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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光 -【窮酸財女(惡鄰在身邊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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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19 00:00:0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綠光 - 窮酸財女(惡鄰在身邊之一)
       
溫暖的晨光從豪華郵輪頂級艙房的圓窗照進來,
躺在舒適大床上的她伸個懶腰,不意瞥到身旁好身材的帥哥──
啊啊啊∼她快缺氧了、她要嚇破膽了,為什麼他們會捲在一起?
讓她回想一下,三年前他是她鄰居,職業是宅男,興趣是整她,
以為在翻昆蟲圖鑑的她就表示喜歡甲蟲,抓來活體送給她,
這叫討好她?不被她討厭才奇怪吧!
再回想到最近,兩人重逢,他毒舌作風沒變,機車性格沒改,
知道她父母過世後負債好幾百萬,她想錢想瘋了,
他主動送上輕鬆好賺的兼差工作,她只顧著搶錢,
一不留神,害自己誤上這艘賊船,晚上又被大餐拐上賊床……
等!機車男現在靠那麼近和她親來親去是又在想花招整她嗎?
誰知他竟說,這叫情趣……喔,原來他喜歡她啊──
呃,她從頭到尾再想好幾遍,還是沒弄懂他們何時變成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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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19 00:00:29 |只看該作者
  序幕

  通往寧靜山區的省道旁住宅區,帶著半都會的繁榮和半郊區的樸實。

  一列列的希臘式獨棟建築落在靜與鬧的邊緣裡,前方是熱鬧大街,後頭依山傍河,綠蔭圍繞,是個適合韜光養晦的地方。

  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

  「喂,已經三年了,你真的打算不回去啊?」

  希臘式建築的二樓半閣樓式的陽台上,花耀今放下手中的毛筆,無奈歎口氣,懶懶地倚在純白色的大理石欄桿上,邃遠的魅眸慵懶地瞅著底下穿流不息的車潮,對於耳邊來自於電話裡好友的關心,他顯得有些提不起勁。

  「如果我還打算回去的話,那我當初幹麼離開?」他哼笑著,極具時尚感的羽薄劉海斜落過立體眉骨,落在濃纖長睫上頭,形成一道陰影,卻更璀璨了那雙如黑曜石般的瞳眸。

  他略薄的唇笑得戲謔,目光落在遙遠的街道遠處,放學回家、邊走邊嬉戲的大學生們。

  「你這麼說倒也沒錯。」電話那頭,蕭炫呈想了下,忍不住又問:「欸,他們都沒找你嗎?」

  「你說,我有心要躲,他們找得到嗎?」

  「……我本來是想講,如果你真的要防他們,就應該要防得更有心一點,好比說,到美國來,陪我一道打天下……我家總裁很欣賞你,他開出很棒的條件,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唉唉,苦差事,但又不得不提,總裁已經盯了他好幾回了。

  他和花耀今是在美國認識的,兩人是同學,花曜今課業成績很好,跳級拿下金融財經雙博士,成績斐然,但礙於他家的事業集團,只好放棄了美國諸多企業的延攬,毅然決然回TW,可誰知道回去沒幾個月就離家出走,原因是——家人逼婚。

  身為私生子的他,不滿認祖歸宗之後,被迫接班,從此一生被掌控,就連婚姻都任人擺佈,於是他揮揮衣袖,走得毫不眷戀。

  「說到這個……」花耀今分心瞅著逐漸走近的一群學子。「這一次的錢怎麼還沒匯進來?」

  「有,今天匯了。」說到錢,蕭炫呈又歎氣了。「喂,不是我要說你,雖然你的程序設計很厲害,但那不是你的專業,你可以得到的地位權勢絕對不只有這樣。」

  多痛心,雙料博士寧可當個小小的程序設計師,幫他服務的公司設計複雜的保全程序,也不願到美國建立自己的事業版圖,真的是太大材小用了。

  「誰希罕?」他哼了聲,微瞇起眼,確定被一群學子包圍戲弄的女孩,果真是隔壁鄰居的二女兒。

  「唉……」就怕他不希罕。「幹麼,你隔壁鄰居真的那麼討你歡心?」

  「誰討誰歡心還不知道呢。」提起隔壁鄰居,他難得的嘴角勾起溫煦笑意。

  三年前剛搬到這裡時,他低調而冷漠的態度,在這個社區裡,恍若獨行俠,根本沒人敢跟他打招呼,唯有隔壁鄰居例外,異常的熱情,對他真誠地噓寒問暖,三天兩頭找他共進晚餐,分享他們一家四口的天倫之樂。

  也許,是他未曾享受過這樣家庭溫馨,竟教他貪戀了起來,久而久之,就把隔壁鄰居當自己家在走動了。

  好像,他也成了他們家的一份子,陌生的滋味,卻異常的甜美。

  「唉,算了。」蕭炫呈歎氣,已經數不清他的挖角行動失敗多少次了。

  唉唉,多年好友,竟輸給了一家四口啊!

  不過,他也不意外,同學那幾年,儘管花耀今從沒說出口,但其實他看得出花耀今對家庭有多渴望,尤其聽說他家鄰居是天兵家族,對他熱情得要命,疼惜得要死,難怪他捨不得離開那塊寶地。

  「Shit!」

  「喂,幹麼罵我?」挖角失敗的是他,不爽的也是他好不好?

  花耀今懶得理他,右手一探,抓起桌上的墨汁,稍微估算一下距離,當場實驗起自由落體來——

  咻~中!

  「Shit!估計錯誤。」他暗咒了聲,瞅著一樓慘遭墨汁暗算,渾身又黑又濕,且滿臉錯愕瞪著他的隔壁鄰居二女兒初瑟。

  「喂,什麼跟什麼?」蕭炫呈在電話另一頭,根本不知道這一邊已經悄悄地爆起了戰火。

  時間像是暫停了,花耀今無聲與初瑟眼神交流,而後,看著她忍著淚水,扁了扁嘴,推開圍著她的男同學,一路衝回家去。

  花耀今暗咒了聲,確定新仇舊恨很難計算了,他這回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混蛋小子們,給我滾遠一點,別再靠近初瑟,否則,我看一次就扁一遍!」他惱聲低咆,把怒氣全都發洩在這群尚處錯愕中的男同學上,舉手投足間的霸氣和猛鷙的怒焰,嚇得眾人做鳥獸散。

  混蛋孬種的死大學生,把妹的手段跟小學生沒兩樣,真是礙眼透頂!

  「喂、喂,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蕭炫呈還在那頭鬼叫著。

  「煩死了!」二話不說,掛電話。

  隔壁夫妻育有兩個女兒,開了一家小工廠,家境尚屬小康,全家每個人臉上都掛著迷死人不償命的笑,熱情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唯有初瑟是例外。

  她從不給他好臉色瞧,而原因,就在他身上。

  第一次惹她生氣,是因為他送她一隻甲蟲,多珍貴,八千塊才買得到,他好不容易在後山抓到,想送給她,結果她嚇得臉色翻白,險些當場口吐白沫,之後,他被列為拒絕往來戶。

  第二次想討她歡心,他特地抓了只極其稀有的藍斑鳳蝶想送給她,結果她臉色鐵青得比看見甲蟲還可怕……真怪,女孩子不是都喜歡蝴蝶的嗎?

  他明明看她在翻昆蟲圖鑒,就算甲蟲不是她的菜,蝴蝶應該可以接受吧?

  他很疑惑,卻沒人為他解答,從此以後,他怎麼做怎麼錯,怎麼估算都不對,他也懶得解釋了,反正瞧她戰戰兢兢地面著自己,防備中略帶驚恐,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他喜歡這樣的生活,簡單又有趣,原以為這樣的日子可以繼續下去,可惜,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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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19 00:00: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妳再說一次?」

  凌晨時分,夜店裡魔幻音樂震天價響,然而櫃檯裡卻淡淡地響起一道正力持鎮靜的軟潤嗓音。

  「他跑了,我是擔保人……」小欣摀著耳朵,把身體縮成球狀,企圖把自己隱藏起來。

  但是,她全身蜷縮得好累,料想中的怒吼卻沒出現,讓她頓時感到不解地抬眼。冷不防對上初瑟瞇起光潤水眸,秀氣的眉緊皺著,就連向來微彎帶笑的唇也抿得死緊,瞬間雷聲轟隆隆——

  「妳是白癡啊!跟妳說過多少次,那個男人不是好東西,妳偏不信,居然還笨到他借錢,妳擔保,妳真的是——」初瑟罵到一半,突地打住,湊近她耳邊,小聲問:「他借多少?」

  小欣顫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

  「一萬?」那還好一點。

  小欣搖頭。

  「十萬?」算了,勉強接受啦。

  小欣垂下臉,一頭蒼黃長髮搖得像是枯萎茅草。

  「一、百、萬」初瑟倒抽口氣,清麗面容瞬間刷白再翻青,已經氣到沒有力氣再罵她了。

  她也不想問,借款利率是多少?分了幾期?一期要還多少……一百萬?知不知道現在景氣有多差,要還幾年才還得清啊

  「小瑟,怎麼辦?」小欣兩眼水汪汪,眼看著要爆出兩泡淚。

  「怎麼辦?把他揪出來啊!」不然咧,非親非故,幹麼替他背債啊?

  「可是,我找不到他,手機也不通……」

  「他家人咧?」

  「他老家在高雄,我不知道地址……」嗚的一聲,兩泡淚奪眶而出。「小瑟,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初瑟無奈地閉上秀麗雙眼,頭痛得要死,開始恨起這吵死人的音樂。

  「小欣,雖然我是理財專員,但不代表我能夠處理這些問題。」她又不是討債公司的專員。

  「可是,妳可以幫我辦理小額貸款啊。」她把所有期盼都寄望在初瑟身上。

  她們兩個是高中和大學的死黨,她親眼目睹初瑟家道中落,從富有變成負債,但儘管遭逢巨變,初瑟依舊沒變,仍然陽光樂觀,甚至更加努力,像團火般,燃燒著自信且從不畏懼的光芒。

  小欣萬般崇拜地看著她。

  初瑟有張讓男人瘋狂、令女人抓狂的美顏,水眸黑白分明,炯亮有神,在銀行上班時,這雙水眸襯得她更加精明幹練,在夜店打工時,矇矓的煙熏妝將那雙美目勾勒得秀妍柔媚,成了夜店裡的聚光焦點。

  最教她崇拜的是,初瑟大學一畢業便立刻被豐陽銀行錄取為理財專員,進銀行一年,近半年績效在部門內沖第一,因此極受公司副總青睞,前程似錦。女人所渴求的,她全都擁有,但她卻不自大驕傲,對她這個老友一如往昔。

  如今,聽到她有債務,沒有立刻把她趕走,已經教她感動得很想哭了。

  初瑟皺起濃眉,托著額看著她,「小欣,那筆債掛在妳頭上,不管妳去哪家銀行都貸不到半毛錢的,除非妳有動產不動產。」兩人同學多年,小欣的底細她摸得一清二楚,她不過是小公司的小小出納,想還一百萬?哈,慢、慢、還吧。

  「那要怎麼辦?」嘴一扁,立刻再擰出兩滴淚。

  初瑟抱著頭,在內心咒殺著那個卷款而逃的混蛋男人。

  可是,罵人又無濟於事,現在得先想想事情該怎麼處理才好。

  「小瑟,昨天我住的公寓已經被人潑油漆了,討債的人還對我撂狠話,說要是我不還錢,他們就要把我抓去賣……」說到傷心處,小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瞪大黑白分明的瞳眸,「妳說什麼?討債的人?他不是去銀行借貸的嗎?」

  「不是,他是到那種什麼什麼金融管理公司……」

  「喔、喔、喔……×的!」初瑟好抓狂,氣到快要爆血管。「那是地下錢莊,那是、那是……」

  她沒力氣了,從沒想過生氣也可以氣到快虛脫。

  太可惡了!那混蛋根本就是蓄意借貸,惡意落跑,哪可能隨隨便便貸一百萬,肯定是拿小欣這笨女孩當抵押的,小欣還傻傻地當保人,真是蠢到她無言以對。

  完了,這下子要上哪去籌一百萬?

  這錢不能不還,利滾利,會要人命的。

  雖然她白天在銀行上班,當個小小理財專員,待遇不差,晚上在姊姊的夜店裡兼差,賺點外快,可想幫她還一百萬,實在是有困難,畢竟她自個兒也有債務。

  三年前,父親的工廠周轉不靈,她和姊姊就在夜店打工分擔家務,後來母親替好友當保人,好友落跑,母親只好承擔債務,雪上加霜的經濟壓力壓得父母喘不過氣,更糟的是,為了籌周轉金,兩人發生意外亡故……那是一段很痛的記憶,讓她永遠也忘不了,肩上扛著債務時,會是多麼可怕的壓力。

  後來,姊姊一肩扛起債務,夜店老闆有意頂讓店,她跟朋友調頭寸,頂下這家店,而她的打工變成理所當然的幫忙,直到畢業之後,還是維持這樣的生活步調,姊妹倆齊心協力,總算攤還了大部份債務。

  負債是很痛苦的……小欣沒有家人,又沒什麼朋友,突然要扛起那一百萬,哪還得起啊?

  初瑟頭痛地揉著太陽穴,沒想到今天一上班,就遇到這麼惱人的問題。

  「小瑟,要是累了,就早點回家。」在外場走動的姊姊初明一到櫃檯,便瞧見她在揉著太陽穴,發現她氣色不佳,不由得擔心地輕拍她的肩,附在她耳邊輕喃,「妳的上司又來了。」

  初瑟聞言,水眸探向外場,果真瞧見了近來死纏著她不放的上司花勁良。

  哎唷~別鬧了,她已經夠煩了。

  打從上個月花勁良湊巧到夜店喝一杯,發現她在這裡工作,之後有空便會過來走走。公司並沒有強制規定員工不得在外兼差,再加上她是幫自家姊姊的忙,他也沒有理由要她停止兼差。

  可是,他卻常常來,搞得她壓力好大。

  原因出在——在公司,他對她已經過份地噓寒問暖,造成同事對她很不爽,下班後還要來煩她……真是夠了,她沒興趣飛上枝頭當鳳凰啦!

