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娃 -【守護(英雄戲之一)】《全文完》

大頭寶珠

第九章

菱角水田邊的鄉間小路上，一群國中少年在打架，被打倒在地的少年不甘心，發狠抓起手下預藏的西瓜刀衝過去要把人砍了─

他不知道活在世上做什麼？

在他內心有一個缺口，從那裡竄出無數的猛獸，不停嘶吼狂喊，不住的想要撕裂他。

他必須要幫猛獸找出口，他要把所有看不順眼的人都宰了！

反正，他出任何事「管家」都能擺平。

反正，沒有人在乎他。

這個無情的世界，只有冷血的人，包括他在內，死一個少一個！

誰死他都不在乎，他死也無所謂。

不過他死，一定要找李三獄墊背，他的眼神不但刺眼可惡，而且該死！

他要殺了他─

住手！

他一刀砍下去，以為總算可以宰掉李三獄……怎麼她會跑出來？

他殺紅的眼瞪著她的手噴出血來，看見夕陽餘暉染紅了一張錯愕的臉孔……

在這之前，他根本連她的身影都不屑一顧。

這女生，搞什麼鬼？

拿一支鉛筆當英雄……她以為在排戲？瘋了嗎？

血，染滿她的手，流到衣服上，不停滴落……停了，他內心的猛獸，突然停止嘶喊，世界好安靜，他第一次聽到世界的聲音這麼安靜。

只有眼前她的聲音……

嗚……嗚嗚……有沒有搞錯，來真的？

妳搞什麼？

沒錯，她搞什麼？他第一次佩服李三獄，為什麼他的聲音出不來？

我哪知道他真的砍啊！嗚嗚……我會不會殘廢了啊？─你們站著幹什麼？快點叫救護車來救我！

這麼凶的女生，難怪血這麼熱，看得他的心都熱了……但他卻無法動彈，內心的猛獸不見了，他忽然不知道四肢要怎麼活動？

他眼睜睜看著李三獄抱起地上的她，遠遠離去……離他而去。

他，叫唐風。

國二這一年，遇到火馨，趕走了他內心的猛獸，在他的世界裡注入熱血，點亮他的生命，他從此眼裡、心裡都南她的身影。

但她的眼，她的心，都只有李三獄，從來看不到他……

他愈看李三獄，愈不順眼！

總是，他找李三獄單挑，她就出現。

她又矮又胖，只不過眼睛大一點，水嫩皮膚讓他手癢想捏一下，她有哪裡好？

又笨又傻，用手幫人擋刀，笨火星。

對他，就又嗆又辣，又瞪又罵。

對李三獄，就笑得光芒四射，手舞足蹈。

有差這麼多嗎？

李三獄只不過比他更早成為她老爸的「問題學生」。

國三，他叫「管家」想辦法，把他調到她老爸的班上去，把李三獄弄到別班。

以為，他也能有李三獄的「待遇」。

結果，她把他罵得更慘。

到底，差在哪裡？

他痛恨生下他的兩個人，討厭自己的膚色，眼睛，臉，更討厭那群怕他又為他外表瘋狂的女生。

就只有那顆小火星，她不怕他，甚至連他的外表都敢罵。

深秋，天氣變冷，老師突然死了。

小火星的老爸死了，從來沒看過她這模樣，淚人兒。

在這個世界上，如果他死了，會有人跟她一樣，為他哭得如此淒慘？

看她哭，他內心好酸、好酸……不知道買她愛吃的零食給她，她會不會高興點？

第一天，他帶零食去她家，按了電鈴後突然心口狂跳，心臟像要跳出來，嚇死他，他把零食放在門口就跑了。

想想，他生平沒買過一件東西給別人，尤其是又矮又胖的小火星，丟臉死了！以後不幹這種事！

不知道她收到零食，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第二天，他把零食擱在門口，按了電鈴，跑到對面躲起來。小火星開門出來，眼眶紅紅的，看到那包零食，眼睛有亮了一下下。她抱著零食，走出來東張西望看不到人，他趕緊躲到更角落去……心臟跳到喉嚨口，血液暴衝到臉上，這麼丟臉的事，他絕對不幹第三回！

她把零食抱在懷裡，像捧著寶貝一樣，讓他忍不住在吃晚餐時又想到那副畫面，想著、想著─他突然看到管家的臉。

幹嘛？

少爺……你沒事吧？

我有什麼事？

不……少爺從來沒笑得這麼開心過，您終於還是把李三獄給宰了嗎？

混帳！我哪有笑！李三獄那小子不配弄髒本大爺的手！

他哪有笑，做那麼丟臉的事，有什麼好笑……他又想到她捧零食的畫面。

管家又看到少爺傻呵呵地笑了，這回他識相的閉上嘴。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他天在她家門口放一袋零食，只為看她眼睛發亮的一剎那。

