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 -【不良王爺(曜光王朝之一)】《全文完》

大頭寶珠

慕容雪 - 不良王爺(曜光王朝之一)

由於父親昔日友人臨終託孤，薩恩奉父命南下查案，
順道把對方失蹤的女兒佟觀雪給接回京城！
身為薩親王的獨子，堂堂的小王爺，薩恩平日養尊處優，
飯來張口、茶來伸手，他要是說往東，沒人敢往西，
可這丫頭卻很不怕死，老愛惹毛他，簡直快氣死他了！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佟觀雪，歷經艱辛才來到南興城，
身上碎銀全花光了，就連路邊的乞兒也要欺負她，
幸好尊貴不凡的薩恩幫她討回家產，讓她免於淪為乞丐！
但他卻老是嫌她粗魯，還說她沒胸、根本不像女人……
他分明是徹徹底底的瞧扁她了嘛！

大頭寶珠

第一章

　　千京，曜光王朝的首都，最繁華熱鬧之地。

　　曜光王朝最被百姓津津樂道的就是皇帝的英明、薩親王的忠心和善心義舉，當然還有當今太子薩天。

　　自從皇帝薩楠登基之後，在皇弟薩親王盡心盡力輔佐下，天下安定、社會繁榮，百姓得以安居樂業，造就了曜光王朝的太平盛世。

　　薩親王也是曜光王朝歷代親王之中最有名的王爺，就連目不識丁的平民百姓一聽到他都會立刻豎起大拇指誇讚，他不僅是有功於王朝的忠臣，平日更是積極做了許多善事造福百姓，深得民心。

　　至於大皇子薩天，他自幼就身體虛弱，雖然後來經過御醫細心調養身子，已經比小時候好多了，但傳聞至今仍舊是個藥罐子。

　　然而在曜光王朝，十七歲即是成年，而就在大皇子薩天滿十七歲的那天，皇帝冊立薩天為太子，這項決定立刻在朝中引起一片嘩然。

　　因為曜光王朝從未立過身子欠佳的皇子成為太子。

　　畢竟太子可是未來的皇帝，而眾人皆知大皇子薩天三不五時就生病，即便他當上太子，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的時間，或許還活不到登基那天呢！因此眾人都很擔心薩天會成為歷任太子中最短命的太子。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保佑，還是太子福大命大，轉眼三年過去了，至今薩天還平安地活著。

　　一提到太子薩天，就不得不提起跟太子齊名的薩恩和羅焱。這兩人能跟薩天這個尊貴的太子齊名，自然有著不容小覷的身世背景——

　　薩恩是赫赫有名的薩親王的獨生子，也是太子薩天的皇堂兄，現今的小王爺。

　　羅焱則是出自戰績輝煌的羅家，他的爺爺和父親都是曜光王朝的鎮國大將軍，而羅焱身為羅家第三代，雖然年紀輕輕，卻也在兩年前順利當上統領一方的驃騎將軍。

　　他們三個人年紀相仿又情如兄弟，在王朝裡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假如薩天這個太子真能活到登基那日，那麼薩恩和羅焱這兩個人絕對會成為他登基後的兩大助力。

　　而今日，在金碧輝煌的太子宮殿裡，這三名好友正好齊聚一堂。

　　俊美無儔的薩天穿著銀色的華貴衣裳，手執銀扇，一臉羨慕地看著堂哥薩恩。「真好，你明天就要去南方遊玩了。」

　　雖然他身為尊貴的太子，但當太子真的很不自由，老是被關在皇宮裡，無法像堂哥那樣想去哪兒都行。

　　一旁身穿玄色華服，面容與太子有幾分相似的俊逸男子，正是薩親王之子薩恩，他聞言差點沒昏倒，表情無奈地按著額頭道：「拜託！你話是聽到哪裡去了？我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跟『玩樂』有關的事，我是去找人，不是去玩。」

　　他明明是奉父親之命南下尋找友人之女，什麼時候變成他去南方遊玩了？

　　外型豐神俊秀的羅焱，忍俊不禁地拍桌大笑。

　　「薩天，你是自己去不了南方，才故意講話氣薩恩的吧？」薩天八成是想南下遊玩想很久了，偏偏他這個太子根本去不了那麼遠的地方，才會故意惹薩恩生氣。

　　薩天俊眼一揚、眉一挑。「南下找人不就等於是去玩嗎？反正找多久是你決定的，你根本可以一路玩下去呀！唉，像這種好事都沒有我的分。」

　　其實他根本不想成為太子，但父皇卻指名要他當太子，害他都沒得玩，還要小心被人暗殺。他的確很嫉妒他們可以自由自在，哪像他這個太子，老是被限制東限制西、綁手綁腳，麻煩死了。

　　薩恩沒好氣地橫了薩天一眼。「我又不是你，這種不負責任的事，就只有你這小子才幹得出來。」薩天這小子最愛玩了，這趟找人之行要是換成他出馬，大概一年半載都看不到他的人影。

　　「拜託，出門就是要玩啊，找人又不是我的專門，當然是派人去找就好了。」薩天唰地一聲打開銀扇，臉不紅氣不喘地辯駁。

　　羅焱噗哧一聲，轉而安慰薩恩。「你就原諒他吧！他這小子每天關在宮裡，也難怪他一聽到可以出遠門，腦中就只想得到吃喝玩樂。」

　　「也是。」薩恩點頭表示認同。

　　雖然他們是堂兄弟，但以薩天的尊貴身分，讓他連出宮一趟都很麻煩。

　　薩天眨著無辜的俊眼，望著薩恩。「你也知道我關在宮裡有多無聊，所以你最好快去快回，否則我出宮的次數就會更少了。」

　　因為他和堂哥薩恩的五官有幾分相似，有時兩人會互換身分，讓他可以偷溜出宮一下。其實就算薩恩不在京裡，他當然也有辦法混出去，但若是薩恩在的話，至少可以暫時頂替他，他就可以無後顧之憂地去玩，而不用匆匆趕回宮。

　　薩恩沒好氣地瞪了薩天一眼。「我不在京裡，你就只掛念著出宮的次數變少？」

　　不想念他就算了，還念念不忘要溜出宮，真是太欠揍了。

　　薩天這小子老是忘了他是當今太子，還這麼愛溜出宮，也不怕哪天被人暗殺了。

　　薩天看了薩恩好一會兒，一臉認真地道：「當然不是，我也挺喜歡吃你帶來的京城知名點心。」薩恩不在時，他也別指望羅焱會帶什麼好料的來給他吃，因為羅焱討厭吃甜食，他想自己大概會有好一陣子吃不到宮外的點心了。

　　薩恩臉一黑，而羅焱差點笑倒在地上。

　　薩恩對著薩天冷笑道：「你就不用太想念我了，我會一路玩下去，玩到高興才回來。」

　　「不要啦！小恩恩，我錯了，你不在，我會想你想到肝腸寸斷、食不下嚥呢！」薩天立刻慘叫的撲向薩恩。

　　「太肉麻了，我快吐了。」薩恩反應迅速的閃到一邊，所以薩天連他的衣袖都沒碰到。

　　沒整到人的薩天揚高俊眉，似笑非笑地問：「快吐了，莫非堂哥你有孕了？」

　　臭薩天，他一個男人怎麼可能會有孕在身？找死！

　　「你才有孕，欠揍！」薩恩立刻一腳飛踹他。

　　薩天飛快地躲開，笑道：「小恩恩，你這麼粗魯，可是會動了胎氣呀！」

　　「薩天，我今日一定要宰了你！」薩恩面色鐵青的握緊雙拳，追著薩天跑。

　　薩天拔腿就跑，邊跑邊嚷嚷：「殺人……不，是殺太子啊！」

　　「薩恩，你可別當真宰了他，好歹他也是個太子，至少留他一口氣在，御醫才有法子救人吶。」羅焱在一旁看好戲，邊嗑瓜子邊提醒薩恩，以免薩恩失手把太子給殺了，那可就慘了。

　　殺了太子是重罪，會惹出一堆麻煩，所以千萬不能把他打死。

　　薩恩看著薩天，目露凶光，冷笑一聲。「留他一口氣是嗎？沒問題。」

　　「來人，救命呀～～」薩天立刻放聲大喊，免得真的被打到只剩一口氣。

　　王朝裡自然是有些不可告人的內幕，像小王爺薩恩意圖謀殺太子薩天，就是其中之一。這件事絕對是真的，因為還有羅焱這個證人可以作證……

　　※　※　※

　　六匹棕色駿馬浩浩蕩蕩護送著一輛華麗的馬車進入南興城，來到了城裡最大的客棧前。

　　坐在馬夫旁的小武俐落的跳下馬車，恭敬地道：「爺，客棧到了。」

　　「嗯。」馬車內傳來一道懶洋洋又悅耳的低沈嗓音。

　　不一會兒，一名年約二十歲的俊美男子緩緩步下馬車，他身穿錦衣華服，手執黑扇，抬頭看了客棧一眼，驀地神色一僵，挑高俊眉，冷冷地掃過眼前的老舊客棧，不太抱希望地轉頭看向貼身護衛小武。

　　「這就是你口中的那間客棧？」

　　小武之前不是說這城裡有一間大客棧嗎？怎麼他左看右看，都覺得這間客棧只是間比普通民房大一點的破舊屋子？

　　「是的，爺，這已經是南興城最大的客棧了。」小武盡責地回覆主子。

　　薩恩用力瞪著這間破舊屋子，頭疼地按著額頭。

　　這已經是城裡最大的客棧？！天啊，原來之前勤南城那間被他嫌到死的破客棧，並不是最破舊的一間客棧，真是一山還有一山高呀！

　　既然這間客棧已經是城裡最大的一間客棧，他也沒得挑了。

　　薩恩壓下吐血的衝動，咬著牙命令道：「你盯著客棧的人去把房間重新打掃一遍，把能換的全換了。」

　　「是的，爺。」小武點頭接下命令，立刻走進客棧，留下一干侍衛在馬車旁保護小王爺。

　　薩恩交代完就重新回到舒適又寬大的馬車上。

　　他在十七歲成年時就受封為御史，歷任能當上御史的人，都是皇帝的親信，而且他流有皇家血統，不僅有薩親王當靠山，還有皇上和太子這兩個強硬的背景撐腰。

　　薩恩平日養尊處優，茶來伸手、飯來張口，雖然當上御史三年了，也還沒吃過什麼苦頭，但他半個月前奉父親之命尋找友人之女後，從京城一路南下，歷經了半個月的時間，深深感覺到這趟找人之旅對他而言簡直是場災難。

　　起因是父親昔日的友人佟華臥病在床時，寫了封信送到薩親王府，信中之意是說萬一他的病情沒好轉，想懇求薩親王照料他唯一的愛女。重義氣的父親當然二話不說就同意了，可是回信後卻遲遲沒有收到回覆，後來便派人前往查探，這才知道佟華已經過世，而他的女兒佟觀雪在父親火葬後就離奇失蹤了。

　　薩親王認為這事太古怪了，畢竟佟觀雪尚未成年，而且才剛處理完父親的喪事，她沒道理立刻離家，恐怕是凶多吉少，因此才會特地派他南下查個清楚，並把人找回來。

　　他之前已經派人在佟家附近查探過，得到的消息是這名佟家孤女繼承了幾塊土地，就在她失蹤前不久，那些土地全都過給了前來幫忙處理喪事的遠親。

　　薩恩光聽到這些消息就想打呵欠，他只能說這真是一件簡單到不行的案子，用膝蓋想都知道有人仗著跟佟觀雪有親戚關係，欺負她年紀小，乘機侵占了屬於佟觀雪的家產。

　　父親派他來查佟家的事，還真是大材小用。

　　他很快的找齊了證據，下令讓當地縣官查辦，如今一干人等通通被抓起來吃牢飯，只剩那個失蹤的佟觀雪令他頭疼，就連侵占她土地的表姑媽也不知道她此刻流落何方。

　　他在城裡等了幾天仍不見她的蹤影，心知她若不是已經慘遭殺害，就是逃出勤南城了，否則她不可能不知道她的遠親們已經被官府抓起來，她可以安心地回家去了。

　　假如她的親戚沒說謊的話，她應該是不小心聽到了什麼事，所以偷偷逃走了。

　　佟觀雪才十四歲，這樣一個女娃兒應該走不了多遠，八成是藏匿在勤南城附近的某座城鎮裡，於是他讓人畫下佟觀雪的畫像，讓縣官在鄰近城鎮張貼她的畫像，用高額的賞金懸賞她的下落，而他也來到了南興城。

　　因為南興城是勤南城附近最大的城鎮，她會過來這裡的可能性最高，而且他實在受不了破舊的小客棧，想要住舒適乾淨的大客棧，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南興城最大的客棧雖然比勤南城的客棧大，但是看起來卻更破舊，真是慘不忍睹。

　　他是白費工夫跑來南興城了，因為他只是從破舊的「小」客棧，換成破舊的「大」客棧，等於是換湯不換藥。

　　唉！為何他堂堂一個小王爺，得住在這麼破爛的小地方呢？

　　經過這趟南下，他不禁開始想念薩親王府的好，真恨不得立刻打道回府！但在還沒查到佟觀雪的下落之前，他又走不掉。

　　要他吃苦簡直是要他的命，因為他有潔癖，實在是受不了破爛的地方，這半個月來的折騰已經是他的忍耐極限，若是要他再多吃苦半個月，他這個小王爺可真的要吐血了。

　　而這一切都要算在那個名叫佟觀雪的女娃兒身上。

　　該死的佟觀雪到底是死到哪兒去了？她要是真的死了就算了，萬一她要是沒死，最好別讓他找到，否則她真的死定了！

　　※　※　※

　　她要死掉了，她要餓死了啦……

　　一個穿著破舊男衣，臉上微髒，個子瘦小的女娃兒，被熾烈的陽光曬得頭昏眼花。

　　看來她不只快要餓死了，甚至就要被烈陽曬成人肉乾了。

　　從家裡匆匆逃出來後，佟觀雪身上僅有一些碎銀，儘管她已經很省吃儉用了，但還是在三天前就把銀子全部用完了。

　　她從小到大，家裡雖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人家，但靠著爺爺留下的幾塊小田地，她和父親兩人日子也過得挺舒服的。

　　誰知她父親過世不久，遠房的表姑媽表面上很熱心地前來幫忙，私底下卻瞞著她，偷偷侵占了她的家產。

　　有一天晚上她睡不著，竟然不小心偷聽到他們正在討論是要把她殺了，好一勞永逸？還是要把她嫁給表哥，到時候他們就是一家人，那麼她自然不會去跟婆家追討家產。

　　天啊，兩者她都不要啦！

　　她年紀還這麼小，他們居然就想對她下手，好沒人性。

　　更可惡的是，她才十四歲，尚未成年，又不是二十歲的老姑娘，他們居然就急著要她嫁人？！就算他們是為了侵吞她的家產，才想要跟她來個親上加親，但他們也不用這麼害她，把她嫁給那個肥得跟豬一樣又色迷迷的表哥當偏房吧？

　　侵占她的家產就很過分了，更過分的是他們還想逼她嫁一隻豬；要她嫁一隻豬已經夠不幸了，還得委屈地當偏房？！到底有沒有天理呀！

　　她一想到自己如果沒有被殺，就得當一隻色豬的小妾，那肯定會讓她生不如死呀！他們還不如殺了她算了。

　　當時她就嚇得連夜逃走，跑來了南興城。

　　雖然她逃過了被殺或被逼著嫁給一隻豬的命運，但她現在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身上連個銅錢都沒有，這兩、三天又都沒吃到什麼東西，她的肚皮已經癟到不行了。

　　驀地，她聞到一陣食物的香味，抬頭一望，這才發現她不知不覺地走到了客棧的門口，客棧裡傳出陣陣令人垂涎三尺的烤雞香味，令她頻頻流口水。

　　好香的烤雞喔！香噴噴的烤雞，再配上白飯，一定很好吃……唉，她好像很久很久不曾好好吃過一頓飯了，別說是烤雞了，她連最便宜的清粥都吃不起呢！

　　她呆望著客棧，雙手按著癟癟的肚皮，頻頻吞口水。

　　正站在客棧門口招呼客人的店小二，一看見這個臉上髒兮兮的小娃兒，以為是附近的乞兒，立刻蹙起了眉頭，揮手驅趕道：「小乞兒走開，別擋在門口，礙了我們的生意！」

　　最近客棧裡來了一個貴客，出手很大方，聽說是有錢人家的尊貴少爺，就連城裡的縣令都要對他畢恭畢敬呢！他們旺來客棧從不曾出現過這麼尊貴的客人，他可不能讓這個乞兒壞了他們客棧的門面。

　　佟觀雪被小二大聲斥責，眼眶一紅，連日來的心酸一湧而上。

　　她好不容易逃離表姑媽他們的魔掌，花了一番功夫才來到南興城，身上帶的乾糧早就沒了，碎銀也用盡了，如今她渾身髒兮兮的，年紀又小，想要找份工作都找不到，還被人嫌棄，就連路邊的乞兒都要欺負她，明明有家卻歸不得，連最疼愛她的爹爹都過世了，她越想就越委屈難過，眼淚不知不覺地掉下來。

　　店小二看著她低頭啜泣，引起一旁的路人指指點點，他惱怒的推了她一把，斥罵道：「你這個臭乞兒，在我們門口哭什麼哭？真是穢氣！」

　　「我才不是乞兒！」佟觀雪大聲的回吼。

　　店小二愈來愈不耐煩，大力的推開她。

　　「啊～～」佟觀雪被店小二粗魯的推倒，跌倒在石子路上。

　　就在這時，薩恩和侍衛們正好回到客棧，來到門口不遠處，正巧看見店小二推人的那一幕。

　　就見店小二揮揮手，掩著鼻子道：「你身上臭死了，還說不是乞兒？還不快走！」

　　小武看見跌倒在地的娃兒流血了，不等主子開口，就衝上前斥喝：「住手！」

　　店小二一看見小武，立刻變了嘴臉，笑咪咪地迎上前招呼。「小爺，您回來了。」

　　小武看也不看店小二，直接彎身對著地上的娃兒道：「你沒事吧？」

　　佟觀雪按住被石頭劃傷的手背，一臉驚恐地抬頭看向小武，發現他伸出手想要扶她一把，立刻嚇得屁股往後挪了幾寸。

　　好漂亮的水眸啊！小武看見她的五官，意外的挑高眉毛，原來這娃兒不是個男童，而是個女孩兒。

　　剛才被貼身護衛小武拋在後頭的薩恩，不以為意的緩緩踱步走來，他的身後還跟著六個侍衛。

　　薩恩搖著扇子，沒看地上的乞兒，俊眼似笑非笑的瞟向小武，低聲笑道：「小武，你眼光真特別，只可惜人家不領情呢！」小武向來聰伶，唯一的缺點就是愛多管閒事，他早已見怪不怪了。

　　佟觀雪聽見男子的輕笑聲，猛然抬頭，不料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名身著華服、氣宇不凡的俊美男子，令她當場愣住。

　　她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像他這般尊貴又有氣勢的美男子呀！

　　小武挺直腰桿，看向主子道：「爺，你說到哪裡去了？」他只是覺得小二欺人太甚，忍不住出聲幫忙，絕對沒有其它的意圖。

　　「看來小武你也到了思春的年紀了！等處理好佟家那女娃兒，回去之後，我也該幫你作媒了。」薩恩笑了笑，這才瞟了眼地上那個髒兮兮的娃兒。

　　佟觀雪一聽見他提到佟家的女娃，全身抖了一下。

　　處理好佟家那女娃兒……他們難道是要來殺她的人嗎？還是天底下還有另一個佟家的女孩正在被追殺呢？會有這麼巧的事嗎？

　　天呀，她該不會倒霉的遇到前來追殺她的人馬吧？

　　這一定是巧合，她別想太多，不管怎麼樣，先溜準沒錯！

　　她縮著身子，努力縮到最小，好讓自己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他們面前，手腳並用的一退再退……

　　薩恩看著她奇怪的動作，不知道她在搞什麼鬼，心中覺得有些納悶，就見她一下子像是見了鬼似的全身發抖，一下子又不停的往後慢慢挪動身子，緊接著居然起身拔腿狂奔……俊眸一瞇，搖扇的手突然一頓。不對，她是在他說到佟家那女娃兒時才發抖的。

　　薩恩猛然回頭，伸手指著她逃跑的方向。

　　「逮住她！」

　　「爺，她只是個孩子……」小武愣住了，誤以為主子想找她麻煩。

　　「這女孩有問題，很可能就是佟家那娃兒。」薩恩橫他一眼。

　　這個小武該不會以為他閒到發慌，想去找一個臭小鬼的麻煩吧？就算他薩恩再無聊，也做不來那種欺負弱小的事。

　　小武聞言一驚，回神後，動作迅速的招了兩名侍衛過去逮人。

　　「啊～～救命呀～～有人要殺我～～」佟觀雪驚慌慘叫。

　　不一會兒，小武和兩個侍衛全都一副狼狽樣，架著方才那個髒兮兮的娃兒回來了。

　　小武恭敬的對著薩恩稟報道：「爺，人逮回來了。」

　　薩恩橫了眼還在慘叫連連的佟觀雪，蹙起了劍眉。「我沒聾，早就聽見了。」她打從被追上時就哇哇大叫，一路上吵到不行，光聽就知道小武逮到人了。

　　小武端正的臉立刻一紅，因為顧慮到她可能是佟家小姐，所以他們不敢弄傷她，但她卻對他們又抓又咬，結果搞到他們三個人都狼狽不堪，好不容易才把她抓回來。

　　「妳住嘴，吵死人了。」薩恩鼻間嗅到一股異味，頓時臉色一僵，迅速退開兩步，執扇搧去從她身上傳來的異味。

　　她好臭，她到底是幾天沒洗澡了？快把他熏死了。

　　小武看出薩恩已經沒什麼耐性了，主動勸她道：「我們爺有話問妳，只要妳老實的回答，我們是不會為難妳的。」

　　佟觀雪看見一旁的人都保持一段距離觀望著，不見半個人來幫她，她就知道今天自己恐怕凶多吉少了。

　　她一臉警戒的瞪著他們。「我……我不認識你們，你們抓錯人了，光天化日之下擄人可是犯法的，我有很多人證，你們可不要亂來喔。」

　　薩恩聽她講話條理清楚，根本不像乞兒或窮人家的小孩，心中更有把握了。

　　他上下打量著她。「妳叫什麼名字？」

　　佟觀雪被他盯得頭皮發麻，但還是故作鎮定地回答：「陸仁。」呆子才會報上自己的名字，她又不是活膩了，哪可能傻傻的說出自己是佟觀雪。

　　陸仁、路人，她最好就真的是叫陸仁！

　　「妳不是女的？」薩恩俊眉一挑。

　　「要你管——」佟觀雪也覺得方才的假名好假，但她能馬上掰出一個名字就謝天謝地了，他囉嗦個什麼勁？但她在直覺回嘴後，見他懷疑的瞇起眼睛，立刻硬生生的改口陪笑道：「不是的，我是說，像我們這種窮人家的孩子，名字當然都是亂取的嘛。」