  「姊,妳頂著,我先走。」不管啦,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回頭想落跑,卻又撞見小欣哭得梨花帶淚的模樣。

  「小瑟~」哭聲軟綿綿的。

  「……」她都忘了,還有這一個大麻煩,真的是——

  「初瑟。」

  她瞪大眼,可憐地扁起嘴,而初明也無奈地拍拍她的肩,轉進廚房巡視。

  初瑟好無奈,來不及了,她被逮住了~只好硬著頭皮,回頭漾起甜美的笑。

  「副總好。」好個頭啦,不要再來了啦,小心我搾乾你!她心裡嫌惡著,臉上卻揚起客套的笑。

  「初瑟,給我一杯調酒。」面對初瑟與平日上班時截然不同的濃妝,雅而不艷的笑意如風,花勁良勾笑著坐在吧檯前的位子。

  「好的,請稍候。」營業用的笑臉在轉過身後變成晚娘面孔,決定給他一杯特調伏特加,要他一杯就回家。

  「哇,副總耶!」小欣膩到她身邊。「好好喔~」

  瞧,人長得出色已經很過份了,事業有成就,還有金龜婿在追,好羨慕喔!

  「送妳,馬上把他打包回家。」初瑟哼了聲。

  她喜歡低調的生活,討厭出鋒頭,更討厭別人害她出鋒頭。

  「他看起來又帥又有型,年輕又多金,而且愛慕妳愛慕得很明顯耶,拜託,有什麼好嫌的?而且他不會騙妳錢啊。」哪像她,人財兩失!想到失意處,不禁又是淚兩泡,嗚~

  初瑟一聽她哭,整個很沒勁。「好啦,不要哭了,妳的事情,我一定會想辦法的,不要擔心啦,等我待會忙完,妳先跟我回我家,好不好?」

  小欣感動地瞅著她,「小瑟,謝謝妳,我也會好好工作的。」

  「那是一定要的啊。」初瑟給她一記溫柔的笑,用眼神示意她到旁邊坐著,隨即端著特調伏特加,送到花勁良面前。「副總。」

  「下班了,不要叫我副總。」

  初瑟聞言,額上強壓數條黑線。

  不叫副總,要叫什麼?

  她水靈的眸子探向外場,隨口說著,「今天生意不錯呢。」她的視線移動得很慢,像是非要把十幾坪空間裡的每個人都巡視一遍,才願意再把視線落在他身上,忽地,她瞇起水眸,瞪著離自己約三公尺外,側對著她的男人。

  夜店是美國鄉村風的裝潢,裡頭皆由原木打造,開放式空間,十組桌椅極其隨興且不影響動線的擺置著。

  可惜,燈光有點暗,男人的側臉讓她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她的心卻已經開始防備起來,渾身寒毛微微顫慄,進入了戒備模式。

  「怎麼了?」花勁良不解地瞅著她惶恐的神情,不由得回頭順著她視線探去。

  「沒事。」初瑟回神,努力地擠出一抹僵硬的笑。

  錯覺,那一定是錯覺,那傢伙已經離開三年了,哪可能突然出現在這裡?她八成是自己嚇自己。

  這是創傷症候群,只要看見和他相似的男人或背影,就會讓她渾身瞬間僵硬,以為夢魘再現。

  「真的沒事?」花勁良擔憂地瞅著她努力揚笑的臉。

  她不是最美的女人,也不是最亮眼的,偏偏卻會讓人想要一看再看;她有雙靈秀會說話的眼睛,有著生動鮮明的表情,還有總是微彎、一笑起來便會展開為心型的粉唇,加上她工作時的果斷力,在夜店接觸人群時的圓滑,在在都令他覺得,她是一個很適合他的女孩。

  「沒事。」她用力笑著,撥了撥額上的劉海,驅趕突如其來的不安。

  「初瑟,妳每天晚上都在這裡幫姊姊的忙,會不會太累?」

  「不會,副總放心,我絕對不會影響到白天的工作。」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妳——」

  說時遲那時快,花勁良的手機響起,打斷他未完的話,他說聲抱歉,隨即拿著手機往外走。

  初瑟大大地鬆了口氣,感謝手機響得適得其時,然而下一刻,一抹陰影在昏黃的燈光下逼近,她下意識地抬眼,「你好,請問……」營業用的問話和笑臉在瞬間同時垮台。

  夢魘啊!

  她瞠圓了水眸,渾身緊繃,心裡的弦更是拉到飽滿,就連馬尾都快要僵到反地心引力地翹起來,只要眼前的男人再靠近她一點,她就會失聲尖叫。

  啊~啊,停住!不准再靠近——

  她在內心哀嚎著,覺得自己像是被毒蛇看中的小小青蛙,也覺得無法動彈的自己很可笑,但她就是沒有辦法。

  就是怕,莫名恐懼。

  「麻煩給我一杯龍舌蘭。」男人的沉嗓柔潤似風,清朗好聽。

  初瑟水眸瞪得像是要裂開似的,難以置信他竟然用這麼陌生的眼神、這麼有距離感的嗓音跟她說話。

  她認錯人了嗎?

  不可能,長得這麼機車,還可以笑得這麼機車的男人,哪可能隨手抓上一把?上帝不會那麼手殘地複製這麼多只機車男。

  瞧,那麼有型的濃眉,濃纖的長睫襯得黑眸深邃又蓄電,似笑非笑裹著哂意的薄唇,立體又出色的五官,只要他有心誘惑的話,足以讓貞婦烈女丟棄貞節牌坊。

  如果,他沒有那麼機車的話,其實他真的長得不錯,但就算再帥,個性像撒旦惡魔,還是很可怕。

  「……一杯龍舌蘭?」她努力擠出像蚊鳴般的聲音,想要確定他到底認不認識她。

  機車男離開三年,也許她變化太多,學會了化妝和打扮,所以他認不出她,不過她的聲音可不會變吧,只要她一開口,就能確定他到底是不是那個令她發毛的惡鄰。

  天啊,太刺激了,好傷心臟啊!

  「是的。」男人勾起慵邪的笑,卻是看向她身後的小欣。

  啊咧~初瑟感到不可思議地皺起秀眉,回頭看著已經被電到露出花癡樣的小欣,趕緊介入兩人視線中,快手準備龍舌蘭。

  「先生,你的龍舌蘭。」她把調酒擱在吧檯上。

  「謝謝。」他拿了就走,瞧也不瞧她一眼。

  欸~就這樣?

  看來,她是認錯人了,要不就是出現了一個和他很像的男人。

  因為他不會這樣放過她的,他總是用不懷好意的眼神看著她,好像下一刻就會丟出什麼東西嚇得她屁滾尿流。

  而眼前這個男人除了很會放電以外,還滿紳士的,她的恐懼少了一點點。

  初瑟做出結論,才發現自己竟冒出一身冷汗。

  呼,太好了,不是她的惡夢。

  正鬆口氣,講完電話的花勁良又回來了。初瑟不由得在心裡大喊,哎唷~今天是什麼日子啦!

  「副總,出租車在外頭等了。」放下電話,初瑟用力地撐起幾乎醉癱在吧檯邊的花勁良,歪歪斜斜地將他攙到店外,等著電梯要上一樓。

  姊姊頂下的夜店位在複合式大樓的地下二樓,大樓進出的份子很混雜,每回到店裡時,她總是會非常小心,若非需要,絕不在店外逗留太久,免得三年前的可怕事件重演。

  想起三年前,險些在電梯旁的長廊死角被人非禮,教她心裡不禁微微顫了下。

  可是,為了要把花勁良送走,她也只好認了,誰叫他是她的上司?於情於理,她有義務送他一程,只是……電梯怎麼還不下來?

  初瑟惡狠狠地瞪著卡在十一樓的電梯,超想飆出髒話的,再加上花勁良身上的濃重酒臭味,幾乎令她快要抓狂。

  她牙齒咬得好酸,這時猛地發現身旁的花勁良突然略站直身子,肩上的重量盡釋,讓她趁機略略甩動一下右肩。

  「副總,你清醒一點了嗎?我幫你叫了車子,就在大樓外面等著,你搭車回去吧。」然後容她趕快告退吧。

  花勁良側過身,清俊的瞳眸摻著醺意直瞅著她,「初瑟,妳很美。」

  她心中頓時警鈴大作,乾笑兩聲,連退幾步。「還好啦。」是美,但還沒有能美到迷人心智——這是那個惡鄰機車男曾說過的話。

  「初瑟,我……」他腳步踉蹌,搖搖晃晃的朝她逼近。

  「副總、副總!」她邊喚著,邊往後退,眼看他一步步將她逼到長廊死角,她臉上的笑意再也掛不住了。

  別鬧了,腦袋可不可以清楚一點

  怎麼男人都這樣,很會借酒裝瘋順便酒後亂性!

  她發誓,以後不管是誰在店裡喝癱,她絕對會關門讓他在裡頭睡個痛快,也不要雞婆送人了!

  「初瑟,妳願不願意……」花勁良趁她一個不注意險些跌跤的當頭,一把將她摟進懷裡,雙手圈得死緊。

  「不願意!」初瑟偏著臉,憋著呼吸,不願聞他身上教人難受的氣味。

  「為什麼?」

  「我不喜歡你!」事到如今,把話說清楚也好,省得他老是對她太好,教她無福消受又內疚。

  「為什麼?」花勁良的臉懊惱地擰出些許猙獰,氣息硬是逼近她。

  「沒為什麼。」對他沒感覺也有錯嗎?

  初瑟表面上看起來凶悍,一雙水眸噴濺著焰火,但實際上她已嚇到六神無主,只是撐著自己,不願示弱。

  「我有什麼不好?妳為什麼不喜歡我?」他的唇幾乎逼到她的唇角,她用力地把臉撇到旁邊,忍住欲嘔的感覺。

  「你不要這樣子,你喝醉了。」她又驚又懼,淚水已開始在眼眶裡打轉。

  「我沒醉!」

  每個喝醉的人都是這麼說的!她恨恨地瞪著他吼道:「放開我!」

  「不要!」

  「我要喊救命了,到時候難看的是你!」不要逼她,要不是顧及他是她上司的份上,她早就喊人了。

  可惡,她怎麼老跟姓花的男人不對盤啦!

  「妳在這裡喊,誰聽得到?」花勁良低切笑著。

  初瑟心間一震,思忖:他難道是預謀?

  雖說地下二樓有兩、三間店,但這裡是死角,離店門口有段距離,再加上有隔音設備,她在這裡吼,真的沒人聽得到。

  「救命啊~」不喊也是死,她當然要死命地喊,試圖喊出一線生機。

  「沒人會聽到的。」他笑著,用力箝制住她的下巴,頭湊過來,硬是要吻上她的唇。

  她把唇抿得死緊,渾身不斷地凝聚氣力,等著他稍有鬆懈,就要一把推開他。然而儘管他醉了,力道依舊很大,濕熱的唇滑過她的頸項,像是噁心的毛毛蟲在蠕動,嚇得她臉色慘白。

  「誰說沒人會聽到的?」懶懶的嗓音恍若裹上一層磁粉,充滿吸引力地在靜謐空間裡爆開。

  花勁良頓了頓,回頭的瞬間,一個拳頭毫不客氣地朝他鼻樑打下,高大的身形狼狽地側向倒下,似乎昏了過去。

  初瑟重獲自由,纖細的身子微顫,不斷地大口大口呼吸,艱澀地抬眼看向救她的人,雖然逆著光看不清長相,但她還記得他的穿著。

  「怎麼還是這麼不小心?」男人這麼說著,口氣聽似惱她沒防心,又像是憐她遭逢惡運。

  「嗄?」「還是」這麼不小心?這是什麼意思?

  「道格,把他扛上樓。」男子看向自己的同伴。

  「要送他回家嗎?」

  「誰理他去死!把他丟在大樓外。」嗓音慵懶,卻噙著一股暗斂的火氣。等道格扛著花勁良進電梯後,他看向依舊驚魂不定的初瑟,「過來。」

  她渾身顫抖得厲害,不知道要不要靠近他。

  他剛救了她,她應該道謝,可他也是個男人……

  「怎麼,不過才分開三年,妳連我是誰都忘了?」男人勾著唇,笑得頗自嘲。

  她聞言,內心中差點被花勁良侵犯的駭懼乍止,隨即爆開另一股不同力量的恐慌,細胞基於本能的不斷顫慄,所有生理心理的反應都清楚地告訴她——是他!她的惡鄰機車男!

  瞧她的反應似乎不再像前一秒那麼驚懼,於是他試探性地再向前一步,光源跟著移動,讓她可以看清楚他的臉。

  初瑟瞳眸突地睜大,心臟快要撞出胸口,腦中瘋狂哀叫著——救命啊,姊~救救她,趕快把她送回家。

  「怎麼,我會吃了妳嗎?就憑妳?」他搖頭哼了聲,一臉彷彿她想太多的可惡表情。「妳以為天底下的男人胃口都一樣差嗎?」

  止不住的恐懼在他毒舌之下,迅地打住,初瑟噙著惱意瞪去,卻又很孬地垂下臉,恨他給的陰影太深,在面對如此殘忍的賤嘴攻勢之下,她竟然無法對他提出反擊,三年了,她還是一樣沒用!

  原本以為自己已經變堅強,就算再遇到他也能夠坦然面對,誰知道創傷症候群根本就不是這麼容易根治的。

  「不用打聲招呼嗎?初瑟。」他笑得慵邪。

  「……你回來了。」她好半晌才擠出一絲如蚊鳴的嗓音。話一出口,立刻在心裡暗罵自己是個超級孬咖。

  「『你』是誰?我沒名沒姓嗎?伯父伯母在世時,是這樣教妳跟人家打招呼的?」他略俯下身,嗓音噙笑地低喃,「怎麼,在找洞嗎?一直看著地上,是想要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嗎?」

  不,是很想把你埋進去!初瑟恨恨地瞪著地面,強迫自己要大方一點,可是她的大腦卻總是傳達錯誤指令,讓她無法揚起魅惑眾生的笑臉,以不畏不懼的態度面對他。

  所以——孬咖就孬咖吧,騙人沒孬過唷!