國中畢業後，他進英雄高中，當起小火星的學弟。

不意外李三獄那無恥傢伙也考進來，可惡的是竟然跟他同班！

一到下課，就看到小火星跑來找李三獄，他更是把李三獄恨得牙癢癢，非整他不可！

班上有個女生，叫陽靚月，坐在李三獄的隔壁，他看兩人常說話，故意把兩人拱成「班對」，製造緋聞流傳校園，終於傳到小火星的耳裡去。

下課後，小火星沒來了。

放學後，小火星一個人坐在花園裡哭，擔心的問他……

喂……唐風，你告訴我，是不是真的？阿獄真的跟你們班上女生走很近嗎？

妳沒問他？

那麼多學妹喜歡阿獄，問也問不完……我相信他。

騙鬼啊！相信妳還哭。

少女情懷總是「濕」，跟你這大壞蛋說你也不會懂！……嗚嗚，老爸死後，我只有阿獄了……阿獄不要我，我只好跟老爸一起去了。

喂！……沒這麼嚴重吧？

就是有這麼嚴重。你班上那女生長得好漂亮，難怪阿獄會喜歡上她，我看了也好喜歡。嗚嗚……唐風，看在我老爸曾經教過你的份上，你明天如果看不到我，就到我家來幫我收屍吧？放太多天屍體會發臭，我受不了蟲在我身上鑽，死也要死得美美的，你有聽到嗎？

妳這麼愛他？

那是當然啊，我很愛很愛他，比愛我自己還愛他。

也不是一定要他不可吧？

我只有阿獄，一定要他。你記著一定要來幫我收屍，嗚嗚……

那種緋聞，隨便聽聽就好了。

不，這回一定是真的。

……假的。

真的，嗚嗚……

哭什麼啊！我放的假消息啦，混帳！

嗚……你這大壞蛋，果然是你搞的鬼！我哭這麼久你才肯承認，長竹竿，小白臉！我告訴你，你下次再找阿獄的麻煩，我就跟你決一死戰！

來啊，我正想打外星人！

悲哀啊，他幹嘛自己跟小火星承認？……就是受不了她的眼淚，連她「假哭」都讓他心發軟，唉！

─這口鳥氣，他非得找李三獄算不可！明天一定砍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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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他，唐風。

打從內心的猛獸消失後，他開始有寫日記的習慣，從國二起，憑著一股「熱血」寫到現在……小火星都上高三了，剩下半個學期，再也看不到她。

最近，體內的猛獸又開始躁動，他自己也不知道，失去「熱血」，他還能制得住猛獸嗎？

收到消息，小火星畢業後，跟李三獄要先訂婚，兩人最終是要結婚。

他有感覺，猛獸想要出籠，從他身體裡破繭而出。

而他……他想要把李三獄拉去陪葬！

小火星以為後山的櫻花林，是她跟李三獄的天地。

以為，他沒發現嗎？

終於，櫻花盛開的季節，值得慶祝的日子，他打贏李三獄了─

哈哈哈……李三獄這混帳，故意輸給他，讓他再沒有藉口找他的麻煩，讓他……再沒有靠近小火星的機會，混帳李三獄！

他，還有什麼機會，得到小火星？僅只是得到她一個眼神，一個笑容，他死都甘願。

他，狠狠把李三獄給揍了，卻出不了一口氣。

猛獸，嘶吼狂叫，吵得他夜不能眠！

原來他這麼愛她……小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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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他，唐風。

他把李三獄打得遍體鱗傷，他終於被小火星真正的恨上了。

那天起，她看都不再看他一眼，不再和他叫罵，甚至……他連小火星的「恨」都是自己多想，他根本就沒被小火星放進心裡過，哪來的「恨」？

他只是被「解脫」，被「如釋重負」，他只是……愛上那個擋刀的少女，無法自拔，無法解脫，無法再將她從內心剝離。

他，無法不見她。

於是，他用李三獄的名，約了她到那片櫻花林……

「小火星，這麼容易上當，不好吧？」

「……我老爸過世那天，聽說你有來上香，你還跪下來，跟我老爸叩頭道別，我還曾經很感動，以為能把你當朋友的。你對阿獄下手那麼重，我很不明白，你到底想怎樣？」

小火星……曾經把他當朋友？

「……誰希罕妳的友情。哼……要不是妳多事，我早把他砍死了！」

「隨便你吧。」

他眼見小火星冷冷轉身的背影，內心的猛獸更焦慮了，他急得喊住她：「妳─妳敢不敢跟我打一次？打贏我，我就放過李三獄！」

「……你就不能去找一些有意義的事情做？」

她停下，他看到她的背影對他深深嘆息 深感無奈，卻不知道……他只是愛她而已。

失去她的世界，他不知道還什麼意義。

「火馨，我是認真的，妳就這一次機會了。」他從地上拿起當年砍傷她的那把刀，扔給她。

她轉身，看見那把刀。

她的表情，讓他覺得好笑，就像那年他的表情，只覺得─他真的是瘋了。

「你繼續去找阿獄的麻煩好了，雖然我恨不得把你砍死，不過為了你賠上我的一生，我沒那麼笨。」

幸好她沒說─你不值得。

不然……他也許還可以死心。

「……笨火星。我怎麼可能拿把真刀給妳砍死我自己，這把刀要能砍死人，電影裡面那些演員都死幾百次了。只是演戲用的道具，連衣服都劃不破。妳能用這把刀打到我三下，就算妳贏。」

