,童夫人開口問童音:「你真的那麼想去?」

  「嗯!」童音渴望的眼神刺得童夫人心裡一痛,這孩子鬱悶在心,他們也不是看不見。

  「去也可以,」還沒等童音歡呼、童閱跳起來,童夫人又道:「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童夫人不懷好意的盯著利雋,利雋雖然不清楚她打的是什麼主意,卻有不好的預感。

  「雋兒,你要跟著他們兩人去。」

  「什麼?」這回換利雋張大嘴,震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童閱、童音兩兄妹的表情從愣怔瞬間轉為驚喜。

  太好了!他們怎麼沒想到這一招?把小雋拐走,那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娘,好樣的!

  「我去又有何用?」

  「你有錢啊!」還沒等童夫人開口,童音便興奮的道:「而且小雋強了。」

  「你跟著去,我們才能放心。」童夫人相信利雋絕不會讓女兒陷入危險之中。

  一旁的童閱也笑嘻嘻的走到他的身邊,在耳邊低語:「走嘛,難道你不想知道你爹娘失蹤的秘密?親眼見證豈不是更好?」

  利雋沒想到事情會往這個方向發展,不過他不得不承認,剛才他的確心動了。

  跟著去的話,至少能就近看著童音。生意方面都已上了軌道,也可以拜託家裡的兄弟跟花寶看著,不過,他也不是這麼好說話的。

  利雋微微笑了笑,不急不緩的道:「要我去也可以,但我也有個條件。」

  童家兩兄妹傻眼了,怎麼要這樣條件來條件去的,他們不過是外出一趟而已。

  童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燈,一看他的表情,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

  「雋兒,做人要厚道。」

  「可這是在做生意。」利雋看上去自信得很。「我的條件是什麼,夫人應該明白。」

  「你還真是不讓人佔便宜。」童夫人似乎有點氣惱,卻又無可奈何。「行,販鹽的生意不會少你一份。」

  他再次微笑,慢條斯理的道:「我不貪多,也不需夫人分我生意,只是希望夫人在談生意時,帶上我便是。」

  帶上你,那遲早還不被你把人脈關係給拉過去?這還叫不貪多!

  「夫人意下如何?」

  童夫人埋怨的瞪了他一眼,說道:「我能不答應嗎?」

  利雋笑得更開心,他怎麼可能不高興,折騰了那麼久都沒突破的販鹽生意,沒想到用窮光蛋兩兄妹給換來了。

  而另一邊,那一對還不知道自己是敗家子的童家兄妹,雖然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但大抵明白這事兒是成了。

  「娘……」見氣氛好轉,很懂得見風轉舵的童大少爺,立刻跑到他娘親的身邊去裝乖。

  「下去洗一洗,瞧你那髒兮兮的樣子。」童夫人看似嫌棄的拍了拍他。「也不知道怎麼混的,瘦成這個樣子。」

  童夫人急急忙忙的朝下人喚道:「芳嫂芳嫂!快點下去準備,讓廚房做幾道少爺喜歡吃的菜,另外再燉一些補身的……算了,還是我自己去。」

  童夫人拉著童老爺便要往廚房走去,讓一直無用武之地的童老爺含淚:難道他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有用嗎?

  窮光蛋兩兄妹相視偷笑,利雋則不屑的看了兩人一眼。

  果然,哪有當娘的不疼兒子的。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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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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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接下來呢?」利雋坐在中間,一副『我有錢,我就是大爺』的模樣。「何時啟程?到何方?怎麼去?有何計劃?」

  他這一連串的問題,問得童家兩兄妹面面相覷。

  「小雋……」童音涎著巴結的笑臉跟他打哈哈。

  一旁的童閱看不下去了,說:「你就直接跟他說嘛,反正現在我們都坐在同一條船上了,有什麼好怕的。」

  童音一個凌厲的眼神掃過去,在看向利財神時又堆滿了笑。

  「小雋,你知道,我跟我哥雖然很有才,但某些方面就不太行……」

  「她的意思是其實我們很窮,需要小雋你的銀子。」

  「你閉嘴!」童音順手抓起蜥蜴小乖,就朝童閱的臉砸了過去。

  「親愛的小雋。」童少爺非但沒閉嘴,還想抱著利老闆的腿流兩行清淚。「我們真的很窮,你一定要救我們。」

  利雋一臉想將兩人都踹出去的表情。

  「所以我問你們,要往何處走,怎麼去。」怎麼搞的,這童家兩兄妹混在一起後,行為就更白癡了。

  「我知道!準備妥當之後,隨時都可以出發,地點是一個小島,我有地圖。」

  「你所謂的準備妥當是什麼意思?」

  「我們需要船。」童閱不再嬉鬧,兩眼放光,認真的道:「那是個荒島,四面環海,我們根本不可能走陸路。」

  「這不難,弄船是小事,走水路也可以,只要你確定方向。」利雋眉頭都沒皺一下就應承了。

  「小雋,我好愛你。」有靠山真是太棒了。童閱剛想上前去熱情的擁抱他,以表自己對靠山的感激之情,立刻被童音眼捷手快的推倒。

  「走開走開。」她一反常態,一臉嚴肅歉疚之色,在看向利雋時尤其明顯,倒讓人有點不習慣。

  童音深吸了口氣後,無比專注的看著利一雋。

  「小雋,你其實沒有義務幫助我們,也不知道把你扯進來究竟是對是錯。」她頓了頓,又道:「我除了你就沒道別人,但小雋如果真的不想去,不要勉強,我不會怪你的。」

  利雋瞧她一臉的謹慎認真,明明在她臉上是難得一見的表情,他卻想暢快的笑一笑後,再好好抱一抱她。

  且不況他原本願不願意,就憑她那句「除了你就沒有別人」,要他赴湯蹈火也行。

  利雋摸了摸她的頭,揉了揉她的發頂,在他心中,她就像是一隻可愛又得他心的小動物。

  「我不幫你誰幫你?別說那麼見外的話。你記住,無論遇到任何困難,我們之間都不需要隱瞞和顧忌,要坦白講出來。」

  從她說要當他靠山那一刻起,他便知道天下之大,卻難尋如此之人。童音擁有無畏、無懼、大智、大愛,他很清楚她的特別,像她這樣與他合心、合情、合意的女人,既然已經捉到手了,他就不想放掉。

  如此看來,似乎是自己更離不開她,他只是利用他的金錢優勢讓她依附,是他比較狡猾。

  童音笑瞇瞇的,兩眼閃著燦亮的光芒,映照得整張臉滿溢光彩。

  聽到他這麼說,她心中的那點隱憂立刻飛光光,心裡感動得不得了。

  伸手一勾,童音勾過他的脖子摟了過來,豪氣十足道:「小雋,我們有「為彼生、為彼死」的肝膽之情,是吧?」

  利雋眉梢帶笑,斜眼看她。「我跟你可不止這點關係。」

  「我知道,我們還情比金堅嘛。」她也笑嘻嘻的回應,嘴上似說著玩笑話,但心裡很清楚彼此之間越加堅定的感情和意念。

  她知道利雋不是對任何人都能這樣慷慨,這是只有她能享有的特權,這讓她有一種……她跟他是一體的感覺。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罪一起受、有難一起扛!天底下去哪找這樣好默契的「兄弟情人」?

  童音嘿嘿笑了一聲,心中打著如意算盤,想著往後要是她又惹出什麼禍事,可以讓利雋跟她一起擔呢!

  利雋一聽她如此好笑,立刻摸清她的小心眼。所以說對待她,寵歸寵,也不能太寵上天。

  說起來,他好像沒有告訴童家兄妹,此趟所有的花費往後都會從他們家的販鹽生意裡賺回來,所以請兩人儘管花沒關係。

  這兩人完全忘記周圍還有別人,自顧自的「談情說愛」起來,一旁很久沒人理的童閱默默的自怨自艾著。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沒人性,把他這個曠世奇男丟在一邊,他在另一個世界可是很有人氣的好不好!

  算了,童大少爺克制住自己想去搗亂的衝動,他妹子的春天八百年才來一回,錯過這一次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說到底,他還是疼愛妹妹的好哥哥麻。

  ☆☆☆    ☆☆☆

  利老闆的強,是用事實來證明的。

  說弄一艘船,他當真弄來一艘船。要知道那是一艘船啊,可不是一間鋪子或一樁小生意,不是有銀子就能弄得到手的!

  但利老闆只用了兩天的時間:尋人、接洽、談判、敲定。

  童音跟童閱歡天喜地的去看船,看回來後嘴角都翹到天上去了,由此可見有多麼滿意。

  船老闆在利雋身邊滔滔不絕——

  「利老闆,這回給你的真是最低價了,我是看在利老闆的面子上,賠本在做生意。你看這船的大小、構造、材質,都是上乘的。而且駕船需要人手吧,這筆花費我都沒算在你……」

  「少哭窮。」利雋冷冷的打斷他。「我只是租用,又不是不還你。」他還沒頭腦發熱到把整艘船都買下來。

  「嘿,我也只是跟你實話實說嘛。」

  「老王,做生意不要這樣計較,你租我這一次,用得好下回我還跟你租,而且你最近不是想再買新船?」

  船老闆搓了搓手心,點點頭道:「是,就是手頭有點緊。」

  「這件事我們可以談。」利老闆平淡的拋下誘餌,果然讓船老闆喜上眉梢。

  「利老闆願意跟我們合作?」

  「生意是需要談的,能不能合作也是看雙方的誠意,再說這個生意,我也挺感興趣。」

  說這話時童音正好走過來,心裡暗忖:只要是生意他哪有不感興趣的?三兩下就把別人給洗腦了,小雋簡直就是生意精。

  船的問題一解決,童家兩兄妹哪裡還按捺得住,一切準備妥當後,不管家裡人怎麼留、天氣好不好、是否適合出船,硬是把利雋從「天下世家」拐出來後,說走就要走。

  所幸出發的那天風和日麗,「天下世家」眾人前來送他們家最會賺錢的美男老三,大大小小一行人全都掛著不捨的表情。

  利雋做事一向有規矩、有謀略,幾乎不曾如此隨性,而且是在不確定的時間到不確定的地點,萬事沒個准。

  做兄弟的平日裡互虧歸互虧,關鍵時刻卻寄予無限的關心。

  「三哥,你要快點平安無事的回來喔。」老四封懷,從頭到尾抱住利雋的手臂賴在他身上,一臉的依依不捨。

  「我知道,你們不用擔心。」

  「不是啦,擔心是其一,主要是你要趕緊回來告訴我這趟旅程發生的趣事。」

  無視利雋想揍他的神色,封懷興高采烈,繼續不怕死的道:「出海這麼好玩的事,怎能沒有我啊?」

  封懷正在撒潑,索司立刻上前來,將手舞足蹈的他捉小雞一般的拎到一邊,轉向利雋時拿出大家長的樣子,嚴肅的開口:「一路小心,萬事謹慎,早點回來。」

  「我知道。」索司彷彿在送出嫁的女兒……

  還沒等利雋多感動一下,索司四下望了望,突然軟下表情,俯在他的耳邊悄聲說:「家裡太需要你了,你不在都沒人賺錢,小寶為了幫你照看生意,也沒時間陪我,你知道的嘛,獨守空閨是很淒涼的。」