　　「嗯，說的也是。」薩恩頷首，就在佟觀雪以為自己說服了他，正鬆了口氣時，他卻朝一旁喊道：「把畫像拿來。」

　　小武立刻從懷中拿出一張畫像，放在她的臉旁，以供薩恩比對。

　　薩恩來回看著她和畫像，嚇得佟觀雪全身僵硬，他卻搖頭嘆道：「她臉那麼髒，我要是看得出來才有鬼。」

　　佟觀雪心中大石這才落了地。

　　她才不管他要找誰，只要不要找上她就好。

　　小武看了看她髒污的臉蛋，也覺得主子說的對，現在確實很難辨認她到底是不是那個佟家小姐。

　　「你們找錯人了，我又不是你們要找的那個人，當然不像啦！你們還不趕快放開我。」佟觀雪扭動著身子，像條毛毛蟲似的嚷道。

　　一旁這些沒良心的路人，居然沒有人要救她？！他們好歹也幫忙去報官一下吧？要是她不小心被這些人給殺死了，那她一定會死不瞑目的。

　　小武看向薩恩問：「爺，那怎麼辦？」

　　薩恩冷冷瞟了她一眼。「嘖，她臭死了，先把她給我丟進澡盆裡洗一洗吧。」

　　佟觀雪驚訝的瞪向薩恩。

　　他方才是說把她丟進澡盆裡洗一洗？他身旁的手下全都是大男人，那她不就被人看光光了？

　　「啊～～非禮呀～～」這個登徒子、大色魔，居然當眾說要侮辱她的清白？！那她以後還要不要嫁人呀！

　　「給我帶走。」薩恩收扇，冷笑命令道。

　　「我不要～～救命呀～～」她雙眼噴淚，叫得好凄烈。

第二章

　　佟觀雪邊哭邊破口大罵，被侍衛們架進了客棧裡，而薩恩也大方的讓她罵個過癮。

　　不一會兒，店小二就來通報說澡盆已經準備好了，她一聽，身子抖了一大下，掙扎得更厲害了，卻仍被牢牢的抓住，帶到備好澡盆的廂房裡。

　　佟觀雪欲哭無淚的朝他忿嚷：「你到底要做什麼？」

　　「你的名字。」薩恩平靜的開口。

　　「我、我剛才已經告訴過你了，你到底還要怎樣？」佟觀雪快被他逼瘋了。

　　她是跟他有仇嗎？他幹麼這樣欺負她？

　　「這樣就想唬弄我？佟觀雪。」薩恩冷笑一聲。

　　佟觀雪臉皮一個抽動，努力裝出無動於衷的表情。「我不叫什麼佟觀雪，你們真的找錯人了。」

　　嗚～～完了！他們真的是來找她的耶，她的小命該不會不保了吧？萬一他打算毀了她的清白，那不是等於殺了她嗎？

　　「既然你不肯承認，那就丟進澡盆吧！」薩恩緩緩勾起唇角，視線瞥向一旁的小武。

　　「不要！」佟觀雪驚恐地瞪著他。

　　薩恩雙手環胸，一副好商量的樣子。「那就老實說出你的名字。」

　　佟觀雪怒瞪著他，嘴巴抿得死緊，恨不得能用雙眼瞪死他。

　　薩恩被瞪得不痛不癢，瞇起眼，冷聲命令：「把她給我丟進去。」

　　小武領命，在她的尖叫聲中把她丟到澡盆裡。

　　「啊～～色魔！登徒子～～」佟觀雪大聲慘叫。

　　薩恩在一旁悠閒的指揮道：「把她的臉給洗乾淨。」

　　「混蛋——啊～～王八羔……咳～～」佟觀雪當然全力反抗，但她的力氣比不過幾個大男人，掙扎之餘不小心喝了好幾口水，也咬到幾口布巾，好不狼狽。

　　不一會兒，她髒兮兮的花臉立刻變成了乾淨白皙的小臉。

　　一旁的薩恩看著她，滿意的點點頭。「這就有點像了。」

　　「像你的頭啦！」佟觀雪被人硬押著洗了臉，惱怒的從澡盆裡站起來破口大罵。

　　他憑什麼把她丟進澡盆裡，還叫這些男人洗她的臉？

　　「好粗魯的娃兒。」薩恩挑高眉毛。

　　奇怪，他父親的友人不是個才子嗎？怎麼會生出這般粗魯的女兒呢？

　　「要你管！你這個登徒子、殺人魔，我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佟觀雪也豁出去了，反正她的臉都被看光光了，她心知自己大概也活不成了，她當然要先把「遺言」交代清楚。

　　薩恩看她全身濕透，卻不像成年女子那般身材凹凸有致，果然還是個小娃兒。

　　他挑眉，低笑一聲。「登徒子是指我嗎？那也要對方是個女的才能成立。」

　　「你是在看哪裡！你這個登徒子、大色狼，我被你看光光了，這下不能嫁人了啦。」佟觀雪小臉爆紅，慘叫一聲的縮回澡盆裡。

　　薩恩高傲的挑眉道：「拜託，是你自己要給我看的，而且你身上還穿著衣服，我什麼東西都沒看見，你可別想藉機賴上我。」

　　呿！他只是想捉弄她一下，順便讓她把臉洗乾淨，證實她的身分，是她自己要站起來讓他看的，況且她身上衣服都穿得好好的，他什麼都沒看見，她要是因此就非他不嫁，那他可就太吃虧了。

　　「你胡說什麼？我才沒有說要賴上你呢。」佟觀雪心裡可是一百個不願意，不過他那是什麼見鬼的表情？未免太侮辱人了吧？

　　「還好還好，又不是我自願要看的，要是什麼也沒看見還要被賴上，那就虧大了。」薩恩輕吐了口氣。

　　這顯然是個賠本生意，他堂堂小王爺當然不願意吃這種悶虧了。

　　佟觀雪見他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小臉窘紅地吼道：「你、你這個混蛋！」

　　她討厭死他了！他幹麼擺出一副被她賴上很倒霉的樣子？其實她被他纏上才是真的很倒霉好不好？

　　薩恩對她的粗魯搖頭嘆息，淡淡丟下一句：「等你洗完了再談。」

　　佟觀雪原以為他那幾個手下會監督她洗澡，沒想到薩恩話一說完，其他人就都跟在他身後出去了。

　　留下坐在澡盆裡的她，一個人尷尬得要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洗澡？

　　她已經好久沒有好好洗個澡，身上臭死了，可是現在她擔心洗了會被偷窺，不洗的話，身子又臭又濕的，很不舒服……

　　就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隔壁卻先傳來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對她威脅道：「你再不洗，我就派人過去幫你洗。」

　　佟觀雪不用想也知道是那個討人厭的登徒子，她一聽到他會派人幫她洗，嚇得花容失色。

　　「不用！我、我自己會洗。」

　　於是她冒著被看光光的風險，含淚的快速洗淨身子。

　　嗚嗚，他不只是個登徒子，還是愛欺負弱小的大惡人啦。

　　※　※　※

　　沐浴過後，佟觀雪迅速換上一旁已經準備好的乾淨衣物，才剛推開房門，就看見小武和幾個男人站在房門前不遠處。

　　小武一看見她出來，就微笑對她說道：「佟姑娘，爺正在等你，這邊請。」

　　接著，他便領著她來到隔壁的房間。

　　薩恩正坐在廳裡喝茶，他在看見一身清爽乾淨的佟觀雪後，點點頭道：「這樣子好多了。」

　　「你……要殺了我嗎？」既然已經被他找到了，現在佟關雪只想知道他現在打算要怎麼把她「處理掉」？

　　「我要是想殺你，你早就死了。」薩恩放下杯子，勾脣笑道。

　　「咦？但是你們不是在找我嗎？難道你們不是我表姑媽派來的人？」佟觀雪反倒愣住。

　　「當然不是。」

　　呃，他到底是回答哪個問題啊？他們不是在找她？還是他們不是她表姑媽派來的人？

　　她還沒弄清楚，就聞到一陣香味由門外飄來，她的胃立刻咕嚕咕嚕的叫著，緊接著她就看到一盤又一盤的食物被送進來，害她差點口水流滿地。

　　咦？有蜜汁雞翅耶，她最愛吃雞翅了！她的雙眼驀地一亮，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薩恩見她一臉饞相，緊盯著桌上的食物不放，好心的伸手指著她面前的食物。「想吃嗎？簡單，報出你的名字。」

　　佟觀雪看看他，又看看桌上的雞翅。

　　好吧，反正她已經餓得快死掉了，餓死跟被殺死也差不了多少，橫豎都是一死，但至少她可以先填飽肚皮，當個飽死鬼總好過餓死鬼。

　　她望著雞翅，很沒志氣的回答：「佟觀雪。」

　　薩恩一臉意料中事的表情。「你總算肯說實話了。」

　　佟觀雪根本不在意接下來他又說了些什麼，也早忘了之前滿心疑惑的問題，現在她一心只想著能不能吃飯？因為她真的快餓死了。

　　薩恩又問了她一個問題，卻發現她早就無心於對話，而且視線直盯著桌上的雞翅不放，他臉皮抽動的瞪著她。

　　這是他生平頭一次遇到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人，尤其還是一個臭娃兒，真是令人氣結。

　　算了，她不過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臭小鬼，他不需要跟她計較。

　　「佟觀雪。」他緩緩開口，又喊了她一聲，卻發現她仍舊無動於衷，他氣得差點伸手敲她的後腦勺。

　　他深深吐了一口氣，這才執起扇子擋在雞翅前面，總算引起她的注意——

　　她馬上生氣的扭頭瞪著他。

　　佟觀雪已經餓了好幾天，眼中現在只有雞翅，但礙於他沒開口邀她用餐，她也不好意思撲上去吃，原本想說只要望梅止渴就好，可是此刻他居然連看都不讓她看，氣得她目露凶光，恨死他手上那把扇子了。

　　他到底想要怎樣？不是說她老實講了名字，她就可以吃飯嗎？

　　薩恩很滿意她的注意力總算回到自己臉上，耐著性子再次重複剛剛的問題。「你不想知道我是誰嗎？」

　　佟觀雪很哀怨地瞪著他。「不想，我現在比較想吃東西。」再不吃東西，她就要餓昏了，當然是她的肚皮比較重要。

　　薩恩差點把手中的扇子折斷。

　　天殺的臭小鬼，要不是看在他父親的面子上，他一定把她給宰了！

　　小武看到小王爺臉色一變，立刻機伶的插話道：「爺，佟姑娘恐怕是餓壞了。」

　　佟觀雪一臉感動的看向小武。他真是個好人，總算有人肯幫她說句良心話了，哪像那個登徒子，只會讓她呆呆的站著，卻不打算邀她吃飯。

　　薩恩看見她的表情，氣得收回扇子，冷哼道：「吃吧你！」

　　「謝謝。」佟觀雪不情願地跟他道謝一聲，隨即飛奔過去抓起碗筷，大口吃了起來，第一口就是咬下她最愛的雞翅。

　　薩恩看見她吃飯的模樣，差點沒昏倒。

　　好粗魯的女娃兒，竟然比他這個大男人的吃相還粗魯。

　　「你是不是女的？吃相可不可以好看一點？」薩恩受不了的翻白眼，並悄悄站起來退到一旁，免得她不小心把醬汁或飯粒噴到他身上。

　　佟觀雪邊大快朵頤，邊含糊地說：「舞可以，偶惡了好久，快惡叔了……」

　　薩恩擰起眉心。

　　她方才那句說的是什麼意思？鬼話連篇，有聽沒有懂。

　　小武在一旁幫忙翻譯道：「我想佟小姐是說她餓了好一陣子，她快餓死了，所以顧不得吃相了。」

　　佟觀雪嘴巴和手都很忙，但她沒忘記感動的朝小武點點頭。他好聰明，一點都不像他那個笨主子，話都不知道聽到哪裡去了。

　　薩恩低哼一聲，搖扇看向窗外，冷冷笑道：「我看你不餓時，也好不到哪裡去。」

　　打從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沒看見她身上有所謂的大家閨秀風範，想也知道她跟千金小姐也不可能畫上等號。

　　佟觀雪頓住，跳起來吼道：「你說什麼？」她這句話倒是說得非常清楚。

　　薩恩挑眉，又冷笑一聲，讓佟觀雪看得差點衝向他，揍他一頓。

　　站在佟觀雪身旁的小武連忙陪笑道：「佟姑娘，爺奉薩親王的命令找你找很久，一直很擔心你的安危，所以脾氣自然不太好了，你可別見怪。」他很努力忽視身後薩恩的冷笑。

　　說薩恩擔心她的安危，當然不全然正確，依他對主子的了解，他應該只是想早點把事情辦完，死活不論。

　　「薩、薩親王……他為什麼要找我？咦？難道是薩叔叔？」佟觀雪這輩子只認識一個姓薩的人，那人是爹爹的一位朋友，她曾經見過他一面。

　　薩恩早就挪步坐到窗邊的躺椅上，聞言又再度冷笑。「哼，你以為你這輩子能認識幾個姓薩的人？你以為姓薩的人是滿街都有嗎？笑話！」真是沒見過世面的臭小鬼，居然還敢稱他父親為薩叔叔？她根本高攀不起。

　　佟觀雪又氣又窘。

　　她真的是討厭死他了！

　　他的個性真差，動不動就嘲諷她。

　　她當然知道姓薩的人不多，當今的聖上就是姓薩，但她哪會知道那個曾跟她有一面之緣的薩叔叔，居然就是薩親王？

　　她瞪著他道：「你……難不成你有多了不起嗎？你又認識幾個姓薩的？」

　　薩恩緩緩回頭，差點被她的無知笑岔了氣。

　　「你笑什麼笑！你該不會是心虛吧？」佟觀雪惱火的吼道。

　　薩恩笑得更是張狂。「我是不知道我有多了不起，但在京城裡倒是沒有人敢用你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就是了。至於我認識幾個姓薩的人，我想你可能會嚇死，因為薩家的人我剛好都認識，包括皇上和太子在內。」

　　「啊？」佟觀雪嚇得嘴巴張得好大。

　　他、他怎麼可能連皇帝和太子都認識？！

　　「皇上是我的伯父，太子是我的堂弟。」薩恩看著她臉色愈來愈蒼白，很大方的進一步說明道：「對了，我忘了講，我是薩親王的親生兒子薩恩。」

　　※　※　※

　　六個侍衛護送著兩輛馬車，準備返回勤南城。

　　其中一輛當然是薩恩那輛華麗的馬車，而另一輛則是他們臨時買來載佟觀雪的尋常馬車。

　　表面上是因為佟觀雪是個女子，不方便跟薩恩共享馬車，所以他們才另外買了一輛馬車給她坐，但實際上卻是薩恩向來不喜歡跟別人共乘一車，佟觀雪才能自己獨坐一輛馬車。

　　她在得知薩恩是薩叔叔的兒子，奉薩叔叔之命將她帶回京城後，也從薩恩口中得知表姑媽等人已經送交官府處置了，因此她在用完餐後，要求薩恩先讓她返回勤南城祭拜父親。

　　幾個時辰後，他們一行人便抵達了佟家。

　　小武來到了佟觀雪的馬車前。

　　「佟姑娘，我們到了，請下車。」

　　為了趕路他們一路上並沒有休息，佟觀雪這才知道原來坐馬車並沒有想像中的舒服，她覺得自己的屁股痛到都快麻掉了。

　　因此一聽到抵達佟家了，她便迫不及待的鑽出馬車，跳到地上，完全沒注意到小武正伸出手打算扶她下車。

　　吁～～腳能踩在地上還是最舒服的。

　　薩恩看見她的動作，又翻了翻白眼。

　　唉！他說她沒有大家閨秀風範不是在說假的，瞧她，居然那麼粗魯，不等別人扶，就自己跳下馬車。

　　小武抽回伸在半空中的手，摸摸鼻子，走到薩恩身後。

　　薩恩站在馬車旁邊，對著佟觀雪淡淡交代道：「你去祭拜你父親吧，晚點我們就啟程上京了。」他派小武去買馬車給佟觀雪乘坐時，已經交代小武順便把找到她的消息回報給薩親王府，免得父親擔心她的安危。

　　「這也太快了吧？我都還沒收拾包袱呢！況且表姑媽他們已經不在了，而我也離開家裡那麼久了，我還是該把家裡整理一下，收拾妥當才能安心離開。」雖然家產拿回來了，她也可以回家祭拜爹爹，但以前的僕人都被表姑媽趕走了，佟家只剩下她一個人，要整理屋子可能要花上不少時間。

　　薩恩抿著唇，耐著性子道：「這個容易，小武可以留下來協助你，明日用過早膳後就上路。」

　　佟觀雪愣了下，她看著小武，又看了薩恩一眼，一臉為難道：「你們要留下來也不是不行啦！只不過房間不大……」

　　所以他們最好還是改變主意，讓她在家裡多住兩天吧！

　　「只有他留下來，我要住客棧。」薩恩一想到又要回去住那間破客棧，就無奈蹙眉。

　　唉～～南方的客棧一間比一間破舊，他早就無言以對，只能將就一下了。

　　佟觀雪杏眼圓瞠，猛搖頭。「只有他一個人留下來？不行！孤男寡女的，我們怎麼可以共處一室？」她還沒嫁人耶，怎麼可以跟一個陌生男子單獨住一起呢？那她會嫁不掉的。

　　薩恩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

　　呿！那個寡女在哪裡？他怎麼沒看見？他眼前明明只有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娃兒。

　　他無力的嘆了口氣。「你才幾歲，沒人會在意這件事。」拜託，她只是個小娃娃，哪有什麼好避嫌的呢！

　　「我在意！我已經十四歲了，再過三年我就可以嫁人了耶！」佟觀雪一臉認真的抗議，不忘挺挺身子，證明自己已經夠大了。

　　薩恩看著她沒胸、沒屁股的嬌小身材，搖頭嘆息道：「我想應該沒人會娶一個半大不小的小孩。」

　　她真的有十四歲嗎？他怎麼看她都像十一、二歲的娃兒，就算她再過三年也絕對嫁不掉的。

　　「你說什麼！」佟觀雪立刻生氣的哇哇大叫。

　　小武決定充當和事佬，免得他們吵得沒完沒了。「我想，大家一起住下來就好了，然後再找一個丫頭陪佟姑娘，這樣子就沒人會說話了。」大家住在一起，就不是孤男寡女了，而且有丫頭陪著她，她的清白也就沒問題了。

　　「好吧。」佟觀雪好勉強的點頭同意。雖然她並不想跟薩恩住在一起，但她更不想單獨和小武獨處，萬一她的名聲被毀了，她以後就真的別想嫁人了。

　　薩恩看她勉為其難的樣子，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唉～～真正該勉為其難的人是他吧！他之前已經來過佟家了，屋子是比客棧好一點，但房間就小了點，他根本看不上眼，再者這裡上個月才剛辦喪事，有點穢氣呢！

　　他很想跟她說，她真的是想太多了，明明就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就算是小武，也不可能會想娶她這種身材平板的小娃娃呀。

第三章

　　深夜時分，薩恩占據了佟家最大的客房，他躺在床上，卻被外頭的狂風吵得不能入睡。

　　「什麼怪風，一整晚吹個不停。」薩恩穿著中衣，翻身下床。

　　他隨手拿了外衣披在身上，推開窗戶，一陣狂風立即吹進房內，冷得他咒罵連連。

　　睡在隔壁的小武聽到薩恩的聲音，立刻趕了過來。「爺，有事嗎？」

　　「沒，被風聲吵得睡不著而已……」薩恩突然一頓，蹙緊眉頭，豎耳傾聽。

　　「爺，怎麼了？」

　　「東邊廂房有奇怪的聲音。」薩恩打開窗戶後，這才注意到除了狂風呼呼作響，還隱隱約約從東邊廂房那邊傳來怪聲音。

　　「咦？有嗎？」小武疑惑的搔搔頭，他沒聽到什麼哭聲呀。

　　「莫非有人在裝神弄鬼？我去瞧瞧。」薩恩踏出房間，走廊昏暗，他藉著月光，來到一間廂房前面。

　　跟在他後頭的小武愣了一下，小聲的對薩恩說：「爺，這間是佟姑娘的房間。」

　　薩恩挑高眉毛。原來是她的房間啊，那麼故意裝神弄鬼的人應該就是她了。

　　他不客氣的推開房門，冷聲質問：「你半夜不睡，裝神弄鬼做什麼？」

　　床上的人兒僵住了，從棉被裡傳出沙啞的嗓音：「我才沒有……」她是睡到一半夢到爹爹，才哭醒的。

　　薩恩以為她在惡作劇，邁開大步走到床邊，掀起她的棉被，揪住她的領口。「你沒有？你見鬼的沒有！你半夜不睡覺，別人還要睡。」

　　「你、你走開！我又沒有要吵你。」佟觀雪生氣的捶著他的手。

　　她偷偷地躲在棉被裡哭，關他什麼事？

　　薩恩突然感覺手腕被滴到幾滴水，這才注意到她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哭腔。

　　莫非她是想到了她過世的爹？

　　他鬆開她的領口。「你哭那麼大聲，吵死人了。」

　　佟觀雪被他一激，吸吸鼻子道：「要你管！滾開啦！」

　　薩恩搖頭嘆道：「我就說你是個小孩，你還不承認？只有小孩子才會躲在棉被裡偷哭。」

　　佟觀雪捶打著他的胸膛，哭嚷著：「你……你這個尊貴的王爺懂什麼！你什麼都有，你又沒兒時就少了娘、現在又失去爹，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你知道嗎？」她也不過才十四歲，現在就已經無父無母，而能依靠的親戚卻為了奪取她的家產而算計她。

