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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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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光 -【願白首偕老~水晶戀(約定十五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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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2-1 00:10:3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有句話是這麼說的——男人不能寵。

  「你確定只吃這樣?」瞪著桌面上還留下一大半的食物,段凌桀極為不滿意地看向女友。

  「我已經吃很多了。」

  「……看來是我的錯。」他突然輕歎。

  「嗄?」難道他又要把罪往身上攬了嗎?

  「昨晚的運動做得不夠,導致你食慾依舊不開,所以我決定今天晚上徹夜加班,請你務必全程陪伴。」

  「……」唐嘉乃臉色立刻發白。

  這男人是怎麼了?食髓知味也不是這樣的吧?她實在不太想再嘗到那種全身骨頭一塊塊散落,再一塊塊被接上的滋味。

  「你要知道,我是為了你好,多做點運動,總是比較有食慾。」段凌桀將他的行為完全合理化。

  「我就不能用其他方法刺激食慾嗎?」她小聲抗議。

  「譬如?」

  「……我想吃蛋糕和聖代。」天氣這麼熱,吃點冰品和香甜蛋糕,絕對可以讓她的胃口大開。

  「你嫌棄我媽的手藝?」

  「不是,你不要亂說!段媽的手藝是天下第一,只是天氣很熱,我想吃點不一樣的嘛。」再愛吃的東西也不能天天吃,況且天氣熱,確實讓她的食慾降低,她想吃點不一樣的。

  段凌桀斂睫忖度,像是想到了什麼,緩緩揚眉。「對了,上次那個牛奶布丁塔你覺得怎麼樣?」

  「很好吃!」她眼睛發亮。

  「你知道嗎?那家店專賣各種西點,但裡頭最招牌的,其實是水果塔,外酥內裹牛奶凍的塔座上,擺滿了當季的新鮮水果,有奇異果、草莓、蘋果、鳳梨、芒果、葡萄……光是顏色就很漂亮,對不對?但是如果只是這樣的水果塔,就不特別了。」

  唐嘉乃聽得雙眼發直,口水直流,哪知道他到底在說什麼,腦海中已經依照他所念的水果,自然拼出一個水果塔的模樣,想像挖了一口吃進嘴裡,酸甜的好滋味。

  「最特別的是,在水果上頭再平鋪一層香蕉冰淇淋,搭上脆餅,再鋪一層多色水果,再鋪一層荔枝果凍……」

  「我要吃!」

  「很想吃?」

  「嗯!」她用力地點頭。

  「先把桌上的飯菜吃完再說。」

  「……」強大的食慾在瞬間消失。

  「吃完之後,你想吃多少水果塔就有多少水果塔。」

  唐嘉乃無力地趴在桌上。「……你以為我今年幾歲?可不可以不要再用十五年前哄我的手段,加點創意行不行?」

  居然拿水果塔誘惑她,簡直跟拿糖果餅乾哄小孩吃飯沒兩樣!

  他也歎口氣。「誰要你跟十五年前一樣沒長進?」

  「……」不想承認自己沒長進,唐嘉乃於是自動自發地夾菜吃飯,卻發現他的筷子已經停住很久了。「你一直催我吃,結果你不吃?」

  太卑鄙了,他當年就是這樣餵豬的!明明把她喂得跟豬一樣,卻天天誇她很漂亮,害她還以為自己的身材真的魔鬼得要死。

  「既然你有心減肥,我就陪你一起。」看她數米粒般的吃法,他決定祭出最後手段。

  「嗄?」誰說她要減肥的?她已經沒有肉了!

  「你吃多少,我就跟你吃多少,這樣一來很公平吧?」

  看著和當年相比明顯瘦了一圈的男人,要是真的打算和她公平進食每一頓飯,那不是要瘦得只剩下皮包骨?

  就算他忍得了飢餓,她也看不下去啊!

  她只好加快進食的速度。「我開始吃了,你也要趕快吃。」

  「等你先吃完一碗飯也還來得及。」段凌桀涼涼地看著她比數米粒再快一點的動作,心裡想的是,接下來要用多少時間才能補回她一半的體型。

  而麵店外,段家夫妻就趴在玻璃隔牆上偷覷著兩人的互動,愈看表情愈複雜。

  「真的是嘉乃呀。」周美琪無限欷吁地感歎。

  「嗯,確實是她沒錯,也只有她制得了我們小子。」段父非常肯定。

  一個鐘頭前,兒子帶著唐家凌到來,告知他們她是嘉乃,兩人著實嚇了一跳,但驚嚇沒有太久,只因她的性子確實像極了嘉乃。

  相處了二十幾年,變得了外表,卻變不了那溫順的個性。

  「沒想到嘉乃竟能夠從空難中活下來……原本我還以為我自己想嘉乃想瘋了,老是不由自主地以為她就是嘉乃,可事實證明,我的想法沒錯,她真的是嘉乃!」

  周美琪拉起老公的袖子偷偷拭淚。

  「真是太好了。」身為硬漢的段父恰得很,只是眼眶有點濕。

  突地,身後傳來的呼喚將兩人的視線拉回。

  周美琪回頭,朝蘇怡霈勾起慈愛笑意。「怡霈,你來啦,好久沒見到你了,這一陣子在忙什麼?」

  「也沒忙什麼,只是到法國去採購一些東西順便度假。」蘇怡霈笑得甜美可人,從大大的購物袋中取出禮物。「段媽,這是送給你的,還有,這個是給段爸的。」

  「怎麼好意思。」周美琪硬著頭皮收下禮物,總覺得禮物太沉。

  打從五年前嘉乃出事之後,怡霈就常在店裡走動,到底是為誰而來,答案實在是明顯得大家都不會猜錯。她向來歡迎她,希望她能夠將兒子拉出失去嘉乃的悲傷,但尷尬的是,現在嘉乃回來了。

  「本來就是要孝敬段媽的。」蘇怡霈笑瞇清麗瞳眸,看向兩人,狀似漫不經心地看進店內,「對了,不知道凌桀……」

  問話未完,她已經瞥見心上人就背對著她坐在店內,而他的對面坐著一個面善的女人。

  皺眉想了下,她想起對方是那天在他公司的女人。

  為何會對她有印象,是因為那日那女的睡迷糊之際,對著凌桀喊老大,那親暱的口吻和稱呼讓她心中警鈴大作。

  沒想到這回不過出國一趟,他們之間竟出現這麼大的轉變——

  忽地,她看見段凌桀伸手輕拭去女人唇角的米粒,再餵進她的嘴裡,動作輕柔,她可以想像他的眼神有多麼寵溺,這樣的動作,她只在多年前看過——他對唐嘉乃這麼做過。

  霎時,心像是要爆開般疼痛。

  她一直以為,只要自己願意等,凌桀總有一天會接受她,因為再也不可能出現比她還要靠近他的女人,不可能再出現比她還要瞭解他的女人,可是……他不願給的愛情,竟給了只出現短短幾天的女人!