  「我不知道,我是孤家寡人。」利雋咬牙切齒,這幫傢伙怎麼個個都這樣子。

  索司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腰,又意有所指的瞄了瞄一邊的童音,眼神曖昧。

  「你哪裡還是孤家寡人,她是你意中人吧,我說老三……」索司笑得很情色。「出門在外沒人管,野外合歡倒是有趣得緊,但你也別太猛了,慢著點來啊。」

  利雋對索司的話置若罔聞,不打算理睬。野外合歡?虧索司想得出來!就算他想,童音還不願意呢。

  她一心想著去挖墓,哪裡還有多餘的心思跟他做些有的沒的,再說,這些人以為他們是去玩的嗎?

  輪到蘇二少上來送別時,利雋決定先下手為強,豎起掌心阻止道:「二哥有話回來再說。」

  蘇紹笑得儒雅斯文,表情溫和有禮,一副謙謙君子樣。

  「我只有一句話,你早點回來便是,封懷很不好管教,你不在,對我們大家都極為不方便。」

  他的確就一句話,但這一句直接得讓利雋差點沒得內傷。

  二哥更狠,都不拐彎抹角,直接表明目的。

  他們家的人怎麼都這樣……利雋哭笑不得。不過這是他們特有的兄弟情,要是真的演出十八相送的戲碼,恐怕沒人受得了。

  反觀童家送行的兩老,就顯得穩重多了,苦口婆心的千叮嚀萬叮嚀,該說的說完、該講的講完,便把窮光蛋兩兄妹送上船。

  童音開心的叫著利雋,利雋雖然送了一個白眼過去,但卻動作迅速的移到她身邊,兩人眼對眼、面對面,那臉上是說不盡的春風得意。

  他們手挽著手,卿卿我我的一起走上船去,渾然不覺旁邊一行人驚詫的表情。

  「老三剛剛好像笑了是不是?」

  「而且感覺還特別開心,笑得花枝招展的。」

  「那不是花枝招展。」索大人嘖嘖兩聲。「那分明就是淫蕩的笑!」

  瞧瞧利雋自從有了童音,感情豐富了,做人和藹了,表情也人性化多了;童音自從有利雋當靠山,為非作歹的次數減少了,段數卻加深了,成功的機率高了,笑得可開心了。

  他們兩個在一起不知道造福多少人啊……簡直是天生一對。

  被熱烈討論著的兩人,此時正笑得像個傻瓜一樣互看著對方呢。

  童音從上船開始就一直維持著亢奮的狀態,童閱跑到船手身邊指點路線,她就在甲板上跳來跳去。

  「小雋,小乖呢?」

  「看家。」

  留一隻蜥蜴看家?

  「這是我們倆頭一回一起出遠門,你高興不?」

  「你很興奮嘛。」

  「當然,有小雋在我更沒什麼好怕的,小時候每次跟我哥出去都用腳走,還從來沒有這麼好的待遇。」

  「那也是你自找的。」

  「可是真的很有趣啊。」童音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探險和尋寶真的很好玩呢。」

  「你的興趣一向非正常人能理解。」

  原本心情愉悅的童音怒了。

  她在這裡興致高昂,他卻情緒淡然,毫無興奮之色,而且她說一句,他就頂一句,好不給面子。

  「小雋你開心一點嘛。」童音招呼都不打,就撲到了他的身上,拐過他的脖子不依的搖晃起來。

  「我沒有不開心。」

  「你這種萎靡不振的樣子哪裡像開心?」

  「我生來就是這樣一張臉。」見她一臉的忿忿不平,利雋笑了笑,聲音溫和的道:「雖然我不見得跟你一樣興奮,但感到有趣倒是真的,再說跟你一起出來,倒是另有一番滋味。」

  這番話深得童音的歡心,很想抱他一下表示自己的感動。

  「小雋,你也覺得我很怪吧,小時候還有人罵我是怪物。」

  誰罵的?利雋心裡冒出火,「八怪」只有他能喊,要說她怪也只有他能說,其它人算個屁!

  「不過也無所謂,反正我也不介意。」

  「你要是怪物,那我不也是怪人?」她只是行為異常,可他是貨真價實的身體有異。

  「你才不是怪人,你正常得不得了好不好。」她斜看了他一眼,又眉開眼笑的道:「不過這一點也不妨礙我們成為天生一對。」

  「跟你成為天生一對,我還真是累。」話雖這樣說,但從他的口氣和表情,可一點也看不出他哪裡覺得累。

  童音笑著瞄了他一眼,順手拍拍他的肩膀。「反正現在賊船也上了,你無路可逃、反悔無效,就這樣跟著我走,我這個靠山會好好保護你的,別小瞧我喔。」

  「我知道你的厲害。」利雋將她轉了個身,兩人一起面向前方無際的海面,他握住了她的手。

  「但你要記住,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能鬆開對方的手,我們一定要共進退。」

  「就算想放開,你也不會准吧。」童音的眼中閃著篤定的光芒。

  「當然。」他頓了頓,又道:「也許這次可以弄清楚我爹娘人在哪裡,還有為什麼我的身體會跟別人不一樣。」

  在跟童音交好之前,他從未想過自己能心平氣和的談論這件事,全是因為有她在,才改變了一切。

  「你這麼大一個寶貝,我喜歡都來不及,誰有空去計較你跟常人一不一樣。」

  她將長辮子利落的甩到腦後,很爽快的道:「反正就是喜歡,來,親個嘴。」

  沒等他反應,她當真就捧著他的臉親了下去,兩唇相貼似將海風吻住,將絲絲氣息黏合在一起,言語表達不夠的情意,都透過肌膚相親來傳達。

  利雋沒想到她會這樣乾脆,而且親完之後,她還一副滿足的表情,甚至吁了一口氣,他頓時尷尬得整張俊臉都紅了起來。

  「你……」

  「有什麼關係嘛,親都親了,這裡除了我們又沒有別人。」

  「你當童閱跟船工都不是人?」

  「大不了讓你親回來。」

  「你不要以為我不敢。」他利老闆怎麼可能會吃虧!

  何況他的腦袋裡還轉著出發前,索司說的那些「情色」的事,他大手一把將她的脖子勾回來,迎面就是一個力道十足的親吻。

  童音的身體一怔,沒想到他竟然玩真的!

  就在這兩人親得渾然忘我、專心致志、聚精會神得壓根兒忘記身邊還有別人,有一道很不識趣的聲音冒出來。

  「喂喂,不太好吧……大白天的,你們兩個也太傷風敗俗了吧。」

  響應童閱的是兩人不約而同的動作——朝他比了比拳頭。

  ☆☆☆    ☆☆☆

  童音真不是享福的命。

  好日子還沒過上兩天,災難就降臨了,大概是老天看她太過得意不順眼,非要折騰她一下。

  「你怎麼了?」童閱用手指戳了戳奄奄一一息的她,看她吐得天昏暗地的。

  她擺了擺手,已經沒力氣講話。

  童閱眼珠子一轉,突然驚叫起來:「天吶,該小會是孕吐吧?」

  孕吐個頭!

  此時童音沒有力氣對付他,另一頭走過來的利雋為她報仇,狠狠的給了童閱一記白眼,威力比大炮還強。

  再見利雋輕柔的一手扶住童音,一邊將清淡順口的粥喂到她的嘴邊,動作嫻熟得就像做過好幾百遍。

  「新鮮的魚粥,喝一點。」

  童音搖頭,她不想吃,旁邊那個嘴饞的童閱卻止不住口水。

  「小雋,人家也要……」

  「自己跳船去捉魚。」利雋還沒等重閱講完,便不假思索的回道。

  「沒想到小雋這麼體貼。」童閱感歎他有異性沒人性。

  「她暈船。」利雋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冷的拋下話。

  暈船?童閱先是一愣,明白過後很沒形象的哈哈大笑起來。

  沒想到他這古靈精怪的妹妹竟然會暈船,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對於童閱此番毫無遮掩的嘲笑,童音憤怒到了極點,但她此時卻沒力氣找他算帳。

  嗚嗚,暈船這事真的很丟臉。

  「再吃一點。」利雋耐著性子勸著,一勺一勺的把粥送到她嘴邊,他這輩子還沒這樣伺候過人。

  「不吃,吃不下。」

  「你這兩天都沒吃什麼東西,會撐不住。」

  「吃了也會吐,我不要浪費糧食。」

  「這幾天吐完,習慣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我還要吐上好幾天?」童音驚顫得聲音都抖起來,再看看旁邊安然無恙的兩人,她心裡不平衡了。

  童閱皮粗肉厚,沒暈船是正常,但怎麼養尊處優的小雋都沒事,她卻吐得稀里嘩啦?