  「花大哥,你回來了。」她牙一咬,笑不出來,那就不要讓他看到表情就好。

  「說得這麼心不甘情不願的,是希望我不要回來嗎?」花耀今哼笑著,邪俊的五官閃爍著複雜神色,有心疼,有憐惜,有微惱……太多太豐富的情緒,理也理不清。

  總是如此,每每遇見她,就會覺得他胸口塞著好多感受,三年不見,這毛病更嚴重了,彷彿把三年不見的份一次延展開,搞得他胸口莫名痛了起來。

  尤其在剛才,要不是他尾隨在後,誰知道現在的她會變成什麼樣子?

  到底要吃幾次虧,她才學得會教訓?到底要過多久,她才會聰明一點,別讓他連在異鄉也擔憂著她?

  「回來就回來,剛才幹麼裝不認識?」她小聲嘟噥著。

  害她以為自己真的認錯人了……就說嘛,她的記憶怎麼可能會出問題?

  「是誰一臉不想相認的?」他哼聲道,把她含在嘴裡的話聽得很清楚,曖昧地湊近她,嚇得她立刻跳起,像只被踩中尾巴的貓。

  「我我……你不要過來!」瞥見地上他的影子不斷逼近,她大步退退退,恐懼加深,卻不是要被強迫就範的那種,而是多年前埋下的恐懼種子,在他當惡鄰的那三年裡發芽茁壯,在他搬離後的三年繼續繁華盛開……她太忙了,忘了要砍掉心裡那棵大樹,害得她現在好狼狽。

  「嘖,我還以為相隔三年,你應該會有點長進,怎麼還是老樣子?」一逗她,就像是貓逗老鼠,把她逼進角落,他不用逼得太近,她就動也不敢動,這麼做,有著些許的快意,但也有著些許失落。

  三年,他為她牽腸掛肚,而她的時間卻好像未曾流動過,依舊停在三年前他欲離開的那個時候。

  真搞不懂,他為什麼要為她這麼記掛著她,為什麼這麼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甚至為了她大費周章地策劃亞洲併購計劃……可她不是用笑臉來迎接他,而是客套的生疏,甚至假裝不認識……

  嗯,相較之下,把她逗得哇哇叫,才能讓他平衡一點。

  不能怪他愛逗她,有絕大部份,是她自找的。

  「你們在幹麼?」

  初明在店裡等了好一會都不見妹妹返回,擔心妹妹送人上樓送到出事,於是跑出來採探,沒想到竟看到妹妹被個男人給這到角落。

  「嗨,初明,好久不見。」花耀今回頭,朝她揮了揮手。

  「耀今,你回來了?」初明一見是他,收起冷肅表情,一臉驚喜的走到了他身旁,兩人聊了起來,完全沒發現妹妹面無血色,正準備趁其不備,直接逃回家去。

  可是,初瑟不過是稍稍移動一步,花耀今長臂就準確無比地朝右側抓去,不偏不倚地扣在她的手腕上,嚇得她發出無聲吶喊,恍若貼在她手腕上的是該死的小強。最可惡的是,姐姐不救她!

  「你要去哪?」他略側頭,笑咪咪地問。

  他明明就是笑容可掬,可看在她眼裡,卻是笑裡藏刀,搞得她神經好緊繃。

  「我、我……我累了,明天還有小組會議要開,所以我要早點回家休息。」她喘著氣,美眸閃動,簡直快被嚇丟了魂。

  「真巧,我明天也有事,也必須早起,我順便送你吧。」

  他笑得俊魅惑人,可是看在初瑟眼裡,他根本就是踏著地獄之火而來的撒旦,要是跟他走,她一定馬上被推進地獄。

  她可憐兮兮地看向姐姐,請求援助,豈料——

  「那就麻煩你了。」初明笑呵呵地助了「一腳之力」把她踹進地獄裡。

  可憐的初瑟欲器無淚、渾身僵硬地被拖著走,腦袋開始缺氧,多麼希望她的心臟不夠強,讓她乾脆直接昏倒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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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19 00:01: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睡眠不足、睡眠不足!

  都怪他啦,沒事突然出現,害她一整晚都不敢睡,那滋味就像是房間出現了小強,沒逮到殺掉之前,怎麼睡都不可能安穩,隨時都會在半夢半醒中嚇醒。

  所以,她現在好想睡……

  「喂,你的東西自己去拿啦,還要人家幫你送來,你以為你很大牌啊?」

  啪的一聲,文件夾帶速度重擊她的桌面,嚇得她趕緊回神,發現主任就站在她面前,惡臭著一張臉。

  「……對不起。」初瑟垂著眼看著文件夾,發現是前幾天往上呈報的客戶資料。

  「以為自己是副總的紅人,就可以這麼臭屁,是不是?」

  「……對不起,我沒有這麼想。」她垂著頭,用劉海遮掩閉上的眼,在心裡默念和氣生財、大家發財,以消彌也內心淡淡的不悅。

  「不用對不起,這件案子,等一下由你接待。」主任把手上的文件夾往她桌面一丟,好像丟文件丟上癮了。

  初瑟抿了抿嘴,看了眼文件,全都是基金投資指標簡介。「有大客戶嗎?」怪了,通常這種大客戶,是不會交給她的。

  「沒錯,你要感謝我。」主任笑得很冷,大有黃鼠狼給雞拜年的狡猾嘴臉。

  一定有鬼!她勉強勾笑,「謝謝主任,那……有客戶資料嗎?」這種大客戶,基本資料一定有,先讓她看看,好知道怎麼應付,如何為對方設計出最好的套餐組合。

  「沒有。」

  「咦?」

  「只知道對方有意願開戶,待會十一點,第一招待室,你必須想辦法讓對方成為大客戶,要是失敗了,我會往上呈報你的過錯。」

  她臉上滑下三條大黑線。「可是這樣子——」

  「我不管,反正只准成功不准失敗,不要以為我故意整你,那是對方指定你,你人紅嘛,能者多勞嘍。」冷冷截斷她的話,涼涼說完,主任在搖大擺的陰險笑著離開。

  初瑟垂著臉,甚至可以聽到附近傳來看好戲的訕笑聲。

  超沒同事愛的工作場所……要不是她太熱愛這份工作,哪受得了這種孤立無援的環境?

  不過,反正她是獨立作業,一個人也能搞定,光是看著客戶帳面上的數字一直跳,她就能覺得很滿足了。

  只是,她還是菜鳥,進公司才一年,此際她沒有自信能夠讓客戶願意成為公司的大戶啦——可惡,拐彎抹角地整她……她才不相信對方會指定自己,因為她的宣傳單已經很久沒發了好不好。

  覦了覷那團沒愛心的女同事,她百分之百肯定,絕對是在整她。

  事實證明,打從初瑟移駕到第一招待室,玻璃門外圍著一圈看好戲的同事,更加印證她的猜想。

  嗚,她真的有那麼討人厭嗎?

  她無奈地翻動著手上無數投信公司的基金資料,一早接到這個案子後,她幾乎快要把資料翻爛了,可是眼看都已經十一點了,為什麼人還不來?

  完了,該不會對方人不來,也要把帳算在她頭上吧?

  正忖度著,外頭傳來陣陣的騷動,有低語,有壓抑的叫聲……她不解地抬眼探去,瞥見外頭有兩個男人踏進招待室,她立即起身,緊張地揚起討好的笑,然後呆掉。

  她的表情就像是——瞬間枯萎的大波斯菊,又或者是剎那風化的崖壁,笑意從她僵硬的唇角一點一滴流逝,水靈靈的瞳眸佈滿難以置信的震愕,和濃郁不散的恐懼,甚至,連呼吸都忘了。

  陰魂……不散哪——

  「……你都是用這種表情接待客戶的嗎?」男人沉而厚實的噪音恍若是圓潤玉珠軟落在天鵝絨上,恁地慵懶而誘人的氛圍。

  他有一頭略長的發,斜落的劉海掩飾不住搶眼出從的五官,教人過目不忘的俊臉,雖說整個人感覺略呈陰柔俊魅了些,但剪裁合身的名牌西裝襯出他高大挺拔的身形,質地細緻的布料包裹著他健實的,性感的男人味十足。

  然而,看在初瑟的眼裡?見鬼!

  見鬼時,該有什麼反應?

  錯愕、駭懼、恐慌、失措?她的心臟跳到她快要體能衰竭,腦袋缺氧,視野發昏,她敢發誓,再靠近她一步,她絕對尿失禁——

  花耀今玩味地享受著她複雜卻有一致性的表情,在她面前坐下。

  「你不想要業績嗎?」他優雅地交疊著長腿,回味著她見鬼式的招待。

  想!可是不想面對他。「你……你……」你了好一會,就是說不出下句話。

  昨晚他一送她到家,她二話不說的衝進屋內,立刻閉門反鎖,跑進房裡,躲進被窩裡,連請喝杯茶等等虛偽的禮儀都直接省了。以為以後不會再見面的,誰知道惡夢居然還有Part2?

  「啊啊,原來你當個理財專員,也不過是在這裡混吃等死,連最基本的招待都不會。」他修長的指輕撫著頰,略薄的唇勾得又彎又邪氣。

  「誰說我不會?」哇咧,給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連鎖店了?以為她真的很怕他嗎?她只是面對他,心裡有陰影,要不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去瞧瞧公佈欄上她的豐功偉業就可以知道她沒撒謊。

  她有信心,可以利用一年的時間爬上主任的位置,再用三年的時間坐穩襄理大座的。

  「嗯?」他笑瞇了魔魅的黑眸,等著她開口。

  初瑟深呼吸再呼吸,把氧氣當勇氣,塞得胸口滿滿的。「你、你好,我、我我是是豐陽銀行的理財專員。」很好,結巴的狀況收斂多了。

  這裡是公司,她是專員,對上大戶,如此神聖的工作場合,可以稍稍穩住她過份跳動的心臟,況且幹麼怕他?他再可怕也不過是個人,大庭廣眾之下,他又不可能咬她……話說回來,他也沒咬過她,只是常常嚇到她。

  「名片呢?」花耀今慢條斯理地喃著,黑眸掃過桌面,再問:「銀行連招待的飲料都沒有嗎?」

  「啊!」初瑟猛然想起自己犯了大忌,這時卻慌了手腳,不知道該先遞名片,還是先去泡茶或咖啡……不對,應該先問他——「請問你想喝什麼?」

  「你不知道我喜歡喝什麼?」語調是慵邪的,但掩在劉海底下的眸閃過一絲不悅。

  我一定要知道嗎?她不禁在心裡吶喊著。「咖啡?」

  「我要阿拉比亞的原葉咖啡。」

  「……」抿了抿唇,也很無奈地問:「你是來整我的嗎?」

  就知道他出現肯定沒好事,昨晚出手救她,也不過是順手而已……

  「你以為我很閒嗎?」

  「我跟你又不熟,哪會知道你閒不閒?」拜託,認識他是在六年前,被他嚇了三年,老天感歎她命運乖舛,所以將此等惡人快快遺離她的身邊,豈料,不過又一個三年,竟然再度狹路相逢。

  是命,是命啊——「想不想知道我閒不閒?」他依舊一派慵邪。

  不想好不好——

  「不想?」她拒絕的表情太明顯,他想假裝沒看見都不能。

  初瑟不點頭也不搖頭,只覺得自己準死定了。接不到大戶,死;想接到這位大戶,死;接與不接,都是死路一條,她這是什麼命啊?

  「如果你可以撥點時間給我,我就幫你製造業績。」他開出條件,誘之以利。

  聽到業績,她的眼睛立即發亮,但隨後又瑟縮起來,總覺得有鬼。「你為什麼要幫我?」一個沒啥交情,每回碰面光是一記冷笑就可以讓她發抖很久的男人,沒事在睽違三年後相逢,還說要幫她,天底下有這麼好的事嗎?

  她不認為自己有那麼大的福份。

  「誰幫誰還不知道呢。」他哼了聲,長指輕搞著自己的頰後,說:「幫我設定兩筆投資,一美一歐的國家債券基金。」

  「多大單位?」她涼涼問著,口氣很隨意,完全不像個專業的理財專員,只盼望他能快快離去,讓她的苦難消退。

  「一筆一千萬。」

  「一筆一千萬……」她輕點著頭,慢半拍地頓了下,攢眉思考了好一會,抬眼小心翼翼地問:「台幣?」

  「難不成是韓幣嗎?」他沒好氣地笑道,發現她耍呆的表情很逗人。

  初瑟雙手環胸,始終與他保持安全距離。「你是說真的嗎?一筆一千萬,兩筆是兩千萬耶。」他是那麼有錢的人嗎?

  雖然他現在看起來是挺稱頭的,但在她記憶裡,倒楣跟他當鄰居那三年之中,他是個超級宅男,幾乎是足不出戶,根本像是個與世界脫離的廢柴,哪可能在闊別三年後突然變暴發戶?

  「你以為我的算數有那麼差嗎?」被她看扁,他不太在意,可他身後的道格很不客氣地悶笑出聲,倒教他有點不快了。「你在笑什麼?」

  「抱歉,我想起我家裡那隻貓和老鼠。」道格有張很道地的陽光美國臉,金髮碧眼,帥氣十足,卻說得一口字正腔圓的中文,此時正忍笑忍得俊美的五官微微變形。

  「這麼掛念,要不要乾脆回美國算了?」他冷哂著,沉嗓偏軟地問,卻滿是殺傷力。早聽出他根本是拐彎笑他們兩個是貓與鼠的組合。

  「它們會希望我好好工作,賺它們的飼料費。」道格收住笑,極力想止住那微彎的唇角。

  花耀今冷冷地上下打量他,魅眸噙滿戲謔,哼笑道:「就不知道你的工作包不包括替我買杯飲料?」

  「阿拉比亞原豆。」道格與他相處三年,大概掌握得住他的喜好。

  「順便幫她帶一杯伯爵奶茶,一顆奶球不加糖。」

  花耀今話一出口,初瑟眨了眨眼,胸口爆開陣陣疑惑。

  他為什麼會知道她的喜好和習慣啊?

