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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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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湛露 -【七世之花(鳳國妖舞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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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5 00:08:1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七世並不想讓鳳疏相再做自己的敵人了,與龍溟的公開對峙,意味著結下的仇怨將會掀起一場大戰。雖然王母娘娘親自來說和,可他心中明白仇怨就是仇怨,若無一戰化解,是無論如何也解不開的。

    他雖貴為妖王,但是龍溟有龍族撐腰,而聽王母娘娘勸他的口氣,也像是站在龍溟那一邊。這也難怪,龍族畢竟也算是仙家一支,凡間都有官官相護了,仙界又豈會讓他這個「小妖」凌駕於神人之上?必然是全」保住龍溟。

    他身邊唯一可以用的幫手,就剩下鳳硫桐了。鳳琉桐身為皇族王爺有保護鳳朝的貴任,身上半仙半妖的血脈也使他立場中立,不會偏擔任何一方,加上法力也算過得去,若他能延為己用,便如虎添翼。

    不過前日鳳疏相被他打傷了,不知道還有沒有活著?那人的身體流點血,就等於去了半條命。

    好在後來尹清露跑回宮「報」,說鳳疏桐被「神秘人」打傷了,他聽她的語氣、看她的神色,鳳疏桐該是沒什麼大礙了。只是他沒料到自己苦心安插的間諜,怎麼心倒像偏到鳳疏桐那頭去?他稍稍試探了一下,想讓她不必再跟著鳳疏桐,她瞼上的失望和著急還真是蓋都蓋不住。

    於是他立刻明白了,這尹清露雖是修道出身,大概也難敵鳳疏相有副好皮囊的魅力,好在除了她,他還故意將另一個獵妖師莫隨園也安排入朝。

    讓莫隨園和尹清露之間彼此制約,互為掣時,可以省掉他不少力氣。

    這晚,他將尹清露強留在宮中,自己又隻身去涵王府會鳳疏桐,怎知鳳疏桐和老竹妖不但同聲同氣、一唱一和,競還看破了他的心事,差點要點穿他與玉真的關係。他不信鳳疏相真的神通廣大到知曉百年前他與玉真的那段淵源,卻也不能讓他壞了自己的大事,盛怒之下只好拂袖而去。

    而玉真這邊,今日同樣不清靜。

    尹清露滿懷心事地來找她,告訴她鳳疏桐受傷的經過和情況,過程雖然凶險,但聽起來好歹是沒有大事了,她也暫對鬆口氣、寬寬心。

    可當尹清露問到「那你又是誰?」時,她的心立刻一沉。

    這個問題,問到她心口最糾結的地方,她是誰?誰能給她這個答案?

    她失神地想著,最後卻只能吐出「鳳朝的罪人」這幾個字。

    罪人,是她現在唯一能解釋自已的身份,可態的是除了她,整個鳳朝還沒人意識到這一點,只有她已經給自已判了刑。

    玉真來到梅園。

    即使沒有小禪,她的寢宮內也並非設其他宮女可使喚,但她卻只是三量孤行,叫人把小禪手日養的那些花都剪了下來,親手將花球收集在袋子裡,然後找到皇宮南邊的一片梅園。

    她記得小禪最喜歡那片梅花林,因為她不知小禪埋在哪裡,連代替小禪的那個小妖死在哪也都不知道,只好找這一園梅花林來祭真她們兩個。

    守園的太監看到她突然跑到這兒來,急忙說:「公主,您要來這裡怎麼也不派個人跟著?小心點,這裡有三級台階。」

    「蘇公公是嗎?能不能幫我找一株最美的梅樹?」玉真認出太監的聲音,開口相求。

    「公主請往這邊走,這邊的這棵梅樹剛剛開花。」他伸出一臂讓她扶住。

    她一邊走一邊問:「是紅梅還是白梅?」

    「紅梅。」蘇公公一征。這位公主由於目盲向來不辮顏色,怎麼還會在意紅梅還白梅?

    玉真點點頭,自言自語道:「那最好。小禪以前說過,紅梅最美,白梅看上去太嬌弱了。她說姑娘家最好還是做一株紅梅,傲然綻放,過雪更艷。」

    「公主就比紅梅還美,」蘇公公趁勢拍馬屁,「滿宮的娘娘們經常議論說,如果後宮中有一人能做到傾國傾城,那就是玉真公主了。」

    她的腳步頓了一下,「什麼意思?」

    蘇公公笑道:「是誇公主的美貌啊,足以傾國傾城。」

    「像褒姐或者奴已那樣的傾國傾城嗎?」玉真的追問讓蘇公公意識到自已的話好像不太適當,連忙改口。

    「那些女夭女豈能和公主比?再說,咱們鳳朝幾百年的基業,不是中原那些短命小國小朝能比的。就說咱們陛下吧,英明神武可是鳳朝百年第一人呢!」

    蘇公公大言不慚的誇耀句句聽來都是好話,但在玉真心上都像是針扎一樣。

    鳳朝百年的基業、英明神武的鳳皇,會不會在明日後就成為一場笑話?因為這裡有她一個「傾國傾城」的公主千歲?

    如果一切都是因她而起,那她必煞要承擔躲進不開的責任和刑罰,像小禪這樣無辜犧牲的人,真的不能再多了……

    玉真今晚出現在鳳棲殿門前時,她的樣子嚇了七世一跳。她帶著幾分醉意來,臉頰紅潤因為醉得腳步虛浮,連走路都走不穩,難得必須靠人攙扶才能在自小瞭若指掌的宮殿中找到他。

    「陛下,太好了,您今夜還在這裡。」她的雙手趴在門框上,朝他微笑。

    他幾步走上前,冷眸嚇走了降同她來的宮女,雙手一抄將她抱了起來,「我才該問你,今夜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

    「我來給陛下講個故事。」她每句話吐出的氣息都帶著微瞧的酒氣,果然是喝了酒了。

    為什麼?七世不解地瞪著她,將她抱到宮內裡間的廂房。她現在這樣子肯定是坐不住了,他只能讓她躺下。

    「要給我講什麼故事?」他坐在來邊俯身看著她。她今天是怎麼了?莫非又做了什麼奇怪的夢?

    「我的故事,和一隻老鷹有關。」

    她的開場白讓他的心頭巨震……她想起什麼了嗎?

    「從前有只老鷹,它很喜歡自己站在山峰上,希望有人能懂它的孤獨,直到有一天,它愛上一個人,可惜卻沒機會和那個人白頭到老。當那個人死後,它就苦苦地等,也不知等了多少年,待那個人轉世投胎成為一名高貴的公主,它便化身這個國家的主人佔據皇宮、和她重逢,希望能再續前緣—」

    「行了!」他震驚地瞪著她,打斷她的喋喋不休,「這些事是誰告訴你的?」

    「我猜的……猜得還算準嗎?」她傻笑。

    七世搖頭,「不,你就算是猜,也猜不到細節。」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老鷹的事是誰告訴你的?是龍……還是……」不願在她面前提及龍溟,他一下子想到寂明道人,赫然明白過來,「是那個多事的老竹妖。」

    「什麼老竹妖?」她不解地抓著他的手腕,「不管什麼妖,看來我猜對了。如果你真是為我而來,那麼你要的無非是我,今晚我讓你如意,來你放過鳳朝。」

    她在說什麼?七世還在想老竹妖,晃神之際忽然覺得酒氣撲面而來,接著她吻上他的唇。

    她看不見,卻吻得如此精準,因為她的手先觸碰到他的臉,而酒則是今晚幫助她鼓足勇氣、丟掉道德廉恥的最大功臣。

    七世生氣地拉開她道:「你到底聽別人說了什麼?居然公主動做這種事?」他不喜歡她現在這副為了天下蒼生獻身的姿態,夭下人給了她什麼好處?所有人都背板、辜負了她,她卻自始至終都悲天憫人。

    那個天宮教會她的,只是如何更傻而已。

    「怎麼?你不喜歡這樣嗎?」被他推開的一瞬間她很是氣餒,羞恥心在這一刻湧上心頭,然而很快的就又被她強才忽略。她努才想著那些妃嬪討好男人時的嬌嵋語氣,歪著頭說:「今晚我不想故作矜持了,鳳鵬舉也曾想要得到我,我想大概是因為自己長得真有些姿色,可我寧死都不願意從他,因為他不是我愛的人,不過七世,今晚我願意將自已交到你手上,只要你……肯笑納。」

    笑納?她要他怎麼笑納?最愛的女人獻身給他,卻是為了救那些不相千的人?!

    她從來都不知道,她最大的敵人並不是他,也從不相信他。

    「要我不恨你,真的是很難!」他咬牙切擊說,倏地托住她的腰,重重吻上她的唇辮,發狠得甚至弄破了她的唇舌,一絲血腥味同時蔓延到兩人的口中。

    他手掌下滑,發覺觸到的是絲綢般的一片光滑,卻比絲綢溫潤,他低頭一看,她的衣衫落到腰間,露出了光裸的香屑和水藍色的貼身抹胸。她的身體是如此玲瓏有致,曼妙中散發著處子的幽香。

    如今他有著人的身體,自然也會有屬於人的慾望,他渴望了她這麼久,由只想將她抱在懷中、讓她安靜地睡在自己胸前,然後變成了吻她,讓她融化在他的唇舌之中,而現在……他的喉呢發燙、身下發緊,一種從未有過的飢渴如烈火般燒灼著他的全身。

    慾壑難填、慾壑難填……原來他和王母娘娘提到這四個字的時候,還並沒有真正理解這四字背後的意思。

    她不再是他七世中渴望的那只飛鳥、那露水,或者是那株柳樹,她是一個女人,一個絕美如鮮花般、讓人忍不住想擁有採擷的珍寶。

    他從未想過要像真的男人那樣去佔有她,即使他曾有過一次小小的失控,但依然在最後一刻克制住自已。面對後宮妃嬪一次次在他面前獻媚討好,他也都全無反應,現在卻只因她露出了善肩就讓他幾乎癲狂。

    他的忍耐真的到了極限嗎?