  「為什麼就我中招?你怎麼一點事兒都沒有?」

  「因為你太弱了。」利雋很傷人自尊的說道。

  一聽這話童音怎麼受得了,一下子就要站起身來,證明自己其實很強。

  「別亂動,乖乖吃、乖乖睡,熬過了這幾天,你就又是活蹦亂跳的八怪了。」

  不用利雋再多說什麼,她很快就安靜了下來,不是她不想起身,而且這船搖搖晃晃的,讓她真的……好想吐。

  這船,可把她折騰慘了。

  原本童音不相信利雋,沒想到過了幾天後,果然如他所說,習慣之後便不再想吐,也沒有了頭暈眼花噁心的症狀,她頓時對利雋更加刮目相看。

  童閱走上甲板時,就看見利雋悠閒的坐在一邊,兩條腿交叉一翹,手上拿了一根細棍子,一臉得意又戲譫的神色。

  之前見慣了他伺候童音時貼心溫柔的表情,此時再見到利老闆招牌的得意和冷笑,竟恍若隔世啊。

  而童音……她沒事在那邊拉筋扯骨幹嘛?

  「八怪,來,倒立一個。」利雋用哄騙小動物的語氣道。「不,不對,要像上回在酒樓裡做的那樣。」

  「小雋……」

  「不准癟嘴,我是為了檢查你的身體恢復得怎麼樣,乖,把你的拿手絕活現出來,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童音委屈的癟著嘴,一會兒倒立一會兒表演雜耍,還得聽從利老闆的吩咐,時不時的改進一下動作,可憐兮兮的由著他擺弄。

  果然讓他伺候是有代價的。

  童閱看了差點流下同情的淚。

  可憐了這孩子,被利老闆耍著玩呢,她怎麼到哪裡都擺脫不了成為寵物的命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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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0 00:07:1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那是一個幾乎看不到人煙的荒島,沿海有一些捕魚的人家,稀稀落落的,但他們也只在沿海的地區活動,不常上島去。

  問及原因時,大家都說這個島看上去沒什麼特別,可一旦到島上就會心慌慌,一股莫名之力直壓心口。到了島中,還會看見一些奇異的植物,還有一大片荒涼的空地。

  童音自從下了船,兩腳剛踩上這片土地,整個精神大振,跟先前在船上萎靡不振時判若兩人,兩隻圓滾滾的眼睛灼灼發亮。

  就像那些五感敏銳的獵人,僅需一眼便能感覺到這裡有上乘的獵物,她也是一樣,大致看了看後便知道這個島不一般。

  「這下有意思了。」童音神采飛揚、面色潤澤,臉上難掩濃厚的興趣,眼藏睿智之光,將她的瞬息萬變都看在眼底的利雋,暗中樂起來。

  這個島像是把她的靈性全給激發出來了,之前只當她是古靈精怪愛玩鬧的人,如此意氣風發的樣子倒還沒見過,但利雋明白相處得越久,越能發現童音的特別之處。

  此刻她充滿自信的樣子,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氣勢。

  他發覺自己尤其喜歡這樣的童音,運籌帷幄之下又有一顆赤子之心,跟她在一起,彷彿所有的陰霾都煙消雲散。

  利雋的樣子看起來與平日無異,臉部細微之處卻盈滿笑意,當童音在他的身邊時,他的心情總是好的。

  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天,他們對彼此的影響已如此深了。

  「早說過這是一個好地方。」童閱一邊整理著從船上弄下來的「裝備」,一邊笑嘻嘻的自誇。

  「還真要表揚你,如此偏遠的地方你都能找到,也算你厲害。」她時不時的踩踩土,偶爾捏起一小把來聞一聞。

  「小雋呢,有什麼感覺?」

  「感覺嘛……」利雋心想自己只是個生意人,問他的感覺做什麼。「說出來你們大概不信,我竟覺得這個地方有點熟悉。」

  「誰說不信。」童閱笑道:「這個地方與你我息息相關,你會有這樣的感覺,也沒什麼不對。」

  「我?」利雋有點吃驚。

  此趟他是把自己放在後備的位置,對於童音接下來要做的事,他自認沒有能力去協助她,所以不扯後腿是第一考量,沒想到這個地方竟然與自己有關聯。

  「也不看看是誰挑的人。」童音倒是得意得很,她對利雋的信任和崇拜幾乎是盲目的,她轉向童閱問道:「墓的位置是否清楚?」

  「不清楚,我要是知道就不用專程把你請來。」論及這方面的功力,當然是童音要強得多。

  聽罷,童音的小手一揮,長辮子往後一甩,緊了緊別在腰間的碧玉匕首,氣勢之大像個大將軍。

  一腳踩在前,把哥哥跟利雋都擺在了身後,雄赳赳氣昂昂的充當開路先鋒。

  「跟著我走!」

  利雋跟童閱互看了一眼,紛紛笑起來,這可是她大展拳腳的時候,就讓她得意吧。

  這個島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找墓這種活兒,對有經驗的人來說不難,但在沒有線索的情況下,想找出一個不知是何朝何代、何人何士、何等大小的墓,倒要費不少工夫。

  經驗不足者,有可能費了好大的精力後,找到的卻是掩人耳目的虛墓,到頭來白費功夫。

  童音有多少經驗利雋並不清楚,但他總算見識到那些稀奇古怪的工具,難怪出發前兩兄妹要費心準備。

  這幾年她被雙親收到身邊嚴加管教,按理說沒有實踐的機會,經驗這種東西一旦生疏就該慢慢減弱,但從她流暢的動作和利落的手法卻絲毫看不出來生疏了,老練嫻熟得彷彿天天都在找墓。

  「天生我材必有用」這句話,果然有道理。

  「她天分極高。」彷彿看出利雋心中所想,與他並肩而行的童閱臉上不再是嘻笑的表情。「但這種天分不是人人都會欣賞。」

  利雋輕哼了一聲,帶著點看不起他人的不屑和自視甚高的表情。

  別人不欣賞,他欣賞,別人當她是根草,他就喜歡當她是個寶,他挺她到底!

  「我很看好你們喔。」童閱拍拍他的肩膀。「童音跟你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這話說得好像他馬上就要仙遊,趁此機會趕緊交代後話。

  利雋意味深長的瞄了他一眼,他也眨眨眼「深情」的看著他,但意志堅定的利雋還是保持嚴肅狀態。

  「童閱,有些話我們不問,不表示不關心,你有你的主張和意願,這點我們明白,所以對於你失蹤許久又突然出現,以及這一趟的目的,我們都沒有問原因,你應該知道是為什麼。」

  利雋突然說出這番話,讓童閱愣了一愣,失神的盯著他的臉看了好半晌,突然緩緩的笑開。

  他們打小就是兄弟,但童閱也知道利雋是那種即便關心也不會把話掛在嘴邊的人,能從他口中聽到這番話,看來他也改變不少。

  「小雋,我是不是要感謝你的理解和體諒?」

  「你知道就好。」利雋微微一笑,同時朝他的肩膀捶了一拳。「總之,你想做什麼那是你的自由,我只是要告訴你,要是遇到什麼事解決不了,你的親人和朋友還在這裡。」

  說不感動那是假的,但童閱平日嬉皮笑臉慣了,到了該真情流露的時候他還害羞呢。

  「我遇到的事很複雜,而且讓人匪夷所思,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若有機會再跟你細說,不過這趟若能找到寶物,不用我多作解釋,你也會明白的。」

  「嗯。」他應了一聲沒再追問,這份讓人毫無壓力的默契讓童閱暗暗發誓,今生有此兄弟足矣。

  此時在前方探路的童音忽然叫道:「童閱,你過來看看。」她蹲在一處較為空曠的地方。

  「是這裡?」童閱跑過去時顯得很急切。

  她抬頭瞄了他一眼,好似很奇怪他的情緒會這樣強烈,疑問的眼神讓童閱訕訕一笑。

  「這裡有蹊蹺,無風無樹。」搓了搓手掌,童音接過鏟子後便往下狠狠一插,用力挖起來,半晌後將翻出來的土捏了一把在指尖摸索,又仔細的分辨其色與味。

  「怎樣?」沒等她開口,童閱便急忙追問。

  「你很奇怪啊,這麼緊張做什麼?這樣會影響到我,你以前都不會這樣子的,這個墓到底跟你有什麼關係?」童音突然咄咄逼人的問出一連串問題,問得童閱啞口無言。

  當兄弟的利老闆雖然能體諒,可不代表這個被他挖來當苦力的妹妹會什麼都不問。

  「這個墓跟我沒關係,是墓裡有一件東西對我來說很重要。」童閱輕歎了一口氣。「我並沒有見過那個寶物,只能說當它出現後,我一定感覺得出來。」

  「不知道你在搞什麼鬼。」不滿的丟下這一句後,她繼續用「工具」做探測,時不時爬上高處,觀察島脈的佈局和水流的走向。

  童閱遞了個無奈的眼神給利雋,後者的肩上則又多了一項緩和兄妹間氣氛的重任。

  其實童音很忙,才沒空去計較。她把棍子插在方才翻開土的地方,再順著東南角的方向畫出了一個方陣,最後一個勁的用鏟子翻土。

  「我們要不要去幫忙?」見她一個女兒家做著這種粗活,他們兩個大男人卻在一邊看著,利雋總覺得很汗顏。

  而且她那張臉總讓人產生一種「我在虐待童工」的錯覺。

  「我們倆什麼都不懂,手感又不好,弄不好反而誤她的事,這活兒得讓她自己來,土的重量和挖下去的聲音能幫助判斷,不用擔心,她熟得很,童音還這麼小的時候就開始做這種事了。」

  童閱正在比劃她那時的身高,一見利雋眼神犀利、面色不善,他頓時醒悟——媽呀,他怎麼能在利雋面前,如此興奮的說自己以前是怎麼「虐待」他的心上人。

  「從這裡開始。」另一邊童音似乎確定了位置,用衣袖一把抹,掉額上的汗水。

  利雋雙手環抱在胸前,走過去頗為好學的問:「怎麼判斷出來的?」

  她笑嘻嘻的蹦到他的身邊,也不管自己一身髒亂,兩掌全是泥,晃了晃腦袋,像個老夫子般的道:「找墓嘛,跟看病一樣的道理,望聞問切少不了,大多憑經驗判斷,聞一聞就知道這裡有沒有墓。」

