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16-2-26
- 最後登錄
- 2024-11-25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7507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43892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第三章
玉真公主對于手中突然出現的活物全然不感驚訝,只是用指尖愛撫地梳理著小鳥的翎毛,笑容微斂,“這場大劫或許要犧牲很多人的性命,並不差她一個或多她一個,你不拉她蹬這渾水是為了保護她,她現在不領情,自然扯你的後腿,你若是明說了,她也許能幫你。”
鳳疏桐定定看著那只翠鳥,哼了一聲,“玉真,我不想低估任何人,也不想高估任何人,那個丫頭……絕對不行。”
尹清露第一天就任吏宮監審的時候,吏宮正熱鬧,一屋子的人說說笑笑不知是在慶賀什麼。她這個女子的到來,乍然間吸引了滿屋的目光,她有點不好意思地向眾人行了一禮,自報家門,“陸西蟬,奉聖命來吏宮做個閑差,各位大人請先忙您的,不必招呼我。”
“吏宮事務繁忙,哪有什麼閑差?”一位身著一品官服的老臣冷冷開口,“我不管陛下是什麼意思,雖讓女子入朝本沒什麼,可總不該胡亂封個捉妖的女道士跑到我吏宮來搗亂。我明日就會向陛下上書,抗議此事。”
“老大人何必動怒?既是陛下的旨意,自然聖心早有明斷,這位,一陸姑娘是吧?也算是一位高人,我們平時想見還見不到呢。”出聲的是一名未穿官服的年輕人,他笑容可掬地朝她走過來,躬身還禮道:“陸姑娘,久違了,還記得我嗎?”
尹清露皺皺眉,看著面前這位清秀男子。他大約十八、九歲?仿佛弱冠年紀,然而她記憶中卻沒有這人的面孔,她該認得他嗎?
但是,看眾人剛才將他圍在當中說笑的樣子,她推側他也該是個重要人物。
年輕人笑說著,“姑娘看來是不記得了。上個月在京郊的古廟,多承蒙姑娘出手相救,才讓我免于受妖孽殘害。”
尹清露這才恍然想起,當初她為了抓兩名小蛇妖,的確救了一個年輕人,但她當時全部心思都放在蛇妖身上,壓根沒看清那年輕人的長相。沒想到他們竟然會在這里重逢,也算是緣分吧。
“那……公子這是高中了?”
“是啊,新科狀元莫隨園,你都不認得?”
悠然一語自門外飄入,眾人齊齊躬身,“見過王爺。”
鳳疏桐如清風拂柳般,神清氣爽地走進吏宮大門,掃了全場一眼後,站在尹清露身邊,“莫公子可是文采出眾的朝堂新秀,與妖孽無關,陸監審不必在莫會子身上多留意。吏宮每日要處理的文書眾多,陸監審若是不介意,我想各位大人也該各司其職去了,失陪。”
他淡淡幾句話,說得原本聚攏在一起的一干朝臣一下子都散去,她被孤獨留在原地,頗為尷尬。
莫隨園笑著過來解圍,“姑娘不必和這些老學究計較,他們都是十年寒窗苦讀和二十年的官場磨礪才熬到現在這個位置,姑娘不是個中人,卻能到吏宮當監審,他們當然不服氣。”
尹清露看著他,“莫狀元不覺得我在這里很奇怪嗎?”
他眨著眼道:“我剛才不是說了,這是陛下的意思,聖心早有明斷,旁人色能猜得出來?”
他湊近到她跟前,低聲說:“恕我大膽猜一猜,莫非……是這吏宮也有妖?”
“莫公子尚未當官,有空過來陪本王坐坐嗎?”鳳疏桐忽然站在正殿後門的門口,揚聲打斷他們的對話。
莫隨園立刻應道:“願聽王爺汾咐。”隨即對她做了個“抱歉”的手勢,急忙轉身走向鳳疏桐。
尹清露心頭一動—若這吏宮有妖,鳳疏桐豈不是有最大的嫌疑?那……這個傻呆呆的新科狀元跟著他,不就有危險?