火馨，非常愛李三獄，真的……非常愛他。

他看到她撿起那把刀，對上他……他也終於可以「如釋重負」了嗎？

「這把……做得好像真刀？」

「天底下有哪個傻蛋會把真刀拿給對手來砍自己，妳不是傻了吧？」

「說得也是。你說真的，打到三次，你就不再找我們麻煩？你不是想趁機砍死我吧？」

「我才不砍女人。」

「你砍過我一次了。」

「那是妳自己跑上來─」他話還沒說完，看到刀鋒一閃，聰明的小火星趁他不備，迅速朝他揮來……

他眼睜睜看著刀鋒劃過他的胸膛，割破他的衣服……

他，把小火星嚇得臉色慘白，大叫……

「哇啊─」

他笑了，以為從此可以解脫，卻聽到她接著大罵……

「你被騙了！上哪買的啊？這是真刀好不好？還好我沒用力砍，嚇死我了！」

他低頭，見刀鋒劃砍一件藍色毛衣背心，裡頭的白襯衫挑掉了幾條線，甚至還沒破。

他緊緊蹙眉，「……妳怎麼那麼笨！」

給她機會砍死他，她還手下留情，她到底─留……什麼「情」！真是混帳！

「笨火星！」

這麼笨……他怎能不愛她？

怎麼能不愛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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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小鎮    獄海民宿

想起來了……就是這片櫻花林。

從小丁那裡離開後，她直接回到民宿，本來想回來收拾行李就離開，聽櫃檯工讀生說，老闆帶客人出去了，她爬上二樓，不知不覺走進李三獄的房間……

躺在他的床上，她看見天花板上的彩繪櫻花，總算想起來……曾經瞥眼過，才老是將他的房間和學校後山的櫻花林聯想在一起。

李三獄，他原來是把屬於兩個人的「曾經」畫在每天睡前看得到的天花板上……

小丁的話，真得是「太刺激」了，聽到她……心情好亂。

小丁說……

李三獄就是妳夢裡的功夫少年。

你們從國中就認識，妳因他而受傷，妳喜歡上他，但火爸不准你們來往，妳不聽火爸的話，還為他跟火爸冷戰了一段時間，後來火爸先投降。

火爸過世後，都是他來陪妳，照顧妳。

你們的感情很深，最常在櫻花林約會。妳跟我說過，那是你們兩人的秘密花園。

妳非常愛他，本來已經決定要在高中畢業後就結婚，不過……出現一個人。

那個人……就是讓妳想起李三獄的……妳的學妹，陽靚月。

她跟李三獄從高一就同班，李三獄愛上她。

妳直到畢業前夕才知道這件事，那天，下著大雷雨，李三獄想跟妳分手，妳傷心崩潰，和他吵架……

妳就是時候，從樓梯上摔下來，跌破腦袋，患了怕大雷雨的恐慌症。

妳從此再也想不起李三獄，而他……隨著陽靚月考上同一所大學離開這裡。

不過，陽靚月另外有喜歡的人。

其實他慢慢也發現，他真正愛的人是妳。

所以，他大學畢業之後，回到故鄉海邊蓋民宿，因為那是妳以前的夢想……他失去妳以後，才知道他有多愛妳。

他本來不敢奢望你們還能在一起，沒想到妳會出現在他面前。

只是，妳已經忘記你們之間曾經有過的感情，他也不希望妳再想起傷心往事，所以有一段時間刻意和妳保持距離。

不過，他因深愛妳，克制不了對妳的感情，在醫院知道妳有恐慌症以後，他就決定重新和妳在一起，他希望能照顧妳，彌補以前對妳的傷害。

天花板上的彩繪櫻花已經有些褪色，留下歲月痕跡……李三獄說過，他大學回來就住在這裡了。

小丁說是李三獄背叛她，她受不住打擊才忘掉過去，她原本是不相信的，她以為是小丁編故事騙她。

小丁那麼愛她，如果李三獄曾經傷害她，小丁會為她出頭，會幫她把李三獄打一頓，小丁沒有必要為李三獄隱瞞到現在，任她思緒錯亂，把李三獄當成暗戀對象，還贊成他們交往……

那是因為……他是我弟弟。

妳知道我父親有兩段相隔不久的婚姻，我有一個沒見過面、同父異母的弟弟。

妳國中時，常提起他，也是因為妳的關係，我們才相認。

他做錯事，我有責任幫他承擔。

他這幾年來，一直都很關心妳，只是我沒讓他知道，妳有恐慌症的事。

馨……他真的非常愛妳。

李三獄竟然是小丁的弟弟，她連這件事情都忘記……也想不起來。

所以小丁，是為了彌補弟弟所犯的錯，一直陪伴她？

李小獄，是為了補償她，所以寵愛她？

……難怪小丁叫她要有心理準備，她確實感覺她血肉做的心被「活生生、血淋淋的人性」給重重的壓扁了。

她這麼愛小丁，這麼愛李三獄，說她聽到這些話，完全沒受傷，她也不是神……

她也能理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小丁和李小獄，最終還是愛她的，他們也是為她著想。