    玉真感覺到他身軀的僵硬和緊繃,這說明了她大膽輕狂的行為不算是失敗,那麼接下來,地該做什麼?她退疑了下,雙手燒到自已頸後,那裡有抹胸的繩結。

    「不,你不該做這件事。」他緊緊抓住她的手。

    她聽到他的聲音咬在牙關,拉過他的手貼在自己胸前,讓他感受那裡的溫軟和起伙,「那麼,你來。」

    她夢囈般的輕聲詢問帶著致命的魅惑,七世低咒一聲猛地將她壓倒在床上,一下子吻她的玉頸。在那裡,有顆小小的紅痣,像淚滴一樣的形狀,他早已看過了無數次。

    好吧,他已是仙界眼中的敵人,也是人界的敵人,他的下場只怕會很慘,別說和她在一起相守,就連眼前能相聚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數。如果明天就是生命終結之日,千年的修行俱化為烏有,那麼在這一刻他能和她徹底擁有彼此,縱然是孽、是罪,是要淪為六道輪迴還是墮入十八層地獄,他又有何懼?

    他解開抹胸的帶子,將她溫香軟玉的身子禁錮在自己身下,他沒有經驗,一如她,但本能告訴了他應該怎麼做。

    外面開始飄雪,氣溫越來越低,她赤裸的身體剛泛起寒顫,他健碩的身軀便火燙得讓她來不及感覺冷,就立刻被捲入烈焰中。

    她攬緊他的脖子,努冷迎合著他,直到他帶來一陣劇痛讓她痛不欲生,她才開始戚到後悔,想抽身躲開,卻又被他拉回且抱得更緊。

    「現在沒有退路了,你我只能一同接受這所謂的天意。」他含糊地在她耳上一邊吻,一邊說著這句話,然後一波又一波海嘯般的天翻地履,讓他們都陷入極致的歡愉。

    她全身繃緊,指尖甚至在他後背上抓出幾條血痕,而他全種貫泣於這從未體會過的激狂高潮中,恨不能與她就此焚化成灰、成煙,就算是變成一朵雲、一縷風都好。只要能和她永遠這樣在一起,無論生死,對他早已不再重要。

    「如果就這麼死去,該多好……」

    依稀聽到她似是囈語了這一句,他將唇再次貼在她的裸背上。他知道她很累、很疲倦,身心皆是,因此他現在什麼都不想說了,只想抱著她,無人打擾、安靜地睡上一覺。

    今天,是千年以來他們的身體貼得最近的一晚,但他不知道,她的心是不是也和他同樣緊貼。

    今夜的鳳棲殿中,來了不遠之客一皇后。

    也許是聽到什麼消息,皇后匆匆而來,不顧禮儀就直闖寢宮。當看到鳳皇和玉真相擁而眠的樣子對,她就什麼都明白了,於是開始吸泣不止,直到把他吵醒。

    七世蔑視地看了她一眼,吐出三個字,「滾出去!」他不希望有任何人吵到玉真休息。

    皇后是出去了,可卻沒走,她跪在正殿上一邊哭一邊叩首,口中還唸唸有詞,內容似是和鳳朝先祖有關。

    他隨便套了件衣服走出來,滿肚子的不耐煩。若不是理智和玉真一直告誡他不要殺人,他早就把這個皇后送到幽冥地府去了。

    「陛下為何就是不肯聽臣妾的勸告?玉真確實是不祥之人,陛下如今這樣……會給自己招來禍事的!」

    「聯是不是可以廢了你這個皇后?」七世冷眼幽幽瞅著她,似笑非笑地開口。「一個總是和鳳皇說反話的皇后,要了何用?」

    皇后咬著唇,「陛下就是廢了臣妾,臣妾還是要說這句話,玉真不適合陛下,陛下還是不要再執迷不悟了。陛下若是不信……臣妾十年前嫁給陛下的時候,曾聽先後說過,有請高僧為玉真公主批過八字,說她命中帶煞,注定孤苦一生……臣妾不想鳳朝就此亡國啊!」

    「亡國?說得好嚴重。」七世依舊表情冷淡,「可就算是亡國了,又怎樣呢?世上能有多少王朝千秋萬世?要是鳳朝能亡在聯這一代,聯也算是名垂千古了。」

    皇后震驚地瞪著他,不相信這會是「鳳鵬舉」說的話,待要再開口相勸,卻忽然有個女子莽撞地跑進來。她猛一轉頭,看清那人是誰後,勃然大怒道:「怎麼如此沒規矩?不是說了不許任何人打擾?」

    尹清露稍微調節呼吸,躬身行禮,「皇后娘娘,我有要事要面見陛下。」

    「陛下到底是怎麼想的?把這樣一個奇怪的女子弄進宮來也就罷,到現在都還學不會規矩?您封了她官職,她卻連個「微臣」或「卑職」都不會說!」

    皇后已知今天是不能說服鳳皇了,又怕再說下去情勢更糟,萬一逼得皇上真的廢後可不好,於是她連淚痕都沒有擦,趁勢徉作震怒,拂袖而去。

    七世低下頭,看著手上他之前送玉真的那枚戒指。昨晚她在溫存後強勢地非要把戒指還他,而他因為還陷在極致的美妙滋味中,只想哄她高興,便答應了。如今他心思也還在她身上,對於突然闖入的尹清露實在沒心思應付。

    「尹姑娘,朕是給了你金牌,但不是讓你這麼個用法。如果你憑著金牌這樣隨意擅闖,倒像是情寵而驕,朕的皇宮之中還要不要規矩?」

    「陛下,你我不如打開夭窗說亮話。我知道陛下的真實身份,今日我要求見的也不是鳳皇,而是妖王!」尹清露的話急迫而直白,直白到七世都有些吃驚了。

    他斜睨著她,「想清楚了?你若是要見妖王,只怕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而你想得到的結果,可能也未必能得到。」

    她陡然陷入沉默,說明她此刻心頭大概也是翻江倒海的左右衡量,看來她到底還是個膽小鬼。

    七世嘲笑道:「怕了?是怕鳳疏相死?還是怕你自己死?」

    她直視著他,「陛下,您願意做個交易嗎?」

    「交易?」他忍不住笑出聲,「還真沒有人敢和朕做交易。朕憑什麼答應你?你又能拿什麼和我交換?」

    她烏黑的眸子滴溜轉動,狡黔的光芒一閃而過。「陛下,您到鳳朝皇宮來,將鳳皇取而代之,並不僅是為了鳳朝的疆土,而是另有原因,對吧?」

    七世心一沉,「憑什麼這樣猜?」

    「因為以陛下您的實力,在妖界既已稱王,就不會在手這小小的鳳朝皇位。鳳皇所能做到的事,您在妖界同樣能做到,而且不只如此。妖王擁有比鳳皇更至高無上的生殺大權,天下生靈只要在妖界管轄之內,誰生誰死都由您一口斷定,無人敢置像。可鳳皇……終究是凡人一個,要靠群臣輔佐,不過幾十年壽命,沒有任何一件事可以讓您羨慕到非要取而代之不可。」

    「你錯了,鳳皇當然有讓我羨慕的東西,否則我也不會坐在這裡。」十指在暗中握拳。他最羨慕鳳鵬舉的,是有一個真實的身體,可以擁抱自已最愛的人。

    尹清露繼續不遺餘力地要說服他,「所以我才要和陛下做交易。陛下想在這裡得到的東西,必然還沒得手,不然您早已離去。何況,做鳳皇必須日理萬機,並不是輕鬆的事。您沒有達成的事情,我可以幫您完成,只是若我的確做到了,您要幫我救一個人。」

    七世笑道:「真是有趣,我沒有做到的事,你競然以為你可以做到?難道你知道我要做什麼?」

    「不知道。」

    她夭真的坦誠讓他更要笑了,「這真是夭底下最大的笑話。你連我要做什麼都不知道,卻敢誇下海口說能幫我達成?普夭之下,那麼多的妖靈邪魅我不倚重,倒要來待重你一個小小的凡人?憑什麼?」

    「若是妖靈邪魅能做到,陛下就一定能做到,你們都做不到了,大概乃因你們是妖,而我……是人。」

    凝視著面前這張單純到無畏面容,七世嘴角扯動了一下,好像想嘲笑,卻又沒有笑出來。他敬佩無畏的人,而尹清露面對他對的心情,和他面對王母娘娘時是否一樣—敬畏,但無懼?

    「你……想和我交換什麼?救一個人?救誰?」

    尹清露眼睛驀然一亮,有如看到希望,立刻說出那個名字,「鳳疏相。」

    七世猜她大概是瘋了,或者是傻了,「你難道不知他是我此生的勁敵,我還巴不得他早點死呢,豈會救他?」

    她的語速越來越快,顯然想救鳳琉相的心情非常急迫,「陛下若是想讓他死,輕而易舉就能做到。您第一次攻擊得手後,他本已不堪一擊,但您卻沒有繼續下殺手,這說明了您其實並不是真的想他死,對嗎?在世上,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來得好,您既然認為他會是您的勁敵,何不趁機施以援手,有恩於他,這樣他將來便不好再與您為敵了。」

    七世慢悠悠地說:「鳳疏桐會對我感恩戴德?他那個死頑固是用了什麼花招,競讓你對他這麼死心塌地?」他忽然起身,「但你囉嗦了半天,倒有一句話說對了—我若救了他,自會有人對我感恩。走吧,我也很想看看他快死的慘樣。」

    現在的他缺少盟軍,鳳疏桐正是他致力拉攏的一位,而如果他能救了鳳疏相,玉真肯定也會高興。

    為了博得佳人一笑,他放下成見和過往的恩怨去救一個宿敵,又有何妨?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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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5 00:08:3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玉真醒來時,很為自己昨晚的放縱感到羞恥。真不知她是從哪兒來的衝動,競然想到以身侍敵,換得太平。

    昨天她在兩人纏緯至深的時候,問七世會不會放過鳳朝的人?他卻只以沉默強勢的動作回應,直到她身心俱疲的沒有問話的力氣,任他肆意而為……

    但她記得他在她熟睡前,曾模模糊糊的說了句什麼,那時她沒有聽清,如今醒來就迫切地想找他問一問,畢競自己總不能既失了人又砸了事、滿盤皆輸吧?