她抬起左手,只見金鈴無聲聲摸了摸右手邊的劍棲,碎邪未動。
可即便如此,她仍放不下心,現在她甚至信不過自己這兩個曾一路賴以醉妖尋魔的法器了。
看著莫隨園已經跟在鳳疏桐身後進了後院,她咬著下唇,也輕步追了過去。
吏宮的後院是個賞花喝酒的好地方,尹清露坐在長廊一角,看著莫隨園和鳳疏桐一邊聊天一邊小的,心中暗暗一笑。
她跟進後院來,莫隨園並不知道她的本意,但鳳疏桐肯定明白,是怕她壞了好事才故作風難吧?
兩人說著京中掌故,似是相談甚歡,看似例顧不得拋了。
有人送了壺酒來,莫隨園總算回頭招呼道:“陸姑娘要不要也喝一杯?”
“不必了,多謝。”尹清露擺擺手。她酒量不好,最怕喝酒誤事,尤其是在這麼強大的對手面前,說不定只要眨個眼就會有事發生。
豈料,一切都風平浪靜得讓她失望了。
到了午後,鳳疏桐起身要走,莫隨園躬身相選,“卑職日後還要多仰仗王爺的提攜了。”
“會提攜你的是陛下,而非我。你這個吏宮詩郎從明日起就該穿官服上任了,總穿便衣難以在群僚中樹立威信。”他走了幾步,回頭又笑問著,“我現在要回府了,不知道陸姑娘是不是也同行?”
她看了一眼莫隨園,搖搖頭,“王爺一路好走。”
鳳疏桐走後,他好奇地靠過來,“陸姑娘好像和王爺很熟?”
“算不上熟,只是認識。”她可不想和那人攀親。
“王爺這個人學識淵博、見多識廣,最重要的是身為皇親國感卻沒有一點驕誇之態,實在讓人敬服。”不過這一會兒工夫,莫隨園倒成涵王的忠實擁護者了。
尹清露替了他一眼,冷笑道:“莫公子,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人不要太早下定論,否則會吃虧的。”
“啊?”
鳳疏桐知道今晚尹清露又來了。亥時前後,他就察覺到東南牆上有人影閃動,空氣中傳來一陣淡淡的氣息,帶著殺意,卻又並非攻擊力十足。
這氣息他只在一人身上感覺到過,那就是她,這不死心的丫頭真是個纏人精。
他懶得理她,只顧坐在窗前寫字,窗子開著,他知道她看得見他,但相對地,只要她稍有異動,他也能察覺到。
因此,她絕不敢輕舉妄動。
子時梆鼓剛剛敲過,窗前就有一團白煙泛起,一道灰白色的身影警惕地向四周張望了下,似是察覺到什麼,反身要走。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他放下筆,站在窗邊開口。
那道影子回身跪倒,低聲質疑,“大人,這里好像有……”
“有我在,你怕什麼?”他懶懶說道:“你若是怕,可以走,但日後也別再來了。”
“小的怎敢……”灰影戰戰兢兢地霏近窗口,再度跪倒,“昨天蛇族的人和小的一門起了爭執,請大人為小人作主。”
“地盤沖突之事我向來不過問,你難道不知道嗎?更何況涉及蛇族。”鳳疏桐垂著眼,“你應該知道我和蛇族有舊情,不會為難他們。”
“小的知道。但是大人向來秉公斷案,小的想大人必不致偏私。南城樹林一帶一直是我們靈貓一族的地盤,可這回蛇族硬要搶,還打傷了族內幾只妖,眾族人實在氣不過,想和蛇族打一場,但我又怕雙方結的梁子因此越來越深……”
鳳疏桐漫不經心地聽著,等對方終于住了口,他才又問道:“我的規矩你是知道的,不拿東西交換,我不可能白為你出頭。”
“小的知道。”灰影自胸口處掏出一枚金光燦燦的明珠,雙手奉上,“這顆靈丹也經五百年的化煉,可以驅毒防身、增進功力。大人若不嫌棄,請笑納。”
此時他才在唇角綻出一抹笑意,“還算有點樣子。”
他手掌一展,靈丹便飛入他掌中。“今晚我會和蛇族的人談談,你走吧。”
“是。”灰影躬身一拜,立刻又化煙而去。
鳳疏桐舉起靈丹看了看,順手放入窗邊的一個匣子里。
正此時,窗外響起一白斥責,“我當是個什麼大人、什麼王爺?原來是與妖精做買賣的妖商!”