  道格很識相地準備招待室,又聽見他涼涼的吩咐,「順便要外頭的人滾遠一點,吵得我都不能談事情了。」

  「我知道了。」道格收到Boss不快的訊號,立即離開處理首要之急,沒兩三下,外頭瞬間淨空。

  耳朵清靜多了,花耀今微抬璀璨星眸瞅著呆望著自己的女人。「小瑟,準備好資料要我簽了嗎?」

  「小瑟」兩個字,彷彿是某種咒,讓她瞬間打了個超大寒顫,整個回神過來。

  「你真的要投資那麼多嗎?」她淺喘口氣,努力壓抑那股不平靜。

  「嫌多?」

  「不是嫌多,而是——」她頓了下,怕自己問得太傷人,可是兩千萬不是小數目,他不要說得跟兩千塊沒兩樣好不好?

  花耀今懶得多說,直接從西裝內袋取出一隻閃耀著名牌Logo的名片夾,丟出一張。

  初瑟遲疑了下,下意識裡把所有屬於他的物品都視如蛇蠍。

  她被嚇過很多次,有所防備乃是天性。

  他沒好氣地翻動深邃眼皮。「你以為一張名片裡頭能藏什麼?」

  「……小強幹扁的屍體。」她猶豫了下,終究忍不住提出自己獨特的看法與見解:根據認識他三年的結論,她認為還是小心為上。

  「……」逗她,是因為她有些表情太可愛,但要是逗到她連碰他的名片都不敢的話,可就一點樂趣都沒有了。

  花耀今拾起名片,正反面轉動一次,確定上頭絕無可能出現任何害蟲屍體後,她才萬般小心地接過小角,離得遠遠地看著上頭設計前衛的字體。

  「美國拓荒者金融體系……亞洲區……執行長……」上頭有中日英三種版本的頭銜介紹,所以閱讀上絕對不成問題,可被她念得二二六六,是因為這個來頭和公司行號……「就知道你在耍我!」看完之後,她扁起嘴,小聲哇哇叫。

  花耀今閉了閉眼,深吐口氣,略薄的唇抿起,「我哪裡耍你了?」真沒想到這年頭,連想要幫個人也這麼困難。

  知道她缺錢,所以幫她製造業績:知道她太講義氣幫朋友兩肋插刀,所以準備幫她弄個好兼職,可瞧瞧她的反應,把他的義舉當笑話。

  如果不是要幫她,他又何苦走這一趟,真以為他很喜歡跑到這兒嗎?

  「你自己搞金融的,有必要找我這個理財專員幫你投資基金嗎?」不是耍她,是怎樣?

  就知道,這個男人不可能對她太好,八成是飛黃騰達了,回台灣跟她炫耀的。

  「我說要投資就是要投資,不行嗎?」花耀今俊魅的黑眸像暗夜的一把流星,因怒而絢爛著。

  「你確定?」偶爾丟丟昆蟲、青蛙、墨汁、石頭什麼的嚇嚇她,她還可以很有風度的不理他,但要是真的給她畫個大餅再塗掉說不算,她會被逼出腎上腺素,前仇舊恨一併計算。

  花耀今眼角抽搐,瞪著她桌上的資料。「把資料給我!」

  好,既然是他自己說的,她就成全他!

  初瑟快速備齊所有資料,要他簽名又蓋章,最後突地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

  「對了,要開戶!」

  「我不開戶。」他涼涼的拒絕她。

  既然知道他也是搞金融的,就該知道踏進這裡已經是他的極限,別妄想他在這裡開戶。

  她秀眉快要打結。「你不在這裡開戶嗎?」

  「我一定要開戶才能投資交易嗎?」

  「倒也不是絕對啦,只是、只是……」她真的懷疑,他只是想整她而已。可是他把資料都簽好了,只要開個戶,她就完成主任托付的重責大任,從此以後可以在部門裡揚眉吐氣。

  他薄唇勾得邪氣,「如果你求我,我會考慮。」

  我幹麼求你?她在心裡喊著。「你開心就好。」她崇尚自然主義,一切隨心快樂就好。只是,覺得很可惜就是了。

  「我能在這裡開戶,對你而言,應該是個好消息。」他挑眉,笑得像是帶著惡意的貓,有種明明很清楚狀況,卻又故作不知,到最後再搖著尾巴,一副抓著餌等她這隻小老鼠上鉤的嘴臉。

  壞人!她心裡罵著,然而想著績效資金、想到可以重挫主任銳氣——

  「說吧,你想要我怎麼求你?」

  「下班後,在夜店等我,我有事跟你談。」

  咦,就這麼簡單?

  最後,真的開戶了,可是,戶頭資料給的卻是他的秘書道格先生。

  管他的,反正單子已經繳上去了,她會有一筆很可觀的資金入帳,也讓主任和同事們氣到翻白眼,至於眼前他想要跟她談什麼……反正隔著吧檯,就不信他還有什麼暗器。

  「……你上班都是穿這樣?」坐在吧檯高腳椅上的花耀今,微沉著眉打量也。

  「有什麼不對?」

  初瑟看著自己身上的亮片小背心,熱褲配網襪和亮面羅馬靴……很正常啊,這是夜店的標準配備,何況她是站櫃檯的,代表的是整家店的門面,稍微打扮打扮,也是應該的。

  「……」他瞪著她小煙熏妝底下的閃亮電眼,秀鼻菱唇配上巴掌大小臉,原本出色的五官經過彩妝,更形出眾,再加上大片呼之欲出的嫩白酥胸,性感女人味十足的網襪,充分地勾勒出她完美的腿型,俏麗馬尾讓她的俏臉更突出,簡直像個專門誘惑男人的小妖精,難怪老是有男人覬覦她,說到底,根本就是她自找的!

  昨晚就看見了,以為不過只是一夜打扮,豈料也是天天都如此!

  難道她就不會學白天上班的模樣,穿著公司規定的套裝梳包頭嗎?

  「幹麼這樣看著我?」初瑟被他的視線瞅得腦門發麻,不斷地往後退,感覺好像離他無形的蛇信遠些,她就感到自在些。

  昨天無預警的重逢,驚懼來得突然,害得她一夜失眠,而現在是第三次見面,再加上已有心理準備,震撼雖說是少了一點,但還是無法讓她放鬆下來。

  「只是突然有感而發。」

  「什麼意思?」女大十八變嗎?她眨眨眼等著被讚美。

  就說嘛,她有人追、被男人呵寵在手心,不是現在而已,從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了,就唯有他,沒心沒肺的愛欺負她。

  「你的身材證明我當初沒看錯,你確實是個無腦女。」只有笨蛋才會用這種方式招蜂引蝶,三番兩次把自己逼進絕境。

  初瑟怔愣了下,意會過來,粉顏瞬地紅似火。「你!胸大又不是我的錯!」混蛋傢伙,三年前羞辱她一次,三年後再複習一次是不是?

  以為這樣很幽默嗎?

  「胸大就要要穿這種衣服。」他懶懶地道,順便不屑地撇開臉。「難看。」

  「難、看?」她一頓音一長音,忘記呼吸,幾乎快要缺氧!「抱歉,喜歡看的人可多得很!」

  以為她還是當年那個只要被他一瞪就變呆,只要他一開口毒舌就默默忍受,只要他亂丟東西砸她,她就哭著回家找媽媽的小女孩嗎?

  她也會成長的,現在激怒她,她就翻臉!

  「是啊,所以才會老是招些牛鬼蛇神……你還沒受夠教訓嗎?」輕軟似耳語的沉嗓突地轉硬,連濃眉都不悅地攬起。

  初瑟頓了下,這才明白他在說什麼,想起昨晚的事——

  「對了,我家副總……」

  「他是你家的?」花耀今對她的形容詞非常不以為然。

  「不是我家的,只是習慣性用語。」一定要雞蛋裡挑骨頭嗎?「你昨天真的把他丟在外頭?」她今天上班時,並沒有在公司看到他,很擔心他到底有沒有回家。

  「我請道格把他丟到醫院門口,若無意外,你應該有一陣子不會看見他。」因為道格說花勁良的鼻樑斷了,當場住院治療,也正因為如此,他今天才會特地到豐陽走上一趟。

  「……他被你打得很嚴重?」

  「你很擔心他?」

  「基於人道立場啦,再怎麼說,他也是我的上司啊,銀行的薪水不差,資金也很迷人,如果可以,我不想沒了正職。」不管怎樣,花耀今也是為了救她才會打花勁良的,要是花勁良想對他採取法律訴訟,基本上,站在道義立場,她還是會挺他的。

  花耀今垂下長睫,唇角有意無意地微掀略勾,「那麼,想不想要一份資金更迷人的兼職?」

  「有那麼好的兼職嗎?」現在景氣不好捏——

  「要不要我替你指點迷津?」

  「你?」喂,不要突然靠這麼近,她的心臟愈來愈不好,肯定是被他嚇到無力的。

  「明天下班之後,我來這裡接你。」語氣是恁地不容置喙。

  「喂!」他們沒有熟到這麼守望相助好不好?

  「反正,不過是個門面,又不是非要你不可。」他掃過店內一些服務生,再看向她,視線很明白地告訴她,純粹想當門面的,人才多得很。「還有,記住,我要的是標準套裝,不要給我穿這樣。」

  「……」她有說要去了嗎?

  「四個鐘頭,這個價錢。」他好笑地看著她扁嘴腹誹他的表情,伸出一根手指頭。

  「一千塊?」她明亮的眸瞬間金光閃閃。

  哇時薪超高的耶——

  「一萬。」

  她金光閃閃的眼轉而瞇起,滿是懷疑。

  「放心吧,就算你想賣,也不值這個價錢。」他撇唇哂笑。

  「喂!」沒禮貌!

  花耀今幾乎是用力抿著唇,才讓自己不輾出傷人至極的話語。

  「……幹麼這樣看我?我有穿套裝啊。」初瑟鼓起腮幫子,拉了拉寬鬆的A字裙,偷偷摳著有點脫線的線結。

  「這是哪個年代的套裝?」半舊不新的藕色阿嬤式套裝,配上素白如學生服的襯衫,腳上還穿了雙超醜的條紋包鞋……復古風也不是這種走法。

  「不知道,這是我媽的套裝……」她被他的氣勢徹底壓垮,儘管不甘心,還是怯怯地垂下臉。

  難怪他覺得眼熟!「上車!」大樓外,他回身走回車上。

  「你還沒告訴我,到底兼職是要做什麼?」她快步跟上。

  「等你買好行頭,再來討論工作範圍。」

  「嗄?可是我……」看他撇頭看向車窗外,她也只好無奈地閉上嘴。

  後車座,他們兩人分坐一隅,直到車子滑進飯店的地下停車場,他懶得開口下車,她無奈地追上,跟著他搭電梯上樓。

  一路上,他悶聲不響,像在氣什麼似的,但又好像沒有。

  她向來看透他,總是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在她眼裡,他有些陰柔,看起來就像不不懷好意,總是出其不意地給她一些討厭的驚喜,可是在爹媽及姐姐的眼裡,對他的評價都很高。

  她不懂他評價高在哪?總覺得他根本像個雙面人,所以基本上,她看到他能閃多遠就閃多遠,但是這兩天,她卻像是鬼迷心竅,乖乖地跟著他走。

  她想,也許是因為他幫了她一次吧……嗯,如果加昨天的基金投資,以及他若真的給她一份好兼職的話,那就是三筆了,只是他幹麼沒事對她這麼好?

  想不通捏!

  「你在發什麼呆?」

  「嚇!」逼近的氣息猶若某種鬼魅欺身,嚇得她二話不說,原地橫跳一大步,跳躍力之強勁,險些撞上電梯內牆。

  「……你當我是鬼嗎?」花耀今沒好氣地瞠視她。

  「沒。」回答得太快,反倒顯得欲蓋彌彰,這一點從已出了電梯的道格臉上可見一斑。

  他收回視線,逕自往外走。

  初瑟摸摸鼻子,抱持著人為財死的原則,乖乖地跟上,豈料他竟帶她往飯店的精品街走。

  「啊,專櫃小姐的時薪哪有可能這麼高?」就連四小時一千塊都沒有吧!不過,要是加上獎金的話……基於對數字太有概念的下意識行為,她不自覺地扳動手指計算底薪加資金。

  「憑你也想要當專櫃小姐嗎?」前方的花耀今回頭,冷掃過她一眼,羞辱的意味很濃厚,但他已經很收斂了。

  「我……」她抿了抿嘴,最終閉上嘴。

  反正沒辯贏過他,與其跟他辯,她倒不如省點口水。

  「進去。」踏進專櫃之後,他快手挑了幾件套裝,隨即把她趕進更衣間裡。

  初瑟捧著質地精美、剪裁時尚的名牌大半,進入更衣室,差點被掛牌上頭閃閃發亮的價碼給閃瞎了眼。

  「有沒有搞錯?」她暗暗低叫著,再一次確認有幾個零,一二三四……五?

  真的假的,這一套要六位數?X的!知不知道這些要賺多久?知不知道可以救助多少破碎的家庭?「

  錢啦,金字塔頂端的人,哪會知道金字塔底下的人有多辛酸?她打死也不買這些東西,有錢也不買!