    原以為他會守著她,誰知醒來後身邊卻是空寂的清寒,他居然不在?

    她心中盈滿失望和低落。難道她競看錯了人?七世並不是她所想像的那麼好,他不僅佔據了鳳鵬舉的身體,還和鳳鵬舉一樣,是那種只貪戀美色和肉慾的昏庸之徒?

    她腰酸背痛地勉強爬起來,被子從身上滑落,週遭的寒氣讓她打了個寒顫,下一秒便倏然被擁進一具溫暖寬厚的胸睦,被子也重新裹在她的身上。

    「春光外洩了可不好。」

    在詫異之時,她被托起下巴,唇辮又被密密的履上。

    她掙扎了一下,雖然設有掙開,但這種不從的態度立刻讓七世感覺到了。他剛從鳳疏相那邊忙完就回來,本以為她肯定還在睡,沒想到她已經醒了。

    看到她剛才赤裸上身的樣子,讓他陡然想起昨夜的種種,便忍不住將她抱在懷中,又肆意深吻了許久。

    他知道她為什麼表現得和昨夭不一樣,因為昨夜的她仗著酒意,今天的她卻是清醒的。

    她想從他口中得到的承諾他沒有給,並非他不肯給,而是這件事就像一座已經隨著流水轉動的水車,除非有人將它砸毀,否則它是不會停下的。

    當年他無法與龍溟競爭她,可現在他已有足夠的地位、權力和實力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事實上,也許昨夜他已經得到了,所以怎麼可能又和龍溟和平共處?

    她越是用力的掙扎,他就越是強硬地抱緊她,從她唇上一直吻到她胸前,將她清香的體息再度融入自已的身體裡,在她顫抖不已呻吟出聲時,又一次釋放在她的身體內……

    她曾說過如果這麼死去就好了,其實他又何嘗不是這樣想?他的痛,她的淚,都如出一轍。

    「若是我無了,會改變什麼嗎?」她咬著唇,無助地問他。

    聽出她的絕望,他心頭恐懼,停住所有的動作,沉聲道:「會,我會毀了所有傷害過你的人,然後……陪你去死。」

    七世之中,他沒有一次真的陪她去死過,每次不是他先辭世,就是她先離開。

    他曾無數次地問自己,既然如此執著於這段有緣無分的感情,為什麼不能和她同生共死?若是一起面見閻君,說不定他們就可以得到一個一起投胎的機會,而或許只要經歷一次那樣的過程,他就會死心——

    不,怎麼可能死心?千年的分分合合,讓他一次比一次更執著,就像現在,兩人邁出了最關健的一步後,他就真的「欲壑能填」了嗎?

    並不是。因為他不僅是想佔有她的身體這麼簡單,而是想透過這讓她真正瞭解他的心,他盼能藉此讓她想起在奈何橋上遺忘的一切,更希望她的記憶可以像冬去春來時的釉雪一般化凍開來。

    這一天,七世沒有去上朝,他與玉真一直留在寢宮中,但除了激情之事,兩個人更多的是沉默,因為不知該和對方說什麼。

    他抱著她對,可以感覺到她的僵硬和不滿!他吻上她的唇時,也沒了昨夜的瞧然和火燙。她是在用無聲的杭議表達對他的憤怒,知道無法反抗他,卻也不甘徹底依咐順從,即使他們已經如此「親近」。

    「我想回去了。」最後還是她先打破了沉默。

    「在我這裡和在你那裡,有什麼區別嗎?」他抱著她的手臂一直沒鬆開。

    「回去會讓我更自在一些。在這裡,我會以為自己只是侍寢的妃嬪,而我從不想成為她們。」她摸索著找尋自己的衣服,但兩人衣物裹纏在一起,她一對也分不清楚,越拉越扭不開,越扯越煩,終於不小心將衣服撕開了一道口子。

    「唰」一聲的裂帛之音讓她怔了下,然後便惱羞成怒地將所有衣服都摔到一邊去。

    七世看她發眸氣的樣子擾如一個小孩子,破天荒的笑了。他原來就喜歡她這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眸氣,只是轉世之後,她變得沉鬱孤僻了許多,就算笑也都是疏離的,讓人感覺不到多少暖意。

    「我叫人準備了一套你的衣服。」此時他才慢吞吞的告訴她。回宮之時,他想超昨夜自己已撕破了她的衣裙,就叫內侍太監去她的寢宮取了一套衣服過來,一直就放在旁邊,還沒有拿給她。

    玉真聽了更是生氣,「你就是喜歡把我騙得團團轉!衣服給我!」

    「我幾時騙你了?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不願意和我坦白而已?」她抬手打了他一下,本以為他會躲,沒想到他根本沒動,一巴掌竟就這麼打在他的臉上。

    她從沒有這麼野蠻,自已也嚇住了,手停在半空中,怔怔地不知如何是好。

    七世感覺到臉上一點火辣辣的疼。有意思,他佔據了人的皮肉,就有了人的感覺,原來不只歡愉,連痛感都這麼真實。「我但願你把我想成騙子、壞人,也不願告訴你所謂的真相。也許什麼都不知道的你,才是最幸福的。」

    他幽沉的嗓音帶著幾分沙啞,揪礙她心疼。

    「你怎麼確定我不知道真相就是幸福的?一個人拚命尋找過去的痛苦,你根本不會理解。把衣服給我!」她真的動了氣,自己下了床,摸索著找衣服。

    七世揚聲道:「來人!」

    一名在外面久候的宮女出現在內室門口。

    「服侍公主更衣。」他淡定地吩咐。

    玉真漲紅了臉。她知道此時的自己模樣有多不莊重,不僅衣不蔽體、長髮披散,而且裸露的肌膚上必定還有他留下的「痕跡」。她甚至還能感覺到某個地方隱痛著,讓她連站立都覺得艱難。

    這樣的她在他面前已經丟臉丟盡了,還要讓不相干的人看上一遍,更讓她覺得無顏。

    她痛恨自己看不見又如此無能,所以當宮女上來幫她更衣時,她煩躁地命令,「你只要把衣服遞給我就好,我自己能穿。」

    「是嗎?未必吧。你先回去通知,說公主一會兒回宮要先沐浴淨身。」七世也下了床,將宮女打發走之後,他接過她的衣服微微笑道:「還是讓我來服侍你吧,公主殿下。」

    「不用……」她氣呼呼地剛要開口,唇辮就被他一指按住。

    「別動怒,記得是誰先來招惹我的嗎?如果你連這都承受不住,那當初為何要來?」

    玉真被問得啞口無言,更加羞愧難當。的確是她先來「招惹」他的沒錯,一對衝動的後果就是無盡的後悔。

    手指上似被什麼東西套住,她用手一摸,觸感熟悉……又是那枚戎指?

    「這是我送你的東西,我送人的東西從來不會再收回。你最好乖乖戴著,否則會惹得我很不高興。」

    他輕聲細語滿是威脅,這股壓迫讓她不得不抿緊嘴唇,不甘願地接受。

    七世親自幫她穿衣,當他手指劃過她身體的時候,她不禁輕微的顫抖,彷彿兩人激清時的挑逗。

    好在最後他們都忍住了,他幫她穿好了衣服,兩人依舊沉默,她甚至沒有和他說白告別的話就匆匆離開了。

    她痛恨自己看不見,卻也慶幸自己看不見,她猜也許七世現在正用戲諺嘲諷的眼神注視著她的背影,暗笑世上競然有這麼傻的女人,投懷送抱、寬衣解帶,最終卻一句承諾都沒有換到就走了。若是鳳硫桐知道這件事,是會笑話死她?還是罵死她?

    回到自己的寢宮,一大盆熱氣騰騰的熱水已在內室為玉真準備好,她與七世的事,不用傳揚就已經人盡皆知。

    宮女們當然不好直接問主子,卻是笑著服侍她脫衣一面說:「公主,熱水裡有活血養巔的白蓮花,是奴婢和內侍監要來的。內侍監的人一聽說是拿給公主的,都扮不迭挑了最好的花送過來,保證公主沐浴之後皮膚更加嫩滑白暫,宮裡任何一位娘娘都比不上。」

    「退下吧。」她冷冷開口,不想再忍受這些聽來倍感恥辱的話。

    既然宮女們都已知她在七世那裡過夜的事,顯而易見全宮上下甚至是宮外,大概也已流傳開他們的風流韻事,沒有人會知道她做出多大的犧牲,只會認為她是自甘輕賤、自貶身價的輕浮女。

    不過可笑的是,時至今日她還是一事無成,依然是這個王朝的罪人,竟然還妄想自己可以當救世主?

    手指碰到桶裡的熱水,熱度讓她驚縮了下,她長長的歎了口氣,將最後一件外衫脫下,自已摸素著坐進了碩大的浴桶。

    熱水從四面八方湧來,將她一下子緊緊包裹住,她酸脹疲憊的身體暫時得到了纖解,操動的心緒也在溫。中平復下來,身子靠著桶邊,有點昏昏欲睡。

    突然間,桶中熱水開始不安的湧動,一波一波的漩渴將水攪動得啪啪亂響。

    玉真本來半睡半醒,但這聲音立刻讓她想起在護城河被劫那次時,她亦聽過同樣的聲音,所以馬上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七世要她遠離那些湖泊,可他們卻忘了即使是沐浴香湯也是危險的。她一把抓住搭在旁邊架上的衣服,從桶中站起身來,一邊胡亂地穿上衣服想要往外逃。

    就在她的腿即將邁出桶邊時,一股巨大的吸力自下而上將她完全纏住,然後似有千斤之力拉拽著她,把她狠狠拽向了一個無底深淵……

    七世很討厭莫隨園。那傢伙仗著自已有點法力就耀武揚威,只是因為他一直和鳳疏桐過不去,才將那傢伙視作比尹清露更可靠的「影子同盟」,要他幫自已絆住鳳疏相。

    但是,今夜莫隨園居然跑過來威脅他了?這讓他覺得實在是好笑。

    莫隨園不知從哪聽說了他和玉真的事,以此為要扶要他別再出手幫鳳疏桐,本來像這樣的小人偽君子,他不屑再和對方多說一句話,可轉念一想,如果這傢伙多嘴多舌跑到玉真面前去說什麼,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這裡,他突地心驚,猛然坐起身,穿好衣服就直奔玉真宮。