　　如果他們肯真心的對待她，她並不介意跟他們共享家產呀！被他們這樣對待，她心裡也會很難過的好嗎？

　　薩恩沒被人這般打過，蹙著眉頭後退一步，免得她又撲上來。「我的確是不知道。」

　　佟觀雪恨恨地瞪著他。「不知道還不快滾！」

　　他這個討厭鬼，他就不會說一些好聽的話，就算是哄她也行啊！他隨便說什麼哄哄她，她都會信的……

　　薩恩其實大可不要理她，直接回房睡他的覺，但一想到她會繼續沉浸在傷心的情緒當中，今晚恐怕會哭到天亮，也會吵得他跟著睡不著，他便決定讓她轉移注意力——

　　他故意搖頭嘆道：「唉，你脾氣可真差，又凶又愛哭。」

　　佟觀雪身子一僵，淚汪汪的雙眸竄出一絲絲火焰。

　　她才剛喪父，心靈很脆弱耶！他這個人到底有沒有良心，嘴巴還那麼壞？

　　她氣呼呼的扯回自己的棉被，轉身背對他，不理會他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就愛鬧脾氣。」薩恩看見她鬧性子的舉動，差點失笑。

　　「你……很惹人討厭，你知不知道！」她氣呼呼道。

　　薩恩無所謂的聳聳肩。「不知道，我只知道大家都想要接近我、討好我。」

　　「滾出去！」他真是氣死人了。

　　薩恩挑眉笑道：「我有雙腳，好端端的幹麼用滾的？我用走的就好。」

　　「……」佟觀雪現在好想哭喔，卻不是因為想到爹爹，而是被他氣哭的。

　　嗚～～她果然很討厭他！

　　薩恩看她氣到不說話了，心想這下子她應該沒心情去想她爹了，這才悠悠哉哉的轉身走出房間。

　　聽到關門的聲音，她回過頭，發現薩恩跟小武都離開了，這才氣呼呼的躺回床上，忍不住把他狠狠咒罵了一遍。

　　※　※　※

　　隔天一早，薩恩和佟觀雪都沒提及昨夜的事，用過早膳後就上路了。

　　一路上佟觀雪沒理會薩恩，薩恩也懶得管她，兩人都不肯開口跟對方說話，就這麼平安無事的抵達京城。

　　一回到薩親王府，薩親王薩梓已經在大廳裡等著他們了。

　　薩梓溫聲開口：「你們總算回來了，一路上辛苦了。」

　　「是很辛苦。」薩恩一坐下，一旁的婢女立刻送上一杯溫茶。

　　薩梓視線落在佟觀雪身上，他走向她微笑道：「觀雪，久違了。」

　　幾年前他曾拜訪過佟家，還住了兩日才離去，當時他就對佟華這個坐不住又聰慧的女兒印象很深刻。

　　「民女佟觀雪拜見王爺。」佟觀雪連忙行禮。

　　「不用那麼見外，你一樣叫我薩叔叔就好。」薩梓揮揮手，招呼她坐下。

　　「是的，薩叔叔。」佟觀雪微微一笑，她也覺得叫他薩叔叔比較親切。

　　「觀雪，我已經聽說你家的事了，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薩梓自從得知故友病故後，就很擔心佟觀雪的下落，幸好她平安無事。

　　「是，我會的。」佟觀雪在來京城的路上時，心情已經慢慢平復了，偶爾想起爹爹時她還是會難過，但不至於又躲在棉被裡哭泣。

　　薩梓溫柔的望著她。「你這陣子可吃了不少苦呢！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嗯，薩叔叔，我沒事的，你不用替我擔心。」佟觀雪點頭微笑。「對了，謝謝薩叔叔派他……呃，你兒子來幫我，否則我現在真的是一無所有了。」

　　薩梓看見她年紀這麼小就這麼堅強，輕撫她的頭安慰道：「觀雪，以我跟你爹的交情，這是應該的，而且無論如何你都不會一無所有，至少你還有我這個薩叔叔呢！」

　　「薩叔叔，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佟觀雪一臉感動的看著他。

　　他是身分尊貴、高高在上的薩親王，居然如此盡心的幫她，這份溫暖她永遠也不會忘記。

　　「那些都是小事，你不用放在心上。」薩梓和藹地看著她。「我看你氣色還不錯，我就直說了，你爹過世前曾託人送信給我，他深怕自己時日無多，要我代為照顧你，所以你今後就安心的在這裡住下來，讓我照顧你。」

　　「啊？！」佟觀雪愣住了。她原以為薩叔叔是邀她來京裡散散心，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是要她長住在王府裡呢！

　　坐在一旁的薩恩，驚訝的拍桌抗議。「爹，你在開什麼玩笑！」

　　當初薩親王只說要薩恩找尋佟觀雪的下落，並沒有告知打算讓她住在家裡，這也難怪他會如此錯愕了。

　　薩梓望向兒子，柔聲勸道：「佟家就只剩她一個人了，她才十四歲，我自然不可能讓她一個人住在佟府。我已經跟你娘商量過了，她也贊同我的做法，況且我們只有你一個兒子，她的年紀正好可以當你妹妹呢！」

　　他早就料到兒子不會贊同，為免徒生變數，才沒有在他南下前就先告知他這件事。

　　「我不要！要讓一個外人住進王府，我絕對不同意。」薩恩臉色鐵青，氣得站起來怒瞪著薩梓。

　　早知道爹有此打算，他是打死都不會把她帶回王府的。

　　薩梓失笑道：「你不同意？到底是你大還是我大？我做事還需要得到你同意才行嗎？」王府裡向來是他說了就算數，哪需要經過兒子的認同？

　　薩恩瞇起眼。「爹，你這分明是耍賴，想拿身分壓我？」

　　「我何必拿身分壓你，王府是我的，你還是我生的呢！」薩梓自信滿滿的挑眉。

　　薩恩冷哼一聲。「最好你一個人就能生得出我。」爹還說不是拿身分壓他？去騙鬼吧！

　　一旁的佟觀雪看著兩人針鋒相對，卻苦無機會插進他們的交談，只能無奈的小聲嘀咕：「呃……我也不要呀，但怎麼沒人要理我呢？」

　　他們父子倆吵得不可開交，但他們怎麼都沒人要問問她的想法呢？

　　別說薩恩反對她住進來了，就算他贊同這件事，她也會回絕薩叔叔的，因為薩恩的脾氣那麼差，嘴巴很壞又不溫柔，她才沒興趣當他的妹妹呢！

　　站在離佟觀雪不遠處的小武，當然聽見了她的嘀咕，他可是忍得很辛苦，才沒有笑出聲呢。

　　這個佟姑娘倒是有趣得緊，不僅膽子大到敢招惹小王爺，竟然還不願意跟薩親王攀親帶故呢！

　　薩氏父子吵到最後，薩恩總算記起了佟觀雪的存在，他負氣的看向她，卻發現她竟然像個局外人似的正在喝茶嗑瓜子，氣得他差點沒吐血。

　　臭小鬼，她以為自己是被請來王府看戲的嗎？薩恩目露凶光，惡狠狠的瞪著她。

　　佟觀雪一臉無辜的眨眨眼。

　　你瞪什麼瞪？你們又不理我，我當然只好在一旁看戲嘍！

　　原本佟觀雪還邊吃瓜子邊想著要是薩恩吵不贏薩叔叔，她該怎麼拒絕才好呢？但此刻看見薩恩一臉氣炸的表情，她不禁在心裡偷笑。

　　嘻，這就是報應吧！

　　在來京城的路上，她已看夠了薩恩的臭臉，也受夠了他高傲的臭脾氣，如今看見他怒不可遏的模樣，令她樂不可支。

　　或許她應該改變主意，答應住下來，這樣一來，薩恩鐵定會氣個半死呢！

　　再說，她年紀還這麼小，卻已經無依無靠，若是留下來讓薩叔叔照顧也比較安全，假如暫時寄住到她成年為止，那麼這三年的期間，既有人可以照顧她，又可以氣死薩恩，豈不是一舉兩得嗎？

　　薩恩當然不知道她的腦袋裡在想什麼，他只知道她這副看戲的模樣，讓他更是惱怒！

　　他氣呼呼的逼近她，指著她的鼻子冷聲問：「佟觀雪，我只問你一次，你當真要住下來，當我的妹妹嗎？」

　　佟觀雪回視薩恩，小小聲的開口：「我……」

　　薩梓倏地開口打斷她，大聲斥責兒子道：「薩恩，你這麼凶的問她，分明是在威脅她。」

　　「你都可以拿身分威脅我了，我為何不能威脅她？」薩恩冷冷的反駁。

　　呃，兒子這麼說也沒有錯啦！

　　薩梓嘆了口氣。「你就不能念在她是我故友之女的分上，同意讓她住到家裡嗎？」

　　薩恩雙手抱胸，挑眉道：「我才不需要妹妹。」

　　他堂妹薩芯就很像是他的妹妹了，他何必再多一個妹妹？而且還是個粗野的臭小鬼呢！

　　薩梓輕咳一聲。「那姊姊如何？」

　　雖然佟觀雪怎麼看都不可能比薩恩老，但此時輩分不重要，只要薩恩不介意就好。

　　「不好笑。」薩恩瞪了父親一眼，再轉頭面對佟觀雪。他冷著一張臉，目露凶光的怒瞪著她。「你的答案是什麼？你究竟是要住在這裡，還是要回佟家呢？」

　　他相信佟觀雪不會看不出自己眼中的怒意，她若是敢不知死活的同意，他可是不會放過她的！

　　佟觀雪看看薩恩一臉凶神惡煞的表情，再看看對她慈愛點頭的薩梓。

　　她假裝猶豫的瞟向薩恩，最後吸了口氣，露出笑容道：「我想當你的妹妹好像也不錯。」

　　薩恩愣住了，不敢置信的怒瞪著她。

　　薩梓則是開心極了，而小武則差點摔倒在地上。

　　佟姑娘方才不是不願意當小王爺的妹妹嗎？為何她最後的答案卻是答應留下來了？怪哉！

　　「好，那就這麼決定了，你就安心的住下來吧！」薩梓拍手大笑。

　　「你——」薩恩臉色泛青，氣得咬牙切齒，狠狠瞪了佟觀雪一眼，卻發現她居然朝他偷扮個鬼臉。

　　這個臭小鬼，原來她會答應留下，根本就是故意要氣他的！

　　佟觀雪看見他終於恍然大悟，差點沒笑死。

　　其實她一點也不想當他的妹妹，但誰教他一直用臭臉來威脅她，這讓她臨時改變了主意，目的就是為了要氣死他。

　　「你給我記住！」薩恩寒著臉，甩袖離去。

　　「好凶喔。」佟觀雪縮縮脖子，吐吐舌頭。

　　哈，他一定氣得不輕呢！

　　薩梓面露讚賞的拍拍她的肩。「觀雪，你真勇敢，竟然不怕他的壞脾氣，不愧是佟華的女兒。」

　　佟觀雪一臉無辜的回以甜美的笑容。

　　小武忍住笑意跟上薩恩。原來佟姑娘是故意的，難怪小王爺氣炸了！他想以後王府裡應該會變得很「熱鬧」了。

　　※　※　※

　　「你說這還有沒有天理？為何一個陌生人可以住在我家，我父親竟然還要她當我妹妹？！她憑什麼！」一肚子火的薩恩出了薩親王府後，便找了好友羅焱大吐苦水。

　　佟觀雪這個乳臭未乾的愛哭鬼，憑什麼身分留在他家？

　　「的確是沒有什麼天理……」羅焱無奈的看著臥榻上的棉被猛點頭。

　　唉，今日明明就不用上朝，他才準備抱著棉被睡個午覺時，就被薩恩逮個正著，害他此時只能乾瞪著棉被，耳裡聽著他氣急敗壞的怒吼聲，果真是沒什麼天理呀。

　　薩恩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選今天回來，還挑了這個時辰來找他，好歹也等他睡飽再過來嘛！想睡覺卻不能睡，是很痛苦的一件事耶！

　　「最氣人的是她居然敢當著我的面扮鬼臉？！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我很肯定她是故意為了要氣我，才會住下來的。」薩恩氣急敗壞的拍桌子。

　　薩恩的性子向來沉穩，鮮少會被人氣到今日這副模樣，但他一想起她方才欠揍的表情時，就氣得七葷八素。

　　早知道會演變成今日這種局面，他就不幫她把家產拿回來，讓她當個乞兒流落街頭餓死算了。

　　薩恩拍桌的撞擊聲讓羅焱清醒了些，他這才拉回視線看向好友，並且好心的倒了一杯茶推到薩恩面前。

　　「不就是一個娃兒嗎，有什麼搞不定的？你火氣不用這麼大，喝杯茶降降火。」他還真難想像居然有平民百姓會不怕薩恩，這點倒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依照薩恩進門後所說的話，那個佟觀雪也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娃兒，卻可以把薩恩惹火成這樣，他不得不承認她膽子真的是挺大的。

　　薩恩蹙眉道：「搞定個鬼！她已經住進我家了，日後我想趕都趕不走。」

　　「她今日進得了薩親王府又如何，也只是暫時住下而已，她又不可能留下來一輩子，除非她姓薩，那就另當別論了。」羅焱覺得這件事倒沒有薩恩想的那麼嚴重，遲早她都會離開的。

　　薩恩冷冷一哼。「她甭想姓薩！我爹若真的想要收養她當女兒，並讓她改姓薩，我是絕對會反對到底。」

　　門外忽地傳來一道帶笑的嗓音。「你漏掉還有另一種可能了，她不用姓薩，也可以一輩子留在薩親王府。」

　　這道低笑聲不是此刻應該在宮裡的太子薩天嗎？

　　薩恩和羅焱猛然回頭，瞧見站在門口笑得一臉無害的薩天。

　　他今日穿著一身搶眼的紅色華服，頭髮並未束起，手上仍執著那把不離身的華麗銀扇，彷彿是哪戶有錢人家的俊美公子哥。

　　薩恩對著薩天蹙眉。「薩天，你又偷溜出宮了！」薩天這個太子除了逃跑的功力一流，溜出宮的功力也是一流的。

　　薩天搖著銀扇，大搖大擺的走進來。「不，你說錯了，今日我可是光明正大的出宮。」皇宮的正門偶爾也應該走一下，否則他都快忘記它長什麼樣子了，所以他偶爾也會安分的走正門。

　　薩恩冷笑一聲。「天要下紅雨了，十次有九次是偷溜出宮的人，今日居然會走正門？」

　　「咳，心知肚明就好，不用點破。」薩天咧嘴一笑。

　　「在場的人誰不知道你的本性？」羅焱挖苦薩天。他們三人從小就認識，幾乎沒有秘密，他當然知道薩天根本不像外人認為的那樣無害善良。

　　「小心隔牆有耳，我好歹也是尊貴的太子嘛，有時形象也要顧，要是被偷聽到就不好了。」薩天朝他們擠眉弄眼。

　　「有嗎？你做壞事時，很少記得你自己是太子吧？」薩恩挑眉，故作納悶的看向羅焱。

　　「是呀，他最愛裝好人，老是害我們兩個替他頂罪。」羅焱搖頭嘆息。

　　三人雖然同年，但薩天是他們之中最小的，偏偏他又長得一臉良善，再加上大家都認為他身體虛弱，理所當然的認定他是不會做壞事的人，每每害他們兩人背黑鍋，殊不知薩天才是他們之中最調皮又最惡劣的人。

　　薩天輕咳一聲，逕自坐下來，並轉移話題道：「對了，薩恩，你先前不是在抱怨你這次帶回來的那個娃兒嗎？」

　　「你這個小子到底在門外偷聽了多久？」薩恩白了他一眼。

　　既然薩天會問這句話，可見他早就來了。

　　「巧合啦，正好關鍵的話都聽到了。」薩天無辜的眨眨眼。

　　「欸，你先前說薩恩還漏掉另一種可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羅焱挑眉看向薩天。

　　「還有什麼可能？」薩恩也是一臉困惑。

　　薩天星眸含笑的看著薩恩，一臉促狹道：「如果薩恩娶了她，那她不就可以一直住在薩親王府了？」

　　「見鬼了！這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薩恩惡狠狠的白了薩天一眼。

　　鬼話連篇，他就知道薩天這小子絕對沒什麼好話！

　　羅焱哈哈大笑，擊掌道：「沒錯！我倒是沒想到這一點。」

　　薩天看著薩恩氣惱的模樣，唇角微揚。「薩恩，話別說得太滿，女大十八變，到時候你要是愛上了她，也是不無可能的事。」

　　薩恩一想到那個很欠揍又乳臭未乾的佟觀雪，立刻否認道：「才不可能有這麼一天。」

　　他哪可能會看上一個小娃兒？尤其是她還那麼愛激怒他，他怎麼可能會愛上她，甚至還娶她為妻？！

　　薩天挑眉一笑，轉頭問羅焱：「焱，你賭多少？」

　　羅焱笑咧了嘴，爽快的附和道：「五千兩。」

　　薩天滿意地頷首。「那我也賭五千兩，加起來是一萬兩，我倒要看看薩恩到時候會不會對她動了心。」

　　「你們輸定了。」薩恩拿起杯子，挑釁地揚唇一笑。

　　這一萬兩他贏定了。

　　「人算不如天算。」薩天神秘的舉杯回敬。他後面還有一句話沒說出口——天算還不如我算。

　　「走著瞧！」薩恩也撂下話。

　　誰輸誰贏對羅焱而言都無所謂，反正他只是賭好玩的，他才不在乎那區區五千兩，但跟薩天站在同一邊，他就覺得贏面比較大，因為薩天的賭運一向很好呢！

大頭寶珠

第四章

　　結果佟觀雪果真住進王府裡，任憑薩恩再怎麼反對也無效。

　　薩親王原本確實有意想收佟觀雪當養女，但在薩恩的強烈抗議下，只好打消主意。

　　雖然佟觀雪當不成薩家的養女，但她能住進王府裡，最開心的莫過於沒有生下半個女兒的王妃。

　　她為了能讓佟觀雪把自己當成一家人，甚至還要她喊自己嬸嬸就好。

　　王妃簡直把佟觀雪當成親生女兒來疼愛，還派了她身邊的一個小丫頭春梅給佟觀雪當貼身丫頭。

　　這個春梅聰明伶俐，讓佟觀雪很快的對王府熟稔，還知道了不少京城裡的事。

　　佟觀雪住下來後，雖然薩恩也有心避開她，但難免會有打個照面的時候，即便只是擦肩而過，薩恩也不給她好臉色看，仍是板著一張臭臉，甚至看到她就掉頭走人，佟觀雪總是忍不住失笑。

　　他氣得可真久，他該不會打定主意一輩子不理會她吧？

　　佟觀雪在王府住一陣子後，某日王妃突然來她的房裡，吩咐春梅替她梳妝打扮，並幫她換上一套比平日更精緻華麗的衣裳。

　　王妃看著打扮完成的佟觀雪，滿意地點點頭。「觀雪，你穿這身衣服果然好看。」

　　佟觀雪低頭看著身上華貴的衣服，納悶的問王妃：「嬸嬸，我們今日要出去嗎？不然為何要換衣服？」

　　「是啊，觀雪，你都住在這裡好幾天了，王府裡又沒有跟你年紀相仿的朋友，我怕你悶壞了，所以等一下我要帶你去認識新朋友。」王妃神秘地笑了笑。

　　「好呀，但認識新朋友需要如此慎重嗎？」京城裡的規矩她不太清楚，該不會每認識一個新朋友，就要先梳妝打扮一次吧？那也太折騰人了。

　　王妃拉著佟觀雪邊走邊說：「等見了面，你就知道了。」

　　佟觀雪完全沒料到，王妃竟然是要帶她進宮，難怪會將她打扮得這麼正式了。

　　跟著王妃來到後宮，佟觀雪還真是大開眼界，忍不住好奇地東看西瞧，看得她眼花撩亂呢！

　　她先跟著王妃到御花園拜見皇后，不一會兒，又來了一個漂亮的女孩子。

　　「母后、嬸嬸，你們找我啊？」薩芯看見王妃並不意外，但對王妃身旁的陌生女孩感到很好奇，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嗯。」皇后含笑介紹道：「芯兒，她叫佟觀雪，是你二皇叔友人之女，現在住在薩親王府。」

　　「啊，我知道了！你就是薩恩堂哥帶回來的人對不對？我早就想認識你了。」薩芯立刻露出燦爛的笑容。「你好，我是薩芯，很高興見到你。」

　　「你好。」佟觀雪含蓄微笑行禮，但心裡有些納悶，不明白薩芯為何會想要認識她？

　　薩芯雀躍的看向母后。

　　「母后，她是第一次進宮吧？我可不可以帶她去四處走走呢？」

　　「好，你們去吧！」皇后見薩芯興沖沖的樣子，也就答應她了。她會召佟觀雪進宮，就是因為女兒很少有年齡差不多的玩伴，既然這娃兒跟女兒投緣，就讓兩個人自己去走走看看好了。

　　「走！跟我來。」薩芯得到允許，親熱地拉著佟觀雪就走。

　　佟觀雪一頭霧水的望向王妃，王妃回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她才放心離開。

　　薩芯看著佟觀雪笑道：「你很意外我怎麼會聽過你吧？那是因為我聽大皇兄提過你，他說你決定留在薩親王府，讓薩恩堂哥氣得跳腳呢！」

　　「原來你也知道這件事啊。誰教他愛擺臭臉又凶巴巴的，我才會故意留下來氣他。」佟觀雪一說完才暗叫不妙，她講得太順口了，不小心對第一次見面的薩芯講出實話，她跟薩恩是堂兄妹，萬一薩芯跑去跟薩恩告狀，她恐怕又要面對薩恩的怒火了。