  恨恨想著,初瑟左翻右看,黑色絲緞面的貼身西裝外套,搭配柔絲荷葉細邊襯衫,一條過膝高叉裙,看起來樣式也不算特別,不過這質料……確實是沒話說,真的很舒服。

  算了,反正他只是要她試穿,又不是強迫她買,她就試試,虛榮一下也無妨。

  這可是她一輩子都不可能去買去穿的衣飾呢。

  於是,她一件件地穿,儼然像是短期兼差的模特兒,在花耀今面前稍稍亮相,立即又退回更衣室,來回幾次,穿到她快要翻臉。

  「可以了吧?」除非這就是她的工作,否則她是絕對不肯再穿的,她內心勇氣十足,但面對他時,偏是很孬地後退好幾步,當他是毒蛇一尾,那一句宣告怎麼樣也吐不出口。

  花耀今微挑起眉,上下打量著她穿著黑色緞面單扣短西裝、及膝窄裙,典雅大方,幹練又雅致,又不過份勾勒身材,於是他優雅地從沙發上站起,走向早已被電到七葷八素的專櫃小組身旁說了幾句後,從皮平裡掏出信用卡給對方。

  「你在幹麼?」初瑟猛地心驚,怕他偷偷買單,再告訴她,要從她薪水裡慢慢扣。

  他要是敢這樣整她,她一定要詛咒他!三年前,她家中發生很多事,他是知道的,知道她很缺錢,要是敢害她多花錢,她絕對要跟他拼了。

  「今天就穿這樣,我順便幫你多買兩套,可以讓你替換著穿。」花耀今懶懶的說,壓根不知道專櫃小姐刷下信用卡的瞬間,像是往她心間劃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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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19 00:01:2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我送的。」趕在她氣絕昏厥前,花耀今補上一句。

  枯萎的花朵瞬間又逢春,初瑟疑惑地看著他,「為什麼?」無功不受祿,莫名其妙,非奸即惡。

  「因為你先前穿那樣,很傷我的眼。」他非常坦率地表達看法。

  「哪會啊?」她辯駁得一點力量都沒有。「我覺得很好看啊。」

  「審美觀真差。」

  誰差啊?她在內心嘶吼,對於沒勇氣說出口的自己,覺得孬卻又沒轍。「各人看法不同。」她當然也知道這套裝有點舊了,可是,這是媽媽留下來的東西,她捨不得丟嘛,而且也還可以穿啊。

  能省則省嘛,她和姐姐扛的債務還要還很久的。

  「所以,我挑順眼的送給你,就當是我送給你遲來的成人禮,總可以了吧?」

  「我跟你不熟,你幹麼送我成人禮?」以為幾套衣服就可以讓她一笑泯恩仇?

  花耀今淡瞥她一眼,「我記得你快滿二十歲時,不是說過很想要一套看起來正式又不失知性美的套裝嗎?」

  初瑟一愣。

  誰告訴他這件事的?那是她提早告訴父親,她二十歲時想要的生日禮物,還沒長大的女孩,渴望有件象徵大人的衣裳。可惜,生日未到,禍事一樁接一樁,父母離世,龐大的債務,讓她一夕之間結束養尊處優的生活開始外出打工,一塊兩塊算得很清楚,根本捨不得花錢。

  當初找工作時,還是跟朋友借套裝面試的呢。

  為什麼他會知道?為什麼事隔三年,他還記得?

  花耀今看著總是畏縮逃避他視線的女孩,此際正傻愣愣地把疑惑寫在眸底質問著他。

  「你快二十三歲了,這幾套衣服,就當是我代替你爸媽送給你今年的生日禮物吧。」

  初瑟呆掉,心酸酸的,眼睛燒痛著,突然覺得想哭。

  她從沒想過,這世上除了姐姐以外,還會有人疼她……但疼她的,怎麼會是那個被她視為天敵的機車男呢?

  她錯怪他了嗎?

  事實上,並沒有。

  他還是很機車,蓄意惡整她。

  初瑟身穿精緻套裝,腳踩著剛敗來的三寸高跟鞋,隨著花耀今來到飯店特別會館,發現這是一間私人俱樂部,佔地至少百坪,擺設得像是歐洲的沙龍風格,且正在進行豪賭。

  他說,她當侍者,只要捧著香檳在幾張賭桌問來回即可。

  哪有這麼簡單?

  裡頭侍者一大堆,全部清一色穿著白襯衫配黑色半圍裙,哪有像她穿得這麼高檔的?轉眼間,她又被排擠了……討厭,她真的有這麼顧人怨嗎?

  沒人要理她,她就算揚著笑臉,也被當成空氣,到最後乾脆就盡職地不斷在整個會場裡來回走,走到小腿都快抽筋了,而他就坐在沙發上,與人慵懶攀談,舉手投足間是成功企業家會展露的自信豐采和從容自信。

  當他微噙著笑時,眉底眸間滿是誘人神采,慵邪的氣質像個壞壞浪子,可偏又莫名性感,如此強烈的存在感,讓人無法漠視如發光體的他。

  如果他不要那麼壞心眼地老是要整她,其實……她會願意承認他長得還滿不錯的。

  如此忖度著,忽地,身後莫名遭到撞擊,她失去平衡地往前撲,卻死命地抓著擱放幾杯香檳的托盤不放,結局就是玉石俱碎的匡啷一聲,俱樂部內瞬間靜默,幾十雙眼同時看向她。

  她羞赧地想要用手撐起自己,但在手掌預備往下壓時,發現有人一把將她扶起來,黑眸正漾著火的瞪著她。

  「對不起,我會馬上整理好。」初瑟難過得垂下臉。

  「誰要你整理?誰讓你抓著托盤不放?你知不知道你剛才是把手撐在碎玻璃上頭?如果壓下去是會見血的。」花耀今微惱道。隨即朝後使了個眼色,道格立刻派人整理現場,下一刻,他竟將她打橫抱起。

  初瑟下意識地想要尖叫,但當他的肌膚碰觸到她的瞬間,厚實寬廣的懷抱恍若成了北極冰河,而她則是不慎掉進冰河,瞬間解凍的雪蛤,就連話都一併凍結。

  「你沒看到滿地碎玻璃?」他沒好氣地吼。「想變成刺蝟?」

  不……她現在是雪蛤,一跳出水面,立刻就會冰凍成石。

  熱鬧的夜,紛擾著,夜店裡充斥著金屬音樂,重而沉的鼓點適時地掩去吧檯前一男一女特意低語的音量。

  「……其實,我覺得應該把一切都告訴小瑟比較好。」站吧檯內的初明遞了杯酒給花耀今。

  店才剛開門,裡頭就只有他和道格兩個客人。也許不能稱他們為客人,因為他們是來這裡等初瑟下班的。

  「有什麼好說的?」他啜著酒,唇角勾起慵懶笑意。

  「你該不會是很喜歡,小瑟一看到你就害怕的模樣吧?」不,不該用疑問句,而是用肯定句才對。

  認識他三年,雖說他的笑總是淺淺的,但誰都看得出他笑得真誠,唯獨面對小瑟時,那笑意總添了分狡黠,老是嚇得妹妹退避三舍。

  「也還好。」逗她發慌是不錯,但要是像昨晚那樣僵硬,就教人有點生厭了。

  「我就是不懂,為什麼我們的關係會因為一隻甲蟲而走到今天的地步?」

  「她怕所有的昆蟲。」

  「那她當初幹麼看昆蟲圖鑒?」

  「……她在找報告資料。」初明好心地告訴他答案。

  六年前,那檔好笑的事,她可記得一清二楚,因為小瑟嚇到當場抓狂,又跳又叫的,完全失控,沒了平常的拘謹和冷靜,讓她笑了好久。

  花耀今頓了下,哭笑不得。

  「那也沒必要用那麼憎惡我的眼神看著我吧?一副好像我很故意的樣子。」就那眼神惹惱他,誘他一路走進不歸路,不小整她,總覺得對不起自己。

  「你不是故意的?」

  「我為什麼要故意?」

  「一般人不會送女孩子甲蟲,尤其是那麼大只的獨角仙。」初明忍不住笑了,水眸笑得微瞇,和初瑟有幾分神似。

  「……真是太不識貨了。」他嘴上埋怨著,但唇角卻已勾起笑。

  真不想說,當初他看她翻昆蟲圖鑒時,剛好翻到獨角仙那一頁,原以為她看到他送的獨角仙時,那又叫又跳是太過興奮,豈料她是嚇到快失魂,啐!

  「誰不識貨?」

  後頭傳來聲響,花耀今懶懶回頭,濃眉非常不客氣地當著她的面擰起。「你今天怎麼穿這樣?」白襯衫配長裙,看起來感覺還不賴,只是這不是他昨天替她添購的衣服。

  「昨天那套衣服弄髒了。」

  「不是還有兩套?」

  「……我忘了。」她的視線很飄忽,不敢看他,怕被他看穿,她把衣服拿去賣給二手精品店,七折價,讓她小賺一筆。

  不能怪她啦,那麼高檔的服飾,只會害她被排擠,再加上她想要在最短時間內幫小欣湊錢先還一些,要不然利滾利會要人命的!不過,她昨晚穿的那一套,她有留下,當她二十三歲的生日禮物。

  而且她也趁空跑到平價服飾店買了類似的衣服,整套下來不過花了她八百八十塊錢而已。

  花耀今冷睇著她,不用她多解釋,他也猜得到東西流往何處。

  這個笨丫頭,泥菩薩過江,都自身難保了,還要幫別人!

  「你今天休息。」於是他做出結論。

  「咦?」她的錢錢飛走了!雖說她昨天工作不到兩個鐘頭,但他還真的把一萬塊交給他,完全不用招稅,她好愛這份工作說。

  「但是,我給你另外一項任務。」

  「任務?」

  花耀今使了個眼神,道格立即從公事包裡抽出一份文件,遞給尚一頭霧水的初瑟。

  「文件上的這個人,欠下一筆巨額的債務,只要你有辦法把錢討回來八成,我就給你一成的傭金。」

  「一成傭金?」一說到錢,她一雙畏縮的眼亮得跟貓眼沒兩樣。

  別怪她太激動,而是資料上欠下的金額高達五千萬,打八折回收,就是四千萬,一成的傭金就等於是四百萬……天啊,四百萬耶,小欣的債務、她和姐姐的債務都可以一筆勾銷了!

  「小瑟,莊重一點。」初明撫額歎氣。

  「我要去!」她心跳得好快。

  「成功的話,我就讓你兼職當我的特助,和我一起上郵輪。」

  「郵輪?」

  「下個月本公司一年一度的豪賭派對,你當我的特助,時薪絕對是這樣--」

  他伸出兩根長指。

  想來想去,似乎只有將她帶在身邊,他的心才能安穩一點。

  初瑟的雙眼立即變成 $$,「我要賺這筆錢!」

  「去吧。」

  她頓了下,「……現在?」會不會太快了一點?

  「難道還要挑時選日嗎?」花耀今瞥向道格。「你送她過去。」

  「是。」道格與他眼神交流。三年的相處下來,讓他清楚掌握主子的心思,定會不負使命地為他完成。

  「等等,這是討債耶!」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急?「我沒跟人討過,我不知道這麼討。」

  「很簡單,你只要耍狠、砸東西,他就會乖乖把支票交給你。」

  「這麼簡單,你為什麼不自己去?」

  「就是太簡單了,會讓人以為我能力不足。」

  「……」意思就是說,她要是連這件事都辦不妥,就代表她半點能力都沒有就對了啦。可是五千萬啦,以為是五千塊喔?她偷覷著和姐姐聊得很開心的他。

  以往總是這樣,他常到她家串門子,可以和每個人都聊得愉快,就只有她沒辦法,只能遠遠地坐在一角,聽著他們聊天,那一方天地裡,總是沒有她的聲音。

  她一直不喜歡那種感覺,覺得自己是被排擠的,就算想要切入話題,也不知道要跟他聊什麼。

  「你在發什麼呆?」

  他懶懶的語調又傳來,她抓緊手中的文件,試著不怕他,試著和他閒聊,「你真的是拓荒者亞洲區執行長?」

  她曾上網查了些關於拓荒者的消息,才知道拓荒者發跡於美國賭城的博弈集團,前幾年開始改革,轉投資金融、觀光、建設等等,且將事業版圖拓展至亞洲,其中金融體系行事最低調,近期內默默合併不少大小企業。

  手段非常強硬,併購異常疾速,在業界已經引起注目,但弔詭的是,執行長的相關新聞並沒有出現在各大媒體上。

  在金融圈子裡,他依舊是個謎。

  「你懷疑?」花耀今微挑起眉。

  「你要是跟我一道去,我會比較相信一點。」她這麼邀約,純粹只是因為要她單槍匹馬闖入敵營,真的有點怕怕的,絕對不是想破壞他跟姐姐聊天。

  他唇角勾得斜斜的,笑得很壞心眼。「原來你也會撒嬌?」看來,面對討債和面對他,她比較怕討債,她並沒有相像中的那麼怕他嘛。

  這感覺,讓他的心情變得不錯。

  「誰在撒嬌啊?」你嘛幫幫忙,誤會很深喔!「我一個人就可以搞定!」

  他笑得唇角勾彎,優雅地比出了個請的動作。

  氣死她了!初瑟氣得跺腳,硬著頭皮往外走,道格立即快步跟上。

  「你幹麼這樣逗她?」初明沒好氣地笑道。

  「你不覺得看她氣得七竅生煙,總好過見鬼的表情吧?」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花耀今掏出手機,撥出號碼,那頭一接通,他立即開口說:「老傢伙,我請人過去收下,見到人,直接把支票交出來,不要惹我生氣。」

  等著對方萬分確定的回答,他滿意地收了手機,對上初明很玩味的眸色。

  「幹麼這樣看我?」

  「你……明明就很疼小瑟嘛。」

  「我本來就疼她,是她不知好歹,老以為我要害她。」他哼了聲。

  他是補償心理,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嚇過她幾回,儘管無心,但終究就是嚇到她了,疼她一些,算是還她。

  「你根本是疼過頭了,沒人會對一個只認識三年的鄰家小妹付出這麼多的。」

  那四百萬的傭金,簡直就是拐彎抹角要送給她的。「甚至老是跟我打探她的消息,一回國第一個見的也是她。」

  如此大手筆,而且為了不讓小瑟感到虧欠,他還做到這種地步。

  也對,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默默地做,不讓人發現他的心意。

  「那是因為你跟我說,她一直很辛苦地到店裡工作,蠟燭兩頭燒,怕她會撐不住。」所以散財童子就遠渡重洋的回來散財了。

  「只因為我這麼說就回來,你不認為你太關心她了?」

  「會嗎?」基於她們父母對他好,給了他短暫的家庭溫暖,所以他盡其可能地報答,這樣算是過火了嗎?