只是……心情和情緒很難在一時撫平，她本來想先搬回家，先整理心情再說。

現在，卻看到這片彩繪櫻花……

她想起，他吻她的唇，好苦，吻得她心好酸……原來那是因為她夜裡作夢，他就擔心她想起過去，怕得連吻她都顫抖……她相信，他是真的很怕失去她。

就像，她愛他很深、很深一樣……他把他的深情和回憶都刻在天花板上，天天看著「她」。

就像……這片褪色的彩繪櫻花，有如沉默的他，默默無言在天花板上看著她，等她發掘，她若只是匆匆一瞥，沒留心，就永遠和他擦身而過，看不見他的這片深情……她眼眶逐漸濕熱。

她都已經把他忘記了，他還是一個人思慕她，孤寂過了這麼多年，她又怎麼忍心再丟下他回去呢？

她是……很心疼……很心疼……他。

她想……就是這樣了。

她慢慢合上眼睛，感覺……作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終於……等到天亮。

昔日的少年，門口的男人，一直看著她，直到她睡著，他臉上的陰霾才掃去。

他走進房裡，把冷氣打開，幫她蓋上被子，坐在床邊陪伴她，聽她平穩的呼吸，看她沉睡的臉容，深幽的眼神定定看著她，彷彿她是他的全世界，眼裡只有她……

他很輕、很輕地摸她的臉，溫熱的手指隔著空氣描繪她眉眼，鼻樑，嘴唇……

他深深吸了口氣，緊握起手指，默默守住沉睡的她……只希望她從此不再有「夢」。

大頭寶珠

第十章

寧靜的夜，平靜的海浪，幸福就是這麼簡單。

火小馨趴在二樓的窗口，聽著悅耳的浪潮聲，偶爾抬頭看月亮，最常看著外面露台上，坐著的客人和老闆的互動。

一群人在外頭，桌上幾瓶啤酒，幾盤滷味，幾罐飲料，還有老闆招待的小三鹽酥雞。

歡樂的氣氛感染了她，聽到笑聲時，她嘴角也不自覺抹上笑容。

她卻在這時候想起豆腐店愛說大道理的火大叔……大叔喜歡吃豆腐，所以賣豆腐，她喜歡和人哈啦，所以當初才會跑去拉保險。

李小獄在海邊蓋民宿，是她以前的夢想……那李小獄的夢想是什麼？

她總感覺到在外頭陪客人聊天的老闆，那雙炯黑眼神的凝視，她一直不去看他。

遺忘了過去的她，無法想起過去的他來，只依稀有夢裡少年的殘影，感覺……是一個沉默、善良、負責的少年，就和他現在一樣。

所以，她希望他能讓她知道，他為什麼「背叛」她？但是，他一句解釋也沒有，只肯跟她說「抱歉」。

聽到他這聲抱歉，她莫名心裡就很痛，總覺得一定有什麼原因，才導致兩人的分手，但他卻都不為自己說話。

她因此，和他陷入冷戰，已經一個禮拜沒有跟他說話了。

她拄著下巴，望著外頭，視線不小心瞟到他……他也正定睛在看她。

他身後的客人朝她揮手，她也笑了笑，揮揮手……他突然站起來，走入屋裡。

沒一會兒，房門打開，他走進來了。

「馨。」

「……我沒叫你。」她仍然趴在窗口沒回頭。

「我知道。我進來洗澡，妳要先下去嗎？」

多好的男人，明明知道因為他在，她才一個人在樓上眼巴巴望著一群人歡樂，自己在無聊，還為她找藉口，搬來階梯讓她下去。

這一個禮拜也是，她不跟他說話，他還是關心她，對她噓寒問暖。

每天夜裡照常睡在她身邊陪伴她，當她的枕頭，每天早上做好早餐叫醒她，還幫她準備水果。

他還怕她在外頭亂吃東西，吃壞肚子，總是在她包包裡放胃藥，寫紙條，提醒她少吃冰的，少吃零食。

她老是匆匆忙忙的出門，把凌亂房間丟給他收拾，他也沒有怨言。

有時晚上加班被鬼魔頭操到太累，忘記洗衣服，隔天也都乾乾淨淨的掛回衣櫥裡。

她從來就沒說過她愛吃和不愛吃的東西，她卻慢慢發現他全部都知道，他總是煮她喜歡的菜，買她愛吃的東西……或者說，他全部都「記得」。

這麼熟悉她的男人，這麼多記著她的喜好，戀著他們之間的感情，他怎麼會去愛上別人？

即使她什麼都不做，讓他一個人忙碌，他也照樣寵她，都不擔心慣壞她……

她聽到後頭他開衣櫃的聲音，終於轉過身來。

「我想，我以前一定常虐待你。」

「沒有這種事……為什麼這麼說？」聽見她肯開口和他說話，他馬上就回頭。

看著他溫暖的臉色，她就覺得自己很過分，冷落了他這多天。

「我以前怎麼對你，我已經忘記了，人漸漸長大，思想也會改變，現在我起碼懂得要反省自己。有時候感情會出問題，不一定都是對方的錯，可能我以前太依賴你，任性欺負你，把你折磨到受不了，讓你想逃開。」不然這麼好的男人，當初為什麼愛上別人不要她？