  利雋好笑的敲了敲她的腦門,給她三分顏色,她就能開起染坊來。

  「就是說這下面有墓?那現在可是要準備動手挖地?」

  「你很目無法紀喔。」鄙視的睨了他一眼,好像她做的事就很有法紀一樣。

  「不能說挖就挖,至少要先讓我探探是什麼墓,如果遇到大籐或是很久以前的深墓,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挖得出來。」

  說著她便情不自禁的動手忙起來,從土質、土色、鏟子下去後發出的聲音和手上的力量,各種跡象結合起來,她大致可以判斷墓室跟墓道的位置。

  「哥哥可以過來幫忙了。」在確定好洞口的位置後,童音便要童閱過來幫忙。

  「可知道是何時的墓?」童閱看著她問道。

  「還看不出來,我覺得不是風水寶地的大墓,所以萬事小心。」

  在這件事上她有敏銳的觀察力,和鐫刻在心的豐富經驗,即便是隻字詞組也不會是隨口說說,每一句都有其意義,這方面童閱對她深信不疑。

  兄妹兩人賣力的挖啊挖啊,連沒做過粗活的利雋最後也看不下去,過來幫忙,好幾個時辰後,童音突然叫兩人停手。

  「這個灰……方向對了,應該可以挖到中心,但墓本身太舊,雖然不大但比較深,我們就算挖上一整個晚上也不見得能挖出來。」她頓了頓,咧開嘴笑出一口白牙。

  「得先安營紮寨。」

  ☆☆☆    ☆☆☆

  利雋在此之前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在墓裡睡覺。

  好吧,說在墓裡不正確,畢竟那個墓現在還沒有挖出來,但「它」就在他的帳篷正後方的土地下,也很近了。

  傍晚時,童閱負責生火,童音負責扎帳篷,利雋則負責為大家準備食物,說是食物,其實也就是些能把肚子填飽的東西。。

  三人圍著篝火休息時,童閱忽然站了起來,火光映著他的臉,看上去樣貌有些扭曲,神色異樣。

  「我四處走走。」

  「我們只是外來者,別亂跑,今晚輪流值夜,待會兒還得開工。」童音看上去像有別的話要說,最後出口的卻是這一句。

  「我知道了。」

  兄妹兩人的氣氛還是很微妙呢……利雋冷靜的旁觀著。

  「你知道,你知道就不會還要到處亂走。」她嘀嘀咕咕的埋怨了一句,倒也不是多麼生氣,就是覺得童閱太奇怪。

  「八怪,你也別太為難你哥。」

  「怎麼是為難他?小雋,你不覺得我哥有點奇怪?他這次回來整個人都不太一樣,我說不上來,感覺不太對勁。」

  利雋暗中驚詫,他還以為她一心只在挖墓這件事上,沒注意到童閱的異樣,原來她還是很關心哥哥的嘛。

  利雋笑了笑,保持中立的道:「他也有他的主張。」

  「我不干涉他,所以他想要寶物是有什麼目的,他不說我也不想問,他要我來幫他找,我就來幫。」童音皺了皺眉,看向天空的目光卻很堅定。「可是這次除了我跟他,牽扯到的人畢竟還有你,我還要把小雋平平安安的帶回去,不想發生任何意外。」

  「原來你顧慮的是我。」

  「我當然會緊張你。」她毫不掩飾的直言。「我哥不曾這樣過,外表看起來似乎沒什麼異常,但腦袋裡不知道在想什麼,魂不守舍的,感覺很不妙。」

  八怪竟然也會有深思的表情……利雋看著覺得挺有趣的。

  「你是擔心他會扯後腿,還是我會扯後腿?」

  「我最怕的就是你會受傷,然後他出意外。」童音輕輕聳了聳肩,動作輕鬆卻是一臉謹慎的表情。「小雋是沒有經驗,他是心不在焉。」

  「你嫌棄我了?」他笑問。

  「不,只是擔心。」是他說有任何問題都要開誠佈公,所以童音也不隱瞞自己的心情。

  利雋走到她的身邊,她看著他緩緩的坐下,突然一拐子勒住她的脖子拉過去。

  「有什麼好多想的,到了這一步,除了往前走也沒有別的辦法。」他瞄了她一眼。「還是說你想打道回府?」

  「怎麼可能!」童音立刻反駁,而後垂了垂腦袋。「我只是覺得,事情有點不妙。」

  「怕什麼,你敗了還有我擔著,雖然我不懂,但有句話說——」利老闆笑得有點陰險。「有錢能使鬼推磨,放心好了。」

  童音錯愕的愣了好半晌,「有錢能使鬼推磨」還可以這樣用?她真是服了利雋了,他存心逗她的吧!但她的心情因此很快振奮起來,帶他來果然是正確的。

  「話說回來,在這地方不知道能不能睡得著……」說這裡陰森鬼氣還是一點也不冤枉。

  「你怕了?」童音對著他露出垂涎的表情。「怕就告訴我嘛,我不介意你跟我一起睡的,我會罩你啦。」

  「你罩我?你以為你是山大王啊?」

  「我是啊!」童音大言不慚的點頭。「跟我睡跟我睡,我不介慮。」

  「誰要跟你一起睡,你不介意我還介意,瞧你全身髒兮兮的。」利雋一臉嫌棄的表情。

  「嫌我髒?過幾天你也不會乾淨到哪裡去。」她壞心的伸手將利雋整齊的髮鬢弄亂,後者也不甘示弱的扯她的辮子。

  利雋悲哀的發現,自從跟八怪混在一起後,他的行為和心智都朝著幼兒的方向發展。

  「我說笑的,待會兒你早點睡,能睡多久就睡多久,我跟童閱輪流值夜,後半夜估計得開工,到時可就沒得睡了。」

  「我不用幫忙?」

  對於他的疑問和一臉「你敢丟下我試試看」的表情,童音回以嘻嘻一笑。

  「我知道你不會袖手旁觀,待我再弄得清楚一些,到時候少不了你忙的。」

  「那還差不多。」不是他喜歡挖地干苦力,而是把他當公子哥放在一邊閒著,也太丟他利老闆的臉。

  說好了要「有罪一起受、有難一起扛」。

  「你應該是頭一回在這種荒郊野嶺睡覺,機會難得,好好體會一下吧。」

  「這裡豈止是荒郊野嶺……」他指了指後方。「那還擺著一個墓,是相無名氏死人作伴。」

  童音咯咯的笑起來,拍了拍胸脯,一副「我會罩你啦」的表情。

  「小時候跟我哥混,還真有睡在墓裡過呢,第二天差點就醒不來,那次以後警醒多了。」

  「怎麼?」利雋有些緊張,心想他們那回該不會是撞鬼了吧?

  她哈哈一笑,道:「沒氣了啊,墓裡的氣濁得很。」

  他鬆了一口氣,還以為是強屍……

  「別怕,我們一不謀財、二不害命,若叨擾了『人家』,到時候,就給『他們』磕磕頭,進去後若是『他們』不歡迎我們,我們就立刻離開,我想『人家』也是通情達理的。」

  為什麼這種心驚膽戰的話,從她口中說出來就變得理所當然,還挺輕鬆?是她腦袋壞掉了胡思亂想,還是思緒太過活躍而想法奇特?利雋頓時哭笑不得。

  「萬一『他們』不通情達理怎麼辦?」

  「不會的,人間有人間的規矩,『他們』也有『他們』的章法。只要不故意去招惹『他們』,『他們』也不會把『人』怎樣。」

  這話聽起來,倒頗像她的經驗之談。

  「再說……」童音的眼神閃了閃。「真要出了什麼事,我們就不求同生,但求共死啊!」

  「少烏鴉嘴。」他一把蒙住她的嘴,用手捂得嚴嚴實實。「我可是看好你的,你別讓我們失望。」

  童音握住他的手掌拉下來,整個人窩進了他的懷裡。

  「小雋,經過這次,你對我刮目相看了吧?」

  「刮目相看,當然刮目相看。」利雋誠懇的點點頭。「沒想到八怪還是很有本事的。」

  「不准叫我八怪!」

  「我就喜歡這樣叫,如何?」

  「你別挑釁我喔。」童音翹起唇角,一副惡霸樣,伸出一根指頭抬了抬利雋的下巴。「別以為在這裡我就不敢對你怎麼樣,小心我調戲你。」

  「你來啊。」利雋不甘示弱,他怎可能會怕她。「有鬼敢看,還怕有人不敢做呢。」

  兩人眼瞪眼的瞪著對方,幾乎是同一時間出手,想要先將對方給壓倒!