  初瑟是聰明大方的,但她沒有初明那麼幹練,遇到狀況的反應能力不及初明,也難怪他會比較擔心她一點。

  「你對我就沒那麼好。」初明可是打從一開始就認為他偏心。

  「你覺得我對你不夠好?」他挑眉笑得戲譴。

  「說到底,對我好,還不就是為了要對小瑟好嗎?」

  花耀今挑起一道眉,細忖著這個問題--是這樣子嗎?

  他疼她疼過頭了嗎?

  花耀今獨坐在私人俱樂部裡,金紅交織的緹花沙發上,支肘托腮地看著端著托盤悠閒來回的初瑟。

  他的眼裡看不見豪賭的富商,耳朵聽不到富商們賭桌上的喧鬧聲,他彷彿進入某種真空狀態,眼裡只有她。

  初瑟是個美女,但並沒有美到能夠教人思之不忘,巴掌大的小臉嵌了雙琉璃似的眸,出塵靈秀,那軟嫩如花辦的唇,溫潤粉透,勾笑時唇彎的角度是最性感的上弦月。

  儘管如此,她還是沒有美到教人駐足忘返的地步。

  疼她……有什麼不對?

  當她父母雙亡,徬徨無助哭得像個淚人兒時,當她在夜店打工險些被侵犯,驚惶失措哭得淚流滿面時,他實在忍不住想要代替她的父母疼寵她,這有什麼不對?

  他不能將她擁入懷裡安慰,說不出半點可以安撫她傷悲的話,所以他換了個方式保護她,這也算是疼過頭了嗎?

  一個看似平常的問題,卻莫名地讓他在近幾日不斷地陷入深思,不斷地追逐初瑟的身影,看見她的笑,他的心情跟著大好。

  也許是沉重的債務壓得她無法像往常打自內心的笑,但打從幾天前他親手接過他付給她傭金的支票後,她的神情從難以置信轉變成幾乎快要尖叫的愉悅,讓他頓時覺得自己的付出怎樣都是值得的。

  他想保護的,是她的笑。

  再也不想看到她的眼淚,太苦澀,教他的心跟著隱隱作痛。

  只是,她會不會太愛錢了一點?以為她拿到四百萬以後,她會等到下個月跟他上郵輪當特助就好,豈料她堅持不放棄他給的高額兼差費,每晚跟著他到飯店會館的私人俱樂部裡,搞得他不得不夜夜報到。

  花耀今濃眉輕佻,看著她討喜地笑臉迎人,溫婉地遞上香檳,柔美的姿態,教身邊的男人開始注意她,甚至調戲她,從言語轉而到肢體,她沒有反抗,還是笑吟吟的,不知道為什麼,他頭一次對她的笑容,感到刺眼,刺眼到教他有些不爽。

  於是,他彈了彈指。

  清脆的彈指聲在不算太吵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清楚。初瑟看向他,隨即向身邊的男子投以抱歉的笑,接著趕緊走到他身邊。

  「有事嗎?」她站離他兩步之外的問,笑意早在過來的路上逐步遞逝。

  花耀今濃眉挑得更高了,眸色益發深沉。「香檳。」

  面對他人時,她是活潑大方、甜柔可人的,這一點,他一直是知道的,然而一面對他就轉為瑟縮,讓他很不愉快。

  「喔。」她依舊站在兩步之外,拿了杯香檳給他。

  花耀今伸過手輕握住杯緣,隨即順手朝她身上潑過去,動作之快,別說反應,她根本是愣在當場,一如當年被戲弄的場景。

  初瑟難以置信地瞪著他,粉唇微啟著,老半天卻始終吐不出半句話。

  怎麼又來了?

  她以為他不再是當年可惡卑鄙沒人性的機車男了,豈料心防初卸,機車男「症頭」再起,又開始惡整她……是怎樣?給傭金給得很不情願,不回整一下她,覺得很對不起自己嗎?

  「去換衣服。」花耀今啟口,語氣很輕很淡,卻充滿命令。

  「不要。」她生氣了,氣到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倔氣地抿緊嘴反抗。

  「裙子濕了。」

  「無所謂,我拿紙擦一擦就好。」她非常堅持,儘管她的裙子已經濕了一大片,甚至還滴滴答答地淌著香檳。

  「道格已經幫你準備好衣服了,去換。」他眉頭微攏,神色有些不耐煩。

  「我說不要。」要不是這裡是工作地點,她真的會趁著火氣正盛的當頭,一鼓作氣地跟著他算起新仇舊恨,順便請他不要再這麼幼稚!

  「你確定?」晶亮剔透的香檳杯在他長指上跳轉著。

  初瑟防備地看著他,照以往經驗推算,他肯定又要出賤招,愈想愈不對,她只好無奈妥協。

  「我等一下要打包東西啦。」她要是現在跑去換衣服,回頭就沒好料可以逮回家了。

  「什麼東西?」

  「你不要問啦。」這裡人多嘴雜,被人聽到會很不好意思。

  「什麼東西?」他語氣沉冷,不耐至極。

  她猜想她要是不說,今晚肯定是沒完沒了。「賭桌上的餐點啦,每次都會留下不少,我想放著也是可惜,而且其他人也會拿……」

  花耀今傻眼,沒料到她打死不退的主因,竟是因為她想要打包餐點。

  「很好吃嘛……我想帶回家分姐姐吃。」他的眼神太銳利,看得她好想就地縮起來變不見。

  他深吸口氣,眼角不住抽搐。「去換衣服,不然我保證,你什麼都拿不到。」

  他沉吟的道,王者威嚴自然散發。

  「……好啦。」她好孬,反抗不了這個大混蛋。

  「我帶你去。」他將香檳杯往茶幾一擱,隨即起身,高大的身形領在前頭,十分自信地認為她一定會跟上。

  初瑟確實是相當認命的亦步亦趨跟在後頭,跟著他轉進俱樂部的長廊裡,右拐了彎,進了第一間房,果真瞧見道格已在房內,手上捧著一套光是用看的就覺得價值不菲的衣物。

  然後,她認命地踏進更衣間裡換衣服。

  「Boss,要她換衣服,直接跟她說好了,幹麼把她潑濕?」初瑟一踏進更衣間後,道格忍不住發問了。

  他很清楚上司一直很不滿初瑟沒再穿過他贈送的服飾,只是對於潑濕她的衣服這種手段有些不以為然罷了。

  「你以為她是那種會乖乖聽話的小孩嗎?」花耀今倚坐在房內一套柔軟馬毛沙發上,慵懶地回應。

  「……」道格突然開始同情,未來會成為他小孩的可憐生命。

  Boss是個金融企管天才,眼光獨到,市場敏感度極佳,一旦看中的獵物,出手絕無閃失,用三年的時間整頓美國拓荒者博弈集團,且成功地將集團以其他企業形態打進市場,甚至挾著赤焰跨洲越洋而來。

  但很顯然的,在領域之外,他的Boss異常幼稚。

  「待會告訴她,那衣服是你送的。」

  「為什麼?」

  花耀今抬眼,眸色平淡,看似無害,實則殺傷力十足,讓道格聰明得選擇明哲保身,乖乖地閉上嘴。

  於是,當初瑟踏出更衣室時,他立刻照辦--

  「記住,這是我送的,如果你還想要這一份工作,請你明天務必記得穿上這套衣服。」順手再將裝著另一套服飾的紙袋交給她。

  初瑟傻愣愣地接過手,眼角餘光發現有道狠辣的視線已經騷擾她很久了。

  「依我看,你不是小氣,你根本就是窮酸得嚇人,連道格都看不過去了,才會特地送你衣服。」花耀今輕哼道。

  她看向道格,道格表面無表情,內心卻是暗咒連連。

  「對不起……」初瑟無奈地道歉。「我以為那些衣服看起來都差不多。」她還特地去找類似的服飾,找了好久才買到的呢,她也很辛苦的。

  「差多了好嗎?你感覺不出來材質差很多?」

  「是差滿多的,可是又沒關係。」

  「你下次再把衣服拿去賣二手,我就把衣服的錢算在你的薪資上,而不再是免費贈送。」他知道她缺錢,可是他相信給她的錢已經足夠,她沒必要連這麼一點點享受都省下來。

  初瑟輕喝了聲,沒想到他竟然知道她暗地裡做了什麼手腳。到底是他太聰明,還是他根本在她身上裝了竊聽器?

  但不管怎樣,他好像看她很不爽,已經瞪了她好幾天了,一如往常,每次要使壞之前,總是不斷地觀察她,一逮到機會立即下手!

  所以,他現在一定是在盤算什麼,對吧?

  「我先告訴你,就算你後悔給我那筆傭金,我也不會還給你的。」她退退退,一路退到門邊,一副他若要討錢,她就立刻閃人的準備動作。

  「誰會後悔?」花耀今攏起眉頭。

  她瞇眼看了他一會,見他的神色有點不快。該不會自己想錯方向了吧?「你不是一直想要討回傭金嗎?」

  「為什麼我要這麼做?」

  「因為你一定是認為我要不回債務,才開出這麼好的條件,誰知道我竟然要到了,所以你心裡很嘔,不想把傭金給我,對吧?」肯定是這樣,她不會猜錯的。

  他總是這樣,每當她對他的好感多了一點點後,他就會莫名把這些好感一口氣打散。

  「……」花耀今無言以對,開始反省自己到底是哪裡做錯,怎會在她心裡落得如此低廉而可悲的評價?

  「我猜對了?」

  「你腦袋壞了!傭金既然給了,你以為我會因為那麼一點小錢跟你計較?」他有些微惱地低咆。

  初瑟抿了抿唇,瑟縮了下,怯懦地問:「那你幹麼瞪了我一整晚?」

  「我哪有瞪你?」這是哪來的欲加之罪?

  「有啊,不只今晚,你昨晚也一直瞪我,以前也常瞪。」瞪到她背脊發麻,想拔腿就跑,要不是兼差的薪水太迷人,她是不會咬牙忍耐的。

  「……我只是看著你。」哪裡瞪她了?

  「明明是瞪。」她小聲喊冤,畏縮地面對他的瞪視。「你看,你明明就是在瞪我……你很討厭我嗎?」

  哪有這種事?他喜歡她家中的每一個人,卻唯獨討厭她,而且還老是欺負她!

  她到底做了什麼,讓他這麼討厭她?

  「誰會對一個討厭的人那麼好?」

  「你哪裡對我好了?」

  「我給你高薪兼差,還給你機會拿到一筆為數可觀的傭金,這樣還不算對你好嗎?」不然還想怎樣?狗咬呂洞賓的笨丫頭!

  面對花耀今難得高分貝的咆哮,初瑟頓了下,原本有些畏怯,隨即又想,他說的確實很有道理,要不是那一筆傭金,小欣跟她背的債務,真不知道要還到什麼時候。

  尤其,當她把支票交給姐姐時,姐姐笑得好開心,還說有了這筆錢,她們往後就沒有負債了。

  她也很開心能無債一身輕,可是她更開心的是,他並沒有討厭她。

  「……謝謝你。」她慢慢地行一鞠躬禮。

  花耀今深吐一口氣,初凝的怒氣漸散,笑意緩勾唇角。「你要感恩,要搞清楚誰才是對你好的人。」

  「那你就不要瞪我。」

  「我說了我只是在看你。」

  「你幹麼一直看著我?」

  「我……」他不禁語塞,垂下長睫。

  他一直看著她?從以前?

  花耀今驚詫的瞬間,同時領悟了深棲在體內,他一直沒發覺的異樣情愫。

  也許,初明說對了,他確實疼她疼過頭了。

  「還是你怕我出錯?」初瑟推論著最有可能的答案。

  他微掀長睫,不敢相信她竟然一點都沒懷疑,他的注視可能摻雜著愛意。

  而他自己的遲鈍也不遑多讓,竟然直到現在才發現,他的疼寵是出自於私心,一份他沒發覺的深沉愛意。

  「好吧,如果你擔心我出錯,那你就繼續盯著我好了,但是--」初瑟停頓了下,不安地絞著十指,鼓起勇氣說:「你可不可以加一點笑容?」

  花耀今無奈地閉上眼。

  他以前常笑的,不是嗎?可是她卻說,他笑得很陰險,於是他跑離得更遠。

  「你的眼睛很大,要是不帶點笑容,看起來會很像在瞪人。」而那種過度專注的視線,總是會教她從腳底板竄起一陣冷寒。

  「……OK,就照你說的。」話落,他輕勾起笑,笑意如一層光芒薄覆他俊美的臉,綻放異樣的誘人豐采。

  以往,他沒發現自己的心情,那就算了,但是現在,他既然懂了疼寵她是因為愛,那麼,她就等著領受他的愛吧。

  明明是萬分璀璨的桃花笑,但不知道為什麼,看在初瑟的眼裡,卻教她無端端地泛起一陣難以理解的惡寒,有種被視為獵物的不祥預感,而她卻連逃脫的機會都沒有。

  「走,我送你回家。」他笑得慵邪,整個心情大好。

  「啊?可是,我還沒打包餐點。」

  「我請大廚替你準備一份。」

  「真的?」

  「只要你想要的,我都會為你拿到手。」

  「咦?」什麼意思?