「不是，妳很善良，活潑開朗，充滿笑容……我們想法貼近，很有默契，妳常為我著想，逗我開心，妳對我身邊的朋友、家人都很好……一直都是。是我不好，是我的錯。」她的開朗常讓他以為她能應付所有的狀況，以致疏忽了唐風對她的執著，他沒能把她保護好。

火馨望著他，突然有一種感覺……她想，這一輩子她是永遠都無法從他口中逼問出「過去」了吧？

她吐出一口「怨」氣。

「好吧，算了，生氣會多長皺紋，我再繼續跟你計較過去，也很浪費時間。不過李小獄，你起碼也應該『有所表示』……你知道的吧？」她坐在窗口抱著膝蓋，仰臉來看他，眼神裡對他流露期待。

他們想法貼近，很有默契？─聽得她好怦然心動啊！

「……我知道。」他放下衣服，單膝跪在她面前，輕撫她的臉，望進她靈活溜轉的眼裡……

以前，她也常用這種眼神看他，那時她總是纏著他，說著純真的話語……

說你愛我嘛，拜託，我一生唯一的請求，你說一次嘛！

當時年少，感覺彆扭，他都只是給她愛的擁抱……

李小獄，你這樣真的不行，我告訴你，女生都喜歡聽甜言蜜語，喜歡人哄。來，跟我說一次，我─愛─你─

他經常就是走開，直接去做別的事。她還是不厭其煩跟在他的身邊，在他的耳邊細碎私語……

阿獄，我愛你……怎麼樣？你聽了有沒有覺得心裡很舒服，有一股甜蜜蜜的感覺湧上來？

他否決，沒理會她，她不曾真正生氣過，也不曾氣餒……

你只要跟我說一句「馨兒，我愛妳」，我保證從此以後對你死心塌地，愛你愛到死。

他充耳不聞，心裡很篤定她早就愛他死心塌地，不差一句話。

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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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唐風。

櫻花落了滿地，綠蔭送走粉紅。

馬路上的柏油到中午就燙人，午後一陣雨就冒煙。

離小火星離開校園的日子又更近了。

夜裡嘶吼的猛獸逐漸茁壯，從他內心深暗的角落爬出佔據他的軀殼，啃噬他的腦，催促他去把小火星抓來當糧食。

他日夜和猛獸博鬥，拚命壓制，逐漸失去力氣，最後他放手了……

班上三天兩夜的校外活動，晚上他沒去餐廳，一個人在大通舖睡覺，被李三獄擱在袋子裡的手機吵醒。

喂？阿獄，你吃飽沒？嘻嘻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突然好想你，想跟你說，我好愛你。……你怎麼都不出聲？旁邊有同學？……嘻嘻，該不會有人偷聽吧？你是不是臉紅啊？……喂？阿獄？

他差一點就把手機捏碎！

終於，聽到猛獸完全掌握他軀殼的狂笑聲，也聽到自己完全喪失理性的大笑聲！

他，想要小火星……也能對他……說這些話。

得不到─他寧可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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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宿外頭偶有笑聲傳來。

他輕撫她的臉，她柔嫩的臉頰像嬰兒般膨潤，眼睛閃爍星亮的光芒，期待他的「有所表示」……

這雙眼睛，少女時總是追逐他，看著他，愛慕他，仰慕他，迷戀他，直到她高三那年。

那天，下著大雷雨，她突然失蹤了。

他和丁翠微到處找不到她，後來有人在大水暴漲，水流湍急的河岸邊找到她。

她全身濕透，渾身冰冷，呈現昏迷，被送進醫院急救。

醫生說她掉進河裡，肺部積水，能活命真是奇蹟。

但是……她生命指數不穩定，僅剩一絲氣息。

看到她昏迷不醒，躺在病床上，不再張開眼睛來看他，他才驚覺她不會永遠陪在他身邊，她隨時都可能離他而去，他再也看不到她愛笑的眼睛，調皮的笑容，可能再也……聽不到她甜膩黏人的聲音，說她愛他，好愛、好愛他……