他微微一笑,“:妖商日這個詞取得例是極妙。”
窗前倏然一陣清風掠過,尹清露接著立在窗口,與他怒目而視,“你自甘墮落與妖人為伍,就不怕辱沒鳳朝皇族?”
他不以為意地笑了,“你應該打聽過我的身世,也該知道鳳朝與妖道本就糾纏不清,當初三位皇子姿的妻子都是妖精,我們的血脈里早就有了妖血,我為妖道做事,就如鳳皇為百姓理國,何談“自甘墮落日呀個字?”
她昂首挺胸道:“妖就是妖,為禍百姓、逆天而行,你就算有妖精的血脈,可知他們修煉人形是為了欺人害人?”
他聽得哈哈大笑,“你聽了多少胡編亂造的野史軼聞,將妖道講得如此不堪?你怎知他們修煉人形不是為了以人道為天道,要行善救人?我是好心好意救他們,你卻是一個個地要收了他們的性命,我們兩人到底誰正誰邪、誰善誰惡?難怪今日天道無昭,乾坤顛倒,是
非難辮,黑白不明,一”‘”
“你……你住口!”尹清露氣得臉色大變,“這樣維護妖道,果然你與那些妖人是一伙的,只怕你根本就是妖,也不是什麼王爺。”話音未落,她已將奪魂鈴搖起,鈴聲激昂競如佛院之鐘,長鳴不止。
鳳疏桐蔑笑道:“你怎麼總是自不量才?這奪魂鈴要殺幾百年道行的小妖或許還行,但若有干年以上的修為它能奈何?我要毀了它易如反掌,只可惜你日後沒了法器就像光腳的挑夫,豈不可憐?”
她緊緊盯著他,不為所動,鈴聲越來越響,天邊已隱隱傳來雷聲。
他凝眉道:“我說過,無端驚動風雲是上天大忌,你以為我怕你這點微末道行嗎?”他倏然由裕起桌上的茶杯,往外一潑,茶杯中的茶水霎時化作傾盆大雨,鋪天蓋地的澆下,讓全無防備的她被林得通體透。
她簡直是惱羞戍怒了,抽出腰帶纏在金鈴之上,預備動手。
鳳疏桐料院著她,“打不過就要寬衣解帶了?”
尹清露也不理他,只是將金鈴纏好後,嘴唇禽動,默默念起密語。
忽然間,她周身瑞光干條,剛才還濕透的衣服在頃刻間漸漸燙乾,而她的身體亦如陀螺般在金光中不停地旋轉。
鳳疏桐起初不以為意,後來忽然察覺事情有了蹊蹺,不禁低聲自語,“這丫頭強行施法,只怕要走火入魔了……”
就在此時,金風盡散,瑞光煙消,尹清露果然一口鮮血噴在窗框上,頹然倒地。
鳳疏桐皺著眉,幾個大步趕至她身邊將她扶起,望著昏迷不醒的人兒,無奈嘆道:“尹氏的人個個都像她這麼傻乎乎嗎?”
尹清露的才氣好像被吸走了似的,全身酸懶得連手指都不願意動一下,正在掙扎是否要起身對,耳邊突然傳來細碎的吵鬧聲—
“這丫頭剛才走火入魔,失了法力,正是殺她的好機會。”一個聲音狠絕地說著。
“可是……尹氏一門的人不能隨便得界啊……”另一個聲音怯怯地響起,有些顧忌。
“怕什麼?得罪又怎樣?尹氏雖然名頭極大,但據說這幾年已沒有什麼了不起的門人了,否則奪魂鈴和碎邪劍怎麼可能傳給她?這丫頭在鳳朝一天,就會禍害這里一天,你看看她來了這幾個月,收走我們妖界多少兄弟姊妹?哪有她這麼不講理的人,不問青紅皂白,見妖就收?”第一個聽來較為年長的聲音,語氣十分憤恨不平。
“可……要不要先問過大人?”
“問了大人才麻煩,你以為大人會點頭嗎?這種事他才不會張揚呢。快點!”