    剛走到宮殿門口,他就見七、八個宮女、太監亂糟糟的圍坐一團,七嘴八舌地說;「怎麼辦?是要先去告訴陛下還是皇后娘娘?」

    「這還用說?娘娘為了公主昨晚的事臉都氣白了,若知道這事能有什麼好話?肯定是去給陛下—」

    「出了什麼事?」他察覺有事發生,快步邁入寢宮。

    眾人很快跪倒一片,一個個哭喪著臉說:「陛下……公主她……不見了。」

    什麼?!他疾步邁入宮人所指的房間,那裡除了一個盛滿水的木桶和地面上潑灑的水漬外,只剩架上幾件凌亂的衣物看得出這裡原來曾有人來過。

    他心口頓對一涼,難以忍受,如有浸透了千百種毒藥的冰水自他七竅猛灌進四肢及骨血。

    「滾……都滾出去。沒有朕的允許,任何人也不准進來。」他咬牙切擊地喝令,周圍的宮女和太監不知所措,踉蹌著一個個退出房外。

    七世將房門轟然關上,回身望著那一大桶漸漸涼卻的水,知道自己已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決戰,就在這對猝不及防的降臨了。

    等了這麼多年,他已經等得很疲憊,就讓這一切盡快結束吧。

    玉真感覺四肢百骸有如被一股冰冷的寒意凍傷,她全身顫抖著,奮力掙扎了一下,倏然雙眼睜開,強烈的光線刺得她不得不再度將眼睛合上,但眼縫下依然有光線不斷地滲透進來。

    她的生命中從未有過這種奇異的光線刺激,即使是那夭被寂明道人開了一些混沌,看到貌似前世的景象,感覺也沒有現在如此真實。

    「看得到了是嗎?施在你雙眼上的法才實在太高深,我棲牲掉一穎龍珠才得以解開。」

    忽然有個男聲在她身側響起,有些耳熟,她失明了這麼多年,對聲音是過耳不忘。她記得這個男聲,但實在不願意相信自己會被對方所掌控—這是上次她昏迷對,聽見被人稱作「殿下」的男子。

    「還記得我嗎?不要告訴我,你忘了我是誰了,否則我會傷心的。」男聲的語調中帶著幾分戲蟾,好像他們是多親密的朋友。

    玉真努力讓雙眼適應周圍的光線,緩慢地張開眼,觸目所及的是巨大的珊瑚考頂、青綠色的妙帳。她手指微微一動,面前出現一張俊美年輕的臉龐。

    「司雲,是我,龍溟,我們有多少年沒見面了?十年、二十年,還是百年了?你知道的龍宮和天宮一樣,與人間的歲月不同,這就是為什麼我到現在才去找你的原因。我也是剛剛才知道你被罰下天界、投胎到了鳳朝,父皇不許我去找你,說會違背天帝聖意,只是我怎能忍心留你在人間受苦?

    我說了要姿你做我龍溟的新娘,就一定會姿你……」

    男子喋喋不休的傾訴一片癡情,玉真卻聽得一臉落然,她唯一聽懂的就是對方的身份,以及自已為什麼會被帶到這裡來。

    她望著他熱情洋溢的表情,不知做何反應。這裡四周到處是稀奇古怪的陳設,有珍珠做成的明燈、海藻織成的床單、由巨大貝殼雄成的桌面,連凳子都是海龜的龜殼做的。

    更奇怪的是,她雖是第一次「看見」,卻好似對這一切有著莫名的熟悉,彷彿許多年前她就見到過了。

    「殿下認得前世的我?」她望著他問。

    龍溟臉一僵,「是啊,前世……我都忘了你已轉性,那該死的孟婆湯只怕讓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夭帝也真是太狠心了,為何只因一點小事就要這樣罰你?王母娘娘平時那麼疼你,難道都不救你嗎?」

    玉真聽得都傻了。平日只在上香拜佛時會被提及的名字,此時竟如此自然地被提起,彷彿那些傳說中的人物就像在她身邊一般……難道她還在夢中?

    可若真是夢,為何她又可以清楚地聞到一股帶著腥味的水氣?

    「司雲,我帶你到外面去轉轉,這裡是我的私人龍宮,連父皇也不會到這裡來的。父皇已決定傳位於我,天帝也答應了,終有一天我會成為東海的主人,而你,將是東海的女主人。」他伸手想去拉她。

    她忽然想到自已被帶到這裡前那窘迫的樣子,急忙低頭去看,但見身上竟穿著一襲由不知名絲綢織成的新衣裙。

    龍溟笑道:「倉卒帶你來這裡,也沒特意準備什麼衣服,好在這身衣服是前幾天我妹妹叫天宮織女們給她新做的,她還沒有穿過,你穿著倒比她穿得還美,不愧是我龍溟選中的人。」

    對方得意揚揚的喜悅一點也沒有感染到玉真,她腦子裡轉著的,都是七世、七世、七世……

    「請送我回去吧。」她平靜地說,面對龍溟那張漸漸冰凍起來的俊容,「我不是仙人,這裡也不屬於我。」

    「你哪裡都不能去。我龍溟決定的事情,從來不會更改!」他倏然翻臉,五官猙獰似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不要再想那個鷹妖了,他強佔鳳皇肉身,觸怒天庭,天帝肯定很快就會派人把他抓起來,到時他就會身首異處!」

    玉真咬了下唇,「殿下,過往的一切是怎樣,我已經不記得了,我此生名叫鳳玉真,是鳳朝公主,而我心中喜歡的那個人……也不是殿下,所以我絕不會留在這裡,聽從殿下的吩咐。」

    她側身下地,龍溟卻緊緊抓住她的肩膝,將她扯回到自己面前。

    「司雲,我千辛萬苦地來救你,你可知我違背了多少次天意?你只當那鷹妖是天底下最癡情的人,要知道,是我先向王母娘娘求她將你賜婚給我的!我堂堂一個東海龍王的三太子,不姿同族公主也不姿仙界仙子,獨獨選中你這個嫦哦身邊最不起眼的司雲使者,你連一絲一毫的感恩都沒有嗎?」

    「若是感恩,也是前世了,與今生何千?」她微微一笑,側身進開他的手道:「殿下,過去的人和事終究是過去了,也許我前世是您口中的司雲,但喝過孟婆湯的人,已與前世斬斷宿緣了。」

    龍溟冷笑一聲,「你說得倒瀟灑,若真的如此,為何你還與鷹妖糾纏不清到現在?別以為我不知道昨晚你們做了什麼好事,好在仙界並不看重凡間女子執著的貞操,我可以不和你計較,但你跟了我龍溟後,眼中就不許再有其他人,哪怕他只是只一輩子也變不成人形的妖!」

    玉真一震。一輩子也變不成人形?難道七世附身於鳳鵬舉身上,並不只是為了殺他,而是因為他自已根本無力幻化成人形?

    但這怎麼可能?他手下的小妖精都能任意變化成人,而他法才之高連鳳疏相都不是對手,小小的幻化之術豈會難倒他?

    龍溟看她驚異不信,更是笑得森冷,「莫非他還沒有向你吹噓他那感天動地的癡情壯舉?哦,也難怪,他和王母娘娘私下早已有了約定,不能告訴你實情,若非王母娘娘身邊的婢女無意中洩露了這個秘密給我龍妹,我也不敢想像他竟會癡傻到這個地步,為了救你還魂,不惜以終生不做人形為代價。

    「變不成人,他就算是再愛你也無法和你在一起了,所以他才不惜違背天意,殺了鳳鵬舉取而代之……嘖,這樣的重罪,真不明白天帝為何讓他留命到現在?」

    玉真的心因這些話絞緊了,又像是被人用剪刀一片片的剪碎,傷口密密麻麻的都是疼痛。

    原來這就是真相,原來七世為了她竟做出如此棲牲?而她,居然以忘記一切來報答他?

    她真的不愛七世嗎?不,她早對他動心了,讓她擾豫壓抑的原因是他妖王的身份,從來就不是他本身。在第一次聽見「七世」的故事時,她的心其實已悄悄靠向他了,卻從不肯誠實地給他一點回應……

    淚似冬日的海潮洶湧,她心底的悔憾卻無論如何也沖不去。她真寧願自己立刻死去,再不要被這種自作自受折磨得生不如死。

    突然間,四周劇烈的震顫起來,珊瑚考頂開始碎裂,一塊塊的掉落到地上。

    龍溟冷笑地怒道:「這鷹妖該不會以為我東海龍宮是落月潭那條老笨龍的水府吧?」他抬手一捲,原本手鋪在床上的海藻床單忽然化作軟帶無數,將她緊緊地纏燒在床柱上。他瞪她一眼,「他到東海來搶你,真是最蠢的一件事。既然天帝不收他,就讓我還妖界一個太平!」

    玉真奮力掙扎,想掙脫綁在身上的帶子,但她越用力,帶子就勒得越緊,其中一條勒在她裸露在外的碗上,已經將那裡勒出了一條血痕。

    她絕望地望著龍溟奪門而出的背影,不知道自已還能做什麼挽救這場難以預料的悲劇。

    龍溟衝到外面的時候,海底深處的蝦兵蟹將和龍族中人都驚慌失措地各自忙著躲避,竟沒人想辦法出手制止眼前的巨變。

    他高聲喝道:「都是笨蛋!」接著雙手回轉,各自凝結成一個水球,朝最前面那道幽靜的黑影猛擊過去。

    在安靜的大海底,兩個水球劃破所有的海水,以退雷不及掩耳的急速衝到黑影前,結果卻像撞到一堵無形的牆乍然破裂,釉散到四周的海水中。

    黑影不斷逼近,龍溟的雙手也從左右向中心揮動,催動著波濤洶湧,一浪又一浪地擠到黑影的身邊。

    但是黑影卻依然行走自如,在這壓力十足的海底深處,他有如御風一般無聲而來。

    龍溟望著他逐漸遏近,喝道:「擺陣!」

    剛才還慌亂的兵將們立刻定神,齊齊擋在他身前,無邊無際的海底越來越多水族如海水般湧過來,鋪天蓋地罩住了龍宮跟前近百里的水域。

    七世就站在這似烏雲遼日的海底,望著眼前密密麻麻、沒有縫隙的水族,他食指抵在眉心,從眉心和指間中引出一道金色強光,強光由細變粗,瞬間罩住他的全身還不斷擴散變大,猶如一個膨脹的球體,無論擴散到哪裡,那裡的水族就會尖叫著被彈開。