  「段凌桀!」沒了從容優雅,她踩著大步衝進店內,一雙妝點水靈柔美的眼霎時凌厲了起來。

  段凌桀濃眉微攢。「……怡霈?」他有點嚇到,因為怡霈在他眼裡一直是個優雅的小公主,說起話來輕聲軟語,是個進退得宜的女孩,沒想到……她有這麼潑辣的一面,他確實挺意外的。

  唐嘉乃也嚇了跳,因為她也沒看過這麼失態的蘇恰霈。幸好現在已經是下午兩點,店裡的客人已經走得差不多,沒有嚇到太多人。

  「她是誰?」蘇怡霈氣沖沖的指著她。

  唐嘉乃這才明白她失態的原因是出在自己身上。

  「嘉乃。」段凌桀淡淡地說。

  「嗄?」蘇怡霈頓住。

  「我說,她是嘉乃。」

  「……你竟然思念嘉乃思念到隨便找個人替代?」她的聲音拔尖,充滿難以置信。

  「她是嘉乃。」段凌桀已是面有不耐。

  蘇怡霈發狠地瞪著心上人對面的女人,上下前後左右將她看得仔仔細細、清清楚楚,然後發出嘲諷的冷哼。

  「原來你已經瘋了嗎?隨便找個女人愛,那我算什麼?這五年來,我一直陪在你身邊,我一直在等你啊!」她情緒激動,水眸赤紅。

  段凌桀頭痛地撫額,餘光偷覷女友的反應,確定她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才說:「怡霈,你不需要等我。」他不是木頭,不是不知道她對他的好,但他不想要,所以總是用銀貨兩訖的做法讓她知道,他對她沒有其他想法。

  可惜,話要是不說白,她似乎永遠不懂。

  「她哪裡比得上我?我比她漂亮。我比她有身份,我可以幫助你的事業,我可以——」

  「我想……我就贏在比你早兩年認識老大。」

  啞聲響起,蘇怡霈錯愕地瞪著她。她的嗓音聽得出有所損壞,但教她驚愕的是她說話的口吻,那種軟綿綿的說話方式……

  「輸一倍,我是嘉乃。」

  蘇怡霈水眸暴瞠,猶如見鬼般連退數步,纖手撫上胸口,渾身顫抖個不停。

  「你、你……怎麼可能?你不是死在空難了嗎?」

  可、可是只有嘉乃會這樣叫她……她因為嫌這個綽號難聽,所以向她抗議,嘉乃後來就再也沒這樣叫過她了。

  「嗯……我福大命大,活回來了。」

  基本上,她知道怡霈對男友的心意;也曾經想過要撮合兩人,只是現在……說她卑鄙也好,無恥也罷,既然他要她,那麼她就有權利扞衛自己的領地,絕不容任何人侵犯。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蘇怡霈踉蹌地跑出麵店。

  唐嘉乃有點傻眼,看著她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老大,我有變得很恐怖嗎?」

  「哪有?」

  「那她幹麼跑掉?」這麼多年沒見面,都不用打聲招呼喔?還是,她的態度太差,所以氣跑了?

  「管他的。」段凌桀壓根不在意,就算往後再也無法從蘇怡霈口中得到內線消息也無所謂。畢竟他這五年來所做的一切,只為了得到嘉乃的骨灰,如今嘉乃已經完好回到他面前,就算要他馬上結束盛唐的事業,他也不覺得可惜,況且,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你一頓飯到底要吃多久?沒看見客人都走光了嗎?」

  「……」扁起嘴,唐嘉乃哀怨的繼續數米粒。

  ☆☆☆    ☆☆☆

  「凌桀,你愛我嗎?」

  「當然。」口氣一點都不敷衍。

  「真的?」

  「愛,我愛得要命,我敢斷言,這輩子除了你,我再也愛不了任何人。」段凌桀眼神性感得要死,表情認真得要命,肉麻話說得一點都不會臉紅。

  「……那你為什麼要吃我的水果塔?」唐嘉乃眼中兩泡淚正蓄勢待發。

  晚餐時間,段家客廳的茶幾上頭擺滿了數種佳餚,從麥當勞到義大利面,甚至連壽司都登場了,還有成套的台式五菜一湯。

  然而,端在段凌桀手中的,卻是他下午提起過的水果塔。

  水果塔約莫六寸大,高度卻直逼三十公分,水果香氣伴隨著清新慕斯味,酥脆塔皮和杏仁薄餅成了挖水果塔上層水果奶凍的湯匙,段凌桀一次挖上一大口,吃完後還忍不住吮吸指尖,充份表達出水果塔誘人的香甜。

  眼看水果塔開始塌陷,他每拆一塊塔皮,唐嘉乃就覺得自己的皮也被掀掉了一層,他每挖一口水果慕斯,她就覺得心多了一個缺口。

  「天啊……極品……」段凌桀不斷發出讚歎,毫不浪費地再三舔過還沽留塔皮的指尖。

  「你不愛我!」她嘟起嘴,覺得局烤飯再也吸引不了她,就連義大利面都讓她想吐。

  「愛——」低沉尾音拖得長長的,挖上一口奶凍送到她面前,當她要張口的瞬間,他卻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吃掉那口奶凍,讓她完全撲空,張口閉嘴之間,只嘗到香氣。

  唐嘉乃怒瞪著他,火大的把湯匙一丟,鼓起腮幫子,開始拗。

  段凌桀不慌不忙,繼續大啖水果塔。「怎麼了?」

  「哼!」她哼得很用力,就怕他發現不了她正在拗。

  「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他低笑。

  「既然你喜歡用對付小孩子的方式對付我,我乾脆當個小孩算了!」對,她今年不是二十八,只有八歲……不,再不給她吃,她馬上只剩下三歲!