  還來不及問清楚,瞥見他起身,她動作飛快退後,然而,他恍若早知道她會有這樣的舉動,快一步衝到她面前,一把握住她的手。

  瞬地,她僵硬如石,就像被冰凍的青蛙,而眼前的男人正像蛇一般,邪惡地對她吐著蛇信。

  她心亂如麻,六神無主,好想甩開他的手,但她不能。

  她結凍了,從血液到大腦,被徹底封印。

  她動不了、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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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19 00:01: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拓荒者集團名下的高級郵輪上,衣香鬢影,冠蓋雲集,各色人種都有。

  在這裡吃喝玩樂應有盡有,有小型電影院、夜店舞廳,甚至是小型的高爾夫球場、豪華宴會廳、精品商店街,完全像是一座繁華都市的縮影。此際,郵輪上正舉辦著盛大的豪賭派對。

  這艘郵輪,由台灣出發到杜拜,預定十八天的旅程,光是用聽的,就令人覺得雀躍。

  然而,初瑟一點也雀躍不起來。

  她端著托盤,托盤上頭是一杯杯琥珀色的香檳,耳邊是六人小樂團合奏的快樂頌,眼前散發著郵輪上各色LED燈所點綴的寶石光芒,到處是慵懶的沙發座,有人或坐或站,聊著唱著,悠閒到教為生活打拼的市井小民好眼紅。

  幾個鐘頭前,她才剛下班,正準備輕輕鬆鬆地去賺兼差費,豈料這沒心沒肺的男人竟然直接把她綁架到郵輪上,強迫她向銀行請假十八天。

  以為把她綁上船度假嗎?

  並不是!

  她沒忘十幾天前,他此出兩根手指頭,賞給她的特助兼差,可是怎麼可以強迫她中獎咧?

  更可惡的是,這哪是特助工作?根本是要她當侍者的,而且是很忙很忙二十四小時待命的苦命侍者!

  過分!根本就是奴役她!

  初瑟抿了抿唇,覺得自己好慘,雖說薪水依舊高到人人稱羨,可問題是,她幾乎篤定等到她回台灣時,一定會被銀行開除,這樣一來一去計算,她現在做的根本是虧本兼差。

  她哭,也是應該的。

  眼角餘光察覺有人走近,她還是反射性的揚起服務專用微笑--「請問要香檳嗎?」她甜笑問著,但一發現接近的男人竟然是壞人花耀今,她立即嚇了一跳,連退兩步,順便收拾唇角殘餘的一絲笑意。

  而花耀今伸出去的手,還懸在半空中,冷眼看著她如武林高手般的輕功後躍,他也只是冷冷地掀唇而笑。

  想閃?想躲?

  瞧你還能逃到哪去!

  「過來。」他笑得如沐春風。

  「不要。」經驗告訴她,無事笑得如此和煦迷人,非奸即惡。於是,她不進反退,還退得更遠。

  此舉,儼然是在挑戰花耀今的耐性。

  深吸口氣後,笑得連額際的青筋都快爆了。「過、來。」

  「……」嗚嗚,笑到青筋暴露,好恐怖!扁了扁嘴,萬般無奈地,她垂著臉,如老牛拖車來到他面前,一副任君宰殺的可憐模樣。

  花耀今不禁沒好氣地說:「你在裝什麼可憐?」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將她手上的托盤隨便往甲板上的玻璃幾一放,便拉著她下船艙。

  「你要帶我去哪?」這句話,可是鼓足了她努力積蓄的勇氣才問得出的。

  一直好想問,晚上她到底要睡哪?但又不敢問,因為花耀今怪怪的,最近很喜歡對她動手動腳,三不五時摸摸她的臉,要不就拉拉她的手,她被他一碰整個人就會呆掉,都懷疑自己快得了肌肉僵硬症了,他還不放過她,早晚有天會被他嚇到石化。

  「你是我的特助,不跟我走,難不成真的想留下來當侍者?」

  「你也知道你在唬我?說當特助,結果一上船,我就被抓去當服務生……」走得兩條腿很酸很麻耶!

  「對不起,這是我的疏忽,我沒有跟他們交代清楚。」所謂的他們,指的是船上客服部的幹部。

  「是喔?」原來不是真要她來當侍者,那就還好一點。

  「都已經十點了,你不餓嗎?」他的語氣輕柔,像是有點漫不經心,可每一步階梯,都會注意她的腳步。

  「……餓啊。」根本就餓死了好不好?她上一餐是中午吃的,沒餓翻才怪。他把她帶上船,也沒管她,害她被逼傻傻的去當起侍者,她哪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可以休息吃飯?

  「餓了,不會來找我嗎?」傻丫頭,人家要她去工作,就真的乖乖去,餓了也不敢說,若他沒工作到告一段落,突地想起她,她豈不是要餓到深夜?

  「我哪知道你在哪?」拜託,郵輪很大好不好?她要是跑錯地方被丟下海,那怎麼辦?

  「我沒告訴你我的手機號碼嗎?」花耀今拉著她來到船艙裡頭的餐廳,隨著餐廳侍者的引領下,再踏上階梯。

  這感覺對初瑟而言,跟迷宮沒兩樣。

  她無奈地翻動眼皮,「我的手機沒在身上。」要她拿什麼打?

  「你是拐著彎罵我沒收你的包包?」敢頂嘴,想必是比較不怕他了。

  這是個好現象。花耀今愉悅地拉著她往餐廳VIP的位子坐下。

  此處位於船身最高點,架設於船頭上方,陽台式的頂座,釘在地面的英國皇家風格的長條桌,可容納約八人的座位,如今只有佳賓兩人,且位子密密緊鄰。從這裡可以遠眺整個湛藍海面,不管是日出或夕落,都是絕佳的觀賞景點。可惜現在已是深夜,能見的只有船上變幻絢爛的LED燈。

  「我沒有。」她沒那麼帶種。

  風有點大,拂亂她的劉海,她才剛要伸手撥好,哪知他動作比她還快,將之撥到耳後。

  她瞠圓水眸,瞪著他細水柔情的舉措,一股麻栗似電如浪地從背脊竄上腦門,她爆出一身雞皮疙瘩,卻動也不敢動。

  更可怕的還在後頭。

  她如驚弓之鳥不敢擅動,只見他從西裝口袋裡取出一支閃亮的髮夾,看似笨拙卻又萬分俐落地別在她的額上,固定住了那隨風飛揚的發。

  眼前的情勢太恐怖,她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感覺自己像是被逮住的獵物,任由獵人思量著要煎要煮。

  「怎麼?就算你怕蝴蝶,也不至於連個蝴蝶形狀的髮夾都怕吧?」花耀今沒好氣地垂下手。

  不,蝴蝶髮夾沒什麼好怕的?她怕的是別髮夾的人。

  「送你一支髮夾,不用說謝謝嗎?」他的背微貼在椅背,不著痕跡地拉開些許距離,就怕她憋氣憋到斷氣。

  又沒要你送!想是這麼想,但初瑟真正說出口的版本是--「謝謝。」

  「乖孩子。」

  一句謝謝,換來的代價,是他無限摸發的權利。她真的好想哭,好想要不顧一切地逃走,可是……她在船上,就算想逃,也沒路可走。

  「吃飯吧。」

  她回神,才驀地發現,桌上不知何時擺滿了中式餐點,色香味俱全,猶若滿漢全席,不餓都被誘到發餓了。

  她偷覷他一眼,見他慵懶地支手托腮看著 ,她那拿起筷子的手,說有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

  「你不吃嗎?」

  「我吃過了。」

  「那菜乾麼擺這麼多?」

  「犒賞你。」

  「我看起來像豬嗎?」瞧瞧,滿桌耶!初瑟用指輕點,仔細算了算,總共是二十一道菜配三道湯和兩盤水果、三份糕點、三種果汁……

  「這是二十人份的餐點吧?」餵豬啊?

  「我又不知道哪樣好吃,不全部都點,怎麼知道你愛吃哪一樣?」他懶懶看向桌面。

  「不過,事實上,我只點了一半而已,明天再試另一半。明天中午咱們再嘗點歐式大餐,你覺得怎樣?」

  初瑟呆若木雞地看著他,被他異樣的討好嚇得心好慌,於是她決定,自動省略那句「怎麼知道你愛吃哪一樣」,直接把整段話翻譯成--「你想要試試大廚的手藝對不對?」

  花耀今濃眉微挑,似笑非笑地瞅了她半晌,才緩緩地收回手,雙手環胸的道:「對,你就是我的實驗品,趕快吃吧!」

  很好,她猜對了!這下終於有了食慾,拿起筷子,大快朵頤,如他所願,什麼都吃,什麼都嘗,每道菜都好吃得教她差點把舌頭給吞下,再加上她實在是餓了太久,吃飯的速度愈來愈快, 根本顧不得什麼形象禮儀來著。

  管他的,反正他又不是沒看過她吃飯的樣子,就算他嫌難看又怎樣,她才不在乎。

  但是,餐點太多,儘管每樣都嘗一口,她也吃不完全部。

  吞下最後一口水果塔後,她再也動不了,癱在椅背上,滿足的閉上眼。

  「怎麼跟個小孩子一樣,吃得連嘴角都是奶油?」

  當他的聲音逼近,她立即張開眼,對上他柔潤似水的黑眸,然後感覺他的指尖撫上她的唇角,以指腹輕柔地緩緩抹去奶油漬。

  她再一次心臟凍結,開始覺得渾身無力。

  不要再玩了,再玩下去,她真的要心臟衰竭了!初瑟是多麼多麼地想要這麼喊,用勇氣和氣勢地大聲警告他--不要太過分了!

  但是體內潛藏的恐懼因子,將她徹底捆綁,在他逼近時,她只能停止呼吸,默默接受。

  接著,看著他縮回了指,她暗吁口氣,不意竟見他舔著那沾滿奶油的指尖,她心底頓時爆出一陣酥麻,他曖昧的動作,恍若是舔在她的心坎上,教她全身發顫,沒來由的粉頰爆紅燒燙著。

  他在幹麼?他在幹麼?

  幹麼吃她嘴角的奶油漬啊?

  天啊,不要再玩她了,她的心臟真的已經不能再負荷他的玩鬧,她剛吃飽,會消化不良啦!

  花耀今注視著她由白轉紅的嫩頰,唇角勾起愉悅的笑。「小瑟,看上頭。」

  上頭?初瑟皺著眉看向天際。

  位在頂座,墨黑天際幾乎將他們徹底包圍,晶亮繁星彷彿就像快要從天而降,就連那輪明月似乎也比往常還大,她甚至快要感覺到月光灑落的密密光點,而這一看,教她忘了剛才的驚慌,微咧嘴,笑開一口貝齒。

  「好漂亮。」她讚歎著。

  原來,坐在船上看星星,竟是這麼特別的景致,然後景觀卻突地被一抹影子遮住,她不解探去,剛好貼上他湊來的唇。

  她頓住,這下連心臟都跟著停了。

  她瞅著他墨深似黑幕般的魅眸,那比女人還要濃密的長睫微斂,如此近距離地對視,她感覺快要被攝走了魂魄,就在怔忡之間,她嘗到了滿嘴覆盆莓和炭燒的滋味,思忖著,剛才她只喝了柳橙汁,怎麼可能跑出這類似紅酒的氣味?

  直到那濕熱的舌闖入她毫無防備的唇,她才驚覺他在吻她。第一次嘗到了唇瓣貼覆竟是如此柔嫩,就連他舌尖輕佻也溫潤得教她不知做何反應。

  她被吻得恍若飄揚在海面,星月灑落,暈亮滿身光痕,溫暖而教人繾綣。

  他吮吻著她的唇瓣,以舌挑誘著她回應,她傻愣愣地照做,回吮著他的唇,心跳快到要破表,胸臆塞滿了好多陌生又教她很想尖叫的情緒,腦中完全無法思考。

  眼前的男人因為銀亮月光而變得魔魅,好像聊齋裡頭專吸人氣的魔物,俊美得不可方物,就連她的呼吸都攫奪了,直到她快要不能呼吸,他才結束了這個吻。

  她看著他略退開一些,微昏的燈光,在他臉上勾勒出立體又出眾的豐采,她抽不開眼,看著他緩緩地勾彎唇角,似乎在她心底一併也勾彎了什麼。

  「小瑟,你今晚可以休息了。」他向來溫醇的嗓音竟顯微啞,帶著濃濃笑意。

  初瑟還在發呆,她的思考能力回不來,覺得自己像被蜘蛛網纏繞的笨蛋小蟲,還陷在無法釐清的甜美恍惚裡。

  「小瑟?」他喚著,笑意更濃了。

  她猛地回神,不由分說地垂下臉,不敢細想剛才到底發生什麼事,也不打算去詢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如果他可以表現得很自然,她也可以的。

  嚥了嚥口水,嘗盡了滿嘴酒味,她微惱地抿了抿唇,平著聲問:「那你安排我晚上睡哪?」

  「跟我一道睡。」

  初瑟霍地抬眼,像是被瞬間點穴,水眸嚇得微凸,就連嘴巴都闔不上。他的答案像是一顆核彈,炸得她魂飛魄散,腦袋一片空白。

  「嘴巴閉上,否則我又要親你了。」花耀今逼得很近,氣息拂在她的唇邊。

  她二話不說,使盡全力把嘴唇抿到消失不見。

  不是吧?他說什麼?他說了什麼?

  啊啊!她要回家!

  艙房的設計,幾乎和五星級飯店的總統套房如出一轍。

  坪數大到可以劃分出起居室、書房和臥室,就連迷你吧檯、鋼琴都一應俱全。

  然而,富麗堂皇的風格,昂貴傢俱和精品家電的擺設,絕不是讓初瑟惶惶不安的首要原因。

  教她坐立難安的,是此刻在浴室裡洗澡的男人。

  花耀今怎麼可以那麼理所當然地要她睡在他的房間裡呢?

  那麼冠冕堂皇地將她帶回艙房,唇角的笑意勾得又邪又深,命令著她去洗澡,她還真的乖乖去洗,然後要她待在這裡不准亂跑,她還真的待下,不敢踏出艙房一步。

  其實她才沒那麼乖,她是因為身上只有浴袍,才不敢踏出房門。

  卑鄙的男人,把她擄上船,也不給她時間準備行李,還以為不會離家太久,搞得她洗澡好狼狽。

  初瑟暗自哇哇叫,不知所措地在房裡走著。

  怎麼辦、怎麼辦?他一個鐘頭前親了她,那麼一個鐘頭後,在這孤男寡女共處的一方空間裡,他會對她做什麼?