    龍溟看著眼前的局勢,眉頭凝成一個死結,他霍然轉身走回去,衝回房間時,只見玉真雖依舊被綁在來柱上,但手腕上被勒破的地方已開始向外滲血,血水還設有滴落到地上就觸化在海水中。

    可即使如此,她仍然持續不斷地掙扎,企圖抗衡由他法力所帶來的桎梏,就算早知道毫無用處。

    他衝過來,一手扯斷那些海藻,抓住她的肩膀,「跟我走!」

    玉真杭拒地想掙脫,「如果你打不過他,就放我回去,他找到我必然就不會再為難你。」

    龍溟氣得火冒三丈,「我堂堂東海龍王的三太子豈會贏不了他?你再替他說一句好話。縱然是我最喜歡的女人,我也饒不了你!」

    就在兩人拉扯之時,玉真手上的戒指忽然射出了紫光千條,將龍溟重重地彈飛出去。他在空中幾個騰旋之後勉強落地,震驚地瞪著她的手,「他給了你什麼鬼東西?」

    玉真頭也不回地往外跑,龍溟臉色陰沉下來,揚手一揮,一道水牆阻隔了她的去路。

    她不得已停下,回頭哀求道:「殿下,您已說過把我留在這裡是違背天意了,既然是仙界之人,千萬年的修行得來不易,玉真仍一介凡人,何德何能承受得起殿下這樣的錯愛?請殿下不要再執迷不悟了,否則龍王若知道,也不會高興的。玉真已經是鳳朝的罪人了,再擔不起龍族罪人之名。」

    龍溟卻像沒有聽進去她的話,只直勾勾地看著她手上那枚古怪的七彩指環,思忖半晌,忽然陰側側地說:「這戒指裡……藏著他的妖靈吧?」

    玉真茫然地看著他,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他忽然得意地笑了,「好啊,一個妖的妖靈可以藏到深海之底,也可以藏到雪峰之上,他有千萬個地方去藏,偏偏把妖靈交到了你手上?!這倒好力了,只要我打碎這個妖靈,他就會灰飛煙天!」

    玉真聽了大驚,連扮用雙手捂緊戒指,四下環顧,無奈沒有東西可讓她用來防身。見他走近,她心一橫,將手放在唇邊,用牙齒奮力把戒台向下一拽—

    龍溟神情巨變,撲過來按住她的下巴,卻已來不及阻止她將戒指吞進腹中。

    「你這個笨蛋。這個傻瓜。你以為這樣就救了他是嗎?你把妖靈吞進肚子裡,你就會變成妖,不僅變成妖,還會是只天地不容只能在六道輪迴受苦的妖!你願意這樣活著?那會讓你生不如死的!」

    玉真長歎一口氣,「反正我現在已經生不如死!」

    下一刻,一聲巨響出現,洶湧的海潮隨著眾多蝦兵蟹將的屍體衝進這個房間,兩人一下子被分成兩邊。玉真身體騰空了,一雙手臂有力地自下而上托抱住她。

    她側目看去,看到一張陌生的英俊面孔,那雙眼神似乎穿越了前世今生,自亙古以來就用這般的深情注視著她,她知道他是誰了。

    「七世……」她雙臂攬住他的脖子,「帶我走。」

    七世抱緊她,厲聲喝問「你對她做了什麼?」

    龍溟哼聲道:「做了什麼?你自已問她!她強行吞下那枚戒指,這下子連神仙都救不了她了。」

    難以名狀的恐懼緊緊揪住七世的心臟,不是因為他的妖靈被人發現,更不是因為他的妖靈觸進了她的身體,而是因為他知道,她這樣做的後果會有多嚴重。

    他轉身要走,龍溟卻撲上來一手點向他後背,只是他的後背如岩石般冷硬,龍溟的手指觸碰到他只像戳到千尺厚的鐵牆。

    他回頭冷笑一聲,「我不是龍族,我的後背沒有龍筋,更沒有鎖龍穴。只要我願意,我可以把龍筋做成一條腰帶,而一條沒有龍筋的龍,只會連最卑賤的蛇都不如!」

    龍溟臉色煞白,聽到外面有人喊道,老龍王回來了,他立即神情一震,「我父王回來了,看你還能怎樣囂張?」

    七世不語,行動速度比閃電還快,眨眼間已欺身到他的後背,按住了他頸下七寸的位置。「你敢動,我就戳下去!」

    他咬緊牙關,「你敢殺仙族的人,罪犯天條會死得很慘!」

    七世鄙夷地笑道:「除了虛張聲勢,你還能做什麼?我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你這種仗著出身高貴就址高氣揚的無知孩子。」

    此時老龍王已進入房內,他雙手袍抽一卷,所有肆虐橫流的海水全部回歸了常態,而那些東倒西歪無法站立的蝦兵蟹將們,也都各歸其位。

    老龍王緊張地看著被七世制住的兒子,客氣地說:「妖王大駕光臨,我龍宮蓬蘋生輝,小兒得罪王駕之處還請恕罪,是我這做父親的教導無萬。」

    「龍王畢競是龍王,比你這個蠢材兒子會說話。」七世盯著對方,手指並沒有從龍溟的後背移開,「但是你兒子身為仙界一員,就可以濫殺無辜嗎?」

    老龍王愣住,「妖王此話何意?」

    「或許你該直接問問三太子殿下—為何要殺了鳳朝宮中名叫小禪的婢女?又為何要指使妖族中人咐身鳳朝兩位妃嬪身上,攻擊玉真公主?他以為假手妖精做壞事,就能把這一盆盆髒水嘟潑到我身上?縱然天宮仙界會包庇他這些惡舉,我也不會再容他!」

    老龍王越聽越震驚、越聽越生氣,不禁喝問自己兒子,「龍溟!你真的做了這些一事嗎?」

    龍溟僵著脖子說:「空口無憑,父王不要聽他胡說八道。他是妖王,管束妖界不力,怎麼反而怪到我頭上?」

    老龍王瞪著他,「事到如今,你還逞口舌之快?若非你做下這一件件駭人聽聞之事,妖王何必與咱們為難?我有你這個兒子真是快要氣死了!」

    看向被七世抱在懷中的玉真,他又道:「這位姑娘受了重傷?如果不趕快醫治,只怕有性命之賣,若妖王不嫌棄,我龍宮中有珍稀藥材無數—」

    「不必!」七世斷然拒絕。他知道玉真已經拖不了太久,他必須要趕快想辦法救她,而龍溟的礙手礙腳讓他恨不得立刻殺了對方以絕後患,只是不巧老龍王突然來了,如果他殺了龍溟,勢必要和老龍王再來一場殊死之戰,他怕玉真無法等到另一場戰役的結束。

    於是,他沉著臉說:「我今日有事要辦,貴族這位三太子的性命就暫對先在你手中保管。倘若玉真回天乏術,我自會和龍宮算總帳!」

    說完,他一掌拍在龍溟的後背上,龍溟負痛叫出聲來,翻身倒地,無力施展法術,一下子現出原形。

    老龍王搶身上前,把兒子的龍身抱在懷中,又是痛惜又是生氣,「為何你就不肯聽我的話?招來如此禍事?」

    「父王……我、我疼……」龍溟痛苦地在父親懷中扭曲著。

    老龍王雙眼鼓如銅鈴,「既然妖王到我龍宮鬧事,還打傷了你,我自然不會任人宰割。我這就到天庭那裡去參他一本,讓天帝惡治他!」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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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5 00:09:0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很熱……體內像有火在燒……」玉真接緊七世,不斷地呻吟。

    七世望著那火燙通紅的小臉,知道這是他的妖靈已在她體內開始觸化。如果他沒有辦法救她,最壞的情況不是他死,而是她變成妖,而他失去了妖力,再無能力保護她。

    他以移形換影之術將他們從東海海底一下子帶到千里之外的雪峰,這裡常年積雪,寒冷刺骨,不是常人可以待的地方,但只有這裡的極冷,才能廷緩妖靈在她體內的教化速度。

    除此之外,他還能做什麼來救她?此時此刻,他也茫然無措了。

    他抱著她坐在雪峰之巔,四周皆是茫茫的白色,好像她的上一世第一次與他相見時的情景,只不過那時的白色來自皎潔的月——

    那一夜,他在月光下拚命汲取著月之精華,眼看自己一雙翅膝漸漸開始變化,變短、變粗,就要變成人形的手臂……突然間,一片烏雲遮過來,立即將所有的月光掩住,他悲憤得仰天長嘯。

    他用了比別的妖精更百倍的努力,才能在修行不到千年就變成人身,偏偏這片烏雲一降臨,便將他一切努力化為烏有。

    接著,一個嬌小的身影落在他面前,那是他聽到過世界上最美妙的聲音。

    「我是不是打擾到你練功了?」

    他望著她,愣住了,不是因為她忽然出現而且競對著一隻老鷹說話,也不是因為她居然知道他在山峰上修煉的企圖,而是因為他認出了她—那個已經和他有過幾世殘緣的她。

    在她的上一世,她是只雪白可愛的白兔,他是只血氣方剛的雄鷹,他在狩獵時抓到她,因從她雙眼中認出了彼此的前世緣分,而沒把她當作一般的獵物吃掉。

    而後奇特的是,他這隻老鷹成為她的保護神,每當她遇到危險,都是他挺身而出救了她。無論是其他的鷹族還是走獸,他都會在她遇險的時刻奮不顧身地拚上去與對方廝打,常常弄得自已逼體鱗傷。