  「是誰跟我說她想吃局烤飯的?」

  「……」唐嘉乃垂首不語。

  「又是誰跟我說,麥當勞看起來好好吃的?」

  誰呀?她不知道……

  「又是誰說,很久沒吃到的道地台菜絕對可以刺激味蕾?」

  她裝聾作啞,當沒聽到,也不回應。

  「又是誰說饅魚壽司裡頭的醋飯絕對可以刺激食慾?」

  唐嘉乃歎了口氣,不習慣當鴕鳥裝死,只能勇敢面對自己幾個小時前犯下的錯誤。「你又沒跟我說要買水果塔!」

  「啊,我沒說嗎?我明明說過只要你把飯吃完,就買一個水果塔給你吃。」俊美的臉上滿是不解,一副他吃水果塔也吃得很委屈一樣。

  「我中午的飯又沒吃完。」她當然知道他是個言出必行的人,可問題是,她中午沒把飯吃完,想嘛知道一定沒有甜點可以吃。

  「晚餐一樣可以挑戰,我又沒限制只在某一餐。」他一臉遺憾地看著她。「只是我想,這一桌的食物你大概可以吃三天吧,所以我就勉為其難地幫你把水果塔吃掉,免得三天後酸掉。」

  「……哼,我知道那家店在哪裡,我明天自己去買!」她瞇眼裝凶狠,絕不屈服於他的壞心眼底下。

  「要是我不讓你出門呢?」

  「腳長在我身上,你綁得了我嗎?」就不信他敢限制她的自由。

  「如果我讓你下不了床呢?」

  「我要跟段媽講!」她紅了臉,端出段媽壓他。

  「如果你不介意把我們的房事跟我媽分享,基本上我也是沒意見的。」他一臉無所謂,絕不退讓。

  「……卑鄙小人!」

  「承讓。」

  唐嘉乃閉了閉眼,正打算再跟他大打舌戰,卻聽見門鈴聲,於是雙眼一亮。

  「有人來了!」太好了,等他去開門,她就可以趁機偷吃水果塔了!

  「去開門。」

  「我?」

  「對。」

  「……我腳痛。」她皺緊細眉,不斷地撫著腿。「這幾天天氣變化好大,我的腿骨一直隱隱抽痛。」

  「去開門剛好可以復健。」她那麼一點小動作,他會看不穿嗎?

  「你到底愛不愛我?」她氣極了,拿起桌上的餐巾紙丟他。

  段凌桀快手抓住在半空中軟飄飄的餐巾紙。「愛愛愛愛愛愛愛……我愛你,所以你必須趕緊把自己調養到最好的狀況,總得要讓我放心,對不對?我對你的用心,難道你不懂嗎?」

  面對他正經過頭,微露擔憂的黑眸,唐嘉乃心口一窒,明知道這可能是他的手段,但還是乖乖起身開門,放棄偷吃水果塔的機會。

  段凌桀笑得壞心,擱下水果塔,交疊長腿,卻突地聽著外頭晌起——

  「嘉乃!你要不要緊?」

  倏地,他起身衝到門口,瞥見半軟倒在吳思珊懷裡的女人。

  「嘉乃?」他面色一凜,將她摟進懷裡,仔細觀看她的表情,發現她的唇色有些蒼白。

  「……沒事,只是頭暈了下。」唐嘉乃微張眼,瞧見他嚴肅的眉眼,趕緊勾笑。「沒事,沒事。」

  「真的?」

  她頓了下,隨即改口供。「有事,我必須要吃一點水果塔,才可能會好一點。」

  聞言,段凌桀低笑。「你啊,為了吃水果塔,就可以這麼不擇手段?」

  「哪有?我剛剛真的頭暈耶!」啐,她是為了不讓他擔心才說沒事的,想不到他居然這麼沒良心,以為她裝病。

  「要不要到醫院一趟?」

  「不用。」她扁嘴裝可憐,轉向好友求救。「珊,他欺負我,他不給我吃水果塔。」

  一進門就先被好友的踉蹌身影嚇了下,現在又被這對笨蛋情侶的閃光刺到眼,吳思珊皮笑肉不笑地略施薄懲。「吃飯了沒?飯沒吃完,不可以吃水果塔。」『

  「叛徒……」唐嘉乃開始哭嚎天地不公。「你居然跟他一起欺負我,我要打電話給振平!」

  她只剩下最後一枚援軍了。

  「不用打給他,那傢伙在加班,現在他幹勁十足,說一定要設汁出一套可以讓你玩到天荒地老都不會覺得乏味的遊戲。」吳思珊涼涼戳破她的妄想。「現在,可以請我到裡頭坐了嗎,兩位?」

  段凌桀二話不說將女友打橫抱起,走往客廳,頭也不回的丟下一句,「你關門。」

  吳思珊聳了聳肩,乖乖帶上門。

  「你不是說要我走動復健?」窩在他懷裡,唐嘉乃忍不住吐槽。

  「走一趟就夠了。」

  「啐。」她扮鬼臉吐舌頭,他卻趁機吻上她,吮著她的舌尖。

  「你!」她粉顏燙紅,直將他的臉推開。

  「不准推開我!」

  「不准隨便親我!」

  「兩位要不要我先離開?」吳思珊涼涼的口吻在兩人身後響起。

  段凌桀沒好氣地抱著親密愛人到沙發上坐下,問向緩緩來到面前,瞪著滿桌食物的吳思珊。「有什麼事?」

  「你應該問珊吃了沒。」唐嘉乃沒好氣地提醒他。「真是的,一點基本的待人處世都不懂。」

  「你懂就好。」段凌桀聳肩,再問:「吃了沒?」

  吳思珊將公事包往沙發一丟,優雅坐下後,才皮笑肉不笑地說:「托總裁的福,還沒吃。」

  「珊,快點快點!看你要吃哪一樣……不不不,你想吃哪樣就吃哪樣,儘管吃!」一見機不可失,唐嘉乃快快推銷滿桌的菜。

  「你的傑作?」

  唐嘉乃報以憨傻一笑,餘光觸及段凌桀完全不能苟同的眼神,朝他皺了皺鼻子。用最可憐的聲音撒嬌。「老大,我想吃水果塔,我要先吃水果塔,我真的好想吃水果塔,拜託你,你最疼我了,對不對?」