  論及身形優勢,自然是利老闆得勝,但童音動作靈活,力量也不小,一時間兩人糾纏著滾來滾去,還真是分不出勝負。

  「你幹嘛要反抗我?你要讓我調戲啊!」

  「我讓你調戲豈不是很沒面子,總之誰贏誰說了算。」

  這兩人為了壓倒對方而傾盡全力,手腳並用,使勁的勾、盡情的纏,很快就變成一上一下的姿勢。

  童閱一回來,就看到這等傷風敗俗的場面,頓時顏面無光。

  一個是他妹妹,一個是他兄弟,上有神靈在看、下有亡者在聽,這兩人卻一點也不知羞。

  「我說……在這種陰風慘慘的地方,你們倆也能這樣投入,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終於將利雋壓在身下的童音,還有點茫茫然的看了童閱一眼,反觀利雋卻咬牙切齒的對他哼道——

  「童閱,你為什麼總是出現得不是時候?」

  ☆☆☆    ☆☆☆

  墓口挖開已經是幾天後的事,三人回頭看向洞口時,不禁都心有餘悸,好在這個島沒有人,不然他們鐵定被抓走。

  「小雋,要不……你就留在上面吧。」下去後會發生什麼事,連說她也不知道。

  童音很誠懇的建議,立刻見他露出不滿的神色。

  「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說好要同進同退。

  「行行,如果真要遭殃,我們也成對成雙。」她就知道小雋一定不會同意。

  「你們倆成對成雙,我可還是形單影隻。」童閱看不過眼,酸溜溜的開口。

  「那你在上面,我們下去?」

  「更不可能!」童閱一口回絕,說罷便先順著洞口的斜坡滑行下去。

  「急什麼啊?」童音也拉起利雋的手握住。「上頭沒人總覺得怪怪的,出什麼事也沒人照應。」

  「地上要留人?」利雋不恥下問。

  「一般情況是要這樣,下面的人有困難,上面也好幫手。」

  「可是以前不是只有你跟童閱兩個人……」

  「是啊,一向是我下去探墓,童閱在上面把守。」所以她哥才會說自己什麼也不懂嘛。

  利雋頓時有一種想把好兄弟童閱大卸八塊的衝動,他膽子還真不小啊,竟然從小就虐待童音。

  「不管了,下去之後隨機應變吧。」

  還沒等利雋反應,她的手便一緊,拖著他往『下面』衝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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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0 00:07:5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活人氣息不可留,把這個蒙上。」

  利雋跟童閱按照她的指示把口鼻蒙好,童音再將火把遞給兩人。

  「拿好,進去後跟著我,切記不可亂走、亂摸。哥哥,小雋是頭一回進墓,你走最後照應一下。」

  「沒問題。」

  利雋也不推辭,二話不說聽從她的安排,在這下面他是最弱的,能不添麻煩就很好了。

  這一條墓道並不很長,多虧她先前定下的方位準確,可直抵墓室。利雋是首次進墓,但墓裡並沒有他預料的那般陰森詭異。

  除了在火把點燃時他感覺呼吸一窒,並沒有其它不適的感覺,隨著火光所到之處,見到兩邊石壁上複雜的刻紋和逐漸變寬的墓道中精巧的佈置,利雋大為讚歎。

  「真是不錯啊……」他禁不住伸手去摸了摸那繁複精細的刻紋,暗想若能找到合適的法子來展示這地方,定是一門不錯的生意。

  一聽他這話、這語調,再看他那副愛不釋手的樣子,童音立刻就明白他在想什麼,還來不及阻止,便聽到「喀嚓」一聲——

  那只是極其細微的一道聲音,但她的耳朵卻敏銳的捕捉到,並迅速的將利雋往另一邊撲倒。

  後面的童閱也反應靈敏的滾向另一邊,剎那間利雋原本碰觸的那個地方,便有不知從哪個方位射來的飛箭,射力之大,箭頭直接沒入石壁中,若是被射中身體,必是重傷無疑。

  利雋錯愕的張開嘴,眼露驚訝,雖心有餘悸,卻生出「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壯志,看著那枝飛箭噴嘖稱奇。

  「這可是……所謂的機關?」

  「小雋啊!」童音搖晃著他的脖子,道:「你的生意經就先放一邊吧,小命要緊。」

  「是是,一時失誤,不會再犯。」他笑了笑拉她起來,方纔那一撲,足見這八怪反應機敏,身手矯健敏捷。

  「在這要遵守三個原則。」童音極為嚴肅的看著他。「不准亂走、亂碰、跟著我,明白?」

  「明白。」利雋,很聽話的點了點頭,神情卻見輕鬆,眼睛也一直黏在石壁上,興致盎然,大有一探究竟的想法。

  童音見狀哭笑不得。完了,頭一回下墓,他沒有覺得反感和不舒服,她深感欣慰,但沒想到還產生那麼大的興趣。

  「小心一點,快到墓室了。」

  她的這句話說完,後面兩人是各有各的表情;利雋難掩興味之色,而童閱卻是神情一緊,浮出一抹冷凝肅穆之色。

  三人屏息凝神又行走了一段,都沒有說一句話,直到墓道大開,利雋看清擺放在正中央的那副寒玉棺以及週遭的佈置。

  「咦……」他這一聲呼喊堪稱「驚歎」,足以表明這個墓室雖小,卻是大有乾坤。

  童音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在墓室地宮點上一支蠟燭,然後放在東南角的位置,等了一會兒蠟燭仍舊燒得好好的,她才鬆了一口氣。

  「心平氣和、心平氣和,我等只是看看,絕不擾爾等安寧。」蠟燭沒滅,所以『人家』還是很『通情達理』的。

  墓室的佈局極為精巧,所擺放的器皿對象都是上乘的,金盃銀燭不少,上面的刻紋更是絕妙。

  「看這個擺放位置……」童音四下打量了一下。「無耳房亦非穹頂磚,至少好幾代之前。」她蹲在寒玉棺旁邊,瞇著眼、歪著頭去打量刻在棺底上的字。

  「這個篆體不太一樣呢,趙……月氏,應是名女子。」寒玉棺不是普通人能用的,但這墓也不是皇親國戚的規模。

  「童閱,你所說的寶物是不是在這裡?」

  「還感覺不到。」他搖了搖頭,神情嚴謹肅穆,自從下到墓裡,童閱便不再有絲毫嘻笑之色。

  她還在叨念著「左肩右腳、東倉西庫」時,突然聽見童閱聲音冷硬的叫她。

  「嗯?」幹嘛那麼凶啊?瞧他一股煞氣,又不是不知道在墓裡要保持平常心。

  童閱指了指中間那副寒玉棺,二話不說道:「開棺。」

  「開棺?你急什麼?」

  他不置一語,只是看著寒玉棺,一副「我叫你來就是為了這個目的」的樣子,惹得童音不高興了。

  「你不要太過分喔,這一路都陰陽怪氣的,我也沒跟你計較,現在你想幹嘛?盜寶?你不要忘了這裡的任何東西我們都不可以拿!」

  「我沒有說要拿,只是看看裡面有沒有我要找的東西。」

  「那你……」

  「你們兩個都不用爭了。」利雋揮揮手打斷兄妹倆的爭吵,他的話還是很有份量的,當兩人的目光都聚集過來後,他突然冒出一句讓人大驚失色的話——

  「我來開。」

  「那不行!」

  「你以為人人都能開棺?」

  兄妹兩人異口同聲,利雋斜了兩人一眼,滿是不屑。

  「不然呢?等你們兩個吵完,我看棺也不用開了,我們直接在這裡面玩瞎子摸黑吧。」他意有所指的瞄了瞄火把,火光較之前小了許多。

  童音皺了皺眉,瞪了瞪童閱,又想了想,最後有些不樂意的對他們道:「過來磕頭。」

  換作平日,利雋肯定是死也不會給人下跪磕頭,何況眼前的還是一具無名屍,但此時他卻聽命,三人齊齊的跪在寒玉棺前,畢恭畢敬的磕了三個響頭。

  童音深吸了口氣,準備妥當後走到寒玉棺前,說了一些恭敬的話。她極不願打擾死者,尤其是這些上了「年紀」的「古屍」,說穿了是他們挖開人家「安歇處」的大門潛進來,就已經有錯在先。