    後來她這小白兔似是終於明白了他的愛護之清,見到他時不再躲避,反而會很親近地跑過來,蹲在他的翅膀下安然入睡。

    直到有一天,一個獵入闖入他的領地,在他去搜尋其他獵物的對候一箭射來,將她射死。當他發現險情奔回來零磨獵人的雙眼時,她已返魂無術。

    這是他們的第五世緣,依然是悲劇結尾,但並不是最終的結局。

    就在他蹲在她的屍體旁,欲哭無淚的嗎叫對,一個仙人忽然出現在他們身旁。

    仙人將她抱起,憐惜地說:「多可愛的小兔子啊,這麼死了實在是太可惜了。嫦哦那裡正好還缺個司雲使者,她豈不是最合適的?」說著仙人在她傷口處用手一抹,她立刻活瑞亂跳地跳下仙人的雙臂,在地上幻化成一名嬌俏可人的少女。

    仙人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願意和我去天宮嗎?」

    剛剛重回人世的她還茫然無知,只是傻手手地點頭,甚至沒留意到被棄在一邊的那只孤獨老鷹。

    她重生了,而他,還要帶著這份記憶,孤單地活下去。

    他想,如果真有天意,那天意最殘忍的,就是讓他不論如何轉世都記得前世的一切。他苦苦地守、苦苦地等,等來的卻是一次次短暫的相聚,和更長久的分離。

    而最可怕的不是他在每次分離後依舊有繼續等待下一世的毅力,是他明知相棗之後是無望,依然頑固執著。

    所以,當他在摘星山的峰頂重新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知道,他們第六世的攀緣終於到了。

    第六世,她在嫦哦的廣寒宮內做事,為嫦哦司雲,依然不記得前世的事,卻更單純熱倍地要幫助他。當嫦哦要求她今晚用烏雲遮住月亮對,她必須從命,然而為了當時苦於修煉的他,她擅自作主,違背了天意。

    每個月,會有各十五晚的明月和暗月期,她在十五天的暗月期中悄悄抽出三個晚上,為他撥開烏雲放出月華清輝,讓他修練。

    那對候,她常會坐在山巔上給他講述夭宮有趣的事,講嫦哦有多麼愛惜自己的美貌,講赤腳大仙多喜歡欺負弱小的妖精,講靈山老母還曾和王母娘娘為了打麻將輸牌而翻臉……

    天宮之事有許多和人間其實相似,比如等級分明、尊卑有別,她是天界最小最低級的小仙,因此那些大仙很少和她說話,偶爾有一次靈吉菩薩問她,蟠桃園怎麼走?就把她樂得絮絮叨叨和他說了一夜。

    那單純可愛、為了快樂而快樂的她,讓他著迷。

    「你想不想去天宮看看?」有一天她突發奇想的問,「明天仙界王母娘娘有個蟋桃大會,會有很多種佃來,熱鬧得很,我把你偷偷帶上去,沒有人會發現的。」

    他答應了,為了她所描述的那些有趣事情而好奇,全然不知這會給兩人帶來怎樣的大禍。

    她把他變作一隻神龜帶在身邊,那天他果然看到她口中描述過的諸多神仙,也看到許多她甚至都沒有講過的神仙。但讓他印象最深刻的,是東海龍王的三太子龍溟,從一開始看到她對,視線就沒有移開過。

    龍溟迷上了司雲,特意跑去找嫦哦求親,嫦娥將這件事又推給了王母娘娘。王母娘娘向來愛惜司雲的單純可愛,認為把她嫁給龍王的三太子會是讓她快樂幸福的一件事,所以便草率答應了。

    他得知之後怒不可遏也痛不欲生,無奈他尚無才和夭界對抗,也就是在那對,目光敏銳的龍溟發現了他的真身,笑他一個卑賤小妖競然也敢到夭庭來。

    龍溟的話引起其他神仙的注意,緊接著,司雲的叛逆之舉便被揭發,天帝震怒,要將她打入六道輪迴。

    龍溟自知闖了禍,向夭帝求情,卻被希望息事寧人的龍王先行拉走。所有的罪過,由司雲一人承擔。

    七世本想留在仙界陪她受罰,但卻被她強行送回人間,在天兵天將來捉拿他之前,她仍用盡自己最後的能才保護他的安全。

    摘星山上的那一面,她已知自己是最後一次見他,可她依然從容淡定的微笑,就像即將降臨在身上的重貴並不可怕。

    她的笑容有著可以安定人心的溫暖力量,甚至還神往地幻想說,他日後必成大器,將自己隨身配戴的一枚七彩指環留給了他。

    「堅持不下去或者憤怒的時候,就想想我,如果我都能忍得下去了,為何你不能?」她這麼告訴他,「記住,永遠不要和天意爭。」

    她飄然遠去了,一去不歸,留下的只有這一句「不要和天意爭」。

    可他怎能心服?怎能甘願不爭?他一世又一世等到現在為的是什麼?為的就是向她爭她!

    為了能和天界杭衡,他將妖靈藏在她選給他的那枚指環中,時刻記得自己的命是為她而活,發了瘋似的加入爭奪妖王之位的戰團,打敗了所有的對手。

    他刻意讓自己變得冷酷殘忍,只因她在離別時曾說他是個善良正直的妖。他不屑,因為真正善良正直如她,又得到了上夭怎樣的衷獎?這世道根本沒有善良正直之人的立足之地,不論是仙還是妖都是如此。

    後來好一陣他幾乎墮落成魔、迷失自我,直到王母娘娘出現在他面前,制止了他在妖界那些瘋狂的殺戮。

    「你如果真想為她好,不讓她在六道受苦,那就不要再做這些事。司雲如果知道你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她會開心嗎?」

    他絕望地看著這個在四界中最裡高無上的女人,「該怎樣做才能救她?」

    王母遲疑又為難地說:「天帝的旨意不容更改,縱然我向來喜歡司雲,也不能幫她完全赦免,她觸犯天規就該受到懲罰。但是……也並非全無轉圜的餘地。倘若你心中還有絲毫為她著想,我可以想辦法將她從六道中救出來,不過她為你件逆天帝、私自撥雲放輝,要先受到一種懲罰。」

    「什麼惡罰?」

    王母娘娘凝重地表示,「終生目盲,再不見日月之光。」

    他的心狠狠一抽,卻又想,只要她能活著,縱然目盲又怎樣?他可以做她的手杖,做她的眼睛。

    「還有就是……因為她觸犯天規與你有關,你們兩個已種劫數,你若是想再見她,便不能讓她想起過往之事,否則她的記憶一旦恢復,天帝種在她身上的天譴就要應驗,她會灰飛煙天,再也活不過來。」

    「好!」他咬緊牙關答應了,只要她能重生,他在她面前會絕口不提往事。

    「而你,又要拿什麼來換她的來世?憑什麼保證你不會讓她記起從前的事?」

    王母娘娘的追問讓他陷入沉思,良久之後,他一字一頓道:「就讓我永遠也變不成人身吧。」無法變成人身,他就不能再和她以最親密的形式站在一起,可是只要她能活過來,不在六道繼續受苦,他願拿一切去交換。

    只是一個人身又如何?反正六世之中他都未曾以人身出現在她的面前。

    他落應了王母娘娘所有的條件,直到有一天,他知道鳳朝的德勝王妃生下一個雙目失明的女兒後,他退速趕到德勝王爺府,在看到還是嬰兒的玉真第一眼對,他便知道了她就是「她」。

    自此,他留在她身邊,同時下令妖界盡全力保護她。他要她好好地活著,只要她能好好地活,他可以終生不再出現在她面前。

    但當那一天,鳳鵬舉獸性大發地要強暴她,他積壓了千年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地爆發了,絡於令他們的緣分之門再度被開啟……

    若所謂的天意依然要在這世應驗,他希望這回先死的人是他,因為絕望孤獨地一次次目暗她的離世,已讓他幾乎設才氣再相信自己可以去愛。

    為什麼他傾盡所有保護她,最終依然是這樣的結局?

    如果上天真的喜歡這樣玩弄他們,那麼他也會用自己的方式回擊!

    他從地上抓了一把雪用才擔緊,雪球在他手中很快變成了冰塊,他的掌心又燃燒起一簇火焰,冰塊被重新融化,並選速消失。

    他抱緊她,懷中的她身子已漸漸冰冷,只有微弱的心跳告訴他,她還活著的事實。但這又怎樣?最多一個時辰之後,妖靈就會徹底和她教為一體,他們最多只有一個對辰了……

    他霍然起身,腳步剛剛柳動了下,就聽到有人在雪霧之後出聲。

    「你若想救她,就不要衝動行事!」

    這聽來耳熟的聲音讓他不勝其煩,怒斥道:「你還敢插手我的事?!這話該是我說吧?既然你一直表現得很疼她,怎麼能讓她遭遇這種危險?」

    雪霧散去後,鳳疏相和尹清露連袂而來,鳳疏相采手想摸玉真的脈搏,七世立刻閃身到幾丈之外。他不能容忍任何人再接近她。

    「你不告訴我們她出了什麼事,我們也沒辦法幫你啊。」尹清露跳腳生氣道。

    「我的事不用他人插手。」七世冷冷說完,抬步就走。

    鳳疏桐閃身到他身前,直視著他的眼睛,「你費勁千辛萬苦,好事壞事都做盡了,不就是為了她嗎?你再防著我,也別忘了她是我的小妹,我不會害她。」

    「那鳳鵬舉還是她的堂兄呢,他對她做了什麼,你知道嗎?」七世不屑他的理由,拒絕任何幫助。

    他揚聲說:「你當真就這樣看著她去死嗎?好,她若死了,你要做什麼?毀了鳳朝?還是和東海龍宮做生死決戰?」

    七世赫然回頭,怒道,「是!我不但要毀了鳳朝,還要燒乾東海之水,將那條小龍的龍筋抽掉,把它的龍骨碎屍萬段!」

    鳳疏桐盯著他,「你就算是燒乾東海之水、毀了鳳朝,她若死了,依然無法可救。」

    「我會去幽冥地府找閻君要人!」

    「她死後的去處會是閻君能管得了的嗎?若你不怕閻君,為何不在前世就去救她?」

    這些咄咄逼人的追問使得七世更加煩躁,他現在神智已是半癲狂了,根本不願意想這些的問題。

    鳳疏桐依舊好言相勸,「你若冷靜一下,說不定一切都能轉因。」

    「轉國?」七世笑他幼稚無知,「當初王母娘娘也是這麼和我說的,我甚至拿自已永世不變人身的倏件去交換,可我換來的是什麼?如果這就叫轉圜,我真寧願她還是當年那無知無感的一株仙草。一滴晨露。一棵柳樹。」