  閉了閉眼,段凌桀終究拗不過她,捧著水果塔,讓她大快朵頤。

  「最愛你了!」她開心地往他頰上一親,隨即朝水果塔進攻,每吃上一口,就滿足得快要掉淚。

  吳思珊看著兩人的互動,打從內心開心的笑了。「對嘛,你們兩個就是要這樣才像話。」就是要無視他人眼光,放閃光放到快瞎了眾人的眼,那就對了。

  段凌桀不自覺地勾起幸福的笑,不怎麼在意地問:「公司出事了?」

  「嗯。」她也毫不避諱地回答。

  「很嚴重嗎?」啃著水果塔的唐嘉乃頓時停止進食,滿懷愧疚。

  因為她的緣故,凌桀已經告假多天不上班,所有事都交給珊處置,也許雜事太多,才會出現紕漏。

  「還好,只是被宏亞反咬一口。」吳思珊涼聲道。

  「嘎?」唐嘉乃一愣。「怎麼說?」

  「凌桀沒告訴你,他非但沒有並購宏亞,甚至還出手金援,可是宏亞的危機一解除,金在威就帶著幾個曾經被併購公司的老闆開了聯合記者會,控訴盛唐惡意並購?」

  唐嘉乃聽得一愣一愣的,緩緩看向身邊的男人,卻見他不怎麼意外,好像這本來就是他意料中的事。

  「不用理他,成不了氣候,我並購別人的公司,全都是經由合法程序,他抓不到我的小辮子。」段凌桀哼了聲。

  「可是,我聽說你並購的方法真的是……」話到一半,她便垂下臉。

  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她,是她害得他變成公敵的。

  「所以我在想,乾脆把盛唐交給思珊處理,她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只要保得住戲王就好。」段凌桀撫了撫她柔軟的髮絲。「往後,我去哪,你就跟我去哪,好不好?」

  「你要去哪?」

  「去以前我說過想帶你去,卻還沒去的地方。」他笑得溫柔。

  她雙眼一亮。「環遊世界?」

  「對。」現在的他,擁有絕對的資產,可以帶著她好好揮霍下半輩子。他已經辛苦工作了五年,接下來的人生,他要和她玩個痛快。

  「你在說什麼鬼話?」吳思珊冷冷澆了他們一頭冷水。「給我回去工作!」

  真以為她是來吃晚餐的嗎?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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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2-1 00:10:5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在吳思珊祭出必須對全體員工負責的論調之後,段凌桀只得重回工作崗位。

  只是臨走前,他仍不忘對女友三申五戒,不准她胡亂走動,還規定最遠只能走到段家麵店。

  唐嘉乃笑笑點頭,為了不讓他擔心,自然是一口允諾,但就在他上班之後,她隨即打開自己關機多天的手機,才發現手機上顯示多通來電未接,全都是金在威打來的。

  想了下,她回撥出去,聯絡上他,和他約了地點見面。

  到了約定的地點,一見到金在威,她沒有噓寒問暖,劈頭就問:「為什麼在盛唐對你伸出援手之後,你竟然反咬盛唐一口?」

  金在威微詫,但也不過只有瞬間。

  只見他不疾不徐地從公事包裡取出一隻牛皮紙袋,裡頭有不少A4大小的文件,還夾了幾張照片。

  整理完後,他將文件轉了個向,遞到她面前。「不是我要反咬盛唐一口,而是盛唐惡名昭彰,需要人制裁。」

  唐嘉乃看著上頭的文件和照片,發現原來那是一件件的案例,全都是被盛唐並購的企業,裡頭詳載盛唐如何用卑劣的手段欺騙他們上當,最終落得一無所有的下場,甚至有人因而家破人亡,舉家自盡……她不禁想起第一天上班時,有人上門鬧事的事。

  珊曾經跟她提過,凌桀的手段很髒,但是她無法想像所謂的髒到底是什麼樣的地步,畢竟她和凌桀一起長大,太熟悉他的個性,知道他再壞也不可能壞到哪去,然而這些文件讓她發現,這五年裡,凌桀是個可怕的陌生人。

  不僅冷漠無情,還近乎喪失理智,要不然不可能做得出這樣的事。

  她愈看,眉頭跳顫的不安愈劇烈,總算明白盛唐為何可以在短短五年之內成為屹立一方的集團,而她身上又背負了多少的罪孽。

  「嘉乃,我跟你說過,這才是段凌桀的本性。」

  「不是!」

  「嘉乃!」

  「我跟他一起長大,會不知道他的個性?他會變得無情,那全都是因為我,是我害他的!」她抬眼,淚水在眸底打轉。深吸口氣,她企圖將所有淚水都逼回。

  「在威,我現在想問的是,為什麼在盛唐幫助宏亞渡過難關之後,你就馬上落井下石?」

  「不是我要落井下石。而是他罪有應得,難道經由他的手間接死了幾條人命,不該向他討回嗎?」金在威推了推金框眼鏡,向來儒雅的眉眼有點變調。「在我眼裡,段凌桀是個殺人兇手。」

  緊抿著嘴,唐嘉乃一字一句說得清楚。「如果凌桀是殺人兇手,那麼我就是幕後唆使者。」

  「根本不關你的事,你為什麼硬要往身上攬?」他板起臉來。

  「怎麼可能會不關我的事?」唐嘉乃笑得淒惻。「難道你會不知道他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面對她意有所指的指控,金在威有點不自然地瞥開眼。

  「如果凌桀有罪,那我才是真正的罪該萬死。」垂下長睫,她將桌面的文件看個仔細,把每個人名記得詳實。「凌桀犯了錯,我會跟他一起面對,請宏亞不要再介入,我不想看我最愛的男人和我最感謝的大哥為了我交惡。」

  面對金在威,她很矛盾,只因她的命是他救的,然而他卻背地裡對付凌桀,讓她感到很不舒服:

  「……在我眼裡,我只是你最感謝的大哥?」金在威苦笑。

  「對,以前是,現在是,未來也是。」唐嘉乃直睇著他。「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我心裡喜歡的只有一個人,他叫做段凌桀,除了他之外,我這一輩子不會再考慮其他人。」

  「如果伯父不允許呢?」

  提起父親,唐嘉乃防備地看著他。

  之前她央求父母讓她回台灣一陣子,表明了五年過去,人事早已全非,她不可能再和凌桀再續前緣,在她請求了一兩個月,並開始動用絕食的方法之後,父母才總算答應讓她回台灣,卻也要求她不能在台灣待太久,必須在定期複診的日子前回去。

  「兩天前我跟伯父聯絡上了,我跟他說你和段凌桀藕斷絲連,所以他們馬上搭機出發,今天下午兩點到,你要陪我去接機嗎?」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顫著聲。

  「因為我不允許你和段凌桀在一起,我討厭那傢伙。」

  「就因為你討厭,我就必須改變我的人生?」唐嘉乃氣憤地站起身。「因為你討厭凌桀,所以你就對付他,甚至聯絡我的父母帶我回加拿大?為什麼要為了我這麼做?你這麼做,難道就不怕我更討厭你嗎?」

  她急吼,在咖啡廳裡引來注目,她卻管不了那麼多,更管不了突如其來的暈眩。

  為什麼?她只是想跟所愛的男人在一起,為什麼沒有人要成全她?