自知有難,尹清露拚命想睜開眼,但眼皮卻像蓋了干斤重的石頭,怎麼也睜不開。下一刻她的手臂上突然似被針刺了一下,疼痛瞬間化進血液,彌漫四肢百骸。
她再也忍不住,張開口“啊—”地大叫出來,只是她自以為的大叫其實不過細如蚊語,除了她自己,誰也聽不到。
餅了片刻,疼痛漸漸地沒了,但她胸口內的心跳卻越來越急促,仿佛整顆心都要跳出來了。
她要死了吧?唉,上天莫非怪她獵妖太多、下手太狠,所以才讓她也死在小妖的手里?但是,這死法未免也太過煎熬了,為什麼不給她一個痛快?
人和妖,最終都是要塵歸塵、土歸土,而人的壽命遠比妖短暫,所以她好像沒有一樣能勝過妖……那麼,平日里她為什麼總是心高氣傲、不願服人呢?
鳳疏桐問他們兩人一個殺妖、一個救妖,到底誰是正?誰是邪?她曾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堅定不移,現在卻又有些惶惑了。
清露,你做人寧折不彎,太過剛烈,只恐會傷了自己……
驀然想起當初師父的諄諄教導,可借她從未放在心中,如今想起如醚蝴灌頂,卻是悵然不已。
寧折不彎……這就是她的命吧?例不如說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忽然,有人用力抓住她的胳膊,將什麼東西塞入她口中,隨後那東西自咽喉滑落,似暖流又似朝陽穿透肌膚、滲進她的體內。已經消失的疼痛感再度出現,更像被烈火灼燒,那種熱力讓她難受得忍不住扭動,這才發現本來動彈不得的身體居然能動了。
突地她全身劇顫一下,感覺雙目上的大石似是一下子被人移開,她眼皮陡然抬起,黑畔直勻旬地盯著面前那張如玉石般素雅的俊容,所有的痛感也在這剎那間驟然消失。
“怎麼回事?”那人擎著眉,是鳳疏桐。
她的五官也叫結在一起,“是誰把我鎮壓在這里?你給我下了符?”
他把她胸前那道黃符揭去,“要不然你不知道又要生出什麼是非。”
“是啊,多謝王爺這樣體恤我。所以給了別人殺我的機會。”
尹清露勉強轉過頭,看著自己手臂,那里有處明顯的血紅小點,幸好她的皮膚正由黑色慢慢變回本來的膚色。
“像是蝙蝠精……”她瞅著那傷口,沒好氣地道:“大概是為了之前我在皇宮中收走的那個蝙蝠精報仇。你還說我正邪不分,他們這樣做不算草營人命嗎?”
“你殺他族人在先,怨不得人家找你報仇。”他沉著臉,忽然轉身走了出去。
尹清露打量四周,發現自己應該是躺在鳳琉桐的床上。她還記得自已剛才施法過猛而昏過去,那把她弄到床上的人應該就是他咯?
這個狂傲自大的男人怎麼不把她丟到冰冷的雨水里,任她自生自天算了?那才該是他會對她做的事吧。
她歇了好一陣,而後努力撐著自已的身體,艱難地坐了起來。
鳳疏桐走到房門外,心緒忽然一陣紛亂,剛才尹清露的樣子,真是讓向來自認沉穩冷靜的他也驚呆了。
當他把因為走火入魔而昏過去的她抱回自己房間對,曾簡單地診視過她,雖然元氣損耗,但並無大礙。可不過一轉眼工夫,她竟然全身癬黑如烏木,呼吸艱難微弱,若他再晚進來一步,她的性命肯定不保。
所幸剛才靈貓一族進獻的那顆靈丹能解百毒,他這才及時救了她一命。
他沉吟良久,走到院中折斷一枝柏樹枝,迎風一晃,樹枝立刻燃燒起來,產生的一縷青煙直上雲霄。
餅了半盞茶工夫,一大一小兩條黑影現身在他面前。
“大人,深夜傳喚小的,不知——”
大黑影方才開口,鳳疏桐手中那根還在燃燒的樹枝便陡然抖劈過去,重重地劈在黑影的臉上。
黑影負痛向下一跪,捂著臉卻沒敢反抗,只吶喃地說:“不知小的何事做錯,惹得大人如此震怒?”
鳳疏桐幽冷地盯著黑影臉上的燙傷,“誰準你搜動我屋子里的人?”