而他，卻不曾親口說出一句……我愛妳。

他很愛她，她昏迷了半個多月不醒，他才知道他多想要再聽她的聲音……

來，跟我說一次，我─愛─你─

他在病床邊，在她耳邊，不停哭著告訴她，求她醒過來……

馨兒，我愛妳……我愛妳……馨兒……我愛妳……

直到她醒來，重新回到他身邊。

「……要給你提示嗎？」火小馨看他單膝跪地，其實已經「怦然心動」了，當真要他猜出她的心，連她自己都覺得難度很高，他不可能猜得出來，她只是開玩笑，不是存心為難他。

「不用，我知道……」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她要的很簡單，她只是要他的「浪漫」。

他緩緩把她抱入懷裡，緩緩抱緊，用一種想將她揉進骨裡的深情抱緊了她，火熱的呼吸落在她耳邊，靠近她的耳說……

「馨兒，我愛妳……我……愛妳。」

我們想法貼近，很有默契……

她聽到他喊她「馨兒」，霎時紅了眼眶……

是重要的人！我知道他對我非常重要……萬一，哪一天，這個人出現在我面前，我卻認不出他來，我……會傷害到他吧？

不會的……妳視為重要的人，一定是跟妳相知相惜的人，相信妳在他心裡也是非常重要，他……會懂妳的處境。

「阿獄，對不起……對不起，我把你忘記了……對不起。」她終於知道，為什麼她介意他那句「抱歉」，她才是那個該跟他說「抱歉」的人。

「不要緊……真的不要緊。」他緊緊抱住她，「我只希望妳從此……永遠都在我身邊。」

聽到他苦澀的聲音近乎懇求，鑽進她心裡泛疼。「我答應你，我會永遠都待在你身邊，我再也不會把你忘記了……」

……才不會忘記你呢。

她曾經，對他開了多麼殘酷的玩笑，他竟然能一聲都不吭。

「阿獄，對不起！你是我一輩子最重要的人，我發誓，雖然我還是想不起來我曾經多愛你，但是我相信自己的感覺，見到你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我永遠想愛的人……我永遠都不會再忘記你了。」

「……我知道了。」他貼著她的臉，轉頭吻住她的唇。

她被他深深吸吮熱吻，吻紅了唇……他火熱的心跳聲緊貼著她的，她的心跳也愈來愈快，聽到……窗外平靜的浪潮聲伴隨口哨聲而來，她猛然想起他們待在窗口邊，那一聲聲的口哨朝著他們吹過來，羞紅了她的臉，她趕緊推開他。

李三獄倒比她冷靜多了，他朝窗口外笑了一下，才把窗戶關上，拉起她離開窗口。

「阿獄……我剛才在想，你的夢想是什麼？」她低頭望著他和她交握的手，他的手很熱，握得很緊，像不想再放開她似的。

「跟妳結婚，生一堆孩子。」他連一秒鐘的考慮都不用，這個夢想他似乎想很久了。

火小馨感覺眼眶又熱了，心莫名的酸楚，紅著眼眶笑說：「『一堆』……這樣很破壞身材耶，一個就好了吧？」

「不，我們要生一堆孩子。」他兩手繞上她纖細的腰，低頭凝視她。

「這麼堅持？」

他笑著點點頭……他希望她為他生很多孩子，忙得沒空去想過去，想起那個人。

「好吧……我去找火阿姨請教、請教，她生三個孩子保持年輕貌美好身材的祕訣，我相信我也做得到。」他這麼寵愛她，她怎能不成全他的夢想。

「嗯。」他低下頭，湊近她的唇……

火小馨想到自己還沒洗澡，渾身汗臭味，羞紅了臉，趕緊推開他，胡亂說道：「你『嗯』什麼？李小獄，不是我說你，叫我幫你生『一堆』孩子，起碼你這種時候也應該說，就算我身材變形走樣，你也還是一樣愛我。女人都喜歡聽甜言蜜語的嘛。」

「馨……我們結婚好嗎？」想到如果不曾發生那件事，她早已經是他的妻子，為他生好幾個孩子，他仍然心痛。

「你連求婚都不浪漫！我全身都是─啊！……做什麼？」火小馨希望有一個「香噴噴」的求婚記，還沒說完就突然被他抱起來。

「一起洗澡吧。」

「嗚……李小獄，你也進行得太快了吧！我們還沒結婚，就開始邁入『老夫老妻』的生活─我不要！我們連『談情說愛』都還沒開始啊─」

「……我愛妳。」他停在浴室門口，低頭對她說。

火小馨正準備搬出「老爸的話」來，他一句「甜言蜜語」就把「老爸的話」徹底打敗……她對上他深情炙熱的眼眸，這雙眼睛藏著好多心凝視她充滿柔情，好像看著她一輩子那麼久了。