  開棺摸金,從頭經口、到腳,絕不能損壞死者的骸骨。在這個過程中若是東南角的蠟燭熄滅,便不得帶走任何東西,要立刻磕頭謝罪離開。

  執行這個任務的人要細心冷靜,且手法沉著準確,心態平穩,不可有過重的貪慾。

  童音不是沒有開過棺,卻是頭一回如此不願開棺,寒玉棺原本就不好開,更何況還是有些年代的。

  「等等!」童閱突然出聲叫住她,在這個緊張萬分的時刻,他這一聲真是嚇死人,氣得童音連「大義滅親」的心都有了。

  「你幹嘛?」童音不明所以的看著哥哥。

  只見童閱的表情失落,神情沮喪,連連搖頭:「不用開了,我感覺不到,應該不在裡面。」

  見他這個樣子,童音也不好發火,耐著性子問:「到底是什麼東西,你總得說個形狀什麼的……」

  「我也不知道,但如果那個東西在這裡,我一定感覺得到,我得借它的力量回去,少了就什麼都不可能了。」

  「回去,回去哪裡?」聽出他話裡的蹊蹺,利雋敏銳的提出疑,但童閱只是看了兩人一眼,閉口不答。

  三個人此刻你盯我、我盯你,將「沉默是金」的精神發揚光大,氣氛朝著僵持的態勢發展,突然一道破天荒的呼救聲響起。

  「怎麼會有別人?」利雋神情一繃,瞧見另外兩人也是面面相覷。

  「一定是有人發現了我們挖的洞,順著下來,我就說地上一定要留人把守。」

  「火把快滅了,我們先撤退再說。」剛說完,利雋手上的火把便應聲熄滅。

  童閱原本想說什麼,嘴半開後皺了皺眉,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

  那呼救聲越來越急促、越來越大聲,伴隨而來的還有重重踩在地面上傳來的震動聲。

  在墓裡,任何情況都不尋常,不可小看,且不可存有太過強烈的好奇心,這是童音跟童閱的心得體會。

  在她看來探墓是一件極為嚴謹的事,不僅僅只有驚險和興奮,或是害怕恐懼,相反的更需要冷靜。

  童家兄妹一人一邊,夾起利雋的胳膊迅速撤退。沒跑幾步便聽見後面傳來「救命啊,救命啊」的聲音。

  「他在呼救。」利雋平心靜氣的陳述,聽聲音應該是個年輕男人。

  「還能喊救命就表示沒事,咱們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別想著救人。」

  童閱此刻可管不了別人了。

  「不。」利雋側耳往後聽了聽,又道:「我是想說,那人跑得很快,已經快追到我們後面了。」

  「換成是我被那種「東西」追,一定也會不要命的跑。」童音早已見怪不怪。

  說話的這會兒,後面那人竟然真追了上來,腳步飛竄跑得像在飛,經過童音等人身邊時,讓三人好一陣瞠目結舌。

  「你們跑什麼啊?」那人沒想到還有其它人在,語氣驚訝的問。

  「那你跑什麼啊?」

  「後面有怪物追我!」吼出這話時,這個看上去瘦小又黝黑的男子連氣都沒多喘一下,可見真有本事,竟然沒被怪物追上。

  童音沒好氣的說。「誰教你自己要下來的?」

  「還不是看見上面有個洞,沒想到一爬下來就遇上怪物,太噁心了,什麼狗屎運氣!」他只說是噁心,卻沒有說害怕,看來這人應該也不是頭一回下墓。

  四人跑了好一陣,跑得氣喘吁吁,終於聽見後面似乎沒了動靜,暫時停下來歇一歇。

  「看清楚是什麼怪物了嗎?」童音氣喘吁吁的問起話來。

  「看不清,但肯定不是人,熊那麼大一隻,毛絨絨的呼吸又重,兩隻眼睛還冒著紅光!」

  「你都說沒看清楚怎麼還會知道是怪物?還這麼清楚長什麼樣子。」

  「這是在墓裡啊!」男人叫出聲,立刻又慌忙掩住嘴,似乎是怕把怪物招來。

  「怎麼可能會有人這種東西嘛,該不會是強強強……」

  那個「屍」字還沒有說出來,立刻被童音暴跳如雷的炮轟回去。

  「強你個頭!」沒事兒在這妖言惑眾,影響軍心。

  說時遲那時快,童音的話音剛落,童閱手上的火把竟也滅了,一陣陰寒的氣流在腳下竄動,耳邊似有詭譎的聲音在煽動著鼓膜。

  四個人的後背頓時都冒出冷汗。

  「這是在墓裡吧?應該沒有可以通風的洞口……」利雋覺得渾身毛了起來。

  「說不定是那怪物吹的氣……」男人擔心著方才看到的怪物已追了上來。

  「行了,還嫌不夠提心吊膽嗎?」隱約感覺到地面似乎有點晃動,背後又傳來沉重的腳步聲,童音皺著眉,看了看自己手中還燃燒著的唯一的火把。

  「墓裡出現活物也不是制什稀罕事,沒準兒是守墓獸,原本是不傷及無辜的,偏偏我們闖了人家的地盤。」她道出自己的經驗,想要借此緩和一下此刻陰森森的氣氛。

  「那現在怎麼辦?」那名男子緊張得躲到童音身後,他再瘦再小也是一個男人,躲在女孩子身後顯得沒出息極了。

  童音當機立斷的將火把遞給童閱,隨即掏出腰側的碧玉匕首,出鞘後的刀面竟散發著盈盈的光芒,宛如夜明珠。

  「你們先拿著火把去找地方避難。」她鬆開利雋的手臂,要他跟童閱先走。

  「你呢?」利雋的神情有些凝重。

  「我有這個啊,」她舉了舉碧玉匕首。「一支火把也撐不了多久,你們兩個先走,我看看情況很快就跟上來。」

  「那我呢?」黑瘦男子焦急的問,想要跟著童閱等人離開,卻被童音一把揪了回來。

  「你得跟我待在一起,只有你碰過那活物,得靠你指認。放心,有我在你不會有事啦。」

  「我不要啊!」可是無論他怎麼扭動,就是掙脫不了明明看上去比他還要弱小的童音的箝制。

  而利雋自從她把他推到童閱身邊後,便一直凝目看著她。

  他太清楚童音的想法了,正因如此才無法阻攔或多說什麼。即便暗含著滿腔的擔心,也只能選擇給她最大力的支持。

  童音閃著亮晶晶的目光回視利雋,她就知道小雋一定會理解她,正如她瞭解他一樣。

  「情勢所迫,我們幾人中只有你最清楚如何解難,這當口再起爭執顯然不智,所以我不阻止你單槍匹馬的行動。」利雋頓了頓,再度開口時十分堅定。

  「但你要記住,我們離開的目的是為了不扯你後腿和全身而退,不是要你去犧牲,你給我保護好自己,我們沒有你不行,我沒有你更不行。」

  沒想到會在這等情勢和危機關頭,如此陰風慘慘的情況下聽到利雋千年難開口一回的情話,童音震懾得當即狠狠愣住,瞬間又感動得無以復加,直想抱住他就不放手。

  「我知道。」她盡量以平穩冷靜的聲音道,天曉得此時心裡根本就已經是樂開了花,高興得炸掉了。

  童音拍拍胸脯保證:「放心,我很強啦。」

  利雋緊繃的表情微微鬆開,露出只給她的溫暖淺笑,溫情脈脈的話說完了,再開口便又是利老闆強勁的嘲諷語氣。

  「你還沒強到可以跟怪物打架,真有這麼強我看你也不用出去,直接代替它當這裡的守護獸。你本來就已經長得很扁,千萬不要被踩得更扁了。」

  明明是關心她的心情,話語卻有點刻薄,但童音就是吃他這一套,這才是小雋嘛,真說出那種肉麻兮兮的話,她還怕他是鬼上身呢。

  「你瞧不起我的身材……我也沒有很扁啊,你覺得扁那是因為怕行動不便,我在胸口纏了好多布條。」她沒神經的開口,大刺刺的態度立刻引來利雋狠狠一瞪。

  童音充滿稚氣的臉嘻嘻一笑,心知不能再耽擱了,神情一正道:「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怎麼可能硬碰,當然是跑為上策,你們快點走吧。」

  說著她的身子一躍,輕巧敏捷的將自己隱藏起來,順手將那名黑瘦男子抓在了身邊。

  利雋跟童閱互看了一眼,不再遲疑,拿著火光已不如先前旺的火把往前方跑,童閱雖然沒有妹妹那麼厲害,但也是見多識廣、經驗豐富之人,憑著直覺竟找到一個看似洞穴一樣的地方。

  「這裡面真是大有乾坤。」他用火把照了照四周,沒發現有異樣。

  兩人在此等候了片刻,沒聽見有腳步趕來的聲音,原本倚靠在一邊的利雋忽然身子一動,童閱一驚,急問:「你要去哪裡?」

  「回去看看。」

  「可你剛才不是說……」

  「此一時彼一時,方才是她不會肯讓我們留下,再者就算不走,耽擱下去也是全體遭殃罷了,但現在機會己給過,便是我拿主意。」

  「小雋你……」童閱都不知道該說他什麼才好。

  不過也沒等他多說,態度強勢又很霸道的利雋早就閃身出去,甚至連火把都不要,還真當自己是無所不能。

  利雋憑著感覺沿途返回,不知為何,他分明是頭一回做這種事、來到這種地方來,卻絲毫沒有不適之感,甚至從踏上這個島,便總有種異樣的熟悉感。

  原本很擔心童音的情況,沒想到隨著腳步的加快,漸漸傳來她的聲音,接著就聽見讓人既驚懼緊張,又啼笑皆非的事。

  童音跟那個黑瘦男子正在不要命的往前跑,手持的碧玉匕首仍舊散發著光芒,但刀面上卻有一股詭譎的液體,應是刺中怪物後所留下的血,但竟是白色的!

  後面追趕的活物,粗重的呼吸和嘶吼的咆哮讓人心神俱顫,黏膩而潮濕的感覺讓人窒息。

  這一切原本都是極為驚悚緊張之事,但讓利雋啼笑皆非的,是童音一個勁的努力逃跑,嘴巴還不停的亂喊——

  「王八羔子,到底在追什麼啊!我又沒拿任何東西,不就是刺了一下,反正也不痛不癢嘛。」

  「我還沒跟小雋吐露愛意,可不能死在這裡啊啊啊……」

  「小雋,小雋……」這呼喊聲連綿不絕,情意深深。「我還沒跟你洞房花燭,還沒證明我身材不扁,我死不甘願啊!」

  童音雖然沒什麼武功,但身手靈活,又是走墓的老手,看上去雖是驚險萬分,卻也沒有讓自己受一絲傷。

  利雋不知是該怒還是該笑,被她這樣一搞,原本的緊張和擔憂通通不見,哪裡還有什麼恐懼的氣氛。

  想了想他便加快腳步,看見她的身影後立刻張口罵道:「死八怪,像你這種禍害,連閻王都不收你!」

  童音的表情可謂驚喜交加。「小雋?你怎麼回來了?」

  「被你這樣叫喚還能不回來嗎?還有你的身材扁不扁,得由我看過才算。」

  「咦,在怪物面前別說這麼下流的話……」

  她直直朝著他的懷抱奔去,利雋默契十足的伸開雙臂將她一把抱住,明明情勢危急,但一旦兩人雙手緊握著,便什麼都不再害怕。

  「你怎麼又回來了?」童音再次開心的問道。

  利雋拍了拍她的臉,認真的看著她低聲道:「說過的,我們要同進同退。」

  剎那間童音感到自己的身體湧出無窮的朝氣和動力,他一句話就能讓她精神百倍!

  兩人的心在這一刻彷彿融合在一起了,天底下似乎再也沒有任何事和困難可以隔絕他們,她甚至覺得自己跟他在一起便可以天下無敵!

  她就知道他不會留下自己,誰也不會丟下誰,如果面臨的是殊死搏鬥,他們一定也會連手合擊!