    「她落得今天這樣,是誰一手造成的?你難道就沒有反省過?」鳳琉桐不懼他的強大,狠狠地戳他傷口。情勢緊迫,已容不得自己和他慢慢的講道理,必須一語中的。「若不是你苦苦糾纏,她就是鳳朝中一位坐享榮華富貴、少有煩惱的公主,縱然看不見,她也有她自已的快樂。可自從你取代鳳鵬舉出現在她面前,你見她幾時還快樂的笑過?若不是因為你,她會在這麼年輕的時候就面臨死亡嗎?」

    七世面色如土,腳步琅聆幾乎摔倒。鳳疏桐字字如刀,刀刀紮在他的心上。

    他最不想害她,最終卻還是害了她。

    尹清露見鳳疏相的話起了作用,急忙和他一搭一唱,安撫七世說:「還沒到絕路,不要真的看成絕路。她到底怎麼了?說出來我們或許可以幫你。」

    「她吃了我的妖靈。」七世癡癡一笑,神色茫然地看著兩人,「所以我們兩人注定是要綁在一起了,用不了多久,我就會消失在這個世上,你不用怕我再危害鳳朝,而她,卻要永遠成為一隻在六道輪迴受苦的妖。」

    她驚呆住,回頭問鳳疏桐,「你不是曾給我吃過一個什麼貓妖的靈珠,為什麼我沒變成妖?」

    「那不一樣。」他神情也凝重了,沒想到事情會糟到這個地步。「你那穎靈丹是貓妖修練的聖物,而她吃下的是妖王的妖靈,他們兩人會以命換命。」

    「那可怎麼辦?」尹清露更著急了,「你還不快想辦法!」

    鳳疏相忽然想起一神仙,忙說道:「靈山老母!據說她的靈山聖水可解百毒,當年我家先組那位蛇妖夫人受傷中毒,先祖就是帶她到靈山老母那裡去的。」

    「靈山老母?」七世一震,眼中重燃希望。下一瞬他雙腳騰空,競抱著玉真踩著雪花就不見了。

    尹清露呆了下,「跑得還挺快的……」她側目看去,鳳疏相仍然是愁眉不展。「怎麼?你怕他和靈山老母打起來?」

    「剛才我還沒告訴他,我家先祖是仙人轉世,和靈山老母交情匪淺,所以才能得到解毒之法。但他畢競是妖王,靈山老母那裡最不願妖氣接近,只怕還要惹出一番是非,偏偏除了這條路,我實在想不出其他方法了。」

    「那就快跟過去看看!」尹清露拉他一把,「縱然你比不上你先祖厲害,咱們也要盡力而為。」

    望著她滿腔熱血激昂的樣子,在這千鈞一髮的焦慮時刻,鳳疏相依然不免笑了出來。

    靈山之地的確不容植闖,七世突然出現,以他根本不講道理規矩的強勢要求,立刻惹惱了守山的仙子,三言兩語不合,雙方就出手了。

    等到鳳疏相和尹清露趕到,正與七世纏鬥的,居然是靈山老母本人。

    鳳疏桐見狀大驚,扮喊道:「請位手。救人之事十萬火急,兩位硬拚只會耽誤救人大事!」

    靈山老母飄到半山腰之上,朗朗說道:「我救人也是有原則的,當初你先祖到這裡來求我救蛇妖,我看在他前世與我的交情上才出手。怎麼現在連妖王也對我頤指氣使了?我靈山老母難道是妖王的手下不成?」

    此刻的七世昂首吃立在山腳,通身漆黑的長袍隨風獵獵飄動,他的面孔雪白,眉心處隱隱有紫霧升騰,一雙灰眸卻越來越淡,淡得幾乎透明。

    鳳疏相暗叫不好,大聲說:「靈山老母,無論如何不要再激怒他了,他為了救人已快成魔,若是您再不救他所愛之人,只怕您這靈山不保!」

    「笑話!就連夭帝也不能把我的靈山怎樣,我倒要看看他能如何?」靈山老母拿出一棲長劍向下一劈,劍身赫然變成巨大的一道金光,朝山下的七世當頭劈下。

    七世解下自已的腰帶反手一揮,黑色的影子如靈蛇般將金光緊緊纏裹住,兩道光影越纏越緊,最終一起碎裂成點點片片。

    靈山老母一驚,冷笑道:「果然是妖王,法術中都帶著邪氣。不過當年的九靈都被降伙了,你以為你還能撐得了多久?」她在胸前拈了個請神指法,口中唸唸有詞,聲如洪鐘,不斷遠播,「天雷尊尊,龍虎交兵,日月照明,照我分明聲逮去朋友,接我號令,調到天兵天將,地兵地將,神兵神將,官兵官將,五雷神將,符至則行,急急如律令!」

    霎對乏間,天地之內風滾雲動,雷電交嗎。

    鳳疏相急忙道:「若再驚動天兵天將,就更糟糕了!」

    尹清露四下張望,見玉真就躺在七世腳邊兩步的位置,她急忙奔過去探看玉真的呼吸,雖然還有氣息,但十分微弱。她回頭問道:「能不能把我體內的那穎靈丹給她?」

    鳳疏相搖頭,「若給了她,你也活不成了。」

    七世望著風雲變色的景象,幽冷的笑容彷彿蔑視著亙古以來的上天。他伸出手來,將一旁被打倒的仙子長劉吸到自己手上,然後將束髮冠扯落,在長髮披散的瞬間劍刀橫抹,上萬黑絲飄落而下。

    他又咬破舌尖,向著那些黑絲用力一噴,斥聲道:「去!」

    黑色的青絲尚未落地,便化作千萬名黑衣甲士,違布降落於靈山的各處。

    金色搶甲的天兵天將已經接到法旨趕來助陣,這些黑衣甲士們很快便與他們打在一起。

    雷聲更響了,電光也更亮,四周傳來的轟隆聲讓人不寒而慄。

    尹清露驚心琪地問:「這是什麼聲音?」

    鳳疏桐望著只剩下一道黑影、如風旋轉的七世,皺眉道:「他瘋了,竟然掀起東海之水要庵了靈山。」他拉著她,「走,跟我先把這水退了去!」

    她跟上他,「你這樣也不是辦法,現在當務之急是制止他的瘋狂。你想想他最怕什麼?」

    這句話點醒了鳳疏桐。七世最怕什麼?他猛然回頭,看到仍昏迷不醒的玉真,立刻奔回來抱住她,大聲說:「玉真現在就要死了,你連最後一句話都不再和她說了嗎?」

    霎對之間,七世停住身形,隆隆水聲越退越遠。他緩步走到玉真身邊,整個人已如冰一般透明,只有那雙灰色的眸子有如碎了深墨,烏黑幽亮得令人不敢逼視。

    「天意?天意……」他低低念著,不知是無奈的感慨,還是鄙夷的嘲笑。「她死了,這靈山便是我們的葬身之所。」他轉過頭來,烏黑的眸子晶亮地盯著鳳疏桐道:「你若不能幫我,就站到一邊去,否則我連你都不會放過。」

    此時半空中忽然響起優難的古樂,七世冷冷地仰起頭,望著漸漸飄向自己的一行人。他知道誰來了,但他冰減祥雖傲的表情說明他已不會再向任何人妥協,哪怕對方是王母娘娘。

    王母娘娘站在他面前,夔眉開口,「收手吧,你雖想救她,但現在你的所作所為只會讓你想要的結局漸行漸遠。」

    「無所謂了,她能不能活下去,對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因為我終於知道所謂的天意,無非就是讓她一次次離開我。既然如此,我就和她同生共死一次,不是更好?」

    王母娘娘正色道:「你會這樣說,是因為相信她已經無藥可救了,但事實並非如此。」她回頭,「靈山老母,你平日也是個大方神仙,怎麼今日為了這點小事和小輩大動肝火?」

    烏雲散去,雷止電休,天兵天將和妖兵妖將逐漸在古樂聲中一起消散。

    靈山老母板著臉,反問「你見過這麼不講理的人嗎?為了救人,他竟然要水庵靈山?!我修行萬年了,從沒有人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王母娘娘微笑道:「我知道,所以我今日特意來主持公道,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她又望著七世,「你敢再和我做一次交易嗎?我救她,不過要你再做出一次棲牲。」

    他定定地盯著她,思忖良久,「神仙與凡間那些官場腐敗的官吏一樣,都是仙仙相護,若你們所謂的天意要惡罰我,誰又去惡罰龍溟的作為?」

    「仙界不是你所想的那麼不堪,剛剛東海龍王帶著龍溟到夭帝面前告狀,不但被夭帝駁回,還被申斥了一番。」

    「申斥了一番?」七世念著這句話,像聽見一個大笑話,「龍溟草菅人命,強擄玉真為妻,最終也只是「申斥了一番」做為責罰?」

    「不僅如此,龍溟被責令罰到天界的玉龍池去做苦力三百年,而所有因他而死的人,已在閻君那裡被重新安排,投胎轉世到富庶安逸的人家重生。」

    七世依舊鄙夷這個結果,「這就是夭界的本事,不但翻手為雲、履手為雨,而且還能掌控人的生死,並以此做為恩賜,讓世人對你們感恩戴德。」

    王母娘娘並沒有因他的諷刺而生氣,「無論你怎樣想,天帝並沒有包鹿誰,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如何讓玉真得救。還有,你所犯下的罪過難道就不須承擔任何懲罰?你打散了鳳鵬舉的魂魄,強佔鳳皇之位,這是逆夭的行為。而你在東海和靈山兩次挑起大戰,若非我及時制止,一旦東海之水翻湧到靈山,真正死傷的不是山上的神仙,而是山下無數的村莊和百姓,還有方圓幾千里的大小國家。」