　　「你說得沒錯！薩恩堂哥的確最愛擺臭臉又凶巴巴的。」薩芯拍手笑道。

　　佟觀雪雙眼一亮，拉著她的手問：「你也這麼覺得嗎？」

　　「對呀。因為薩恩老是擺臭臉，所以我雖然連大皇兄都敢惹，卻不敢惹他呢！」薩芯吐吐舌頭。

　　比起她的皇兄，她這個公主更怕薩恩的冷臉。

　　佟觀雪又問：「你也認為他脾氣很差嗎？」

　　「沒錯沒錯！」薩芯猛點頭，接著又跟她分享自己曾經遇過的事情。

　　由於兩人看法相同，迅速地拉近彼此的距離，才相處沒多久，薩芯已經真心的喜歡上佟觀雪了。

　　她熱心的帶著佟觀雪參觀了她住的沁心宮，又拉著她走向大皇兄住的東風宮。

　　「觀雪，我帶你去見我大皇兄薩天，他可是當今太子喔！」

　　「薩芯，我們這樣突然跑來這兒似乎不妥吧。」佟觀雪對於宮裡的規矩不太明瞭，但她知道尊貴的太子寢宮是不可以亂闖的。

　　薩芯含笑道：「你不用擔心，宮裡只有我跟大皇兄是同母所生，二皇弟和三皇弟則是儀妃所出，所以我跟大皇兄很熟的，他人很好，你放心。」

　　一路上，薩芯又講了一些宮裡的事情，佟觀雪聽著她細心的解釋，對宮裡又更了解了幾分。

　　當她們走進東風宮不久，薩芯忽然雙眼一亮，指著前方的亭子道：「皇兄果然在這裡呢！」

　　佟觀雪看向亭內的兩個人，剛好他們同時回頭，瞬間她愣了下，因為她沒想到太子薩天居然長得和薩恩有幾分相像呢。

　　她錯愕的看著薩恩和薩天。「咦？他們兩個長得好像耶！」

　　好奇特喔，他們明明只是堂兄弟，五官卻如此相似，不知情的人恐怕會誤以為他們是親兄弟吧？

　　薩芯噗哧一笑。「嘻，對呀！我就知道你會嚇到，第一次見到他們的人，都會被嚇到呢！」

　　薩恩沒好氣的看著佟觀雪。「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你。」

　　先前她們剛踏進東風宮時，薩天的侍衛已經來通報過了，所以他們早就知道薩芯帶了一名陌生的女子前來，只是他沒想到那名陌生女子就是佟觀雪。

　　佟觀雪看著薩恩，微笑道：「薩恩哥，好巧不是嗎？我第一次進宮就遇見你呢！」

　　她走近一看，馬上就看出他們兩人不同之處，正對著她蹙眉的是薩恩，而薩天卻是笑臉迎人，而且他們的衣著也截然不同。

　　薩恩跟平常一樣，穿著樣式簡單的深色衣服，而薩天卻是一身明亮的紅色華服，從他們的穿著就能看出他們的個性不同。

　　「誰是你哥了？少亂攀關係。」薩恩臉一黑，瞪了她一眼。

　　薩天和薩芯看見薩恩難看的臉色，忍不住都笑了。

　　佟觀雪一臉無辜道：「是薩叔叔要我這麼喊你的，大概是怕我只喊你薩恩不禮貌吧？」

　　「呿，我跟你熟嗎？你什麼都不用喊。」薩恩冷哼道。

　　「那你自己去跟薩叔叔講。」佟觀雪無所謂的聳聳肩。

　　他以為是她想喊他薩恩哥嗎？方才她會這麼喚他，只是因為在一旁還有別人，否則她才不會乖乖喊他一聲「哥」呢。

　　「你少拿我父親來壓我。」薩恩臉色還是很難看。

　　一旁的薩天覺得有趣極了，含笑對著薩恩道：「薩恩，你不幫我們介紹嗎？」

　　「有什麼好介紹的？你不是猜到她是誰了？」薩恩白了薩天一眼。

　　薩天搖頭嘆息，他翩然起身走向佟觀雪，溫文爾雅的開口：「抱歉，我堂哥太失禮了，我是薩天，很高興見到你，你應該就是佟觀雪吧？」

　　「是的，民女佟觀雪見過太子。」佟觀雪對眼前這張俊美的笑臉心生好感。

　　真是有趣，明明薩天跟薩恩長得很像，但薩天一看就很好親近，讓人如沐春風，一點都不像薩恩那樣冷淡得難以親近。

　　薩天揮揮手，笑容可掬道：「都是自己人，你不用這麼見外，你叫我一聲薩天哥也無妨。」

　　薩恩狠狠瞪了薩天一眼。

　　薩天哥？！這小子分明是故意的！他剛剛才不准佟觀雪喊自己薩恩哥，薩天還故意要她這麼叫，真是太欠揍了。

　　「這不妥吧？」佟觀雪沒想到高高在上的太子這麼隨興，一點都沒有太子的傲氣，還要她叫他薩天哥，她反倒有點被嚇到。

　　一旁的薩芯不以為意的拉著她的手笑道：「觀雪，皇兄說沒關係，就沒關係，你安心的喊吧！」

　　她跟佟觀雪很談得來，這個朋友她交定了，所以她不介意她喊皇兄一聲哥，再者皇兄可是不隨便這麼說的，佟觀雪能喊皇兄一聲「哥」，就代表皇兄接受觀雪這個人了。

　　佟觀雪看見他們兄妹倆都是笑盈盈的，這才點頭道：「嗯，我知道了。」

　　「我先走了。」薩恩冷哼一聲，逕自起身要走人。

　　薩天含笑看向薩恩。「別急著走嘛！不留下來用餐嗎？」

　　「你們自己去吃。」薩恩不領情道，接著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他們三個人就去一家親吧，但別想把他拖下水。

　　薩天轉頭對著佟觀雪笑道：「觀雪，你別介意，他自從你住進薩親王府後就在鬧彆扭，我去哄哄他。薩芯，你就陪她四處看看吧。」

　　「是的，皇兄。」薩芯立刻微笑點頭。

　　然後薩天也跟在薩恩身後離開了。

　　「你皇兄真是個好人，個性很溫柔呢！」佟觀雪覺得薩天真是一個很特別的人，人好又有禮貌，一點也不像薩恩這般無禮。

　　「是呀！」薩芯眼中露出古怪的一笑。她也認為皇兄是個好人，但那僅限於他不捉弄人的時候。

　　薩芯笑咪咪的拉起佟觀雪的手。「走，觀雪，我帶你到處逛逛。」

　　「好啊。」難得可以參觀東宮太子的寢宮，佟觀雪立刻點頭同意。

　　※　※　※

　　千鴻客棧是京城裡最大的一間客棧，最出名的是地道的千京口味佳餚和遠近馳名的美酒，是許多達官貴人最愛光顧的一間客棧。

　　客棧裡的店小二幾乎人人都練就了記人認臉的好功夫，哪家的公子小姐、老爺夫人和高官望族，只要是身分不低的常客，他們鮮少有不認識的大人物。

　　此刻店小二一看見馮遠達，立刻雙眼一亮，熱絡的上前招呼道：「馮大爺你來了，歡迎歡迎，二樓有個好位置。」

　　馮遠達是儀妃娘娘的外甥，他的父親是京裡有名的茶商，像他這種有錢有背景的公子哥兒，可是不能亂得罪的人。

　　「是我的老位子吧？」馮遠達拿著金扇，一身閃閃發亮的金色衣服，身後還帶了四名手下，大搖大擺的走上二樓。

　　店小二知道馮遠達最喜歡坐在左邊臨窗的位子，連忙陪笑道：「馮大爺，真不巧，您來晚一步，那個位子已經被人坐去了。不過我幫您安排右邊靠窗的位子，一樣有最好的視野。」

　　「可惡，誰敢跟我搶位子？」馮遠達眼睛一瞪，不等店小二回答，便氣沖沖的跑上樓。

　　一到二樓，他就看見坐在左邊靠窗位子上的薩恩，愣了一下。

　　店小二趕緊追上來。「是小王爺來了，所以請馮大爺到另一個窗邊坐好嗎？」

　　意思是他馮遠達的地位矮薩恩一截，要他「將就」坐到次等位子嗎？

　　「我的位子豈能容得別人占去？」馮遠達惱怒的瞪了店小二一眼，怒氣沖天的走向薩恩，皮笑肉不笑的開口：「原來是小王爺坐了我的位子啊，我還想說是誰有膽子搶我的位子呢！」

　　薩恩貴為小王爺，是深受百姓們愛戴的薩親王之子，身上流有尊貴的薩氏血脈。

　　小王爺薩恩跟太子薩天以及將軍羅焱從小就友好，三人年紀相仿，常常有人把他們三個人拿來相比。薩天當上了太子，羅焱當上了將軍，而薩恩卻是三人之中最沒成就的人，只當上了小小的八品御史，看起來只是皇上「賞」給他的官位，他應該算是最不長進的皇家後代吧！

　　不過薩恩雖然沒什麼大作為，但是頂著皇家血統，又跟太子薩天、將軍羅焱為至交好友，倒是沒人敢招惹他。

　　正在品啜香茗的薩恩，抬頭瞥了他一眼，俊美的臉龐閃過一抹不悅。

　　他還道是誰，原來是儀妃那個囂張的外甥啊。他們曾經打過一次照面，之後他曾在馮遠達惹是生非時，遠遠見過他幾次，要不是馮遠達在京城裡這麼囂張，恐怕他還認不出他是誰呢。

　　不過是儀妃的外甥，竟然敢這麼跟他說話？在京城裡有誰不知道出了宮，就是薩親王府最大，沒人得罪得起？就算要囂張，也是他這個小王爺才可以這麼囂張，而他這個妃子的遠房外甥居然敢比他還囂張？

　　薩恩平日行事算低調，但這並不代表他性子溫和。

　　他緩緩放下杯子，挑起俊眉，看向馮遠達。「這是你的位子？那我怎麼沒看見店小二在桌子上寫你的名字？」

　　不遠處的店小二緊張的猛乾笑，根本不敢開口說話。一個是小王爺，一個是儀妃娘娘的外甥，這兩個人他都得罪不起，他哪敢應聲啊？

　　馮遠達立刻脹紅了臉。「我每次來都坐這個位子，誰不知道這是我的位子？」

　　薩恩問著對座的小武。「小武，你知道這是他的位子嗎？」

　　「我從來沒聽過這件事。」小武也曾親眼看過馮遠達仗著自己是儀妃的外甥，在外胡作非為、惹是生非，對他本來就沒什麼好感，加上他對小王爺又不尊敬，忍不住嘲諷的回答。

　　「你瞧，並不是誰都知道嘛！」薩恩聳聳肩。

　　馮遠達看薩恩完全不把他當回事，惱怒地吼道：「他是你的人，就算你的護衛沒有見識，但這並不代表京城裡的人都孤陋寡聞。」

　　薩恩瞥了他一眼，冷笑一聲。「孤陋寡聞又沒見識的不知道是誰呢！」

　　不遠處傳來幾道訕笑聲，馮遠達臉色刷白，因為薩恩那個眼色分明暗指自己孤陋寡聞又沒見識。「你暗箭傷人！居然罵我孤陋寡聞又沒見識？！」

　　「奇哉，話是你自己說的，我剛才有指名道姓嗎？」薩恩困惑的看向馮遠達。

　　是他自己承認孤陋寡聞又沒見識，怎麼可以把過錯怪到他的頭上？

　　「你——」馮遠達此刻才察覺自己被拐了，火大地瞪著薩恩。「明明是你拐彎罵我！你別仗著薩親王之子的身分，就仗勢欺人。」

　　薩恩冷冷瞥他一眼。「我要是會仗勢欺人，就憑你剛才對我的出言不遜，此刻就該跪地跟我求饒了。」

　　這個馮遠達是痴兒還是笨蛋呀？只不過是個妃子的外甥，算是哪根蔥？他這個小王爺沒先教訓他一頓就已經是手下留情了，他居然還敢指著他大罵？！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你……」馮遠達還想回嘴，一旁的手下卻連忙拉住他。

　　手下緊張地壓低嗓音道：「少爺，小王爺我們惹不起，坐到右邊靠窗的位子，風景仍是一樣的。」

　　「混蛋！」馮遠達氣得打了他一頓。

　　他惹不起小王爺？真是氣死他了。

　　薩恩只不過運氣比他好，投胎投到了薩親王府，要不是他有皇家血統，哪能當什麼御史？

　　但這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畢竟皇族血脈並不只薩恩一人，而且他僅僅是個親王之子，並非皇子，雖說當今太子是薩天，但誰都知道薩天身體虛弱，未來真正登基的人很可能是儀妃的兩個皇子，等太子易位後，他相信儀妃娘娘肯定會幫助他得到比御史還大的官位，以後誰惹不起誰，還很難說呢，到時候他一定會把今日被薩恩羞辱的帳給討回來。

　　「來日方長，大家走著瞧！」馮遠達收手，又瞪了薩恩一眼，這才臉色陰霾的掉頭走人。

　　小武看馮遠達居然還不知悔改的撂狠話，蹙眉起身。「我來教訓他。」不知分寸的蠢少爺，分明是討打。

　　薩恩揚手制止了小武。

　　「爺，這麼無禮之人，怎麼能這樣放他走？」小武為薩恩抱不平。

　　薩恩啜了口茶，淡道：「我還不把他放在眼底，讓你出手都嫌浪費，不用理會他。」

　　「但沒有人制止他，他會一直無法無天下去，不知道天高地厚……」小武蹙眉道。

　　「就讓他繼續囂張，我倒要看看他能囂張到何時？」薩恩冷笑一聲。

　　馮遠達是個不重要的人物，要除掉他易如反掌，真正棘手的人物是儀妃所生的兩位皇子。

　　曜光王朝裡，早年曾有皇子們為了奪位而自相殘殺，因此後來的皇帝為免再次發生皇子內鬥，大多只娶一個皇后，除非皇后無法生出皇子或是皇子體弱多病，才會考慮再娶其他的妃子。

　　而當今的皇后先後生了薩天和薩芯，讓她原本就薄弱的身子骨更加虛弱，御醫強烈建議皇后最好不要再受孕，因此皇帝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會迎娶儀妃。

　　後來儀妃產下兩名皇子，也就是現今的二皇子和三皇子。

　　雖然曜光王朝因為皇帝少娶嬪妃，已經很少發生皇子內鬥的事，但薩天這個太子自幼體弱多病，看起來又一副無害的樣子，確實遭受過不明襲擊，但他並未跟外人結仇，唯一能藉由除掉他得到好處的人，便是儀妃和另兩位皇子了。

　　看樣子，時隔百年的皇子內鬥，恐怕已經悄悄被挑起了……

大頭寶珠

第五章

　　繁華熱鬧的千京，是曜光王朝的京城，城裡有東西南北四條大街，什麼店鋪都有，什麼各種稀奇古玩都看得到，只要來到京城，就不能不到四條大街走一走。

　　一名面容俊秀的斯文男子，走進了南大街最尾端的一家書鋪，身後還跟著一名平凡清秀的男孩。

　　俊秀男子踏進書鋪，就見書鋪的夥計正忙著在補書。

　　夥計一看見客人進門，立刻回頭招呼道：「兩位爺，書鋪本月有幾本熱騰騰的新書剛印好，爺們可以參考看看。」

　　「嗯。」長相俊秀的男子刻意壓低嗓音應了聲，便開始翻看桌面上擺的新書。

　　原來這人並不是真正的男子，而是女扮男裝的佟觀雪，跟在她身後的清秀男孩也是個女娃兒，正是她的貼身丫頭春梅。

　　雖然她可以做女裝打扮，在丫頭的陪同下出門，但總是要麻煩地帶著僕役或侍衛跟在一旁保護她們，所以偶爾她會跟春梅女扮男裝溜出來逛逛，這樣比較輕鬆自在。

　　這間寶山書鋪是家老店了，雖不是京城最大的書鋪，但這裡的生意倒是挺好的。

　　她剛到京城時，就興沖沖地把東西南北四條大街全走了一遍，逛到最後才發現這家不起眼的舊書鋪。

　　她原本還以為這麼偏僻的舊書鋪應該沒什麼客人，卻發現裡頭有不少人在看書買書呢！

　　於是她好奇地逛了一圈，這才發現這家書鋪出的書真是形形色色，還會出一些別的書鋪沒有的書，像是《千京一日游》、《吃在京城》、《曜光五十個知名地點》、《王朝百大名人》、《才子佳人榜》、《名妓傳》等。

　　她第一次來逛這家書鋪時，就很捧場地買了《千京一日游》跟《吃在京城》兩本書，果真滿好用的。

　　她剛來京城時，沒想到京城這麼大，常常讓她逛到搞不清楚東西南北，但自從她買了《千京一日游》之後，因為裡頭有京城的簡易地圖，所以現在就算沒有春梅跟著，也不會在城裡迷路了。

　　而《吃在京城》裡介紹了不少店鋪，她照著書裡的店鋪去買東西，果真大飽口福，令她非常的滿意，因此她只要有空時，就會來寶山書鋪挖寶，看看還有沒有稀奇古怪的書，因此她書房裡的書可是越來越多了。

　　寶山書鋪都會把最新的新書擺在靠近門口的那張桌子上，佟觀雪熟門熟路地走過去。

　　她看見的第一本書是《趙大將軍傳》，她沒興趣從軍，默默地跳過。

　　接下來的第二本書是《南方十大名妓》，看到這個書名，讓她雙眼頓時為之一亮，她伸手要拿卻撲了個空，因為她身旁有兩名青年手腳比她更快，動作快速地拿走最後的兩本書，開開心心地付帳去了。

　　佟觀雪小聲嘀咕，「至少也讓我看一眼吧？」她才看見書皮而已，連個名妓都還沒瞄到耶。

　　這家書鋪最有趣的地方，就是會在某些書裡附上人物的畫像，像《南方十大名妓》一聽就知道裡頭會有名妓的畫像，難怪賣得特別的好。

　　她才想說等一下要問夥計那本書還有沒有，不料後頭卻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夥計，你們不是有一本名妓的新書嗎？我怎麼都沒看見？」

　　夥計指著前頭道：「都擺在前頭的桌上了，我之前補了最後一批，沒了就是賣完了。」

　　青年趕緊跑到佟觀雪身旁看了一下桌上的新書，還是找不到跟名妓有關的書。「真的沒書了。」

　　「沒書我也沒辦法了，都賣十多天了呢！客倌你下回請早吧！」夥計擺擺手。

　　「咦？賣這麼好？我連書皮都沒看見呢！夥計，那什麼時候還會有書呀？」青年不死心地追問。

　　夥計對著青年道：「過個十天半個月再來看看吧，這本書賣得這麼好，應該還會再加印的。」

　　佟觀雪一聽，偷偷在心裡嘆了口氣。

　　看樣子她要看見名妓的美女圖，還得再等一陣子了。

　　她拉回心思，繼續看向第三本新書，是一本野史，她翻了一下又放下。

　　接著她看向第四本新書，書皮上寫著大大的《京城十大才子》，她好奇地拿了起來。

　　她來到千京也兩、三年了，不免好奇誰才是「京城十大才子」？所以她當然要看看書、長長見識。

　　她拿起書翻了一會兒，看見一、兩個有聽過的名字，其他幾個的名字她倒是真的聽都沒聽過。

　　可是就在她看見最後一個人名時，不禁嚇得瞪圓了杏眼。「騙人，他怎麼可能會是十大才子？」

　　佟觀雪以為自己看錯了，但揉揉眼睛再看一遍後，書上的名字確確實實是寫著「薩恩」。

　　她狐疑地走去問夥計：「這本書會不會寫錯了？他怎麼會是才子呢？」

　　薩恩跟才子好像沾不上邊吧？若說他的長相好看，這還說得通，但說他是個才子，她還當真沒聽說過呢。

　　「怎麼可能？我們『寶山書鋪』出書都是有憑有據的，怎麼可能會寫錯人呢？我看看。」夥計看了眼她翻看的那頁，蹙眉道：「上面寫的是薩恩小王爺，並沒有寫錯呀！」

　　「不對，這本書一定是寫錯了，才子不是他，應該是太……呃，別人吧！」佟觀雪差點講出「太子」兩個字，連忙改口。

　　假如這本書寫說太子是十大才子，她還比較能接受呢！

　　夥計搖頭道：「你大概不清楚小王爺是文武雙全，聽說他去年曾作了一首詩，連皇上都讚譽有加呢。」

　　「咦？我倒是沒聽說過這件事，不過只憑一首詩就可以被列入十大才子嗎？」這會不會也太離譜了。

　　「當然不是。我以前就聽說他的文采很好，還寫得一手出色的好字呢！現在就連皇上都稱讚了，他當然是才子了。」夥計很驕傲地道。

　　「是，你說的都是。」佟觀雪差點以為這名夥計是王府裡的忠僕，才會這麼挺薩恩，但她很確定自己沒看過他。

　　「薩親王府都是好人，尤其是薩親王呀……」夥計話匣子一打開就停不了，開始跟佟觀雪講薩親王做了多少豐功偉業，聽得她頭都昏了，而他還拚命的講個不停。

　　佟觀雪很想告訴他，她就住在薩親王府，雖然他講的事情她有大半都不知道，但她真的明白薩親王是個多麼親切的好人。

　　夥計講完薩親王，接著又提到薩恩。「小王爺他從小就聰明懂事，小小年紀便有乃父之風……」

　　聽見夥計又吹又捧著薩恩，佟觀雪再次懷疑這個夥計是從薩親王府出來的人，否則他怎麼這麼幫薩恩講話？

　　她見夥計講得興致高昂，連忙打斷他。「對不起，我知錯了，他的確是才子，我買了這本書，我會回家好好看上一遍。」她立刻塞了銀子給他，只拜託他別再說了，因為他再說下去天都黑了。