  「我是為了你好。」他沉聲說。

  「不對!那不是為我好,那是……」話未完,無預警的黑暗便鋪天蓋地罩下,她身子頓時一軟,眼看就快要倒下,是金在威在千鈞一髮之際將她扯入懷裡。

  「嘉乃?」金在威抱著渾身涼透的她,神色一凜,立刻掏出手機,請宏亞醫院的救護車馬上趕來。

  看著懷中面無血色的女人,他更是決定,絕不讓她再留在台灣。

  ☆☆☆    ☆☆☆

  當唐嘉乃張開眼,熟悉的白再度映入眼簾,讓她嫌惡地又閉上眼,想著自己怎麼又回到了醫院。

  「醒了?」

  「在威?」她張眼,看見他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我怎麼會在這裡?」

  金在威滿臉不苟同。「你連自己昏倒都不知道?」

  唐嘉乃輕呀了聲,想起方纔的事,不禁疑惑怎麼接連兩天都出現同樣的症狀,更糟的是,她今天居然還無意識地昏倒。

  「你為了他,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了?」

  耳邊傳來冷冷的聲音,她小聲反駁。「我……我是經過評估才回台灣的。」

  「喔?如果你的身體真的沒有狀況,為什麼會無預警昏倒?」金在威無奈地歎口氣。「我這麼用心救你,你卻不珍惜自己,一點都不覺得對不起我?」

  唐嘉乃囁嚅著。「可是,我並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頂多是頭和身體有點重,有種甩不開的疲勞罷了。

  「都昏倒了,你還沒感覺?」

  「我應該有什麼感覺?」她發現他話中有話,瞧他閃躲自己的詢問,心底更是爆出不安。「我怎麼了?」

  「你沒事,只是台灣的空氣品質太差,還是回加拿大靜養比較好。」

  「我昏倒跟空氣品質有什麼關係?」她圓亮的眼直睇著他。

  「我到底怎麼了?」

  金在威推了推眼鏡。「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當初伯父伯母會答應讓你回台灣?」

  唐嘉乃不解。

  「回到台灣,你就很有可能又跟段凌桀在一起,而伯父伯母那麼反對你們交往,為什麼他們會答應讓你回來?你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因為我爸媽最疼我,所以當我一直請求,他們一定會答應。」難道不是這樣嗎?

  「如果你撒嬌就有效,為什麼他們反對你和段凌桀結婚?」

  唐嘉乃皺起眉,沒有血色的唇抿得死白,腦袋中已經有某個想法成形,但是她不願自己嚇自己。

  然而,金在威無情地告訴她答案。「嘉乃,你的父母只是想讓你完成最後的願望,才讓你回台灣的。」

  深吸口氣,唐嘉乃眼睛一陣酸,眨也不眨地直瞪著他。

  「我討厭段凌桀,如果不是他,你今天不會變成這個樣子。」金在威啞聲道。

  「你騙我……」晶瑩的淚水從她眼尾滑落。

  「嘉乃……」

  「不可能……」她抿緊唇,不相信老天會這樣對待她。

  如果,她努力五年,不是能得到永遠,就不該讓她有機會回到台灣,讓她有機會再傷害凌桀一次?

  「嘉乃,回加拿大吧。等一下我去接機,明天你就跟伯父伯母一起回加拿大接受治療好不好?」

  「不要!我不要回去,我要待在台灣。」

  「你要讓他再痛苦一次?」

  唐嘉乃傷心欲絕的望著他。「你不要逼我……」

  「不是我逼你,是你在逼我。」

  「我不要……」她緊閉上眼,淚水從眼尾不斷滑落,拉緊被子遮著臉低泣。

  「不該是這樣的……」

  她想要穿上婚紗,成為他的新娘,她已經等待好久好久,為什麼連這個心願都不願意讓她實現?

  他們已經約定好,這次她不想再失約了。

  「你休息一下,我去接機。」金在威輕拍她的肩頭,歎口氣後離去。

  她無聲低泣,好半晌,突地掀開被子,坐起身,扯掉手上的點滴,抓起私人物品偷偷溜回家。

  她曾答應凌桀的,不管發生任何事,她都必須告訴他,所以她不能待在醫院裡等爸媽到來,把她帶回加拿大。

  然而,也許真的是禍不單行,才剛搭計程車回到家門前,唐嘉乃便看見蘇怡霈在門口徘徊。

  「怡霈?」下車,她看著神情憔悴的蘇怡霈,心裡隱隱不安。

  「我有話跟你說。」蘇怡霈直瞅著她。

  想了下,她掏出鑰匙開門。「進來吧。」

  走進屋內,她轉進廚房倒了兩杯果汁出來。「你想跟我說什麼?」

  當她才坐上沙發,離她幾步遠的蘇怡霈便幽幽開口。「你能不能成全我和凌桀?」

  「成全?」她難以理解地重複咀嚼這兩個字。

  成全,必須建立在所謂郎有情妹有意的狀況之下,不是嗎?

  「那天,你看到我和他一起上班,就該知道我跟他的關係不一樣了。」蘇怡霈深吸口氣說。

  唐嘉乃微皺起眉,不敢也不能想像段凌桀曾經用抱她的方式擁抱眼前人,但是——「我離開他五年,當然不可能要求他守身如玉,畢竟他以為我死了。」

  她不退讓。

  她寧可當壞人也不退讓。

  五年的時間,她努力讓自己活回來,回到他的面前,奢望再續前緣,如果凌桀已經不愛她,她會乾脆地退讓,但是他愛她,一如往昔。

  她也曾經掙扎,甚至誤解,歷經波折,他們終於才又在一起,就算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將到終點,她也要跟他一起走到最後,絕不會因為別人幾句話而讓愛情崩解。

  「可是……我懷孕了。」

  唐嘉乃頓時倒抽口氣,彷彿身上的血液瞬間被冷凍,一股寒意噬心而上。

  「我求求你,成全我們好不好?」

  「我……」握緊拳頭,她強迫自己冷靜。「懷孕幾個月了?能不能做羊膜穿刺?如果可以,應該可以驗DNA,確定你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凌桀的再說也不遲。」

  「你以為我會讓凌桀以外的男人碰我嗎?」蘇怡霈近乎歇斯底里地尖吼。「是你不好!是你丟下凌桀五年不管,憑什麼回來再得到他的愛?你既然已經消失,就應該徹底消失,不該回來打擾我們的生活!」