    七世直接問:「你要救她的條件,是讓我去死吧?」

    「交出你的妖王之位及所有的法力,再不威脅其他人,我就可以救她,而且保證她一生一世都會平安順遂,甚至還她光明。」王母娘娘一字一頓的言詞充滿了魄力,更充滿了誘惑力。

    他直視著她平靜聖潔的眼眸,又望向始終昏迷不醒的玉真,幽幽一歎,「我憑什麼相信你?」

    王母娘娘微笑,「你別無選擇,因為你終究希望她好好活著,對嗎?」

    七世眉一擰。可惡的萬神之母,她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是的,他希望玉真好好活著,從以前到現在到以後,只要她能好好活著,他願意獻出一切。

    卸下了所有的戰備警戒,他身上已沒了濃重殺氣,肌膚的巔色漸漸恢復正常,卻又暗了一些。他知道,自已的生命也在走向消亡。

    回頭望著鳳疏相,他問道:「你能保證照顧好她嗎?」

    他正視著他的眼,堅定地點頭,「我會一直守護在她身邊。」

    七世跪在玉真的身邊,一指點在她眉心,銀色的亮光在他的指尖和她眉心中間閃耀。

    尹清露不解地悄聲問:「他在做什麼?」

    鳳疏桐神色賠然,「他在消去她的記憶。」消去關於七世的記憶。

    在身體消亡之前,七世希望將自已帶給她的種種痛苦都一併帶走。如果她能活過來,他願意放棄一切,包括她記起他的這一點點快樂,他也願意不再擁有。

    七世再回過身對,淡淡對鳳疏桐道:「鳳鵬舉的魂魄其實並未徹底被我打散,還有一部分一直被我封印在身體裡,當我死了之後,他就會再度回魂,但不會記得這期間發生的一切。你們的鳳皇雖然不值一文,但是我還給你們了。」

    最後,他貪戀地握緊玉真的手,望著王母娘娘。「你是神仙,但願你能言而有信,否則今日的七世他朝就會化身其他的妖魔,再現人間。」

    王母娘娘點頭,「你想要的承諾,我現在就能兌現。」她走到他們身旁,從袖中取出一個玉瓶,將瓶中的水倒入玉真口中,同時唸唸有詞,沒一會,玉真本已青黑的臉色漸漸開始轉回紅潤。

    七世悠然長歎一聲,身子一軟,頹然倒下。

    尹清露震驚地望著這一切,看著王母娘娘和靈山老母同時消失,又看著玉真競睜開了雙眼,惶惑地打量著四周。

    「怎麼回事?我、我怎麼竟能看到了?」

    倒在地上的鳳鵬舉也緩緩坐起來,按著太陽穴呻吟,「朕的頭好疼……」

    鳳疏桐握著兩人的手,柔聲說:「陛下,剛才您宿疾發作,昏倒了。臣弟為您叫御醫吧?」

    尹清露一震,再定睛一看,他們競然不是在靈山腳下,而是已置身在鳳朝的皇宮中,周圍景像一如平常,剛剛發生的驚天動地如夢一般。

    見玉真依舊震驚於自已能夠看到世間萬物,鳳疏桐只是淡淡道:「或許是上蒼對你的恩寵吧?真的要感謝夭意。」

    感謝天意?玉真夔著眉。這四個字彷彿是個很大的笑話,可是誰在鄙夷它,她已全無記憶……

    宮中上下甚至鳳朝百姓,都不會再記得七世到來後所發生的一切,連同去世的人,都不會再有人記得他們。天意抹去了所有人的一段褚己憶,無論是愛,還是不愛的,甚至是「曾經」。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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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5 00:09:20 |只看該作者
尾聲

    一年後,鳳朝科舉大試之年,鳳疏桐因為是主考宮,所以到涵王府拜訪的人特別多,多到涵王妃尹清露經常吵著嫌煩。

    「鳳琉桐,你這個主考官既然要進嫌,為什麼不千脆閉門謝客?你就不怕有人到陛下面前參你一本?」她直到現在還習慣連名帶姓地叫他。

    他笑道:「你以為這是我願意的?其實是陛下的意思,他怕這些舉子沒有真才實學,每年都有很多考生夾帶小條或者冒名頂替,若我能提前接觸一下他們,也才能瞭解他們是否真是棟樑之才。」

    她氣呼呼地說:「你再這麼忙下去,我就繼續仗劍走夭涯,世上的妖這麼多,現在設了妖王又是群魔大亂,總要有人管管他們。」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幾天晚上你在忙什麼。」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借我之名私下和那些妖精做交易,這才真是給我惹麻煩呢。」

    被他揭破秘密,她立刻紅透了臉,囁嚅著說:「我也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不過是幫你一起平息妖界的禍亂罷了。那些妖精大部分都聽你的,我看你啊,還不如也去做女夭王。」

    「又胡說。」鳳疏桐不理她了,轉頭去看一份舉子選過來的詩文。

    尹清露百無聊賴,於是跑到皇宮中去找玉真公主玩。

    這一年,她和玉真早已成為無話不談的閨中密發,只除了關於七世的那一切,她絕口不提。而玉真恢復視力後,整個人精神變得開朗許多,宮中上下也都更疼愛這位公主。即使鳳鵬舉不知為何沒再糾纏她,她的婚事也仍被皇后一提再提。

    今天尹清露便忍不住拿這件事笑著打趣她,「我聽說以前都是狀元姿公主,看陛下這麼認真地讓鳳琉桐挑選本屆的舉子,只怕也是在琢磨著給你找駙馬。」

    玉真紅了臉,「盡胡說。國家大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不過,我最近還真看到幾篇不錯的詩文,鳳琉桐說,今年大試會選出不少優秀的人才。」說到這裡,見玉真朝她古怪地笑,尹清露不好意思地坦承,「好吧好吧,我承認我其實看不出那些詩文有什麼好,都是鳳疏相說好而已……哎呀,我怎麼忘了?我還給嫁找了兩盆上好的花說要送你,怎麼都忘了?」

    「什麼花?」玉真恢復視力後,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樸花弄草,一聽到有好花,眼睛都亮了。

    尹清露可不敢告訴她,那兩盆花是自己從花妖那裡要來的,只好含糊地說:「是我從一個海外花商那裡弄到的,都是著薇花,一盆叫「回眸一笑」,一盆叫「前世今生」。」

    「好有趣的名字。」玉真聽得更是心癢,立刻拉著她說:「我們不如現在就去涵王府看看吧。」

    兩人回到涵王府時,鳳疏桐正在和一名男子說話,聽到她們說笑的聲音傳來,他看向這邊,揚聲道:「清露,你現在把玉真都教壞了,她以前是最優難有禮的,我這裡還有客人呢。」

    尹清露吐了吐舌頭,指著牆角兩盆花,「就是那兩盆了。」

    玉真走過去看,笑著說:「這不是什麼著薇,是玫瑰,藍色和紫色的玫瑰都是鳳朝沒有的品種,非常名貴,你真是厲害,競然找得到。可是玫瑰花喜陽不喜陰,你把它們放在屋角的陰面,可就大錯特錯了。」說著,她就親自動手去掇花盆,不小心、碰到枝上的花刺,輕呼一聲,「哎!」

    尹清露伸著脖子問:「怎麼了?」

    身後一道人影倏然越過她,走到玉真身邊,一下子抓住玉真被刺傷的那隻手。

    玉真吃驚地抬起眼,看到一張清俊陌生的面孔。他那雙眼幽深如海,她似是在哪裡見過?她忘了自己曾獻身七世,自認從未和男人這麼親密,驟然被一名陌生男子抓住手,更是驚慌得不知所措。

    可更讓她吃驚的是,那男子捧起她的手,看到她指腹上的小小紅點後,竟然就將她的手指放入唇中,細細暖暖地幫她吸去指上的血珠……

    她全身如遭雷擊,定定地看著他,居然也忘了收回手。

    尹清露也呆住,看向站在一旁一副看好戲樣子的鳳疏相,「這是怎麼回事?」

    他攬著她的腰往回走,低聲說:「你知道為何人們都願意相信上天嗎?因為天意總會給人希望。」

    「什麼意思?」她不解地追問,又回頭看向那對相對而立、彼此凝視的人兒,憂然大悟,「難道他竟然是……竟然是……」

    他不置可否,只道:「他是常勝侯的長公子,去年練武對下慎從馬背上摔下,一度氣絕,最終在大夫的妙手回春下又撿回一條性命,今年來參加科舉亦高中。如此文武雙全的人才,你說陛下會不會把玉真許配給他?」

    尹清露鼻子一酸,抱住他的脖子,「是你安排的是不是?他轉世了,竟然沒有忘了她……定是你一手促成的,你真是天下最了不起的人!」

    鳳疏桐很享受她的讚美,笑問:「那今晚你是不是別再給這夭底下最了不起的人吃閉門羹了?讓一個男人連守空房三夭,小心他會變心的。」

    她的臉紅得像蘋果,嘴上依舊嘟咦著,「你要是再看公文侍詞什麼的看到半夜三更,我就還鎖著門不讓你進,你要是敢變心,我就讓大小妖精圍著你的房子跳妖舞,煩也煩死你!」

    「壞心的丫頭!」他將她拉進拐角處的一排迴廊下,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玉真呆望著面前這個男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可抑制的在她心底不斷出現。「你是誰?」她情不自禁地問。

    他微微一笑,「公主,你相不相信,這世上有一種人,為了等自己命中注定的人出現,願意奉獻出一切,卻只為了一面之緣?」

    怔愣了好一陣,玉真才低下頭道:「如果只為了一面之緣,我不能理解,我希望……是一生一世。」

    他依舊握著她的手,胸口激盪著的都是她的名字。但他沒有叫出來,因為他已經得到了她的回答,這同樣是他內心渴望的答案。

    不再要一面之緣,他們都要是一生一世。

    不是千年萬年,是今生今世。

    此刻的他不再怨恨天意了,他們的緣分終於重來,他相信自己會平靜順遂地得到渴望的感情,因為現在的他正握著她的手,正靜靜與她相對。

    世上的一切再美,又豈能美好得過這一瞬間?

    本書完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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