　　夥計被她打斷有點掃興，但聽說她要買這本書回家，又承認了小王爺是才子，便開心地收下銀子。「好，你就好好看這本書吧！」

　　佟觀雪簡直是逃出書鋪，低頭看著手上那本《京城十大才子》差點沒昏倒。

　　要不是為了打發夥計，她根本不想買這本書，頂多是看看十大才子有誰而已……算了，都花錢買回來了，丟了也可惜，她還是把書看過一遍再丟，或者送給薩芯也可以，她應該會覺得挺有趣的。

　　想到解決的辦法後，佟觀雪才露出一抹笑容。

　　她立刻把書塞給跟在一旁的春梅。「你拿好了，回府後放到我的書架上。」

　　「是。」春梅乖乖地抱好書。

　　小姐會突然重視起這本書，是不是因為裡頭提及了小王爺啊？可是小姐不是常常跟小王爺作對嗎？這件事還真是古怪呢！

　　算了，不管了，她只負責把書保護好，放到小姐的書房就行了。

　　※　※　※

　　「哎呀，小姐，天色不早，你快起來更衣吧！」

　　丫頭春梅看著窗外的天色，著急地叫喚還賴在床上的佟觀雪。

　　「嗯……我好睏喔，天色那麼早，你別吵醒我，再讓我多睡點吧！」佟觀雪被春梅吵醒，仍抱著棉被不肯起來。

　　春梅急死了地嚷道：「小姐，今日不行呀！你忘了今日是你十七歲生辰，王爺還要幫你辦成年禮呢！」

　　在曜光王朝，當名門富商的子女成年時，家中都會舉辦一場成年禮，無論男女都要穿上整套成年禮的禮衣，接受家人的祝賀。

　　佟觀雪嚇得睜開雙眼，翻身坐起，吐吐舌頭道：「唉呀，我都忘記今日是我的生辰呢！」

　　歲月真是不饒人，轉眼間她已經住進王府三年了，今日她就滿十七了呢。

　　春梅深怕誤了吉時，在一旁頻頻催促道：「好小姐，你快點起床梳洗，用完早膳後，我還要替你換上成年禮的禮衣呢！誤了吉時，我會挨罵的。」

　　「好，春梅，我知道了。」佟觀雪完全清醒了，順從地下床。

　　一想到那套成年禮的禮衣，她就頭疼。

　　幾天前她已經試穿過那件華麗的禮衣了，衣服樣式很像嫁衣，把人包得密不通風，只是嫁衣為紅色，但禮衣卻是除了紅色之外均可裁製，較她平日穿的衣服要華麗許多，緞面長袖，總共要穿上四層衣服。

　　待佟觀雪梳洗、匆匆用完早膳後，春梅幫她梳好頭髮，便手腳俐落地幫她換上禮衣。

　　春梅退了兩步，滿頭大汗地看著佟觀雪。「小姐，你穿禮衣真好看呢！」

　　佟觀雪臉上卻是毫無喜悅之情，反倒是苦著臉，扯了扯衣服的領口。「穿禮衣好麻煩喔，要穿四層衣服耶！好熱。」漂亮是漂亮，但她很怕她會熱昏呀！

　　「小姐，不要扯衣服啦，你會把好不容易穿好的衣服弄縐的。」春梅蹙眉阻止，連忙把衣服撫平。「小姐你最好要先適應喔，因為禮衣只有四層，但嫁衣可是足足有五層呢！」

　　「四層的衣服就讓我受不了，穿到五層實在太可怕了，那我不想嫁人了。」佟觀雪聞言臉都黑了。

　　她一聽到嫁衣要穿五層衣服，都快昏倒了。

　　到底是誰訂的規矩呀，幹麼這樣折騰人？

　　「小姐，嫁衣厚歸厚，但是卻比禮衣還要美上好幾倍呢。」

　　佟觀雪聞言，吐吐舌頭，還是對於嫁人一點興趣也沒有。

　　門外傳來腳步聲，一個僕人在佟觀雪房門外急忙喊道：「春梅還沒好嗎？已經快到吉時了呀。」

　　「就好了，不會誤了時辰的。」春梅朝門外喊道。她回頭又仔細檢查一番，這才安心笑道：「好了，沒問題了，小姐今日好漂亮呢！」

　　當佟觀雪走進大廳時，就見薩親王夫婦跟一陣子不見蹤影的薩恩都已入座。

　　見到薩恩出現讓佟觀雪有些驚訝，因為最近這陣子她幾乎都沒看見薩恩，她原以為他今日也不會出現，卻沒想到他還是來參加她的成年禮了。

　　她住在王府的這三年來，她跟他每次一見面就會唇槍舌戰，因為他老是嫌她粗魯，還說她沒胸、根本不像女人……他分明是徹徹底底地瞧扁她了嘛！所以她當然要反擊回去，結果就變成兩人一見面就吵架。

　　但此刻她看見他來了，心中卻感到莫名的安心，唇邊不自覺地露出一抹微笑。

　　薩恩瞥了佟觀雪一眼，錯愕地看著亭亭玉立的她，眼神難掩驚艷。

　　今日是他首次見她盛裝打扮，沒想到那個平日淨愛惹他生氣的臭丫頭，竟然是個美人胚子。

　　他很快的鎮定下來，又恢復成平日冷然的表情。

　　倘若不是對她太過熟稔，否則光看她這般姿態優雅的盈盈一笑，他八成會以為她是個知書達禮的官家小姐呢。

　　一旁的總管開始進行成年禮的儀式，最後由薩親王拿了一條金紅兩色編織而成的繩子，繫在她的手腕上，說了幾句祝福她成年的話，就算完成儀式了。

　　在曜光王朝的成年禮，男女都要戴上這條金紅色繩子，男子系於腰上，而女子則是系在手腕上，隔日再拿下來即可。

　　所以只要見到有人身上有這條金紅色的繩子，就知道今日是對方的成年禮。

　　薩梓微笑地看著佟觀雪。「時間過得好快，觀雪，從今天起，你就是個大人了。」

　　王妃也很滿意地看著佟觀雪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可不是嗎？你都大到可以嫁人了呢。」

　　薩恩聞言，忽地蹙起眉毛。

　　今天是佟觀雪成年之日，也代表她可以出嫁了，但說不出為什麼，他竟然感到心裡一陣煩悶……

　　「嫁人喔……」佟觀雪吐吐舌頭，看向薩恩，見他蹙眉，不知道在想什麼，她心思一轉，甜甜笑道：「論輩分，長幼有序，自然是薩恩哥要先娶妻呀。」

　　王妃立刻接話道：「對呀，薩恩，你的成年禮都過了六個年頭了，也該娶個妻子定下來了。」

　　薩恩頓時僵住，俊眼狠狠瞪向正在掩嘴偷笑的佟觀雪。

　　薩恩冷冷收回視線。「此事不急，我跟薩天、羅焱同年，他們也尚未娶妻，況且我公務繁忙，還是再緩緩吧。」

　　這個死小鬼，分明是在陷害他嘛……好吧，現在她已經成年了，而且頗有姿色，不再是以前那個瘦巴巴的臭小鬼，但那性子絕對是跟薩天一樣欠人教訓。

　　她要不要嫁人關他什麼事，她幹麼扯到他？她自己粗魯到嫁不掉，幹麼要害他平白被人數落一頓？

　　佟觀雪躲到王妃身後，朝他吐吐舌頭。

　　哇，薩恩的眼睛要噴出火焰了，怪可怕的。

　　每次她招惹他，他那雙漂亮的烏眸就會狠狠地瞪著她，活像想把她給宰了。

　　說句實話，薩恩長得是很賞心悅目，而且比三年前更俊朗英挺，一身鑲著黑邊的藍袍襯得他更為高大挺拔，只可惜性子差、嘴巴又壞了點，否則他應當會成為很多姑娘家心儀的對象。

　　王妃蹙眉抱怨：「你這孩子，真是的，藉口一堆。」

　　薩親王倒是不急。「好了，王妃，今日是觀雪生辰，不提其他事，你不是準備了賀禮要給她嗎？」

　　「這倒是。」王妃連忙讓僕人呈上她要送給佟觀雪的賀禮。「來，觀雪，這是我送你的賀禮，北城國稀有的夜明珠。」

　　「謝謝嬸嬸。」佟觀雪開心地收下。

　　她聽過夜明珠，像珠珠般大小卻會發光，是鄰國北城國稀有的珍貴珠寶。

　　薩梓接著含笑道：「我送你的賀禮是你前陣子很想要的馬匹，它已經在後院了。」

　　「謝謝薩叔叔，我會好好照料它的。」佟觀雪開心地雙眼閃閃發亮。

　　她先前看見薩恩在後院養了一匹黑色駿馬，近日才學會了怎麼騎馬，沒想到薩叔叔這麼疼她，居然送給她一匹馬呢！

　　薩梓轉頭看向兒子。「薩恩，你送了什麼？」

　　薩恩示意僕人把他的賀禮搬過來，眼中閃過一抹笑意，唇角微揚道：「我聽薩芯說你愛看書，便挑選了一箱書送你。」

　　佟觀雪發現那兩名僕人搬的箱子似乎很重，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書會這麼沈？她古怪地看他一眼。

　　他有這麼好心，送書給她看？他送的到底是什麼書呀？

　　她才想掀開箱子一探究竟時，一旁的總管開口了。「對了，小姐，皇后他們也送來了賀禮。」佟觀雪面子可不小，就連皇后、太子和公主都特地送來賀禮。

　　總管招招手，一旁馬上有人送上賀禮，佟觀雪驚喜地收下。

　　王妃微笑地望著佟觀雪。「觀雪，皇后交代過了，要你用完膳後進宮一趟，你順道去道謝。」

　　「是，嬸嬸，我知道了。」佟觀雪點點頭。

　　這三年來，她也常進出皇宮找薩芯，對於進宮一事愈來愈習以為常，只是每次都要更換華麗的衣服令她感到有些麻煩。

　　她猛然想起身上的成年禮禮衣，困惑地問：「如果要進宮的話，那我是否要換下這身衣服？」她記得自己這身禮衣是要穿一整天的。

　　王妃拉著她的手笑道：「今天是你的成年禮，你不需要換衣服，這樣進宮就行了。」

　　「是，那叔叔嬸嬸也會一起進宮嗎？」佟觀雪鬆口氣，幸好不用再換衣服了，省得再折騰一次。

　　「嗯，我們也該去一趟。」薩親王頷首，和王妃互看一眼，微微一笑。

　　成年即可封官晉爵，皇后曾提過觀雪等於是薩親王的女兒，應該可以封個郡主，他們自然要去道謝了。

　　薩恩一聽到佟觀雪要進宮，就知道大概是為了這件事情。佟觀雪雖非出身自皇親國戚又沒什麼功績，但是她有薩親王府當靠山，若是被封為郡主倒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在進宮之前，他們得先用午膳，因為佟觀雪這個壽星必須吃幾樣代表吉祥的食物，才算完成今日成年禮的儀式。

　　在前往飯廳時，佟觀雪因為來不及打開箱子看看薩恩送的是什麼書，碰巧薩恩剛好走在她的前方，她難得主動地走過去，好奇地低聲問他：「欸，你到底送了什麼書給我？」

　　薩恩停下腳步，看了她一眼，在確定雙親已經走遠了，這才回頭給了她一個笑容，佟觀雪被他俊朗的笑容弄得一愣，心跳驀地加快。

　　佟觀雪雖然早就知道薩恩長得很好看，但他從未這般對她笑過，所以她簡直是看傻了眼。

　　薩恩在她還搞不清楚狀況時，挑眉笑道：「我送了全套的曜光王朝禮儀書給你，你就認真的看吧！」

　　「臭薩恩！這是什麼鬼賀禮？你當真是個討厭鬼！」佟觀雪咬著唇，生氣地瞪著他。

　　雖然她也想不出要他送什麼賀禮，但哪有人拿這種書當賀禮的？而且他不只送她一本，還拿了整套送給她，彷彿在嘲諷她不懂禮儀，著實令她又氣又惱。

　　薩恩拿起扇柄敲她的頭，冷聲道：「你都老大不小了，給我有家教一點！從來沒有哪家的大家閨秀會如此無禮，講什麼鬼賀禮，又指名道姓的罵人。」

　　因為父親很疼愛她，從不勉強她變成大家閨秀，結果就是她講話有時會比較粗野，不懂得修飾，幸好她在外人的面前還懂得收斂，否則要是被人知道薩親王府出了一個野丫頭那還得了。

　　佟觀雪吃痛一聲，見他轉身就走，她氣得鼓起雙頰、瞇起雙眼，快步跑到他身後偷踹他一腳，然後立刻溜之大吉。

　　「佟觀雪，你給我站住！」她踢人是不痛，但讓薩恩無法忍受的是她居然踹在他的衣服上？！

　　他拉起長袍，低頭一看，果然看見上頭有一個腳印。

　　薩恩有潔癖，無法容忍穿著髒衣服，尤其還是被一個臭小鬼踢髒的，當場氣得他咬牙切齒。

　　「我偏不。」佟觀雪在前方偷笑著。

　　她朝他扮了個鬼臉，一溜煙就跑去黏住王妃，讓薩恩只能在後頭生悶氣，用膳時還拿一雙冒火的黑眸瞪著她。

　　雖然她早看慣了薩恩的俊臉，而且他此刻的目光又凶惡無比，但她卻莫名地感到有些彆扭，還有一點心跳加快。

　　是不是因為他方才的笑容，才讓她變成這般古怪呢？而且她的臉好像熱熱的，該不會是生病了吧？

大頭寶珠

第六章

　　「怎麼會有女孩子家這麼魯莽、無禮，真是令人無法置信！」薩恩憤怒拍桌。

　　太子薩天失笑道：「怎麼，觀雪又惹你生氣了？」他已經習以為常了，因為薩恩每回只要被佟觀雪氣到，就會跑來跟他抱怨。

　　「臭丫頭！仗著我雙親護著她，老是無法無天，總有一天會被我給宰了。」因為佟觀雪已經成年，再也不是小娃娃了，所以薩恩已經把她從臭小鬼改口成臭丫頭了。

　　薩天聽這句狠話也不知道聽了幾百遍，但佟觀雪至今依舊活得好好的。

　　話說回來，薩恩平時也不是那種易怒的人，居然會對一名女子這麼百般計較，偏偏佟觀雪又很有招惹薩恩的本事，老是把薩恩氣得半死，再加上皇叔跟皇嬸都護著佟觀雪，這也難怪薩恩老是在生悶氣了。

　　「她仍是孩子心性，你不用放在心上。」薩天倒覺得佟觀雪跟薩芯的性子挺像的，難怪她們兩人的感情越來越好了。

　　「她都舉行過成年禮了，已經不小了，再說，她就算再過五年，也肯定還是這個欠揍的性子。」什麼孩子心性，她分明是個粗魯丫頭。

　　「不出五年，她就會嫁人了，到時候你就眼不見為淨了。」

　　薩恩脫口而出道：「嫁？這麼沒規矩的丫頭，誰敢娶？」

　　奇怪，他為何會對佟觀雪要嫁人一事如此反感？他不是一向把她當作是「外人」嗎？但為何一聽到她要嫁人，他的心裡會如此煩躁呢？他應該要像以前一樣，恨不得她趕快離開王府才對，為何此刻他卻感受不到任何欣喜之情呢？

　　薩天忍住笑意道：「我瞧她除了對你之外，平日倒是挺有規矩的，她也出落得亭亭玉立，再說她喊二皇叔一聲叔叔，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人人都知道二皇叔把她當成自己的閨女般疼愛，早就有許多名門世家想高攀這門親事，更何況父皇已經決定要封她為朝陽郡主呢！」

　　皇叔當初是因為薩恩的反對，才沒把佟觀雪收為女兒，但以現今佟觀雪在薩親王府的地位，加上今天要受封郡主，她是不是薩親王的義女倒也無妨，只要娶到佟觀雪，就等同跟薩親王府攀上親事了。

　　原來她今天進宮會被封為朝陽郡主呀！

　　薩恩神色一柔，倏地又蹙起眉頭。哼，她會不會被封為郡主，關他什麼事啊！

　　他抿著唇，彆扭道：「但她會受封郡主，還不是沾了薩家之光。」

　　「此話倒是不假。」薩天拿著不離身的銀扇，雙眼緊盯著薩恩的俊臉。

　　他可沒忘記昔日的賭注，他當年可是賭薩恩會愛上佟觀雪呢……

　　忽爾他心眼一轉，溫柔笑道：「觀雪她跟一般大家閨秀不同，我對她的印象頗佳。」

　　「你看上她了？你何時有這種想法？」薩恩愣住，擰起眉心。

　　薩天從來不曾這般誇過任何女子，莫非是因為佟觀雪跟薩芯友好，有不少機會進宮，比起其他女子更能接近薩天？而薩天向來對佟觀雪都很友善，該不會就是因為薩天喜歡上她了？

　　薩天看見薩恩蹙眉，一臉不悅，笑得更加溫柔了。「自第一次見面起。」看樣子，薩恩似乎不如自己想像的厭惡佟觀雪嘛！

　　薩恩錯愕地抬頭，完全沒料到薩天會給他這個答案。

　　倘若佟觀雪跟薩天成親，佟觀雪就成了太子妃，也會跟他變成姻親……他的心中竟莫名的排斥這個想法。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擰眉道：「她的性子不適合當太子妃。」

　　佟觀雪的性子太直率，很容易招惹禍事，而太子妃正是未來的皇后，她怎麼可能成為一國之母呢？

　　薩天瞧薩恩如此嚴肅，眼中含笑道：「薩恩，你想偏了，你也知道以我此時的處境，並不適合風花雪月，我只說我對觀雪印象頗佳，卻沒說是男女之情呀！」

　　薩恩瞇起俊眼。「你方才不是在誇獎她嗎？」

　　「是，所以我覺得把她收來當妹妹似乎不錯。」薩天咧嘴一笑。

　　「我還以為你想娶她……」薩恩瞪他一眼，心中卻偷偷鬆了口氣。

　　「我以為你對觀雪的事漠不關心，沒想到你倒是比我更加擔心她。」薩天饒富興味地說道。

　　他們兩人同住在王府三年也不是住假的，原來冷淡的薩恩也不是真的完全無動於衷嘛！

　　「誰在擔心她了。」薩恩僵硬地撇開臉，冷哼道：「我只是覺得她還不夠格當個太子妃而已。」

　　他會擔心佟觀雪？

　　怎麼可能！她只不過是個粗魯又會惹他生氣的小丫頭而已。

　　但他的腦海卻又突然浮現佟觀雪穿著禮衣，笑得嬌柔甜美的迷人模樣……

　　微風徐徐吹來，薩天玩味地看著薩恩的神情。

　　他們之間好像也不是沒譜呢，至少佟觀雪是唯一可以牽動薩恩情緒的女子，他的賭注可不一定會輸呢！

　　薩天忽然想起一事。「對了，你目前在查的案子，是不是跟丞相的愛徒倪仁有關？」

　　「你的消息還真靈通。」薩恩挑眉承認。

　　表面上他雖然只是個小小的御史，但實際上他私下幫皇上查一些棘手的案子，薩天是少數知情的人，所以對於他知道自己最近在辦什麼案子，薩恩並不意外。

　　他這個小王爺在京裡的名氣已經夠大了，為了掩飾他幫皇上查案的密探身分，所以他當上御史後行事更加低調，並沒有飛黃騰達、連連升官，甚至讓外人都誤以為他這個小王爺毫無作為。

　　「事關丞相府，小心為上。」丞相位高權重，而且還是儀妃的叔叔，薩恩這次要追查丞相的愛徒倪仁貪污舞弊，恐怕會非常棘手。

　　「我會小心行事。與其擔心我，你還不如多擔心你自己，我的身分哪裡比得上你這個尊貴的太子？」

　　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是儀妃所生，假若有人想拱這兩位皇子當上皇帝，薩天就是最大的絆腳石，因此他認為在丞相眼裡，薩天比他更像是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眼中釘呢！

　　「你確定以前你沒惹過丞相？」薩天挑眉問。

　　「沒有。」薩恩過去跟丞相併沒有什麼交集，頂多是在宮裡打過照面，況且自從他擔任御史以來，行事極為低調，丞相應該不太把他放在眼底，自然是相安無事。

　　「那真是太不幸了，我看等辦完這個案子之後，你大概會招惹到丞相府。」薩天咧嘴一笑。「依我看，你以後的危險程度恐怕不下於我了。」

　　「你倒是很樂呀。」薩恩瞧薩天那副欠揍樣，抿唇冷哼一聲。

　　薩天曾經被人暗殺襲擊過幾次，講到這種事居然還笑得出來，簡直是瘋了。

　　薩天開懷笑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果然是我的好兄弟呀！」以後大家一起被暗殺，真是太驚險刺激了。