  唐嘉乃十指緊握成拳,指節泛白。「憑我叫做唐嘉乃,憑我是他最愛的女人。」她知道自己很殘忍,竟然可以為了一份愛情惡意貶低別人的人格,甚至出言相譏,可是……這是她的幸福,他們約定好的幸福,誰都不能再拆散他們。

  「你!」

  「告訴我懷孕週期,我可以安排驗DNA。」

  蘇怡霈咬了咬牙,「不知道你曉不曉得,盛唐能夠順利並購一些公司,全都是我把消息賣給凌桀?」

  「……我知道。」她聽凌桀提過。

  「現在宏亞正在找盛唐的把柄,如果我親上火線,說我是賣出消息的人,你想盛唐還能在台灣經營下去嗎?」

  「沒關係,我已經打算跟凌桀商量,分配盛唐的資產,對當初一些企業主做出賠償或者彌補,盡可能地減少對方所受的傷害。」她毫無畏懼,腰背挺直,不讓上一步。

  「你……」蘇怡霈很是喪氣,不懂為什麼不管她使出苦肉計,甚至是口出威脅,她都能不為所動。「你知道嗎?我一直很討厭你,討厭你那雙彷彿能看穿人心的眼,討厭你一旦確定目標就勇往直前的個性——」因為那是她所沒有的。

  「……抱歉。」

  「我真的很討厭你!」她轉身就走,絕不在情敵面前掉淚。

  聽到大門重重關上的聲響,唐嘉乃渾身的力氣像是瞬間被抽離,軟倒在沙發裡,渾身不住顫抖。

  不,她並不是真的那麼勇敢,她也有疑惑恐懼的時候,也有想要逃避的時候,但是凌桀的愛都會在後頭支撐著她堅強,讓她不會徬徨無助。

  只是……怡霈真的懷了他的孩子了嗎?

  如果真的有,她該怎麼辦?

  如果,她的生命真的快到盡頭,是不是該先替他將接下來的幸福安排好?可是期包做的安排會是他想要的嗎?

  想了下,她決定打電話給他。

  「嘉乃?」手機那頭很快接通。「怎麼了?怎麼會打電話給我?」

  「你在忙?」

  「還好,你呢,吃飯了沒?」

  「……吃了,你呢?」她撒謊,她根本半點食慾都沒有,只想聽聽他的聲音,讓她的心可以安定下來。

  「還沒,誰要你交了思珊這種朋友荼毒我?」

  唐嘉乃聞言,不禁低笑,「會不會哪天一個不小心,你就愛上了珊?」

  「……就算我哪天腦袋不清醒,或者是活膩的時候都不可能。」

  「那麼怡霈呢?」

  「怎麼會突然提起她?」

  「沒啊,隨便問問。」她努力讓自己的口氣聽起來自然一點。

  段凌桀正要斬釘截鐵地否認跟蘇怡霈之間的任何可能性,吳思珊卻在門口喊著會議時間到,他沒好氣的輕嘖了聲。「抱歉,我要開會了,晚上我會早點回家,你先到媽那邊等我。」

  「……好。」按掉手機,甩不掉的疲憊像股壓力沉沉地將她壓入沙發裡,沉沉地壓上她的眼皮,幾乎讓她睡去,但她卻緊抓著最後一分意識,不斷思考她和他之間該要怎麼走、怎麼做,他才能真正開心快樂。

  她不要再見他像失去她的五年裡,變得殘酷無情,不要再見他半夜起床守著再也不會亮燈的那扇窗……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頭響起的爭吵聲讓唐嘉乃猛地清醒,才發現自己竟然不小心睡著了。看向外頭,天色還亮著,她看了眼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多。

  「段凌桀,你給我滾遠一點,我不想見到你!」

  外頭熟悉的聲音,教她不由怔愣。「爸?」

  「伯父,我不懂,為什麼你會這麼討厭我?」

  「凌桀?」她認出他的聲音,倏地起身,不管暈眩再次襲擊,踉蹌著腳步趕緊往外衝,只為了阻止兩方吵起來。

  然而,門才剛打開,話都還沒說,她眼前便一黑。

  「嘉乃!」

  她眼一閉,軟倒在熟悉且讓她安心的懷抱裡。

  「趕快把她送到醫院!」在場的唐家父母急喊。

  ☆☆☆    ☆☆☆

  唐嘉乃逕自沉沉睡去,壓根沒發現病床旁正醞釀著兩股低氣壓,直到隔天天亮,她才舒服地張開眼,看見的人卻不是她最愛的男人。

  「媽,凌桀呢?」

  「你這孩子,這麼久沒跟我們見面,現在一醒來只想找他?」唐母不悅的低罵,然而慈祥的面容上卻是滿滿的寵愛。

  「我現在還在台灣吧?」她左看右看,始終沒看見心上人,但目光所及都是中文字體,這才安心一點。

  「嘉乃,跟爸爸回加拿大好不好?」唐父出聲。

  「爸……我想見凌桀。」她扁起嘴,淚水已經在待命中。

  「你為什麼就非要他不可?」唐父連苛責她都做不到,只是心疼。

  「爸,我愛凌桀,真的很愛他,我不能沒有他。」淚水滑入耳際,隱沒在純白枕頭上。「爸,就當是完成我最後的心願,你讓我見他嘛。」

  「你在胡說什麼?什麼最後的心願?」唐父不悅她竟說出這麼晦氣的話。「你想見他隨時都可以,他就在外頭。」

  唐父使了個眼色,唐母儘管不願,還是乖乖去打開病房的門。

  門外的段凌桀隨即走向前,一見她已經清醒,大步走進病房。

  「嘉乃。」他啞聲喚。「你還好嗎?」

  唐父瞪他一眼,最後還是將最靠近女兒的位子讓出來。

  「嗯。」一見到他,她立即破涕為笑。「你怎麼看起來有點憔悴?」

  「被你嚇的。」他勾起苦澀的笑。「醫生幫你做了檢查,應該等一下檢查報告就會出來。」

  聞言,她不由得垂下臉,很怕檢查報告會讓他傷心。

  「怎麼了?」

  「沒,只是你剛剛怎麼會跟我爸媽他們——」

  「剛剛?」他扯了扯唇。「是昨天的事了。」

  「昨天?」她睡了這麼久?

  「昨天你打電話給我,我總覺得不太對勁,所以提早回家,卻剛好在家門外遇見金在威和你爸媽,結果他們說你不見了,找我要人。」段凌桀輕聲解釋,長指輕拭去她眼角的淚。「你打電話給我,就是想跟我說你爸媽來了嗎?」

  「不是。」

  「不然呢?」

  唐嘉乃想,晚一點她的檢查報告就會出來,到時他也會知道她的狀況,也許父母會強行將她帶回加拿大,那他……該怎麼辦?