她知道，她說錯了，他們的戀情，從少女為少年擋刀那一刻就開始了，只是被她……遺忘了。

「你保證，以後每天都說一次？」她看到他緩緩點頭，眼裡只有深情溫柔，沒有絲毫勉強，她才勾住他的脖子，紅著臉任由他抱入浴室裡─

門關起後，在只有兩人的世界裡，火馨馬上就被他深深的吻住，他用迫切飢渴的唇口吸吮她，雙手像一團火撫遍她全身。

從他的熱情和迫不及待，他讓她知道……李三獄，昔日的功夫少年，從櫻花林開始，等這一刻，已經等她，等很久、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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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

溫柔小鎮    獄海民宿

門上貼著「囍」字，民宿的老闆和老闆娘剛結婚，度完蜜月回來。

火小馨帶回一堆禮物，準備明天去發送給親朋好有，還有她的客戶們。

「這給誰？」李三獄在客廳幫她整理禮物，分裝貼標籤。

「那是火大叔和火阿姨的。」火小馨盤著腿坐在老公身邊，勾住他的手臂，倒在他的身上，讓他一個人忙，她只負責在一旁出一張嘴。

她的親親老公脾氣超好，即使被她緊緊黏著，即使她都把「雜務」丟給他，他也不生氣。

「這個呢？」

「那是米大嬸的。」

「米大嬸？」

「嘻嘻，是火阿姨介紹的。火阿姨幫三個兒子買保險，還介紹隔壁米店的米大嬸給我，然後米大嬸說，她也想幫她女兒買保險。」火小馨兩手掛上老公的脖子，在他的臉上親了好幾下。

結婚以後，她準備從正職轉為兼職保險員，繼續為以前的客戶服務，這樣超級保險員和民宿老闆娘的身分就能兼顧了。

李三獄在標籤紙上寫下米大嬸，貼在袋子上，把禮物裝進去，才摟住她的腰，把她的慵懶的身子抱進懷裡。

「先是抱妳上去睡吧？」下午回來，他們先到店裡去一趟，去看他母親，店裡生意很好，她看他母親很忙，就趕緊幫忙，直到關店才回家。瞧她已經累得眼皮快合上了。

「阿獄，我好幸福。」她新嫁娘的臉上滿是甜蜜光澤，勾在他頸項上的手指閃著婚戒的光芒。

他抱起她，走上二樓。

「明天要先去找小丁，再去公司分禮物，順便把辭呈丟到鬼魔頭臉上，哈哈……開玩笑的，收到他那麼珍貴的結婚禮物，我嚇到都說不出話了。」火小馨仰頭望著老公的下巴，突然想到她忘了一件事，「媽拿給我的那堆金飾，我擱在禮物堆裡了。你放我下來，我去找，不然明天忘記拿去分掉就慘了。」

「我再下去找，妳先睡吧。」李三獄把她抱進房裡，放到床上，低頭吻了她一下。

「也好，你順便收起來，貴重的東西都交給你保管比較妥當，我會忘記放哪兒去。」

「好。」

李三獄幫她拉上被子，才下樓去找金飾。

他在一堆還沒整理的盒子裡找到那包貴重的金飾，他拿上樓，鎖進書房的保險箱裡。

打開保險箱，他的心仍然忍不住揪緊……他把金飾擺進上層抽屜裡，拉開下層鎖著另一道鎖的抽屜，裡頭……藏著不能讓火馨看見的─

唐風的日記。

那年，下大雷雨那天，誰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火馨被救起當日，唐風失蹤，他的管家發現遺書，立刻報警協尋。