　　「原來你是在高興這一點。」薩恩掄起拳頭，光明正大地扁了太子一拳。「我要是被人暗殺，追根究柢還不是你害的。」

　　丞相府私底下的動作都是為了幫助另兩位皇子爭奪太子之位，他要是招惹到丞相府，肯定跟薩天脫不了關係，誰教他就是當今太子。

　　薩天按著頭，一臉無辜地說：「又是我的錯喔……」

　　嗚，他也被暗殺過啊，為何還要被揍呀？

　　※　※　※

　　「你說我這身打扮如何？」薩芯一手負在背後，一手打開扇子，學著大皇兄搖扇的姿態。

　　「好俊的公子哥兒，還挺像一回事的嘛！」拍手叫好的人，正是前幾天被皇上封為朝陽郡主的佟觀雪。

　　「嘻，我從小跟在大皇兄身旁，他向來手不離扇，看久了也有幾分樣。」薩芯最大的心願就是當個男人，她故意朝佟觀雪使了個眼色。

　　「哇！薩芯，你很有當登徒子的本錢耶！」佟觀雪也是一身男裝，她看見薩芯那挑逗女人的表情，立刻笑趴在桌上。

　　「大爺我聽得舒坦，今日就好心的帶你去青樓開開眼界。」薩芯拉著佟觀雪，大步踏出客棧。

　　她今日出宮就是來找佟觀雪玩，要幫佟觀雪慶祝她受封為郡主一事，碰巧薩親王他們都不在府裡，所以兩人臨時改變主意，決定上青樓去參觀，見識一下世面。

　　京裡的青樓一直是佟觀雪和薩芯好奇的地方，但女子不能進青樓，所以她們全都女扮男裝，就連她的丫頭春梅和宮女小如都做了書僮打扮。

　　「謝謝二爺。」佟觀雪拿起扇子掩住笑意。薩芯排行第二，所以她喊薩芯為二爺。

　　「佟爺，甭客氣了，我們是好哥們嘛！」薩芯咧嘴一笑，笑得路上的小姑娘都羞紅了臉。

　　她們來到了千江樓前，佟觀雪笑道：「到了，就是這兒了。」

　　「花魁一定很美，我今天一定要看見她。」薩芯就是為了花魁而來的。

　　她們兩人一臉歡喜，不像她們身後的春梅和小如，全都一臉苦瓜樣。

　　「公……呃，公子，不可以啦！你們進去，我們會被打死的啦！」小如害怕道。

　　「不會不會，有事，還有我們撐著。」薩芯拍拍胸口，要她放心。

　　「但……會不會遇到熟人啊？」春梅也一臉哀怨，但她又不得不跟著小姐。

　　「我們運氣哪會那麼背？你們要是怕，就都別進去了，給我在門口守著。」佟觀雪好不容易來到了青樓門口，說什麼都不會回去，大大方方的跟著薩芯邁步走了進去。

　　春梅和小如垮下臉，她們哪敢讓她們兩人單獨進青樓啊？就算心裡很害怕，還是咬牙跟進去了。

　　入夜之後，京城最知名的千江樓燈火通明，人來人往，是達官貴人最常出入之地。

　　千江樓的首席花魁艷雙姑娘，人如其名，艷麗無雙，不僅容貌出眾，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如仙子般的舞藝更是一絕，佟觀雪和薩芯便是衝著花魁才來這裡的。

　　千江樓的嬤嬤一看見兩位俊美的公子哥上門，立刻迎上前去。「好俊的兩位公子啊，兩位是頭一回來我們千江樓吧？」

　　佟觀雪刻意壓低嗓音道：「是，傳聞千江樓是京城第一大樓，花魁遠近馳名，我們若是沒來過千江樓，豈非白來京城了？」

　　「公子真會說話。」

　　「那今日我們可以見見花魁嗎？」佟觀雪朝嬤嬤擠眉弄眼，順手送上一張銀票。

　　嬤嬤看見這位公子一出手就是一千兩銀票，立刻雙眼發亮，笑吟吟地收下銀票，但口吻可惜地道：「兩位公子來得真是不巧，今天是花魁練琴習舞的日子，並不見客，你們若是想見到花魁，可以先預約一個月後的日子，不然我也可以幫你們安排名聲僅次於花魁的如花姑娘，雖然她今日很忙，但我一定會讓她為你們騰出時間。」

　　「不是花魁喔？」佟觀雪和薩芯都很失望。

　　「雖然不是艷雙，但我保證兩位公子不會失望的，如花跳舞也是一絕，絕不會輸給艷雙的。」

　　為了不讓今日青樓之行無功而返，佟觀雪和薩芯只好勉為其難地點頭同意。

　　薩芯小聲的跟佟觀雪抱怨道：「想不到見個花魁這麼麻煩，還要在一個月前先預約，比進宮還麻煩。」

　　「對呀，我也不知道有這麼多規矩。」佟觀雪無奈擺手。

　　她們被嬤嬤帶到一間華麗的廂房，嬤嬤還喚來幾名美姑娘來招呼她們，陪她們喝酒吃飯。

　　佟觀雪和薩芯見她們都挺美的，對如花和那個花魁艷雙更是好奇了。

　　等了好一會兒，如花姑娘一直沒過來，但佟觀雪和薩芯已經坐不住了，兩人極有默契的藉口說要去茅廁，卻在離開廂房後，在走廊上左右張望。

　　千江樓三樓似乎是這兒最好的廂房，不像樓下那兩層樓人來人往的，像是逛廟會似的，所以兩人便決定往三樓找找看。

　　當她們來到最後一間廂房時，裡頭傳來一陣琴聲，琴技一流，佟觀雪和薩芯同時雙眼一亮，偷偷打開廂房門偷看。

　　「我什麼都沒看見耶！」

　　「對呀，我也看不到，怎麼辦？」

　　「要不要先進去花廳？不然距離這麼遠，咱們什麼也看不到。」

　　「在廂房裡彈琴的人，應該是花魁艷雙吧？」

　　「沒錯。」一道男音突兀地插入兩人之間。

　　佟觀雪和薩芯驀地一愣，飛快轉身，不料卻看見一張閻羅臉。

　　「見鬼了！」她們嚇得倒退一大步。

　　要不是見鬼，她們怎麼會在青樓裡遇見薩恩呢？

　　薩恩臉色鐵青的瞪著兩人。他不久前回到王府時，卻發現家裡鬧哄哄的，一問之下，才知道薩芯和佟觀雪居然撇下侍衛偷溜出去了。

　　晚上的京城不似白日那樣安全，她們兩個女子又沒有半點武功，擅自偷跑出去豈不是很危險？

　　他當場大發雷霆，立刻要求總管派人手出去找人，而他也到她們常去的地方到處找，可是卻沒看到兩人的蹤影。

　　當時他邊找邊想，她們為何要偷偷摸摸地溜出府，而且選在晚上才出門？

　　直到他路過青樓時才想到，只有晚上才會開門，而她們兩人又不能光明正大上門的地方，正是青樓！

　　以她們兩人的大膽，上青樓確實是不無可能的事，於是他派其他人去其他青樓尋找，他則進了這間京城最大的青樓找人。

　　果真讓他在這裡找到了女扮男裝的佟觀雪和薩芯！

　　薩恩嚴厲的眼神在她們蒼白的臉上掃視，確認她們平安無事，才稍稍鬆了口氣。

　　既然沒事，那就來算帳吧！

　　他雙手環胸，咬牙切齒道：「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跑來上青樓？」一想到她們這麼莽撞，他就很想揍她們一頓。

　　兩個黃花大姑娘，學人家上什麼青樓！

　　佟觀雪見到薩恩出現，臉色有些不太自在，而且她的心跳又莫名其妙加快了……她該不會是生病了吧？

　　她按住胸口，看向薩恩，瞧他臉色這麼難看，立刻裝蒜道：「青樓？咦，這裡不是酒樓嗎？」

　　糟糕，她好像真的生病了，才會覺得薩恩就連生氣也好好看……

　　薩芯也機伶地跟著說：「對呀，方才我們明明在廂房裡喝酒吃菜呀，這裡怎麼會是青樓呢？」

　　「這麼吵，是怎麼回事？」廂房內的花魁艷雙聽見門口傳來爭執聲，便停止彈奏，和貼身丫鬟出來看看外頭為了何事喧嘩。當她見到薩恩時，微微一訝，隨即漾開笑容道：「咦？原來是小王爺大駕光臨。」

　　佟觀雪和薩芯聽見花魁嬌柔的嗓音，立刻轉頭，當她們看到那艷麗無雙的美人兒，兩人都看呆了。

　　果真是個大美人耶！

　　「抱歉，打擾了你，這兩個不成材的敗家子是有人托我幫忙找的，我們這就離開，不打擾你了。」薩恩神色不變的朝艷雙致歉。

　　艷雙微笑點頭，又看了兩個敗家子一眼，被叫做「敗家子」的佟觀雪和薩芯頓時無語。

　　「……誰才是敗家子啊？」佟觀雪不高興的小聲咕噥。

　　沒想到薩恩竟然跟花魁相識，瞧他們的模樣並不像初次見面的陌生人，他八成常上青樓，真正的敗家子應該是他才對吧？

　　薩芯偷偷點頭附和。難得來一趟青樓，居然會在這裡巧遇薩恩，真是有夠倒霉。

　　薩恩狠狠瞪了佟觀雪一眼，她立刻抿緊嘴巴。

　　「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家了。」

　　佟觀雪連忙陪笑臉。「怎麼好意思打斷你的玩興呢！我們對回家的路很熟的，自己就可以回去了，不用煩勞你帶路。」

　　「對呀，堂哥，你請便。」薩芯跟觀雪一搭一唱。

　　薩恩板起臉。「不麻煩，我早就回到王府了，卻為了你們而特地出來找人，我帶你們回去很順路的。」

　　啊？原來薩恩是知道她們偷溜了，才出門逮人的？這下子她們死定了啦！

　　薩恩瞪著不安的她們，冷哼道：「打道回府！」

大頭寶珠

第七章

　　「你們兩個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給我上青樓嫖妓！」薩恩一回到他的書房，立刻斥責她們。

　　可惡！為何她們那麼不懂事，淨是做些會讓人擔心的事？

　　一想到她們瞞著眾人偷溜出去，他竟是如此的擔心她……們的安危。

　　他擔心薩芯是理所當然的，因為薩芯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堂妹，但他卻很意外自己竟然也很擔憂佟觀雪？！

　　佟觀雪看著薩恩鐵青的俊臉，更正道：「不，我們又不能嫖妓。」最多只是看看美人、聽聽小曲罷了。

　　薩芯猛點頭。「對呀，我們只見了花魁一眼，什麼都沒做呢！」

　　薩恩挑眉問：「喔？要我把她請過來嗎？」她們什麼都沒有做？她們兩個女扮男裝的大姑娘，還想對花魁做什麼事？

　　「真的嗎？」佟觀雪雙眼瞬間一亮，但當她見到薩恩瞇起眼，一副想掐死她的凶惡表情，她馬上從善如流道：「呃，我隨便說說而已。」

　　她覺得薩恩今天好古怪喔，似乎真的為了她們偷溜出門而氣得不輕呢！

　　沒想到她到現在還不知悔改，居然想叫他把花魁請過來？！薩恩差點又被佟觀雪給氣死。

　　他深吸一口氣道：「你們丟下侍衛跑去青樓這種危險之地，而且只各帶了一名丫頭和宮女，這主意到底是誰提出來的？」

　　「我。」佟觀雪和薩芯都認罪。

　　她們早就想去青樓看看了，只是苦無機會。

　　「京城這麼混亂，你們膽子倒很大，以為京城跟宮裡一樣，安全無虞嗎？」薩恩瞪了她們一眼。

　　薩芯不平的抗議。「又沒人知道我們的身分，而且我們打扮成男人的樣子，才不會遇到什麼危險呢。」

　　「是呀！」佟觀雪也認同薩芯的話，她們就是有考慮到安全問題，才會假扮成男人呢！

　　「你們兩個涉世未深，京城不像你們想的那麼安全，以後再也不準你們沒帶侍衛就出門，知不知道？」薩恩不能讓她們知道，薩天之前溜出宮時曾經出過事，為了不讓其他人擔心，這件事只有他、薩天和羅焱知情。

　　佟觀雪和薩芯互望一眼，很不情願的回答：「知道啦！」

　　薩恩掃過她們一眼。「這次我就放過你們，但請牢記你們方才的承諾，否則下次出事時，我就會把今天的事情都講出來。」

　　「是，我知道了。」薩芯被堂哥這麼威脅，只能不情願的答應了。

　　她哪敢讓宮裡的人知道她溜去青樓啊？要是被父皇或母后知道了，那她不只會被禁足，恐怕日後也很難出宮了。

　　佟觀雪吐吐舌頭，輕吁口氣。還好她不是公主，薩恩所說的話，不會對她造成太大的威脅。

　　薩恩瞥了薩芯一眼。「薩芯，你先回宮吧！」

　　「知道了。」薩芯嘟著嘴，見堂哥一副凶神惡煞樣也不敢反駁，誰教她有把柄在他手上呢！她轉頭看向佟觀雪。「觀雪，那我先走嘍。」

　　「嗯，改日我再進宮找你。」佟觀雪點頭，打算送她出門。

　　但薩恩卻突然開口：「小武，你送公主出去，觀雪你留下，我另有要事跟你說。」

　　佟觀雪和薩芯頓時垮下臉，薩芯嘟著嘴乖乖走人，而佟觀雪則在心裡暗叫不妙，留在書房裡和薩恩大眼瞪小眼。

　　「你還有什麼事？」薩恩只留下她一個，鐵定沒好事。

　　薩恩確定小武和薩芯都走遠了之後，才望向佟觀雪。「薩芯長年住在宮裡，事事有人保護，貴為公主的她，不懂人心險惡，防人之心不可無，這一點難道你也不懂嗎？日後不准再丟下侍衛偷溜出去，知道嗎？」

　　佟觀雪聞言，不平的反駁：「外頭又沒有你說的那麼可怕，而且我們又不是孩子，分明是你太大驚小怪，你瞧，我們不是活得好好的？」

　　「那是你們今天運氣好，難保日後的運氣都這麼好。」薩恩耐著性子跟她解釋。

　　「你分明是故意為難人。」她在京城裡住了三年，從沒發生過什麼事，更是一口咬定他是故意在刁難她。

　　薩芯是薩天的親妹妹，既然薩天曾經在出宮時發生過危險，難保薩芯不會遇到類似的狀況，所以他不得不分析輕重讓佟觀雪明白一些利害關係。

　　薩恩一臉嚴肅地道：「佟觀雪，你不要以為被皇上封個朝陽郡主就是免死金牌！皇上歡喜時可以封你為郡主，但皇上生氣要降罪時，也可賜死你這個小小郡主。薩芯可是公主之軀，你們兩人私自外出，她要是出了事，你可擔不起那個責任，恐怕連我父親也未必能保得了你。薩芯不懂事也就算了，你不能也跟著不懂事，只要你跟薩芯在一起，更該小心行事，否則哪天你連命都會沒了。」

　　「你這是在告訴我這個寄人籬下的外人，該知道輕重是嗎？我知道自己被封郡主是因為薩親王的關係，但我並沒有因此就認為自己是皇親國戚。我也知道薩芯是公主，薩芯比我的命重要，這些我都知道，但你用得著這樣斥責我嗎？我又不會故意讓她受傷，萬一她出了事，我會連命都不要，挺身保護她可以嗎？」

　　佟觀雪當然知道她的命沒有薩芯這個公主重要，但他也不用把話說得這般難聽吧？

　　薩恩看見她委屈的神色，蹙眉解釋：「我並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分析局勢給你聽。你行事莽撞，我會跟你說這些也是為了你好。」

　　他是怕她又不當一回事，方才才會把話講得重一點。

　　「你為了我好？你早就巴不得我離開王府了，我要是不小心讓薩芯受傷，豈不是正合你意？你不就正好可以把我踢走嗎？」佟觀雪黯然說道。

　　一想到他不願讓她住在薩親王府，她就覺得好難過！

　　但她明明早就知道他不喜歡她了不是嗎？為何此刻她的心裡竟會如此的難受……她一定是生病了，才會如此在意他的話……

　　薩恩疑惑蹙眉。

　　她在說什麼呀？他剛才明明是要她注意出入安全，何時說要她離開王府了？

　　「我最討厭你了！」佟觀雪咬著唇，丟下話就跑走了。

　　她最討厭薩恩了，原來他這麼討厭她，心裡只在意著薩芯的安危，根本都不在乎她的死活……

　　薩恩愣住，完全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哪裡惹她生氣了？

　　小武送走公主後，回到了書房，進門前正好跟佟觀雪擦身而過。

　　「爺，公主已經由宮裡的侍衛護送回宮了。」

　　「嗯。」薩恩心不在焉的應聲。

　　小武見薩恩擰眉，他又看了門外一眼，忍不住多嘴問：「郡主怎麼哭了？」

　　薩恩驚訝地挑眉。「咦？她哭了？」

　　自從他認識她以來，他只看見她哭過一次，就是他三年前找到佟觀雪的那一天，當時他送她回佟府，而她因為思念剛過世不久的父親，半夜躲在房間裡偷哭，除了那次以外，他從來沒見過她哭泣。

　　小武正色道：「對，除非是我看走眼了。」但他的眼力向來很好，應當不至於看錯。

　　薩恩斂眸沉思，莫非他方才的話真的傷到她了，才會讓倔強的她哭了……

　　他驀地一陣心煩，抬眸對小武道：「小武，從明日起，派人暗中保護她。」

　　他雖然已經要求她和薩芯外出要小心，但他怕依她們兩個人的性子不一定會照做，還是另外派人暗中保護她們比較妥當。

　　「是，我會安排。」小武點頭。

　　※　※　※

　　佟觀雪回到房間，立刻趴在床上哭泣。

　　為何被他斥責，她會如此的難受？

　　但他不過是道出事實罷了，畢竟他在意的只有他的堂妹薩芯，他根本不在意她……

　　她本來並不會妒忌薩芯的，但此刻她卻妒忌她了，因為薩恩那麼重視她，擔心她的安危。

　　他們是堂兄妹，她可以體諒，但她呢？他們認識三年了，也一起住在王府裡三年，他竟然完全不關心她的死活，這才是教她難受的原因吧。

　　她終究還是個外人！就算薩叔叔和嬸嬸再疼她，薩恩永遠排斥她這個外人。

　　是她不經意闖進薩恩的生活中，當初要不是為了氣他，她也不會留在王府裡這麼久。

　　原本她就打算住到成年後就離開，現在，或許該是她返回老家的時候了……

　　※　※　※

　　翌日，佟觀雪在用過早膳之後，就待在書房裡發愣。

　　想了許久，她把心一橫，招來春梅道：「春梅，我想去廟裡拜拜。」

　　她昨夜就在考慮要不要離開王府，回老家長住，但她也明白薩叔叔他們不會贊同她的做法，也一定會追問她離開的原因，所以她決定先找個藉口出了王府，再偷偷返回老家。

　　為了避免被春梅發現，她不敢收拾包袱，但帶了些盤纏，可以雇輛馬車坐回勤南城，至於薩叔叔這邊，她打算出門前先在書房裡留一封信，免得她失蹤後，他們會擔心她的安危。

　　她知道這麼做太任性了，可能會給春梅添麻煩，但此時的她卻無法再留在薩親王府，只希望薩叔叔在看到她的信之後，別責怪春梅和侍衛們才好，否則她真的會很過意不去。

　　「好的，我這就去準備。」春梅心想小姐應該是想出去散心，馬上去幫忙打點。

　　她昨夜在小王爺的書房外等小姐，自然有看見小姐傷心地跑出書房，她知道小姐八成是被小王爺斥責了，才會如此難過。

　　今日一早見到小姐，小姐果然雙眼都哭到微腫，連早膳也沒吃幾口，想必現在小姐的心情仍然很沮喪。

　　一會兒後，佟觀雪出了門，看見轎子錯愕道：「不用轎子了，我們走過去就好。」

　　春梅正色道：「小姐，不行，管家說為了安全，日後外出一律得乘轎，而且小姐早上沒吃什麼東西，萬一昏倒了怎麼辦？」

　　失算，佟觀雪倒沒想到今後都要坐轎子才能出門呢！

　　她無奈地坐上轎子出了王府，而一旁除了春梅之外，還跟了兩名侍衛。

　　佟觀雪思索著該如何從他們身旁脫身。

　　當她看見一間客棧，頓時有了主意——

　　因為她早膳沒吃什麼東西，所以她跟春梅說要吃東西，便順利進了福安客棧。

　　晚一點，她可以說要去茅廁，就能藉機溜走了！

　　她多看了春梅一眼，心裡對她有些歉疚。

　　打從她進王府後，春梅就對她很好，她要是不見了，以春梅的性子一定會很著急的，但她若是告知春梅她想一個人回老家，春梅一定不肯同意，於是她也只能暫時欺騙她了。

　　※　※　※

　　馮遠達坐在京城第二大的酒樓樓上，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忽地他瞇起了眼，遠遠的就認出了街上那頂轎子上的記號。

　　「薩親王府的轎子。」他冷哼一聲，心想該不會是那個薩恩的轎子吧？

　　但等轎子接近時，他發現轎子旁並沒有看見薩恩身邊那個形影不離的小武，而是一個小丫頭，顯然轎子裡的人並不是薩恩，而是王府裡的女眷。

　　他記得薩親王府的女眷就只有王妃和一個來路不明的鄉下姑娘。

　　那個鄉下姑娘不知道怎麼認識了薩親王這麼尊貴的人，雙親皆亡的她被薩親王收留在王府，據聞前陣子是她的成年禮，不知是否走了好運道，竟然還被封了個郡主的頭銜，羨煞旁人。

　　哼，怎麼跟薩親王府沾上了邊，連鄉下姑娘都可以飛上枝頭當郡主啊？簡直笑話一樁。

　　光看轎子旁就一個小丫頭跟兩名侍衛而已，排場那麼小，八成是那個鄉下丫頭而不是王妃。

　　驀地，轎子停在斜對面的客棧，馮遠達不怎麼感興趣地瞟了一眼。

　　他未曾見過這個姓佟的丫頭，但一個窮酸的鄉下丫頭姿色肯定不怎麼樣，所以他也提不起什麼勁兒。

　　當轎子裡的人下了轎，露出一張白皙漂亮的臉蛋，馮遠達驀地黑眸一亮。

　　原以為一個鄉下丫頭沒什麼看頭，沒想到她雖然不夠嬌艷，但卻也是個標緻的小美人呢！

　　怎麼什麼好處都讓薩恩給占盡了，就連收留的鄉下姑娘也是個小美人。

　　這個姓佟的丫頭沒聽說有婚配的對象，她和薩恩非親非故，也沒聽說過薩恩跟哪個女人比較親近，而他們卻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三年，搞不好他們之間早就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呢！