  再三思索,她壓低聲音說:「怡霈說她……懷了你的孩子。」不管了,先將最小的事處理完再說。

  「嗄?」

  「又懷孕了?」

  兩道聲音同時回應,段凌桀錯愕的看向唐父。

  「你這混蛋傢伙到底打算怎麼玩弄我的女兒?五年前搞大怡霈的肚子,五年後竟然還來一次!」說著就動手揮拳。

  段凌桀快手接住,一頭霧水的問:「伯父,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還想裝傻?五年前,在嘉乃回加拿大之前,怡霈找上我們,說懷了你的孩子,要我們成全你們……混蛋!難不成這五年來,你根本就沒對怡霈負責?」好歹是好幾年的街坊,怡霈當初更是到唐家作客過,他自然是認識的。

  「沒有!我根本就沒有跟她發生關係,她怎麼可能會有我的孩子?」段凌桀見他不信,急忙道:「伯父要是不信,我的父母、我的朋友,甚至嘉乃都可以作證!」

  「對啊,爸,你說怡霈五年前就找過你們?」唐嘉乃急問。

  「就是因為她那麼說,我才不允許你嫁給這腳踏兩條船的傢伙,我們是怕你受傷害!」

  「可是,如果怡霈五年前就懷了凌桀的孩子,她可以直接抱著孩子跟我說就好,何必到現在才跟我說她懷了凌桀的孩子?」唐嘉乃儘管身體虛弱,但腦袋還是十分清醒。「除非……她說謊。」

  唐父一臉錯愕。「怎麼可能?一個女孩子的清白有多重要,她怎麼可能拿自己的名聲當賭注?」

  「八成是因為那時我們決定要結婚,所以才不顧一切地想阻止吧……」唐嘉乃推敲一陣,唇角浮現恍然大悟的笑。「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她一知道我是誰之後,會嚇得落荒而逃了。」

  怡霈不是一個壞透了的女孩,想必她遇上空難也造成她些許的內疚,只是渴望得到愛情的心,吞噬了她的愧疚罷了。

  「我也終於知道,為什麼伯父伯母這麼討厭我了。」段凌桀頓時哭笑不得。

  五年後,終於真相大白。

  唐家父母一時語塞,作夢也沒想到蘇怡霈竟然會捏造謊言,而他們還未經查證便信了她的話。

  病房內突地靜默,直到主治醫生敲門進來。

  「唐小姐醒了?感覺如何?」中年醫生揚起令人舒服安心的笑。

  「還不錯。」她苦笑。

  該來的還是來了。

  就算知道怡霈並沒有凌桀的孩子,但最大的傷害就要到來,她不怕自己痛,就怕他不能承受。

  「那就好,你太瘦了,應該好好調養身體比較好。」

  唐嘉乃一頭霧水地看著醫生,身旁的段凌桀更是急問:「請問檢查報告出來了嗎?她到底怎麼了?是生病了嗎?」

  「不是,她只是懷孕了。」

  眾人原本愁眉深鎖,但在醫生話落之後,難得有志一同地靜默幾秒,接著異口同聲地驚呼。「懷孕?」

  「對,才剛成為胚胎著床而已,唐小姐的體質相當特殊,才剛懷孕,害喜的症狀就全都出現了。」醫生笑呵呵的。「不過沒關係,只要把身體養胖一點,大致上沒什麼問題。」

  簡單地說完一些該注意的事後,醫生便先行離去,留下病房內還處在重度錯愕中的四個人。

  「懷孕?」唐嘉乃難以置信。

  段凌桀更是五味雜陳,想開心地抱著她大叫,但礙於她的父母都在場,所以只能苦苦壓抑自己。

  「怎麼會這樣?我之前昏倒,在威送我去醫院後跟我說,我是因為已經活不久,所以爸媽才會答應我回台灣的,怎麼……」她像是自言自語,痦啞的聲音聽起來模糊難辯,但他們都聽得一清二楚。

  「在威那孩子在胡說什麼?你的身體恢復得很好,只是還需要一段時間調養得更好。」唐父不悅的低斥。「我們希望你再靜養,可是你卻一直說要回台灣,你這樣拗,還說要絕食,我們能不答應嗎?」

  「……爸,對不起,」唐嘉乃裝可憐的低下頭。「那是在威騙我嘍?」

  「他八成是想要把你騙回加拿大,畢竟他也不希望你和段凌桀交往。」唐母歎了口氣。「我聽在威說過了,段凌桀在台灣做了很多喪盡天良的事,還搞得人家家破人亡。」

  段凌桀烏瞳一縮,唐嘉乃卻挺身扞衛他。

  「媽,不是這樣的。」她用沙啞的聲音開始解釋這五年來他的變化,說穿了一切都是為了她。「媽,要不是在威挑釁,他不會傻得拚命工作想換得我的骨灰,如果不是為了我,他不會害得別人家破人亡,那是我的錯,不關他的事。」

  「嘉乃,那是我的錯。」段凌桀低啞啟口。

  他知道自己做過什麼事,儘管那些企業主也不是什麼仁人君子,但他的做法確實是太殘忍了些,他曾經有過後悔,但終究是被心中那份恨意給徹底腐蝕,如今就算想要彌補,也不知道該從何做起。