“那個……那丫頭殺了墨滌,大人應當知道……”
“墨滌的事難道我沒說過嗎?她擅自入宮吸取人的精血,死有余辜,怨不得別人。”他的黑眸慢慢暈染成金色,在月光下散發著金屬寒涼的光澤。“你們私自作亂,差點將她殺死,可知違背我意願的下場?”
小黑影抱住大黑影,急聲說道:“求大人饒過我叔叔,他是一時糊涂,以為這丫頭屢給大人搗亂、傷我妖族中人,又怕大人有所顧已心不便下手,才想代勞……”
“那他可就太過自以為是了。伸出你的右手,”鳳疏桐邁前一步,手中樹枝上的火光陡然燃燒得更劇烈,他將樹枝指向大黑影——“你這雙蝙蝠翅膀飛得太久,應該歇歇了,懂得休息,也才好學會思考。妖族的人之所以被人瞧不起,不是因為你們是妖,而是你們做
事沒有腦子,非痴即傻,學不來真正的人道。今日我是該教教你做人的第一課,如何為自己錯誤的言行付出代價。”
“還是算了……”
虛弱的一聲低喚響起,引得院內的人與妖都移目去看。
尹清露扶著門框,慢慢滑坐在門猛上,目光筆直地看著他們,“王爺肯為我出頭,我已感激在心,雖然不知你的真正用意是什麼。但是,你不喜歡看我無端獵殺妖命,那你現在做的是什麼?私自施刑?不能因為你有比他高深的法力就換道報復吧?我知道那不是你護妖救妖的本意,我也不要為你的猛用私刑背黑鍋。”
鳳疏桐挑起眉,“這話真不像是你說的。”
“我也覺得不像。這個對候,我應該拍手為你叫好才是,或者恨不得親手折斷他的蝙蝠翅磅,就像我之前殺那個小妖一樣。”她撫著雙臂笑道,不知是因為冷還是虛弱,身子有些瑟縮,“冤冤相報何時了?他讓我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我才悟出一些以前未曾想透的道理。你讓他先走吧。”
他默然凝望她片刻,丟下樹枝,“還不謝過尹姑娘求情之恩?”
“多謝尹姑娘。”兩個小妖如獲大赦,齊齊跪倒,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後,在鳳疏桐的眼神示意下立刻飛身遁逃。
她詫異地看著他,“你知道我的真名?”
“倒不是。我只聽說尹氏一門早已衰落,前任門主尹天樞門下只有七個徒弟,全都隨師父姓氏。你手中既然有奪魂鈴和碎邪劍,必然是他指定的新門主,也是尹氏後人。”
他將她的家族中事娓娓道來,竟然是早已看透她。
尹清露苦笑道:“你說的不錯,師父是將奪魂鈴和碎邪劍傳給我了,可惜我不成器。就如你所說的,我只能獵殺道行干年以內的小妖,若是法才高深的,我就不見得敵得過了。比如你,我就震不住。”
“你當我是妖?”他緩步走近,剛才那變幻成金色的眼眸又恢復為添潭似的清澈,卻看得她心頭一顫。
她進開他的灼灼目光,“我也不能確定你是不是妖,可你不是說自己的血脈里有妖血,所以……總不是常人吧?”
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
她嚇了一跳,沒來得及避開,只覺得手腕被他輕柔地擔著,溫軟的觸感讓她心跳又似剛才一樣快得紛亂。
鳳疏桐把著脈,疑惑地說:“那顆靈丹上的效力盡數到你體內了,怎麼你的脈搏還這麼快?”
尹清露急忙收回手,遮掩回道:“哪能那麼快就全好?總要一陣時間恢復。”她扶著門框站起來,“原來你剛才把那顆妖精的靈丹給我吃了?哼!也不問問我願不願意。”
體內突然多了屬于妖精的東西,讓她異常不悅,卻也心知他剛才是為了救她才舍棄極為珍責的靈丹給她。因此,她嘴上雖然說著厭煩之詞,心中依舊有種淡淡的喜悅在涌動。
那麼價值連城的東西,他這向來冷面又臭嘴的家伙,居然會為了救她而白白浪費了?