兩日之後，在火馨落水的河流下發現一具屍體。

經管家指認證實身分，唐風的死，以跳河自殺結案。

火馨在醫院昏迷，醒來以後什麼也不記得，不曉得自己怎麼會掉進河裡，是被人救，還是被大水沖上岸？

回家休養以後，有人寄包裏給她，裡頭就是唐風的日記。

李三獄拿出日記，翻開來，裡面每一頁都提到「小火星」、「外星人」，寫著火馨喜歡的，討厭的，寫著火馨每一天的心情，唐風看著火馨的心情，隨她喜而喜，憂而憂……

每一頁，都是唐風的暗戀，苦戀和掙扎，他偷偷送火馨她愛的巧克力棒、奶油棒，希望她從失怙之痛中打起精神，卻從來不敢讓她知道。

他去找武術老師學武，轉到她父親的班上，三天兩頭找他單挑，都只為吸引火馨的目光。

他生活的世界裡，只有私慾和利用，只有為自己而活的人，沒有無私的愛，也沒有人教他怎麼去愛人。

他深深的愛上火馨，但不懂得表達他的愛……

看完唐風的日記，火馨終於明白唐風的心情，也想起那天天空很陰暗，一副要下大雷雨的陰霾，她接到電話，有人打來說，他和唐風又打起來了……

她衝到橋邊，只有唐風一個人。

唐風望著橋下，地上一把西瓜刀，刀鋒染著血跡，讓火馨心跳加劇，臉色慘白─

天空突然劈過幾道嚇人的閃電，她聽見轟雷響，滂沱大雨瞬間而下，把刀上的血沖走。

唐風這時說，他把她的愛人殺了，扔進河裡，把她整個人逼瘋了……

她為他，生了魔心，把唐風推落橋下。

但她也立刻後悔，伸手拉住唐風。

她的力氣不夠拉住唐風，跟隨他墜落河裡。

她隱約記得她吃了幾口水，是唐風把她拉出水面，奮力抱住她，用身體阻擋漂流的浮木打中她，是他把她推上岸，救了她……

她看完唐風的日記，大哭崩潰，說她殺了人，她殺死唐風。

他和丁翠微看著她，都不敢讓她出門。

幾天之後，她摔下樓梯，在醫院醒來，記憶斷斷續續，先是不記得日記，後來想不起有「唐風」這個人，最後……她在醫院把他忘記。

她出院那天早上，突然看著他問……

你是誰？

她又看著丁翠微問……

小丁，妳朋友？

她，不記得日記，不記得唐風，也忘掉他。

李三獄翻到日記的最後一頁，唐風寫著……

我說痛恨李三獄，是自欺欺人，我是嫉妒他，羨慕他。

小火星，我希望我是他，常留妳心裡……妳知道嗎？

原以為他和火馨再也無緣，他才帶走日記。

現在這本日記該怎麼處理？……不能留在民宿裡，明天先帶去丁翠微那裡放，再做打算。

也許丁翠微還是會說，把它燒掉，一了百了……

他和唐風，曾經同學一場，他對火馨的心情，找他單挑的理由，他的自我掙扎，他也一直都明白……

看過日記後，他才知道他做錯了一件事，在最後那場打鬥故意敗陣，以為讓他贏，他可以自此放下。

他以為他做得不著痕跡，就連火馨都真的以為唐風能夠打敗他，她才會相信唐風殺死他的謊話。

他已經傷了唐風的自尊心，這本日記有他的真心，真情，他曾經活過的證明，他……再怎麼恨他為滿足自己死在火馨手上的心願，而毀了火馨，他也無法毀掉日記。

唐風最後，還是救了火馨，不忍心帶走她。

「阿獄，你在哪？」火馨起床執出房間找他，在走廊看見書房的燈光走過來。

李三獄迅速把日記鎖回保險箱裡。

「李小獄，你在幹嘛？」火小馨走到門口，剛好看到他關上書櫃的門，臉上有慌忙的神色，她隱約嗅到一絲詭譎的氣氛，瞌睡蟲被趕跑了幾隻，她狐疑地望著他。

「我把金飾鎖進保險箱裡，裡面有存摺、印章跟重要文件，明天我再把密碼寫給妳。」他經攬她的腰，把她推出書房。

「嘻嘻嘻，你的密碼是不是我的生日啊？」

「……該睡了。」

「你剛剛是不是在偷改密碼？怕我發現你用我的生日當最重要的號碼，你害臊啊？嘻嘻。」

李三獄什麼也沒說，摟著她走回房間。

火小馨爬上床，仰頭望著天花板上的仙人掌。

原本的彩繪櫻花，在李三獄把房間整理為新房時，粉刷掉了。

「李小獄，我能不能問你，用這片仙人掌取代原本的櫻花，有什麼用意嗎？」

「我們外頭種什麼？」

「仙人掌。」

「嗯……每天醒來，都看到這片仙人掌，妳身為民宿老闆娘，就應該知道該起床，不能再賴床了。」

李三獄一躺下來，火小馨馬上窩進他懷裡，緊緊抱住他，「哈哈哈，李小獄你真是想太多了，我頂多瞄一眼，閉上眼睛繼續睡。」

「沒關係，我會叫妳起床。」他把她擁緊。

「……我好愛你哦。老公，你今天還沒跟我說，你愛我。」

所以她剛才怕自己一不小心睡著，才爬起來找他。

「……我愛妳。」

「你沒喊我『親愛的老婆』。」

「……老婆……」

火小馨馬上用嘴堵住他的嘴巴，不讓他再有開口的機會，免得他多喊一個「婆」字，破壞這浪漫的一刻。

最近她開始發現，她把李小獄也帶壞了，他偶爾也會捉弄她了。

「嘻嘻，我好想要趕快看到小丁收到禮物的表情哦，哈哈哈！老公，你明天要好好保護我。」

「……我不想介入。」他看的她的笑容，用雙手抱緊了她，滿足而安心地閉上眼睛。

「真是期待明天的到來，哈哈哈……」

有了她，他不再需要那片櫻花，也不希望她再想起櫻花林。

他希望她記著以後的每一天，活在當下，不再想起過去。

大頭寶珠

「戲」未落幕

少年唐風的心情，全寫在一本日記裡。

那年，不知道是誰把日記寄到火馨家裡。

幾個月之後，開始有人在找那本日記。

火馨、丁翠微和李三獄都不曉得，火家曾被人闖進搜索過，那些人被交代，火家的一桌一椅都不能破壞，務必小心，珍惜，謹慎。

那天，那群人，空手而回。

直到多年之後，還有人在找那本日記……

「有下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