  「那是我們的錯,所以我們要盡一切能力去彌補,我們可以重新配置盛唐的資產,或者成立基金會,有很多方式可以讓我們補救,我們一起努力,好不好?」

  「嘉乃……」他愛憐地輕撫她的頰。

  「所以說,我們不能去環遊世界了。」

  「沒關係,你就是我的世界,只要有你為伴,在哪裡都一樣。」

  「可能連蜜月都沒辦法去喔。」她醜話說在先,免得他翻臉。

  「蜜月?」

  「我懷孕了,你不負責喔?」她故意說得很大聲。

  段凌桀馬上意會她正在逼婚,而且要讓她的父母知道,她是非嫁他不可。

  唐家兩老對看一眼,也明白女兒這麼說的用意。

  當初反對,是因為誤解,如今真相大白,又得知這男人用這種方式愛著自己的女兒,生要相守,死要骨灰相伴,相信絕對是女兒可以倚靠的丈夫。

  「當然要!」段凌桀馬上附和。

  「凌桀。」唐父低喚。

  「伯父。」他恭敬起身。

  「還叫伯父?」

  段凌桀錯愕地看著他半晌,才勾起難以置信的笑。「岳父。」

  「嘉乃就交給你了。」唐父伸出手,與他交握。「很抱歉,五年前沒經證實就誤信了怡霈的話,要是我們沒有阻止,你們不會浪費五年,你不會經歷這麼多波折,這都是我們的錯。」

  「不,岳父,別這麼說,只要能夠和嘉乃在一起,一切都是值得的。」他曾經做過的事,他從不後悔。

  「那麼接下來,就是準備婚禮了?」

  「是,我會馬上著手安排。」

  「你們慢慢聊吧。」唐家父母隨即離開,將空間讓給他們小倆口。

  段凌桀坐回她身邊的位子,笑得闔不攏嘴,像是不敢相信終於美夢成真了。

  「你在笑什麼?」唐嘉乃取笑他。

  她的喜悅比他更多,因為她才剛從地獄爬上天堂,所謂否極泰來就是這種滋味吧。

  他壞心眼地勾彎唇角。「其實,你是騙我的吧?」

  「騙你什麼?」

  「生理期啊。」

  「嗄?」

  「你說沒有生理期,所以我半點防護措施都沒做,要不然你怎麼會懷孕?」

  「是醫生說的啊!」她多想喊冤啊。

  「就說你很想嫁給我,第一次向我求婚,第二次直接挾子逼婚,我不得不說,這真是高招。」

  「你胡說什麼?」啊啊,好想打他呀!為什麼要把她說成心機深沉的女魔頭?

  徹夜不睡做壞事的,明明就是他啊!

  「好啦,承認吧,反正我本來就要娶你,放心,我一定會負責的。」

  「就跟你說……」話到最後,她頓了下,豁出去了。「對,我就是故意的,怎樣?你咬我!」

  「等你生下孩子再慢慢咬。」他曖昧地眨眨眼。

  「你……」她真的體虛,沒力跟他鬥嘴了。

  「只是,婚禮要怎麼辦?要先上車再補票,還是……」

  「當然先辦婚禮。」還需要問嗎?她爸爸都要求了。

  何況趁著懷孕,她才能撐起那件馬甲婚紗啊。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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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2-1 00:11:10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山林間,烈日映亮滿山紛紅駭綠,純白的教堂裡,飄揚的並不是耳熟能詳的結婚進行曲,而是同樣五年前的那一首「約定」。

  那份約定,終於在五年後的今天趕上了。

  儘管歌聲和五年前大不相同,但徜徉在字裡行間的喜悅和幸福更甚從前。

  紅地毯的盡頭,殷凌桀一身純白燕尾服,等待著新娘到來。

  然而,歌曲唱了一輪又一輪,卻依舊不見新娘,只見段凌桀丟了個眼神給身為伴郎的康振平,對方立即領命而去。

  前後不到三分鐘,康振平迅速回報。「報告老大,聽說婚紗依舊太大,所以正在休息室內加工。」

  段凌桀濃眉微揚,從懷裡取出一件類似斗篷形狀的蕾絲織品,塞到他手裡,康振平又立刻趕往休息室。

  就在他回到段凌桀身後沒多久,外頭便響起拉炮的聲音。

  回頭,段凌桀看著紅毯的那一端,他最心愛的老婆正挽著他的准岳父,朝他緩步而來。

  一路上,兩人動作僵硬,非常不協調,但這都不是讓他笑容不斷的主因。

  直到准岳父將她交到他的手中,蓋上蕾絲頭紗的女人依舊瞇緊一雙水眸瞪著他。

  「怎麼了?」他笑問著。

  「你給我這件蕾絲斗篷是怎樣?羞辱我?」她扯著從肩頭罩落的蕾絲斗篷,不敢相信五年前她決意不買的配件,他竟偷偷買了,而且一藏就是五年。

  「錯了,是遮羞用的。」他可以想像她的馬甲已經被拉緊到極限,甚至還動用了夾子固定,不拿件斗篷遮著,能看嗎?

  「你!」

  「誰要你瘦成排骨精?」

  用力扁了扁嘴,唐嘉乃完全沒有反駁的立場,被踩住痛腳也不能反抗,只能暗惱婚禮辦得太快,就連懷孕也來不及讓她長肉。

  於是乎,當神父站在主祭壇前宣念,「唐嘉乃小姐,你是否願意與段凌桀先生一世禍福相依,不論富貴貧賤,牽手一生?」

  只見她故作猶豫狀,像是還在考慮,存心要身旁的男人焦急。

  豈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段凌桀文風不動,始終笑睇著她,彷彿打從她出生那一刻就吃定她。

  見狀,她只能很無力地說:「我願意。」然後看見他得意的笑。

  神父再問:「段凌桀先生,你是否願意與唐嘉乃小姐一世禍福相依,不論富貴貧賤,牽手一生?」

  唐家凌微抬眼,見他神色嚴肅,像是在思考攸關一生的幸福,然而思考得太久,久到兩方家長都面面相覷了,她不得不臭著臉開口。

  「你現在是想要反悔?」她實在太瞭解他,太清楚他現在根本就是在報復她剛剛小小的惡作劇。

  「不,我只是在想,我們相戀十年,卻分離五年,這五年別離,你要怎麼賠償我?」他說得很認真。

  「……我賠你?」她的聲音微抖,難以相信他竟說出這麼沒人性的話。

  難道她是故意遇上空難的嗎?

  「不然呢?」他一臉理所當然。

  只見唐嘉乃深吸口氣,很忍耐的回答。「再跟你約定下個十五年,你覺得怎樣?」

  「才下個十五年?」他一臉嫌棄。

  「兩個十五年?」見他還搖頭,她微惱低喊,「三個十五年!」

  「你以為在拍賣叫價?」他啐了聲,掏掏耳朵,顯然她的叫價引不起他的興趣。

  「……永遠啦!」

  垂斂長睫,他勉為其難地說:「這還差不多。」然後看向神父,露出狡點的笑。「我願意。」

  「在神的面前,我宣佈兩人成為夫妻。」

  現場響起掌聲,兩人交換誓約之戒,然而正當唐嘉乃悄悄彎起手指,決意不讓他戴到底時,段凌桀卻俯身吻上她的唇,趁她錯愕的當下,將閃動光芒的紫水晶女戒順利壓到底。

  回過神的唐嘉乃又氣又惱,偏偏又拿他莫可奈何,誰要他說——

  「就說了,你是為了嫁給我而出生在這個世界上,而我是為了得到你,才一路將你吃到底。」

  她能如何?

  佯怒地反咬他一口,她笑咧嘴,迎接著掌聲和祝福,還有從天而降的幸福紙花。

  【全書完】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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