  不過這邊的兩人情意濃濃,那邊的黑瘦男子可就沒那麼好運氣了。

  活物追了上來,那兩個只顧談情說愛的人,連命都不顧就曉得癡纏。

  「追上來了!快跑啊!」黑瘦男子沒命的往前跑,卻還是快不過怪物的腳程。

  「它快咬到我了!」

  利雋在沒時間也沒心思看清楚,那『東西』究竟長什麼模樣的情況下,當機立斷把黑瘦男子一推,站在怪物面前。

  利雋這輩子沒做過如此善事,那活物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痛得利雋大叫了一聲,伴隨他的叫聲同時響起的,還有他身邊的童音的一聲驚叫。

  「啊!」

  「你叫什麼啊?」

  「我看你痛……」

  「那你也咬著我做什麼?」這等情況已不是一般詭異,被怪物咬也就算了,連童音也咬住了他的另一邊衣袖,還好只是衣袖。

  「我不知道,它一咬你我就也想咬你,自從剛剛刺了它一下,我的牙齒就老是癢癢的,想咬東西。」

  利雋氣得咬牙切齒起來。

  「你是不是染上了什麼……」

  童音鬆開口,沒覺得身體有什麼不對勁,立刻道:「別動,我來救你!」

  可是還沒等到她揮著碧玉匕首刺過去,那怪物突然發出悲鳴的悶吼聲,迅速的鬆口往後退,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竟受傷般嘶吼著往後跑了。

  兩人面面相覷,發現怪物離開的時候身上似乎冒出一股青煙,而利雋被咬的手臂上冒出血珠。

  「這是怎麼回事?」利雋疑惑的望向她。

  童音一臉崇拜的望著他。「小雋,原來你才是降妖伏魔的高人,請受小女子一拜!」

  「正經一點啦!」狠狠的敲了她一記,利雋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流著跟常人顏色不一樣的血,若有所思起來。「我們先到童閱那邊再說。」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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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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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0 00:08:0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那怪物怎麼會突然就逃跑了?」黑瘦男子納悶的問。

  「它不是逃跑,而是受了傷。」童音抱著利雋被咬到的手臂研究,傷口不大但有點深,好在那怪物很快鬆口,血也已經凝固了。

  「我在想,會不會是因為它吸到了小雋的血?」

  「我的血?」利雋詫異,見她專心致志的盯著自己的手,還時不時的磨磨牙,一副想要咬下去的樣子。「喂,八怪,中邪了是不是?你別真的咬下去。」

  「說不定這個血很珍貴呢。」童音一臉發現寶藏的表情,兩眼敝發出光芒,見利雋露出驚駭的神色還急著把手抽回去,她不滿的嚷嚷:「我不會咬你啦,回去後驅驅邪就沒事了。我就說小雋是個大寶貝,這血也太好用了吧。」

  利老闆拿她沒法,只能歎口氣隨她研究,就算她真的要一口咬下去,憑兩人的關係他還能不讓她咬嗎?

  緊繃的情緒稍稍放鬆了點,他才意識到有一個人很反常,非但沒有像以往一樣跟童音一唱一和,還一直沉默著沒有開口。

  他們趕到童閱所在的洞穴已經有一陣子了,而童閱只在見到兩人皆平安無事時鬆了口氣,便自顧自的在一邊不知在觀察什麼。

  照理說發生了怪物受傷逃跑這種怪事,他應該很感興趣才對,此時卻是無動於衷。

  「童閱?童閱?」利雋喚了他好幾聲他都沒反應,最後不得不走到他的身後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才見他顫了一下。

  童閱一回頭,臉上的神情讓利雋跟童音兩人都大吃一驚!他臉上那毫不掩飾的興奮和激動,幾乎快要衝破身體。

  「是這裡,就是這裡!」童閱手舞足蹈,高興得只差沒跳起來。

  利雋跟童音不禁納悶,從上島到下墓,他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這會兒是因何事恢復了?

  「什麼啊?」童音不懂他現在究竟是在興奮什麼勁。

  「就是這裡!」童閱一手抓住利雋,一手抓著自家妹妹。「我要找的東西就在這裡,這個氣場很熟悉,我感覺得到。」

  「氣場?」利雋跟童音對看了一眼,雖然不是很明白,但他時不時冒出這些古怪的話也不是第一次了。

  「總之,就是『這裡』。」

  「你的意思是寶物在這裡?」童音狐疑的打量了一番,這個洞穴挺寬敞,除了地勢比較奇特,周圍什麼都沒有,四壁空曠,哪裡來的寶物?

  「這裡那麼大,會找死人的,而且那活物說不定還會找來,沒準兒是回去搬救兵,待會兒再來可能就不是一隻了。」話說到此,童音突然想起什麼,眼神犀利的射向黑瘦男子。

  「說,你是不是拿了它們的東西!」

  「沒,沒啊……」黑瘦男子的眼神遊移,閃爍其詞的樣子一看就是在說謊。

  「沒拿的話,它會無緣無故對你窮追不捨?」童音越想越生氣,搞了半天她才是被拖累的那個人。

  在探墓這件事上她極為講規矩,現在這黑瘦男子壞了她的規矩,讓她頓時暴跳如雷。

  「王八羔子!你給我滾回去把東西還給那活物!」說著她便行動起來,揪著黑瘦男子的胳膊便要將人推出去。

  童音只是看起來瘦弱,天生一張稚氣的孩子二臉,但她的力氣跟脾氣可都不小,黑瘦男子竟掙不開!

  「救命啊救命啊,我求求你別推我出去,出去了我還有命嗎?」

  「我最討厭你這種人!」童音看上去氣得不輕。「貪財不要命,要命不貪財,你這種人想保命又貪得無厭,你以為事事都能兩全其美?」

  眼見那黑瘦男子快被她給折騰死了,利雋不得不插手勸道:「留一命算一命,有機會再讓他還吧,這會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擔心它們會再追上來……」

  「追上來更好。」利老闆笑得陰險,讓原本還想感謝他的黑瘦男子打了一個哆嗦,心想該不會這人更狠毒吧?

  只聽利雋把話說完——「到時候直接把他推出去擋著。」

  黑瘦男子臉色一僵,十足灰敗。果然這世界沒有最黑,只有更黑。

  「別管那些事,我們先找寶貝再說。」童閱有點焦急的跳來跳去,利雋卻深思起來。

  「找歸找,但不知那怪物何時會追來,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抵擋一陣子?至少在我們找到寶物之前。」

  眾人一起看向他們的「首領」童音,後者驚訝的跳開。

  「看我幹嘛?我又不是茅山道士,還能畫出個陣法來降妖伏臆。」

  「至少我的血……」利雋突然開口,但還沒說完便被她狠瞪了一眼。

  「幹嘛?你還想血干人亡不成?」童音語氣兇惡的打斷他的妄想。

  利雋撇了撇嘴角,剛剛不也是她自己說,他的血很有用嗎?

  童音皺著眉,目光不著痕跡的瞄了瞄利雋手臂上的傷口,半晌後突然冒出一句讓大伙驚訝的話——

  「寶貝我不想找了,我要回去。」

  「為什麼?」最激動的莫過於童閱,他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地方……

  「找也不見得能找到,既然找不到那就是沒緣分,沒緣分的東西不能強求,尤其是在這裡!這個道理最初還是你告訴我的。」她瞪向童閱。

  「但我們不是還沒有開始找嗎?」童閱死也不肯就這樣放棄。

  「小雋受了傷,接下來還會有什麼怪物出現也不知道,再待下去太危險,我不能再讓他出意外,寶物什麼的,那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小雋的安全。

  利雋聽罷委實意外又愣怔,他知道對她來說,寶物並不是不重要,只是此時此刻,他在她心裡儼然是第一位。

  暖流匯聚,流淌過身體的每一處,身體彷彿變成了山川大河,經過她的暖流潤澤過的地方,全部都鮮活起來。

  童音的目光跟他的視線膠著在一起,不用多說什麼,彼此就都十分明白他們在對方心中的地位。

  「童音,你就幫哥哥這個忙,再說這個寶貝你一定會感興趣的……」童閱苦口婆心的想讓她改變主意

  「不要,我不感興趣,不看了。」

  「童音——」

  「你根本就不知道要怎麼找出來,連是什麼東西都不清楚,難道你沒看見小雋的手?他受傷了!」

  童閱看見利雋滲血的手臂時愣了愣,隨即沉默,他再怎麼想找到寶物,也不可能無視好友受了傷。

  一時間所有人都靜默了,原本就在陰森森的墓裡,這下子氣氛變得更詭異。

  「不礙事。」利雋突然開口,說的話讓人驚詫又驚悚,要知道很怕麻煩的利老闆會說出「不礙事」這種話,就跟晴天霹靂一樣。

  「如果是因為我而放棄你很想看的這個寶物,未免也太小題大做了。費了這麼大的勁卻功虧一簣,無論是對你們還是對我來說,都太不劃算。」

  他可是金主,又是動嘴皮又是花銀子的費了那麼多精力,最後什麼事都沒成,那才敗壞他的「強商」名聲。

  「再說童閱難得求你一次,你幫他也是應該的。」利雋的話音還沒落,童閱就朝他射來感動的目光。

  何況利雋怎麼都不想讓童音失望而歸……

  他的心思她豈會不明白,想當初利雋對此事持反對態度,一直到今時今日如此挺她、支持她,她只覺、只覺……一今生得此伴侶,下輩子就算不做人,她也甘願。

  「趁怪物還沒有追來,還有時間,我們先找找看再說。」童音原本還板著臉,在瞧見童閱一臉可憐兮兮的模樣,再加上還有她最愛的小雋加持,她想不妥協是不可能的!