她偷瞥了他一眼,他正好也炯炯有神地直視著她,令她臉頗不禁有些發熱的開口道:“這麼晚了,我得趕快回皇宮去。”
“你準備走回去還是騎馬回去?”他抱著雙臂,好整以暇地看她明明一副屏弱的樣子卻還故作堅強地站起,搖來晃去的。
看了半晌,他終于按捺不住,將她拽回了房間。
“行了,今晚讓你留宿一夜,只是日後不要和人說你在我這里睡過。”他皺著眉,好似很不甘願的樣子道。
尹清露也撇撇嘴,“我是不是也要像那兩個小妖,叩謝王爺大恩啊?”
他似笑非笑地說:“你也知道感恩?明明口是心非,就算是磕頭了,還不曉得在心中怎麼咒罵我呢。”
聽他這麼說,她本來抿緊的嘴角慢慢向上,彎成了新月般的弧度。
他的來,這是第二次讓她躺了。
她一直覺得,像他這樣的人是有潔癖的,盡避他向來表現得平易近人,但眼中分明都是“請對我敬而遠之”的意思。
所以,他肯把來讓出來給她這個“敵人”睡,大大出手她的意科……該不會他的來上有什麼機關吧?
見她謹慎小心地打量整張床,包括床架和床板,他不悅地開口,“你要是有什麼懷疑就去屋外睡。天為被、地為床、清風明月為伴,應該很稱你的心意——
他這樣一說,她反而骨碌碌轉著烏黑的眼珠,笑道:“我這個重傷之人吹不得風、照不得月,還是要好好靜養一番。”說著,她就躺倒在來上,還順手拉過唯一的一床被子蓋在自己身上。
聽他走出內室,似是在外屋躺下,靜默了好一陣,她忽然說道:“我的真名叫尹清露。”
她的聲音不大,不確定他一定能聽到,只是不知哪來的沖動,她忽然想讓他知道自己的真名實姓。
餅了好一陣子,她才聽到他的聲音如風而至。
“你這名字……該不會也是假的吧?”
她一下子坐起身,蹙著眉,“我為何還要再編一個假名字騙你?”
“垂縷飲清露,流響出疏桐。我叫鳳疏桐,你叫尹清露?哪有這麼巧的事?”
她一下子愣在那兒了。以前她也聽過這首詩,因為師父說這是她名字的由來,但她向來不是愛吟詩作賦的人,聽過就聽過了,並未留心,如今,乍然聽他提起,倒像兩人有天定的緣分,一時間竟令她有些臉紅心跳,,!”,地出神了。
“陸姑娘。請等一等!”
尹清露剛剛走出吏宮大門,聽到身後有人叫她,尚未回頭,那人已經跑到她面前來,笑眯眯地說:“陸姑娘,我還有事有求于你呢!”
她不解地看著一身朱紅官服的莫隨園,知道他已經被封為吏宮詩郎,便各各氣氣地問:“莫大人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陸姑娘也不用和我這麼各氣,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他靦腆地道出來意,“其實我是想請陸姑娘做我的老師。”
“我?做你的老師?”她覺得他這個提議實在好笑,“我除了提妖之外,詩詞歌賦,經史子集全然不懂,我能教你什麼?”
“就是學捉妖啊。”莫隨園興奮地睜大眼,“若我也會捉妖之術,下次再遇到蛇妖就不怕了。”
尹清露.尷尬地看著他,“可是……這捉妖之術不容易學。莫大人可知道我學了多久?十三年。十三年我才正式出師,莫大人你……”
“我從現在學起,也學個十三年不過三十多歲,正是而立之年。”他的興致正高,全然不理會她的婉拒之意。
她正左君為難,不知能如何勸阻的對候,鳳硫桐恰好走出來,譽了眼相對而立的兩人,“陸姑娘這麼快就找到官場之友了?”
莫隨園躬身作揖,“我在請陸姑娘教我學道。”
“學道是為求仙,莫大人要求仙嗎?仙術縹緲,無根可查,還不如學點仕途經濟,在這人間先能安身立命才是根本。”
鳳疏桐淡淡的一番話讓尹清露松了口氣,她降笑道:“對,涵王說的對,莫大人現在是官場新秀,應該努力得到陛下的信任和重用。學道之事累又苦,還難有大戍,還是算了吧。”見鳳疏桐要走,她急忙找了個藉口說:“我還有事要與涵王談,失陪了。”然後追著他跑餅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