　　他想起之前薩恩曾讓他丟盡顏面，再想起薩恩可能睡過這個丫頭，臉上突然揚起了一抹邪笑。

　　薩恩呀薩恩，我要是睡過你的女人，你還敢在我面前囂張嗎？

　　他招來手下，笑道：「走，去逮人。」

　　※　※　※

　　佟觀雪匆匆從客棧後頭溜出去，突然撞到了人，她連忙抬頭道歉：「失禮了。」

　　三名粗壯又高大的男人，不懷好意的朝她一笑。「沒關係。」

　　他們方才在客棧前就已瞧見了她的長相，少爺要他們三人守在後門，免得她溜了，卻沒想到她連一個人都沒帶就自己送上門，讓他們省了不少事。

　　佟觀雪覺得他們臉上神情有些古怪，想要繞過他們趕緊離開，誰知他們竟然擋在她的面前，不讓她過去，她不禁蹙眉。「請讓讓，我要過去。」

　　「這可不行，姑娘，我們奉馮少爺之命，正在等你呢！」

　　「馮少爺？我不認識。」佟觀雪退了兩步，他們卻步步逼近，她急得轉身喊道：「小二，快來呀～～」

　　這三個人立刻出手抓住她，並捂住她的嘴巴，免得她引來旁人。

　　幸好此時客棧的後門沒什麼人，就算有人路過，大多都當作沒看見，免得惹禍上身。

　　佟觀雪不敢相信他們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抓人，她死命的掙扎，拳打腳踢，卻敵不過三個大男人。

　　她心急的張口咬捂住她嘴巴的男性大掌，那人吃痛的鬆手，她立刻大叫：「放開我！救命！」

　　男子恨恨地塞了塊布到她口中，讓她閉嘴。

　　然後她就被人粗魯地綁住雙手，並塞到馬車中。

　　當馬車將她載離客棧時，佟觀雪才信了薩恩的話，原來京城真的很不安全。

　　怎麼辦，這些人是誰？為什麼要抓她呢？她並不認識什麼姓馮的少爺呀！

　　她心驚膽跳的待在馬車上，手上的繩子綁得好緊好緊，她試了幾次都掙脫不了。

　　佟觀雪開始後悔了，她應該乖乖聽薩恩的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大頭寶珠

第八章

　　不知道過了多久，佟觀雪被人扛下馬車，最後帶進了一間廂房，對方才幫她解開了繩子。

　　由於剛才被人扛著走了一大段路，她整個人頭昏眼花的，胃也很不舒服，待她回過神時，廂房內已經沒人了。

　　她連忙衝向房門，卻發現門推不開，她急得大喊：「開門！來人呀……你們綁人是犯法的。」

　　門外立刻傳來斥吼聲：「你給我安分地待著，再吵我就打你一頓。」

　　佟觀雪嚇得乖乖閉嘴了。

　　他們莫名其妙地綁她來，肯定不是什麼好人，她一定要想辦法逃走才行，不能這樣子束手無策的待在房裡。

　　現在他們口中的馮少爺還沒來，她得把握時機逃跑。

　　房門被鎖起來，還有人在外頭看守，肯定是走不了的，但這裡還有窗戶呢！

　　她連忙走過去推開窗戶，探頭一看，才發現這裡是二樓。

　　「難怪他們只守著門，卻沒有封住窗戶。」佟觀雪失望地垮下臉。

　　她把每扇窗子都打開來看一看，想找看看附近有沒有樹木可以攀爬，最後才在最角落的窗戶看見有棵樹長得比較靠近些。

　　仔細一看，才發現樹幹的位置有點偏了，而且樹枝比她想像中的還要細，不知道承不承受得起她的重量呢？

　　不管了，她還是得試試看才行，總比什麼都不做好吧！

　　她雙手撐在窗邊，才想爬出窗時，門外一陣聲響，然後她猛地被人由後抱住，嚇得她驚呼一聲。

　　「啊～～」

　　「你居然要跳窗？真是不要命了！」馮遠達抱起她，把她丟到床上，他朝手下使了個眼色，手下就立刻把門給關上了。

　　佟觀雪的手腳都撞痛了，她抬眸看著這個一臉邪氣的陌生男子。「你是誰？為什麼要抓我？」

　　「我是誰不重要，抓你則是大爺我看中你了，決定讓你伺候我。」馮遠達邪笑一聲，上下打量她。

　　她果真是個小美人，薩恩的艷福還真不淺哪！

　　「你……你知道我是誰嗎？你要是敢碰我，你不會有好下場的。」佟觀雪這時才知道自己在大白天遇到下流的登徒子了。

　　他綁了她，還要她要伺候他？！下流！

　　「哈，你以為這麼恐嚇我，我就會怕了你嗎？我知道你的身分，你是被薩親王收留在府裡的佟家丫頭。」馮遠達流裡流氣地說道。

　　佟觀雪臉色刷白。「你明知道我是薩親王府的人，居然還敢動我？你就不怕得罪薩家嗎？」

　　「薩親王府有什麼了不起？我才不怕薩恩他們呢！」馮遠達冷笑一聲。

　　佟觀雪愣住了，臉色也更白了。

　　怎麼辦？他竟然不怕薩親王府，如今她被困在二樓又無法逃走，該怎麼辦才好呢？

　　不行！她不能就這樣束手就擒，她得想個辦法逃走才是。

　　「我跟你有仇嗎？」她頂著蒼白的臉色，眼睛迅速打量四周，想辦法拖延時間，或許還有希望可以逃走。

　　「你沒有，但薩親王府和薩恩可是我的眼中釘呀！」馮遠達伸手扯開外袍，就急色地撲上床，嚇得佟觀雪尖叫連連，他立刻拉住打算逃跑的她，把她拖上床，他捏著她的下巴道：「逃什麼逃！要你伺候我，是看得起你。」

　　「放開我！」佟觀雪下巴被他掐得好痛，她想躲開他的手，卻被他牢牢地壓製住。

　　馮遠達不屑地說：「幹麼裝什麼大家閨秀？你不過是個鄉下丫頭，卻能住在王府這麼多年，想必你也有些厲害的手段！你該不會是幫薩恩暖床的丫頭吧？」

　　佟觀雪錯愕地瞪著他。「我才不是呢，你嘴巴放乾淨一點。」

　　「沒有？你長得挺標緻的，我才不相信薩恩會這麼君子，碰都不碰你一下。」馮遠達的視線在她的臉上、胸前流連，令佟觀雪難堪地紅了眼眶。

　　佟觀雪生平頭一次被人這般羞辱，氣惱斥道：「下流！」光是被他這樣看，她就想吐了，如果她被他玷污了，那她乾脆不要活了。

　　馮遠達被她這一罵，大笑道：「真凶，大爺我好怕喔！你再多罵幾句呀，大爺我才不怕你罵呢。」

　　他傾身想抓住她的手，佟觀雪害怕他的欺近，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朝他亂抓亂踢，接著便聽到他慘叫一聲，也不知道傷到他哪裡，她連忙要爬下床。

　　馮遠達把她拖回床上。「好潑辣的丫頭！本來大爺我是想好好疼你的，但你似乎比較喜歡我動粗，那我就只好配合你了。」

　　他撕開了她胸前的衣裳，壓住她的雙手，吻上她的臉。

　　「不要～～救命啊～～」佟觀雪嚇得尖叫扭開臉，眼眶含淚，但不論她怎麼掙扎都徒勞無功，她幾乎要絕望了。

　　誰來救救她啊？有沒有人聽到她的求救聲，可以來幫幫她呢？

　　她絕望的嘶喊著，腦海中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薩恩。

　　她錯了，她不該不聽他的話，丟下侍衛，才會被人綁走，如今還要受人這般的凌辱。

　　嗚……他乾脆把她殺了算了！她寧可死，也不要被他欺負去……

　　忽然砰的一聲，房門被撞開了，佟觀雪隨即感到身上一輕，然後一個碰撞聲和吼叫聲同時響起——

　　「你這個敗類！」

　　當薩恩親眼看見馮遠達輕薄佟觀雪時，他立刻一把抓起他，把他摔到床下。

　　「薩恩？」馮遠達一見到薩恩的閻羅面孔，嚇了一大跳。

　　薩恩怎麼會突然出現在他家呢？他的消息會不會太靈通了？難不成府裡有人出賣他？要是被他發現有誰敢出賣他，他一定要把他整死！

　　薩恩抬眼一看，瞧見佟觀雪含淚的抱住殘破的上衣，他氣憤的掄拳打向馮遠達。

　　「姓馮的，我王府裡的人你也敢動，分明是找死！」

　　馮遠達邊被揍邊喊道：「啊～～來、來人啊，救命呀～～薩恩要殺人了！」

　　「他們自顧不暇，哪有空管你。」薩恩冷聲道。

　　馮遠達看向門外，才發現外面有打鬥聲，他臉色大變。

　　「我錯了，我不知道她是你王府的人，請饒命啊！」他嘴裡說著求饒的話，但卻突然出手偷襲薩恩。

　　薩恩早就知道馮遠達不是什麼良善的人，一腳踹在他肚子上，再把馮遠達打得鼻青臉腫。

　　一想到佟觀雪被馮遠達欺負，就算馮遠達是丞相的遠親，他也不惜冒著得罪丞相的風險，狠狠地教訓了馮遠達！

　　他相信陰險狡詐的丞相，在知道馮遠達做了什麼蠢事之後，絕對不會傻得替他出面，省得沾上一身腥！

　　薩恩把馮遠達打得面目全非癱軟在地，這才放過他。

　　馮達遠這個敗類敢動佟觀雪，就算被他打死了，也死不足惜。

　　薩恩擔憂的回頭看著一臉驚嚇的佟觀雪，他緩緩地走向她，只見她哭得更凶了。

　　他心疼又擔憂的看著她，毫不遲疑的主動伸出手，輕拍著她的肩，低聲道：「觀雪，沒事了，沒有人會再傷害你了。」

　　「薩恩……」佟觀雪淚眼汪汪地抬眸望著他，因為他的安撫，讓她忘了薩恩最不愛親近人，想也沒想的撲進他懷中。

　　她以為自己肯定會被馮遠達給欺負去了，幸好薩恩來救她了，否則她不知道將要受到何種羞辱……

　　薩恩先是愣了一下，心裡卻完全不排斥她的親近，反而緩緩地抱住她，有些彆扭的哄道：「別哭了，嗯？」

　　他最不會安慰人了，但是見到她哭泣的模樣，他的整顆心都揪緊了。

　　佟觀雪聽到薩恩在哄她，心中淌過一道暖流。

　　這是她第一次聽見他嗓音如此輕柔的哄人呢！而且他的胸膛又寬又溫柔，靠在他懷裡讓她感到好安心。

　　片刻之後，佟觀雪的哭聲小了點，這時小武也來到了這間廂房。「爺，都收拾了。」

　　薩恩轉頭看向小武。「把馮遠達扒光丟到城外，留話給他，要他這輩子不准再進京，否則我看見他一次打一次。」

　　「是的，爺。」小武接著稟報：「對了，爺，借來的馬車已經在門口候著了。」

　　「知道了。」薩恩剛才為了把握時間救人，所以先行施展輕功過來馮家，而薩恩為了不讓薩親王府裡的人知道佟觀雪發生了什麼事，便要小武先去距離馮家不遠的羅焱家調了馬車過來。

　　薩恩低頭看著佟觀雪道：「我們先離開，好嗎？」

　　佟觀雪眼眶仍帶著淚水，她一點也不想再待在這個恐怖的地方，拉著他的衣袖點點頭。

　　薩恩看出她的不安，小心的抱起她。「沒事了，我會陪著你的。」

　　佟觀雪這才安心的把臉埋入他的頸項間，聞著他身上的氣息，她心中的不安才漸漸散去。

　　一路上他就這麼抱著她離開，就連坐在馬車上也是抱著她，所以她一點都不擔心他要把自己帶到哪裡去。

　　※　※　※

　　一陣搖晃令佟觀雪驀地驚醒，驚恐的視線對上薩恩的黑眸。

　　薩恩正準備把佟觀雪移到床上，她就醒過來了，他把她輕輕放在床上，安撫道：「沒事，別怕，你方才累到在馬車上睡著了，我才會把你抱上床。」

　　佟觀雪眨眨眼，原來她睡著了，難怪她沒有印象自己怎麼來到這個陌生的廂房。

　　她半坐在床上，發現他們靠得很近，頓時雙頰一紅。「謝謝，我不知道怎麼會睡著了，給你添麻煩了。」

　　薩恩沒有發現他們靠得太近嗎？她要是傾身就可以碰到他的臉了呢……忽然間，她發覺自己的心跳好急好快。

　　「不麻煩。」薩恩黑眸炯亮的直視著她，他本來想起身，卻發現她仍摟著他，所以他就這麼陪著她坐在床上，雙手支撐在她身體的兩側。

　　佟觀雪盯著他墨黑的溫柔眸子，聽見他竟然不生氣，心裡好訝異。

　　對了，之前他救她時，他對她也是好溫柔呢！薩恩一定覺得很為難吧？他向來不愛跟人接近，卻被她抱住，他那時一定很想推開她，卻因為她哭得亂七八糟，他才不好意思把她推開吧？

　　「對了，剛才我真的不是有意要抱住你，我只是太害怕了，你真的不要誤會，也不要生氣，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她見薩恩並沒有在生氣，連忙解釋自己先前的「投懷送抱」，免得他誤以為她是故意親近他。

　　薩恩俊眉一挑，佟觀雪以為他不相信她的話，連忙正色道：「真的，我發誓！」

　　或許是因為以前她太愛惹他生氣了，也難怪他現在不肯相信她的話，不過她本來就有打算要離開京城，以後兩人大概是很難再見面了，所以她絕對不會再有機會對他做出如此羞人的舉動。

　　薩恩忍不住唇角微揚，似笑非笑道：「那你記得你的手現在放在哪裡嗎？」她八成忘記她的手仍放在他的身上呢！

　　「我的手當然放在……」佟觀雪困惑的看向自己的手，竟發現她的手正放在他的脖子上。她頓時一僵，不敢置信的再看一次，小臉迅速爆紅，她總算明白薩恩剛剛為什麼笑得那般古怪了。

　　嗚～～她的手怎會還摟著他？真是太丟臉了！

　　薩恩眼中的笑意更深，而佟觀雪只覺得丟臉丟到家了。

　　原來她從馮府就一直摟著他不放，而她自己竟然沒有察覺到這件事，難怪她從驚醒後，就一直覺得他們靠得好近，她還在想說他怎麼會主動親近她，原來是她摟著他不放，他走不開呀！

　　她垮下臉，羞窘的迅速收回小手。「抱歉，我忘記我的手還放在你的……身上。」

　　「沒關係。」薩恩又是一陣低笑。

　　平日的她很聰穎，沒想到她也有傻愣愣的時候。

　　佟觀雪愣了下，他不氣她抱住他嗎？換作是平日的話，他一定會對她板著臭臉，一副想掐死她的模樣，怎麼今日會這麼反常，他甚至還對著她笑呢！

　　可是就算他不生她的氣，她還是應該要講清楚。

　　佟觀雪正色道：「絕無下次，我以後絕對不會再把手放在你身上，我可以發誓……」

　　薩恩驀地捂住她的唇，蹙眉道：「我沒要你發這種誓。」

　　佟觀雪杏眼圓瞪。

　　他……他在說什麼？她一定聽錯了吧？他的話是表示他不介意她把手放在他……佟觀雪突然臉紅了。

　　他不是不愛別人碰他嗎？那他怎麼會願意讓她碰呢？她知道就連薩芯也不敢隨便碰他，頂多是抓著他的衣服而已，但自從他在馮府救了她之後，就很古怪耶！害她聽了都覺得好害臊喔。

　　一定是她誤會他的意思，不過她明明就收回手了，他怎麼仍維持一樣的姿勢，而且手還捂在她的嘴巴上？

　　她看看他的手，薩恩才把手移開道：「你不要亂發誓。」

　　「知道了。」佟觀雪小臉微紅，卻不免多看了他幾眼。

　　他真的是薩恩嗎？她怎麼覺得他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居然不介意她的親近，而且他還笑了好幾次呢！

　　薩恩見她水眸充滿疑惑，便問：「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我碰了你，你竟然不生我的氣。」佟觀雪想也沒想的回答，一講完，她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

　　薩恩似笑非笑道：「我並沒有生你的氣，你不用那麼害怕。」

　　佟觀雪見他心情仍然很好，不禁好奇的看向他。「你已經可以接受別人親近你了？」

　　雖然薩恩很疼薩芯，但連薩芯都不敢碰有潔癖的他呢！敢主動碰薩恩的人，大概只有他兩個至友薩天和羅焱，莫非他現在已經沒有潔癖了？

　　「沒有。」薩恩聳聳肩。

　　佟觀雪水眸圓瞪，遲疑的伸出手碰他的臉，他卻依然沒有生氣或推開她耶！

　　「騙人！你看，你不是肯讓我碰了？」佟觀雪一臉百思不解。

　　莫非這是她在作夢，而她還沒睡醒嗎？但她的手上清楚傳來他的體溫，這又要怎麼解釋？

　　「見到你平安無事比較重要，而且我也不討厭你碰我。」薩恩眼睛專注的看著她。

　　一開始被她突然抱住時，他確實有點驚愕，但卻不討厭她的主動親近，並很快的接受了她。

　　其實他一開始聽到佟觀雪被馮遠達抓走時，腦子一片空白，就怕佟觀雪出了事，這是他今生頭一次這麼驚恐。

　　就在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是在意佟觀雪的，在意到他不介意讓她近自己的身，當飽受驚嚇的她肯主動碰他時，他非但不排斥，心底還有些高興，因為她至少不怕他的接近，甚至一度睡著，他很慶幸她是信任他的。

　　「你……為什麼？」佟觀雪又驚又喜的看向他。薩恩肯讓她親近，令她有些飄飄然。

　　薩恩在佟觀雪想抽回手時，握住她的手，發現這感覺還不錯，他深深的看著她。「你真的不懂嗎？」他若不是心儀她，是不會讓她親近的。

　　佟觀雪被他主動握住，臉頰驀地染紅，這下子她知道自己真的沒有誤會他了，但他的轉變會不會太大了？她的心臟會負荷不了吧？

　　「你……你是在捉弄我吧？因為你之前明明很討厭我的。」佟觀雪還為此難過到想離開京城，返回老家呢！

　　薩恩解釋道：「我之前一直以為我討厭你，但從你跟薩芯偷溜出門，讓我擔心得要命，我才知道我很在乎你，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你了。」

　　佟觀雪聞言小臉迅速染紅，雙眼閃閃發亮地問：「真的嗎？你不討厭我了？」而且還喜歡上她？！

　　「嗯。」薩恩瞧她又欣喜又害臊的小女人姿態，忍不住又笑了。

　　他以前怎麼會認為她不像女人呢？此時她害羞的模樣，就很有女人味呢。

　　佟觀雪開心到忍不住撲進他的懷中，薩恩也微笑地摟住她。

　　她好像在作夢喔，以前薩恩老是嫌她粗魯又沒胸，根本不像女人，所以先前她發現自己喜歡上他時，她認為兩人之間根本不可能，也不敢妄想他會有喜歡她的一天，所以總是告訴自己不能真的愛上他，卻沒想到他居然也喜歡著她……

　　她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僵在他懷中，然後急忙推開他，趕緊坐好。

　　薩恩納悶的看著她，不明白她幹麼突然推開自己，又正襟危坐。「你在做什麼？」

　　「你討厭我粗魯沒規矩。」佟觀雪吐吐舌頭。

　　「我認識你又不是一天、兩天，我不會要你改當大家閨秀的，你跟平常一樣就行了。」薩恩哭笑不得。

　　她此刻裝大家閨秀也太慢了吧？其實相處久了，他發現自己反而喜歡像她這樣直率的個性，而不是一板一眼又乏味的大家閨秀、名門千金。

　　佟觀雪雙眼一亮。「那你以後不可以再嫌我粗魯又沒胸又不像女人喔。」

　　薩恩失笑道：「是。」

　　聽到佟觀雪提起「沒胸」一事，他才想起她現在仍是衣衫不整，方才一直沒機會跟她說呢！

　　他拿起一旁的棉被蓋在她身上。「蓋著，我去幫你拿一套衣服來。」他在發現佟觀雪上衣被撕破後，他的視線就沒落在她的下巴以下。

　　佟觀雪這時才猛然記起自己的衣服被馮遠達撕破，所以露出褻衣了，她尖叫一聲。

　　「你看見了！」

　　「沒有。」薩恩才不會這麼失禮。

　　「真的嗎？」

　　「對。」薩恩一臉正色。他的確是沒看見什麼，但佟觀雪之前一直抱著他，他就知道自己以前猜錯了，她應該不至於是「太平公主」。

　　佟觀雪見薩恩神色正常，她這才放心。

　　薩恩起身道：「你先在這裡等著，我去拿套衣裳給你換。」

　　「謝謝。」佟觀雪包著被子，感激的點頭。

　　不久後，佟觀雪換上陌生丫頭剛剛拿給自己的新衣裳後，才開門讓薩恩進來。

　　佟觀雪看著陌生的廂房和庭院問：「這是哪裡？」

　　「羅焱家，我怕你的模樣把爹娘嚇壞，所以我才帶你來羅家。」薩恩平靜說道。

　　「嗯，我也不想讓他們擔心。」佟觀雪點頭。

　　薩恩看了她一眼。「你之前為什麼從客棧後門溜走？你想離開嗎？」

　　「對呀，我被你罵了，心裡好難過，本來想從客棧後門偷溜出去，再回老家，沒想到卻被他……」

　　「你不准再做這種事了！不准丟下侍衛，更不准想偷溜回老家。」

　　「你昨晚好凶喔！」

　　「我是為了你好，我並沒有要你離開。」

　　「但我以為你根本不在意我，只在意薩芯這個堂妹。」

　　「不是這樣的。有些事你並不清楚，但我說京城沒那麼安全是真的，我是擔心薩芯出事，你會受到連累，才會特意提醒你，免得你不當一回事。」

　　「我現在真的相信京城是不安全的。」因為她就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擄走的。

　　「要不是我昨晚另外派人暗中保護你，否則我不可能這麼快就找到你的下落。」薩恩不禁慶幸自己有加派人手保護她，否則他真不敢想像佟觀雪被馮遠達擄走後的下場。

　　幸虧她沒出什麼大事，否則他肯定會後悔莫及。

　　「原來如此。」佟觀雪恍然大悟。多虧他想得周全，她才沒有真的被馮遠達欺負去了。

　　薩恩這次真的被佟觀雪嚇到了，正色道：「你以後不準再這樣嚇我了。」

　　「是，我不會再犯了。」佟觀雪這回是真的知錯了。

　　「你若再犯，我就真的生氣了。」

　　佟觀雪怕薩恩真的動怒，可憐兮兮地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以後絕對不會再丟下侍衛偷溜的。」