  她這人的優點便是想通了、決定了,便不再傷春悲秋、斤斤計較,當即便行動起來。

  「童閱,要怎麼找,你多少有一點線索吧。」

  童閱搖頭,趁她還未變臉立刻又道:「不過我感覺得到。」

  又是感覺,這話她都不知道聽他說了多少遍,不是她鄙視自家大哥,而是童閱比起以前真的弱很多,原本以為他常年失蹤在外,會變得更加厲害,如今看來還真不知道是到哪裡去鬼混了。

  而利雋看了看自己一身素白的外衫早已是髒到不行,手臂處還破破爛爛,他雖不愛花稍卻愛整潔,乾脆把外衫脫了下來,順便撕了一縷包紮傷口。

  「咦?春光外洩了……」那方童閱戲譫的笑道,引得童音急忙奔到他的身邊。

  「遮好遮好,我都還沒仔細看呢,哪能便宜了別人。」趁著替他拉好衣襟的空檔,她還順道在他的胸口上摸了好幾把。

  童音抬頭朝利雋揚起一個色瞇瞇的笑容,道:「小雋,身材還不錯嘛,我是不是賺到了?」

  真不知道她那顆腦袋是怎麼長的,都這會兒居然還有心思想這些有的沒的。

  「比起你當然是秀色可餐得多。」利雋拍了下她的手,打掉「色魔」爪子。「幹活了。」

  「可惜你那些流掉的血,那可是寶血!」

  「你可以再胡謅得神神鬼鬼一點。」利雋沒好氣的瞥了她一小眼,便跟著童閱一起尋找「寶物」。

  聽到他們對話的童閱哼了一聲,冷不防的冒出一句:「流一點血死不了人的,舊血不去新血不來,這叫新陳代謝。」

  「『新陳代謝』?」他們同時驚異的問出口。

  察覺自己又說漏嘴的童閱,尷尬的擺了一個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表情,盡量不對上兩人探尋的視線。

  他忽然瞄到利雋脖頸邊一閃一閃的,因為褪去外衫而隱約露出的金線,讓童閱心上沒來由一陣驚猛的竄動。

  他記得那是利雋爹娘從小就給小雋掛著的東西,似乎是一副……金算盤。

  「小雋,你那副金算盤給我瞧瞧可好?」

  對他突如其來的要求感到奇怪,但利雋也沒有多想,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於是便順著金線摸出了胸口的金算盤。

  「只能看,不能摸,而且我不能取下來。」不是他小氣,而是從小到大他腦袋裡就只記得爹娘將金算盤交給他時,說過的這句話。

  童閱目不轉睛的盯著那金算盤,早前便見過此物,當時沒覺得有何特別之處的童音,也好奇的看了過來。

  「怎麼了?小雋的金算盤你又不是沒見過。」

  「我也不知道。」童閱低聲呢喃。「以前沒覺得特別,但在這個地方突然覺得有點怪。」

  他忽然伸出手去碰了碰還掛在利雋脖子上的金算盤,後者一驚下意識後退,卻發覺背後抵著石壁。

  古怪的事瞬間在他們眼前發生!

  那金算盤在經過童閱這個外人的碰觸後,不知是否因為撞到石壁的關係,竟莫名的震動起來!

  利雋剎那便感到整副金算盤變得滾燙灼熱,燒得他衣衫下的皮膚都痛起來,而且這個小玩意一震動帶來的力量十分強大,幾乎讓他站不穩!

  「快取下來!」

  「可是……」利雋稍有遲疑,他從來沒有讓這個雖然很俗氣,卻仿若護身符一樣的東西離過身。

  「快取下來!不然你會被燙傷的!」童閱激動的大喊,伸手便欲幫他取下來。

  詭異的事再度蔓延……當童閱的手摸到那副金算盤,它竟起了變化!

  金子的外表一層一層的彷彿熔化般剝離下來,裂開的速度尤其迅猛,讓人措手不及。

  實在受不了那灼膚的燙痛,利雋一把將鏈子扯斷,童閱同時接過,一抹血痕隨即浮在利雋的脖頸。

  「小雋?」童音的臉上血色全失,立刻上前攙住他。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看著手中的金算盤不可思議的以奇怪的方式脫去外殼,漸漸露出金子下的真面目,童閱卻大笑起來。

  「究竟怎麼回事?」看著童閱興奮難當的神情,他們隱隱察覺不太對勁。

  正在此時,早就被三人遺忘的黑瘦男子戰戰兢兢的衝過來道:「怪物,怪物來了,好像還有很多……」

  童音跟利雋互看一眼,同時交換了一個「撤」的眼神,正想找路出去時,卻見童閱一副樂不可支、萬事大吉的表情。

  「原來寶貝一直在小雋身上,只是要到這個天時地利人和的地方才能起作用,我就說嘛,憑我的眼力怎麼可能這麼多年都沒看出來。」

  「童閱!先離開再說。」利雋擔心的看著笑得合不攏嘴的童閱。

  豈料他卻開開心心的搖頭,嘻笑著道:「我不走喔,你們看——」

  順著他的手指,手掌中原本是金子打造成的算盤外殼剝離,露出裡面潤澤盈綠的色澤。當全部的金子都化掉後,散發出奪目璀璨的光芒,照亮了整個洞穴!

  那是一副通體透明、氤氳著玉般溫潤色澤的寶物算盤。

  饒是利雋也驚呆了,他從小戴到大的東西,真實面目竟是如此,他卻絲毫不知情。

  「你有沒有感覺到什麼?」他突然問身邊的童音,下意識握緊了她的手。

  「地面好像在抖……」

  明明是前有不明危機,後有吃人怪物,所有人都緊張萬分,童閱卻笑嘻嘻的打趣道:「應該是墓底在抖,地面在我們的頭頂上面。」

  「童閱,究竟怎麼回事?」

  「這是寶物的力量。小雋,我說過找到寶貝後,你爹娘失蹤的謎底也會解開,但沒想到他們竟然用了如此巧妙的方法讓你來到這裡。」

  童閱的這番話,甭說深知世間有許多奇妙力量的童音不明,利雋更是聽得一頭霧水。

  「沒想到它竟然一直在你身上,果然是冥冥中自有注定,你的爹娘恐怕早就算到會有這麼一天,所以一開始就把所有的因果關係在一起,知道終有一日你會來到這裡,而我需要借助它的力量才能回到另一個時空。」

  「我爹娘?時空?」聽到如此難以理解的字眼,利雋精明的腦袋也瞬間打結。

  「沒錯,你可能不相信也無法理解,但你的父母大概也跟我一樣,是在另一個時空周遊,所以我們才會失蹤。唯一不同的,是他們一去便再也沒有回來。」

  啊!完全搞不懂,聽不明白!童音已經快要抓狂。那瘦小男子早已在聽見諸多怪物的腳步聲時就口吐白沫,癱在地上抽搐,而她身邊的利雋……雖是一臉的漠然和冷硬,但握住她的那隻手卻火熱無比。

  童閱看了看兩人,突然有點緊張兮兮的將由金變玉的算盤寶貝攥緊在手中。

  「一直以來我都能借助某種力量來回穿梭,但這次回來後卻不行,我感覺得到要借助某件東西才能再到我想去的那個時空,或許這次過去有可能再也回不來。」

  童閱的笑容微微收斂。

  「小雋,你的父母從來沒有拋棄你,他們一直將線索放在你身上,想必是早已預料到有一天你會來到這裡,理解他們所做的一切。」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利雋皺著眉打斷他的話,剛想開口問他,童閱卻驚叫起來。

  「啊啊啊,總之時辰己到,我要走了,非常感謝二位的協助,至於這個東西,就先借我用一下,到時候若是見到你的爹娘,我會還給他們的,還會轉告他們小雋你過得很好,沒準兒他們馬上就要有兒媳婦了。」

  「童閱,你說清楚!」雖然不明白他口中的「時辰已到」是什麼意思,但利雋下意識知道他可能要再度消失不見了。

  「總之,童音你就代替我照顧好爹娘,尤其是要把娘親哄得好一點。小雋,如有機會,我會再來見你的,拜拜!」

  「拜你個頭,我管你拜關二爺還是拜土地公,童閱你敢溜走我——」童音的叫囂還沒有結束,頓時整個墓地都劇烈晃動起來。

  而伴隨著童閱那副嬉皮笑臉的欠揍表情,玉算盤光芒大放,幾乎刺得人睜不開眼睛,眼前只有一片白花花的光,什麼都看不見。

  「不要鬆開手。」童音的耳邊傳來利雋低沉的聲音,接著她的意識一黑,像被人悶頭打了一棍,墜入混沌的黑暗中。

  她下意識的,更加握緊另一隻手。

  當利雋頭痛欲裂的睜開眼睛時,入眼的是一片蔚藍的天空,鼻息間縈繞著潮濕的味道,這讓他產生某種錯覺,其實自己一直都在島邊,根本沒有到什麼墓裡。

  「小雋你醒了?」童音稚氣可愛的臉從他的頭頂上方冒出來,讓利雋瞬間清醒過來。

  這一切都不是夢。

  「你醒來多久了?我們怎麼會在這裡?」

  「不知道,一醒來就發現我們兩人已經在地面上。」她皺了皺鼻子,眼神突然一凝,利雋察覺有異,明白她還有後話。

  「而且那個墓地,所有的一切,全都不見了。」

  利雋一呆,有點反應不過來,這一切還真像夢一樣。

  「童閱……」

  「大概回到他那個什麼時空。」童音無所謂的聳聳肩,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她接受得很快,或許跟她隨遇而安的個性有關。

  「時空?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見利雋仍有點魂不守舍,童音有點擔心。

  「你還在想你爹娘的事?」

  他也沒有隱瞞,老實的點了點頭。

  「雖然不明白童閱的話,但他們好像並非我認定的那樣不負責任和無情,似乎是專程等著我來。」

  童音用力的抱住他,想要給他寬慰和力量一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聞到從她身上傳來的氣息,整個身子都暖了起來,那些空蕩又茫然的情緒,瞬間消散開來。

  不必在喜歡的人面前逞強,撒嬌或想要得到保護和溫暖,都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他跟她是彼此心意相通的愛人。

  「我想童閱所說的冥冥中自有注定,是真的。雖然奇妙,但你的父母一定是在離開你之前,便先安排好了這場因緣際會,只是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無法明說。」

  「嗯。」他靠在她的肩頭,輕輕的點了點頭,心中漸漸釋懷,總覺得他的雙親應該在某個地方看著他、保護他。

  「可惜金算盤被童閱那個王八羔子給搶走了!」童音有些憤憤不平。

  「那不是金的……」

  「誰管它是不是金的,不過那種有著古怪力量的東西,被搶走也好。」童音嫌棄的道。

  知道她是為了撫平他的失落感才說這種話,利雋精神一振,剛想親密的親親她的小嘴,便又聽她開口。

  「下回小雋還要跟我一起探險喔。」

  「為什麼?」

  「因為你是寶物嘛。」她哈哈大笑了一聲,繼而正經的看著他。「因為我曉得無論面臨什麼困難,你絕對不會放開我的手,所以我信心百倍。」

  「當然,說好了要同進退。」

  「這是不是有點像同生共死啊?」

  「同生不可能,共死也不必了,同活才是目標。」

  兩人的雙手再度緊緊的握在一起,十指交叉傳遞著無窮的信心和力量,還有堅貞不渝的誓言。

  「走,回家了。」

  「這回死定了,我會被我娘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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