　　「嗯。」薩恩見她知錯能改，神色恢復溫和。

　　佟觀雪這時才想起被她丟在客棧的春梅和侍衛。「對了，春梅他們怎麼了？我把他們丟在客棧，他們一定會很擔心我失蹤了。」

　　「你別擔心，我已經派人通知他們你跟我在一起，所以他們應該早就回王府了。」這些事情他早就打點好了。

　　「那就好。」佟觀雪鬆了口氣。她真是對不起春梅他們，害他們擔心了。

　　薩恩見她臉色疲累，輕聲道：「我有事找羅焱，你先留在這裡休息吧。」

　　「好。」佟觀雪點頭。

　　今天出了太多事情，她也覺得有點累了。

　　薩恩出門前，又回頭對著她說：「你今天要是不想回王府，想留在羅家住下，我可以找個藉口跟我爹娘講一聲。」

　　佟觀雪知道薩恩是在擔心她，但她覺得自己的心情已經平復許多，便緩緩搖頭道：「我沒事了，回王府去沒關係。」

　　「好吧。」薩恩看了她一眼，才轉身離開。

　　※　※　※

　　羅焱見到薩恩走進他廂房，他關心地問：「佟觀雪她人還好吧？」雖然他並不清楚所有的過程，但佟觀雪既然是被那個好色的馮遠達擄走，他倒也不難想像她會發生什麼事。

　　薩恩坐在羅焱的對座，略微疲累地道：「她目前的狀況尚可，比我預估的要好很多。」

　　「那就好。」羅焱鬆口氣。

　　他見薩恩臉色沒有之前的擔憂和憤怒，而他又說佟觀雪好多了，她應該沒有真的被馮遠達欺負了，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今天真是麻煩你了。」

　　「小事一件。」羅焱不以為意的聳聳肩。「倒是你揍了那個姓馮的，以後多少會有麻煩。」

　　「我知道。反正我不跟丞相府同一掛，他有天也可能對我下手，只不過時間提早罷了。」薩恩早就心裡有底了，對於這件事倒也沒放在心上。

　　「這倒是，我也不是跟丞相府站同一邊，那我只希望他們別派太弱的來殺我。」羅焱咧嘴一笑，一臉期待。

　　「你跟薩天一個德行。」薩恩翻翻白眼。

　　羅焱喜武，有人要動手他可樂了，而薩天則是天生不怕死又想找麻煩。他們三個人之中，他是唯一不會自找麻煩、惹是生非的正常人。

　　「沒辦法，最近邊關又沒仗可打，我待在京裡都嫌無趣了。」羅焱近日快悶壞了，巴不得有人找他碴，讓他動動身手。

　　薩恩隨口道：「要不你去薩天身旁當侍衛如何？」

　　「你要我降級去當他侍衛給他使喚？甭想！但他身旁的侍衛身手不錯，我可以去切磋切磋。」羅焱想起薩天身旁的兩大侍衛，總算提起了精神。

　　「隨便你。」薩恩有些哭笑不得。

　　羅焱突然想起了佟觀雪，若有所思地瞅著薩恩。「對了，雖然我知道佟觀雪出了一點事，但我方才看見你抱著她進來時，仍是嚇了一跳。」薩恩明明不喜旁人主動親近，所以當他看見薩恩抱著總是讓他抱怨連連的佟觀雪時，差點沒看傻眼。

　　「你居然還注意到這一點。」薩恩哭笑不得地看著羅焱。

　　「我夠細心嘛，我看你緊張又嚴肅的模樣，我一度誤以為你們有譜呢。」羅焱忍不住一笑。

　　薩恩突然開口問：「如果我說我喜歡上她呢？」

　　騙人的吧？他們不是死對頭嗎，何時會變成那種關係呢？

　　「你——你真的喜歡她呀？」羅焱錯愕地瞪著他，他的眼睛都快瞪到凸出來了。

　　天啊，真的是太意外了！想當年薩恩信誓旦旦說不會喜歡上佟觀雪，還跟他們打賭，那他們三年前的賭注，不就是他和薩天賭贏了嗎？

　　「嗯。」薩恩微笑的承認了。

　　羅焱笑著揶揄道：「那三年前那場賭注是你賭輸了吧！」做人果然不要太嘴硬呀！

　　「輸賭服輸。」薩恩二話不說，豪爽的拿出銀票給羅焱。

　　薩恩來真的呢！居然這麼爽快的賠錢，看來好事應該近嘍！

　　「爽快！走，今天我作東請客。」羅焱平白賺到五千兩，咧嘴大笑。薩天果然料事如神，跟他賭同一邊果然是明智的選擇。

　　薩恩也不跟他客氣，微笑道：「好。」

大頭寶珠

第九章

　　半夜時分，佟觀雪躺在床上，閉上眼準備入睡，卻想到了白日馮遠達對自己做過的事，她突然臉色一白，睡不著了。

　　佟觀雪吐了口氣，決定下床披上外袍，想出去吹吹風透個氣。

　　她打開門時，卻聽到一聲輕斥。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佟觀雪抬眸，面露驚喜的看向前方的男子。「薩恩！」他怎麼會在這裡呢？

　　薩恩正靠在門口不遠的樹幹旁，他蹙眉走了過來。

　　「晚上風大，你為何出來亂晃？」他記得當年佟觀雪剛喪父時，她就是偷偷躲在棉被裡哭，今日她被人輕薄了，他擔心她又像以前在半夜偷哭，才會來她的門口守著她。

　　「我有披件衣服，而你還不是也出來亂晃。」佟觀雪一看見他，忽然覺得安心許多。

　　薩恩撫著她蒼白的臉龐。「你沒事吧？」

　　「我……沒事的。」佟觀雪不想讓他擔心，連忙搖頭。

　　「臉色那麼蒼白還說沒事。」薩恩嘆息道，根本沒被她的謊言騙過去。

　　佟觀雪咬著唇瓣，輕聲道：「我只是想起了不該想起的事……」

　　她待在羅焱家時，因為有薩恩的安慰，她以為自己已經忘記馮遠達對她做過的事，但剛剛她獨自躺在床上時，才發現她並沒有忘記那恐怖的事。

　　薩恩擔憂勸道：「沒事了，他不會再出現在京城裡了，那件事你就忘掉吧！」

　　她當然想要忘記，但她又無法說忘就忘。

　　「嗯。」佟觀雪紅了眼眶，見到他擔憂的神色，她硬是擠出一個笑容。

　　薩恩撫著她的臉，輕聲道：「別怕，去睡吧，我會在一旁陪著你的。」

　　佟觀雪杏眼圓瞪，原本蒼白的臉色倏地染上一抹紅潤。

　　他的意思是她睡不著，他要在一旁陪她睡嗎？她沒有這個意思呀！她是心儀他，也很高興他要陪她，但他會不會太坦白了？曜光王朝的民風並沒有開放到婚前可以睡在一起吧？

　　「這樣……不好吧？」她結結巴巴道。他今日才說喜歡她，他們又沒論及婚嫁，他卻說要跟她一起睡，令她很害羞呢！

　　薩恩沒料到方才的話，會讓她誤以為他是要留下來過夜，他連忙解釋道：「你別胡思亂想，我不會踰矩，就只是坐在一旁陪著你。」

　　她還以為他何時變得這般主動，還要跟她擠一張床，原來全是誤會一場。

　　「是我誤解了……啊，我不是說你不能留下，你可不要誤會了。」佟觀雪困窘的解釋，愈講愈怕他以為她並不歡迎他留下來而生氣。

　　「我懂你的意思，你不用擔心。」薩恩瞧她緊張兮兮的模樣，失笑道。

　　他本來就不打算在成親前占她便宜，破壞她的名聲。

　　薩恩拉著她的手走進她的廂房，讓佟觀雪躺在床上，而他則拿了椅子坐在床邊，看著她溫柔笑道：「睡吧，我今天會陪著你，不用擔心。」

　　佟觀雪看著他眼神溫柔的坐在床旁，心中一暖。

　　對了，這並不是他第一回進她的廂房呢！她忍不住回想起三年前兩人第一次見面的那晚，她因為剛喪父而躲在廂房內偷哭，那時的他就是因為聽到哭聲才跑到她廂房呢！

　　她忍不住笑道：「現在看見你在我房裡，讓我想起我們第一次見面那晚，你聽到我的哭聲而來到我廂房，但那時的你可凶了，害我討厭死你了。」

　　「當時我覺得你粗魯、麻煩又愛哭，只想早點把你給甩掉。」薩恩回想當年的事也感到好笑。

　　「所以我們第一天就結下梁子了。」佟觀雪噗哧一聲。

　　「這倒是。」薩恩也認同她的話，嘴角緩緩上揚。但誰知道最後他會喜歡她呢？此時他回想過往的點點滴滴，或許他三年前就被她吸引了也不一定呢！「當年你決定要留在王府時，我可是氣了好一陣子，但現在我很慶幸你留下來了。」

　　「我也是。」佟觀雪也很慶幸自己留下來了，否則他們今日也不會喜歡上對方。

　　薩恩眼神溫柔的道：「我就是怕你又躲在棉被裡偷哭，卻礙於面子不肯告訴我，所以我才會到你門外守著。」因為已有前例，他才知道她並不像外表這般堅強，更是放心不下她。

　　「薩恩，你待我這麼好，你害我想要哭了。」佟觀雪咬著唇，眼眶含淚，但她不是因為感到難受，而是因為她太感動了。

　　薩恩看起來冷漠高傲，卻仍記得三年前她躲在棉被裡偷哭，還擔心地到她的房外守著她呢！

　　薩恩看見她眼角的淚水，蹙眉道：「你怎麼哭了呢？」

　　她輕拉著他的手，破涕為笑道：「我是喜極而泣，因為我很感動嘛。」

　　「也不行。」薩恩霸道地講，卻動作溫柔地拭去她的淚水。

　　佟觀雪被他霸道的口吻逗笑了。他真的是很不會安慰人，難怪三年前的那晚兩人會大眼瞪小眼，針鋒相對，但此時她知曉薩恩是真的關心她、擔心她的。

　　「這樣就好多了。」薩恩見她不再哭泣，才露出笑容。

　　佟觀雪笑得甜蜜，但又突然想到一件事，頓時臉色一白，神色不安地問：「對了，薩恩，你會介意我差點被他……輕薄了？」

　　薩恩之前見到馮遠達想欺負她，而且她身上的褻衣也被他們看見了，薩恩會不會覺得她已經不潔了，卻不敢表現出來呢？

　　薩恩蹙眉道：「你在胡說些什麼！那又不是你的錯，他曾經跟我有過節，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遇到這種事，錯的人是我，並不是你，不許你這麼想。」

　　佟觀雪沉默了一會兒，才抬眸看向他。「那……你不會因為想彌補我，才說喜歡我吧？如果是這樣，你可以不用這麼做，從明天起，我會忘記你今天講過的話，你並不用對我負責的。」

　　如果他是懷著內疚才親近她，那她寧願此時就把話講清楚，誰也不欠誰。

　　薩恩一臉陰霾，雙手拍上床鋪，傾身怒瞪著她的臉吼道：「佟觀雪，你想惹我生氣嗎？我怎麼可能為了他的事而對你示好？那是兩碼子的事，我不會做這種事的！」

　　佟觀雪緊張的解釋道：「薩恩，你別生氣，我只是很害怕又很不安，我不要你是因為想彌補我才對我好，那我寧可不要，所以我才想問個清楚，免得我誤會一場。」

　　薩恩見她急得幾乎要哭出來，神色才軟化下來，他一臉認真地說：「我若是對你感到歉疚，我可以用很多其他的方式彌補你，但不會是我的感情。你以後別再說這種話了，知道嗎？」

　　「我知道了。」佟觀雪的疑慮全消，她的心裡總算踏實了，因為薩恩不是對她感到歉疚才對她好，而是真的喜歡她呢！她忍不住綻開一抹笑容。

　　薩恩看著她唇邊那抹嬌柔的笑靨，眸色變濃。

　　他伸手撫著她的雙頰，低聲道：「你竟然會認為我是別有目的地親近你，應該是因為我表現得還不夠吧。」

　　「咦？」佟觀雪抬眸看著他，驀地她的唇瓣就被吻住了，她驚訝得杏眼圓瞠，又驚又喜的看著他貼近的臉龐和眼神，臉蛋瞬間爆紅。

　　薩恩正親著她的唇呢！

　　她的睫毛輕輕顫抖，而且心跳得好快好急。

　　她被他的黑眸看得臉頰滾燙，卻很高興可以跟他如此的親近，她緩緩地合上雙眼，手指揪緊了他的衣服。

　　雖然她此刻什麼都看不見，卻清楚的感受到他正親密的吻著她，她的鼻間淨是屬於他的氣息，讓她都快昏眩了……

　　片刻後，佟觀雪張開水眸，望著薩恩帶笑的眸子，她的雙頰驀地火紅一片，嬌羞的把臉埋入他的胸膛裡。

　　「別看我啦！」她一想到兩人唇碰唇，她的心就跳得好快好急。

　　「我要看，因為你這樣很美。」薩恩輕輕抬起她嬌羞的臉，不讓她閃躲他。他以前怎麼會認為她沒有女人味呢？此刻的她就很女人而且很迷人。

　　「真的嗎？」佟觀雪臉更紅了。

　　他真的這麼覺得嗎？她覺得好害羞，不敢直視他。

　　「是。」他給了她肯定的回答。「方才是睡前之吻，是希望你晚上會睡得好。」

　　「有這種親吻？」佟觀雪驚訝地抬眸。

　　她怎麼都沒聽說過呢？是她太孤陋寡聞嗎？但睡前之吻真的會讓她睡得更好嗎？不，她想自己今晚應該是會睡不著覺吧！

　　薩恩頷首一笑，坐回床沿道：「是，你快睡吧！」當然沒有什麼睡前之吻，他只是想證實他是喜愛她，並且讓她忘記白日那段不愉快的事。

　　佟觀雪小臉仍是紅咚咚的，她咬著唇，也不敢追問，聽話的閉上雙眼。

　　知道薩恩就坐在她的床邊，而她的唇上還有他淡淡的氣息，她就覺得全身發燙……

　　她的思緒亂七八糟，滿腦子只有薩恩，而她一直回想起他方才的親吻和他的笑容……

　　過了許久之後，薩恩見佟觀雪呼吸平穩，睡得很安穩，唇角微微揚起。

　　看來他的計謀確實有用，至少她不會想起馮遠達了。

　　※　※　※

　　翌日，佟觀雪悠悠轉醒。

　　她緩緩坐起身，猛然想起昨夜的事，望向一旁，卻已不見薩恩的蹤影了。

　　她不記得昨夜何時睡著了，他應該不會守著她很久吧？

　　她撫著唇瓣，唇邊漾著一抹嬌羞的笑靨。

　　她原以為有他在一旁，她一定會睡不著的，但她卻睡熟了，才會不知道他何時離去。

　　她起床後，神清氣爽，胃口也好，已經拋開昨日被擄走的陰霾。

　　到了午後，佟觀雪去照料薩親王送給她的馬兒，再帶它去外頭跑一圈，才回書房看書。

　　經過三年，她書房裡的書也愈來愈多了，雖不及薩叔叔和薩恩的書房，但也快擺滿一個書櫃了。

　　佟觀雪的書櫃今天多了一套禮儀書，是薩恩送她的生辰賀禮，因為他送的動機不純，所以她是氣得連箱子都沒拆就擱在一旁，直到今天才放到架上。

　　她隨手拿了其中一本禮儀書來看，愈看愈津津有味。

　　每一本禮儀書都厚到可以砸傷人，但內文可是豐富又詳盡，讓她突然覺得曜光王朝的禮儀還真有趣。

　　不知不覺，一下午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書房內突然響起一道男性嗓音。「看什麼看得那麼專注？」

　　薩恩瞥見她手上那眼熟的書皮，不正是他送給她的禮儀書嗎？他還以為她會在生辰那天就把書丟了，沒想到她還留著，還拿起來看呢！他不禁露出一抹笑容。

　　佟觀雪聽到耳熟的嗓音，才將注意力從書上移開，驀地抬眸，雙眼一亮，開心的站起來。

　　「薩恩！你回來了。」她起身時，手肘不小心碰到桌上的書本，撞掉了兩本書。

　　薩恩伸手幫她撿起地上的書，目光不經意的瞟了一眼，其中一本書令他意外地挑眉。「《京城十大才子》？原來你喜愛這種書？」

　　佟觀雪想起裡頭有寫到薩恩，驚呼道：「不，別看。」

　　薩恩本來還沒有翻書的想法，但一聽見她慌張的聲音，他立刻翻開這本《京城十大才子》。

　　她為何會這麼緊張呢？況且連他也不知道京城有哪十大才子，他該好好瞧瞧才對。

　　「薩恩，還我。」佟觀雪又是一陣嚷叫，想伸手奪書，但是薩恩把書拿開。

　　薩恩翻到目錄頁，看見幾個熟識的人名，都不是意外人選。

　　直到看見最後一個人名，發現上面寫著自己的名字，這才讓他感到有些意外。

　　他好奇的看向佟觀雪彆扭的神色。「你該不會是為了我才買這本書吧？」他相信她認識的「京城才子」應該沒幾個。

　　佟觀雪就知道他看了會誤會，所以她不想讓他知道十大才子有誰嘛。

　　她紅著臉道：「才不是，是意外，所以才會買下來，而且這是以前就買的書，不是最近的事，本來想把它送給薩芯，後來我忘了這件事，就一直放在書房裡……我想說，留著它也沒關係。」因為裡頭有他的名字，所以她現在已經不想轉送給薩芯了。

　　薩恩微笑的把書還給她。「不要是為了別人才買的就好。」

　　「當然不可能。」佟觀雪嬌羞地搖頭。

　　薩恩很滿意佟觀雪的回答。

　　佟觀雪看著薩恩微笑的表情，莫名地心跳加速。

　　薩恩瞥了她一眼，見她目光毫不掩飾的看著自己，似笑非笑道：「怎麼一直盯著我看？」

　　「你居然面帶微笑的待在我書房，我在以前根本不敢想會有這麼一天呢！」

　　「我以前很凶嗎？」

　　「冷漠不可親近。」

　　「你現在還是這麼覺得嗎？」

　　「只在你不笑的時候，所以你應該常常笑的。」

　　「我又不是在青樓賣笑。」

　　佟觀雪噗哧一聲。

　　他提到青樓，她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她早就想問他了，見他此時心情不錯，她便開口詢問：「那個……你跟花魁艷雙認識，是因為你常去青樓嗎？」她知道薩恩在府裡並沒有暖床的侍妾或小婢，該不會是因為他都是去青樓吧？

　　薩恩小心的應道：「曾經見過她而已。」

　　「但她認得你呀。」佟觀雪記得花魁在喊他小王爺時，並沒有遲疑或思考呀！

　　「青樓女子應該都很會認人，或許是因為我身分特別她才記得的吧。」薩恩並不想讓佟觀雪誤會他和艷雙的關係，隨口帶過。

　　佟觀雪打量著他的表情，接著又問：「她很漂亮又有氣質，是個大美人呢！你不覺得嗎？」

　　「她能成為花魁，姿色確實有過人之處。」

　　「你不喜歡她嗎？」

　　薩恩見她頻頻追問艷雙的事，他又不能老實說出艷雙是他的眼線，只好避重就輕道：「你明知道我心儀的人是誰，何必再問我呢？」

　　佟觀雪臉一紅，但又覺得他似乎想轉移話題，嘟著唇道：「那你以前曾經跟她……過夜嗎？」艷雙很美耶，是美到會令人擔心的那種女人，更何況他們又認識，她自然會吃醋了。

　　男人上青樓很平常，但她就是無法忍受這種事，她雖不曾聽過薩恩留宿青樓，但那並不代表他以前沒留宿過。

　　「當然沒有，她是個清倌。」薩恩輕敲了她的額。

　　「咦？她是清倌……我不知道……」佟觀雪一臉錯愕，她是真的不知道艷雙原來是賣藝不賣身的姑娘。

　　薩恩又道：「你也知道我不愛旁人近我的身，所以我們絕對不可能有什麼的。」

　　「那你去青樓時，真的沒有左擁一個、右抱一個？」搞不好腿上還有一個。

　　「沒有，只是去喝酒聽曲而已。」薩恩沒好氣的瞪她一眼。

　　「那你跟我去青樓的目的都是一樣的嘛！」佟觀雪掩嘴一笑，她開始喜愛他的潔癖了，因為他去青樓時，並不會去摟別的美人。

　　薩恩瞪她一眼。「就算如此，你也不准再去青樓知道嗎？上次我放過你們，下次就連上回的事一併算帳。」

　　佟觀雪吐吐舌頭。「是。」他真凶，但她心中卻是喜孜孜的，因為她知道他是為了她的安危著想，才不准她再去青樓。

　　薩恩相信她會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這才轉移話題道：「你昨夜睡得可好？」

　　「我很好，你不用擔心。」佟觀雪點頭。「但我不記得我是何時睡著的，你昨夜是待到很晚才離開嗎？」她該不會害他整夜都沒睡，而一早又匆匆上朝吧！

　　「我沒有待到很晚，你不用操心。」薩恩不想讓她擔憂，其實他幾乎守了她一整夜才離去。

　　佟觀雪歉疚又嬌羞地道：「昨夜麻煩你了。」

　　薩恩蹙起眉心。「我又不是外人，別跟我道謝。」

　　「是，我知道了。」佟觀雪聞言又是一喜。

　　薩恩看見她嬌柔的笑容，忍不住做了他方才一見到她就想做的事——低頭吻了她的唇瓣。

　　佟觀雪被他吻了，仍是好害羞，但這次她懂得閉上雙眼，承受他比平日更熱烈的吻……

　　原來並不只有唇碰唇，他的舌頭也可以碰她的……

　　她臉好紅，但卻喜歡他對自己做的事，因為她覺得自己更親近他了。

　　她不自覺地喚著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