  如果只是蓋棉被純睡覺,她大不了一夜失眠跟他作陪,但若不是純睡覺,她可是會拿命跟他拼!

  「你在幹麼?」

  當花耀今踏出浴室,便見初瑟雙手握拳,一臉慷慨赴義,彷彿只要誰敢向前一步,就要誰死無葬身之地的狠樣。

  初瑟聞聲原地躍起,神色戒備地連退數步,粉拳還緊握著,好像只要他再向前一步,她就要一拳打歪他好看的挺鼻。

  「你、你……」沒用的她、好沒用的她,一對上他,什麼大話都說不出口了。

  「怎麼?吃太飽,想練有氧拳擊嗎?」他懶懶地拭著發,將浴巾丟到一旁,大步走向她。

  啊啊!他要幹麼、他要幹麼?她嚇得花容失色,超想一腳踹開他,偏偏雙腿就是很沒志氣地軟在現場,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他走近再走近,一把將她摟進懷裡。

  「倒不如來跳支舞。」他一手握著她的手,一手輕扶在她腰肢上,牽引著她開始舞動。

  他僵化如屍,雙腳拖地,任由他跳東舞西。

  「不錯嘛,你都沒踩到我的腳,倒挺有跳舞的慧根。」他嘴裡數著拍子,毫不吝於給她讚美。

  她神色傻恍,心裡想著:她的腳跟廢了沒兩樣,腳背部拖在地上,哪可能踩到他的腳?

  「累了嗎?」花耀今低喃的氣息逼近,隨即不由分說的將她打橫抱起。「早點睡吧。」

  初瑟連尖叫都沒有,只是瞪直了眼,任由他將她擱置在那張極為柔軟的大床,然後,關上燈--

  黑暗襲來的瞬間,房內牆面那扇圓窗周圍登時亮了起來,窗外即是海面底下幾公尺,不見魚群,卻可見船上的燈火反射在海面的點點七彩亮光,教人瞬間產生幻覺,以為置身於星雲之間。

  這一幕,教她由懼轉喜,僵硬的身體突地坐起來,直瞪著窗外,緊抿的唇緩緩勾出孩子般直率的笑。

  「很漂亮吧?」花耀今輕問著。

  「……嗯。」她慢半拍地回答,目不轉睛地看著外頭。

  他沒再開口,享受著她在他面前不再只有驚懼和不安的神態,瞧她笑得那般開心,讓他確定要人特地架設那些LED燈真是太有價值了。

  他懶懶地托著頭,看她幾乎趴在床上,突地轉頭,水眸笑得剔亮,喊道:「你看、你看,那個好像水母耶!」

  海面附近,有半透明狀的閃亮蕈狀物漂流著,配著海面的七綵燈光,它彷彿也閃動著七彩光芒,在闋黑的海裡變幻著色彩。

  然而,花耀今根本不在乎外頭到底是水母還是水怪,他的視線定在她粲笑倩麗的神韻裡,那率真的笑緊扣著他的心,一如往常。

  他不禁慶幸著這些年,她並沒有因為父母亡故和生活壓力,變得太過世故和扭曲。

  她如他記憶中一樣美好,總是帶著一抹清淺的笑,總是在不經意時,偷覷著他和她的家人間的閒聊,眸裡透露著渴望參與,會隨著他們的對話揚笑,又怕人發現地趕緊閉嘴。

  逗趣生動的神采,有點小倔強卻也帶著無限風情……但,他已經好久好久沒瞧見她沒有掩飾的開懷笑意,他忍不住緩勾起唇角,想也沒想地將她摟進懷裡。

  初瑟再次化身為石像,喜悅不見了、驚歎消失了,然而似乎也不再那麼恐懼或慌張,只因身後的他輕逸著笑,那笑意好似拂進林間的風,陣陣剝落了她心上的石。

  她怔了下,略回頭地瞅著他,他笑得俊魅而誘人,昏暗的房裡可見他璀璨如黑曜石的眸,還有那口閃亮的健齒。

  不知為何,她的心跳得很快,跟以往不同,驟變的心跳不再急慌,反倒是裹著異樣的酸甜,她不怕,甚至想依偎,覺得他變得和以往大不同,不再只有壓迫感,他會對著她笑,只要她看著,他就微笑著。

  就好像……無所不用其極地誘惑她。

  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花耀今將她坦然的困惑看在眼裡,唇角勾得更高,卻不再躁進,笑瞅著她略帶迷惑的可愛粉顏,眼角餘光在這時不意瞥見她浴袍領邊有塊微微閃亮的墜子。

  「啊,這個是……」他摟著她,一手輕捻起那項鏈墜子。

  「這是我的!」她不由分說地搶回。

  他頓了下,沒料到她反應這麼大。

  「呃……」初瑟緊握著墜子,意識到自己反應太尖銳,秀麗的眸轉呀轉的,抿了抿唇,說:「這是我救命恩人的東西。」

  「救命恩人?」

  「嗯,我以前在夜店打工時,有一回差點被人欺負,結果幸運地被救,醒來時,手裡只抓著這個……」她鬆開手,墜子竟是一顆手工精緻的袖扣。

  花耀今接著圓窗周圍薄弱的光線瞅著那顆作工精細,上頭綴著黑瑪瑙和藍鑽,造型抽像的四角袖扣,後頭是穿針式的,上方有個小孔,可做為墜子。

  「你留著這個?甚至當成墜子……」他沉吟的道。

  原來他遺失的袖扣是被她給撿走了,甚至串成墜子,貼在她的胸口上……若說他嫉妒這枚袖扣,會不會很可笑?

  「對啊,我不知道他是誰,留著,要是遇見了,可當成憑證相認,我一定要好好地謝謝他。」很難得的,和他這麼近距離的接近,她竟沒那般排斥,話也變多了。

  「怎麼,想以身相許嗎?」他垂下長睫,長指撫過光亮的袖扣表面,掛在唇角的笑意帶著深意。

  「什麼啊,什麼以身相許?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誰,也許,她是個女的也說不定啊!」什麼以身相許,想太多了吧,他以為現在是西元幾年啊?

  「不對,這是男性專用的袖扣。」

  「你確定?」她垂眼看著袖扣,才發現他的指在上頭游移,而兩人貼得好近,她就靠在他胸膛上,他的指近在她的胸上……嚇!她慢半拍地嚇一跳反應過來,心跳如擂鼓,但不是懼,而是緊張。

  啊,緊張?

  怎麼會是緊張?應該是害怕吧?奇怪!她著實不解極了。

  「應該是吧。」花耀今垂下長睫哼笑著。

  「其實,為了這個袖扣,我跑了好多家百貨公司,一家家精品專櫃去問,但對方都說沒瞧過這款袖扣,這袖扣上頭是少見的藍鑽耶,我想那個人一定很有錢。」

  她和姐姐談論過好幾次,雖然每回姐姐都興致缺缺,不想知道那人是誰的樣子。

  「大概吧。」他不置可否地道。

  啊?初瑟不解地看著他,突然發現他的態度跟她姐好像,興致缺缺到想要打哈欠。可是這明明是件大事,她被人給救了,她很想要報恩的耶!

  「早點睡吧。」花耀今揉揉她的頭,一併將她拉躺在他懷裡。

  她的臉枕在他的胸口上,沒有想像中的硬,反倒是相當柔韌厚實,隔著浴袍,傳來他平穩的心跳,他一手環過她的腰,一手撫著她的發,照道理說,她應該要嚇到呼吸停止,可是--

  她反倒呼吸急促,總覺得一口氣快要上不來,但是卻不難過,反倒是很安穩、很舒服,像是蕩漾在海面上,隨浪搖曳著她進入夢鄉。

  不一會,花耀今濃眉微攏,發現她傳出輕勻的呼吸聲,確定她已入睡。

  這還是第一次呢,她竟然在和他這麼零距離的情況下睡著,他咧嘴低笑,沒想到這麼一丁點大的事,也能教自己感動。

  他哼了聲,長指挑起成為鏈墜的袖扣,有股衝動想要將之藏起,但想了想,終究鬆開了手,將她牢牢護在懷裡,一道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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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19 00:02:0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天亮了,湛藍海水折射陽光,自圓窗投入碎亮廣電,篩落在床上兩抹糾纏的身影上。

  男子俊美無暇的臉恍若閃耀著萬丈光芒,尤其當唇角那抹邪魅的笑意漸濃時,那深邃黑眸像是會攝魂一般。反觀女孩秀美芳顏,亦是閃耀著金黃色澤,但仔細一看卻稍嫌蒼白,且眸色倉惶、不知所措,全身僵硬如死魚。

  初瑟心跳破表,感覺缺氧,可是這個摟著她的男人明明醒了卻還不放手。

  是怎樣,沒把她嚇到破膽,很不甘心就是了?

  「早。」花耀今被她千變萬化的表情給逗笑,低潤的暖嗓逸出誘人笑聲。

  「……不早了。」她顫著音說。

  快快放開,否則、否則哭給他看--

  「該起床了。」他懶笑著。

  「……對。」她緩緩閉上眼,拒絕他電力十足的魅眼,更不接受他一笑百媚生的魔笑。

  「再不張開眼,我就要親你。」

  溫熱的氣息拂過唇,初瑟二話不說地張開眼,發現他整個人覆在她身上,有力的雙肘雖撐起身體,兩人毫無碰觸,可問題是靠得很近!

  他到底在想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逗她?昨晚一個不小心在他懷裡睡著,已經夠糟了的,一覺醒來還被摟在懷裡不能動……很過份耶,這樣嚇她,他到底有什麼樂趣可言?

  花耀今瞧她可憐地扁起嘴,長睫掀了掀,隨即側身坐起。「該起來了。」啐,原以為她進步了些,誰知道還是一樣怕他。

  本來就要起來了,她哀怨地想著。

  她可憐兮兮地起身,徹底否決他昨晚對她很好,然而坐直身子,才想起自己根本沒有替換的衣物。

  「今天有很多事要忙,道格沒隨我上船,沒人幫我,我會很累。」他輕易地看穿她的退縮,好不容易兩人跨近一大步,他哪可能這麼簡單放過她?

  「所以你乖一點,趕快起床。」

  說公事,是假,拉她上郵輪,才是他原本的計劃。一開始,是打算帶她出海散心,現在卻成了他們的愛之旅,只是她的態度還稍欠調教。

  不愛他?

  他多得是時間等她愛。

  「……我又沒看你做了什麼。」上郵輪,不就是吃喝玩樂?這樣也會累?

  「你說什麼?」花耀今如風逼近,一把攫住她略尖的下巴。「是這張嘴在譏諷我嗎?你想,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它安靜一下?」

  他靠得好近好近,她粉嫩的唇幾乎抿到從俏顏上消失不見。

  他哼了聲,鬆開她的下巴。「動作還不快一點?」

  「幹麼?」她深呼吸再深呼吸,穩住心緒,突然發現跟他在一起,她情緒起伏好大,波濤洶湧得教她心力交瘁。

  「幫我穿衣服。」他說著,已經順手脫掉浴袍,露出無一絲贅肉的勁實體魄,只穿了件短褲。

  「啊啊!」初瑟立即化身為青蛙,俐落的跳到床外好幾步,想遠離這蛇男的惡意調戲。「穿上啦!你自己不會穿啊?為什麼還要我幫你穿?」

  她雙手捂著眼,邊跳邊偷看,瞧他慵懶地坐在床邊,等著她伺候的大爺表情,她又氣又羞。

  「我對你那麼好,你幫我也是應該的,不是嗎?」他一臉理直氣壯。

  他的態度那麼理所當然,神情囂張,哪有一點情色意味,反而像個不知道打哪來的跋扈貴族,衣服她要是不幫他穿,他就準備在那裡賴上一整天的模樣。

  「沒有人會這樣幫的!」至少她不會。

  想要她這麼幫,等他成為她的愛人之後再說吧!

  下輩子去排隊,看有沒有機會。

  「我倒認為這是個禮尚往來的好辦法。」

  屁啦!初瑟在心裡唾棄著。「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到底是哪裡惹你討厭,讓你非這樣整我不可?」

  「誰說我討厭你?」

  「不是討厭我,幹麼這樣整我?」

  花耀今微挑起眉,「我以為這是情趣。」

  「情、趣?」她頓了下,臉色大變。

  這是什麼鬼話、什麼鬼話?他們之間什麼時候存在著情趣?

  「你感覺不出來嗎?」他佯裝困惑,歎著氣。

  「什麼?」她比他還要困惑地瞪著他,卻見他眸色柔潤地瞅著自己,那雙桃花眼像是會說話似的,好像透過電流在告訴她什麼……難道說,他喜歡她?

  這念頭剛形成,她緊抓著浴袍領口,想制止又開始暴動的心跳。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你說呢?」他笑意似陽煦,懶笑著。

  初瑟疑惑地轉動瞳眸,不敢問他,可是心卻跳得好快,有種陌生的情愫在體內滋長,誘動她少有的虛榮感。

  他真的喜歡她?她撇唇笑得很靦腆,雖然覺得不可能,偏又因為猜測而開心。

  「你要繼續發呆倒是無所謂,反正你若是不幫我穿衣服,我們就在這裡耗上一天。」這番話說得不知是提醒還是威脅。

  她橫眼瞪去,否定剛才的綺想。

  沒人會對喜歡的人這麼玩弄的!所以,從頭到尾,他都在耍她!

  可惡!她氣到跺腳,不知打哪來的勇氣,竟讓她火大地吼出聲,「你的衣服在哪?」

  「在更衣間裡。」他笑得吊兒郎當的。

  初瑟渾身猶似燃著赤燙火焰,一路衝進更衣間裡,隨便抓著衣架提了套西裝出來,襯衫掛在肩上,領帶咬在嘴上,猶若復仇女戰士般踩著火焰而來,水眸含焰地瞪著他,用眼神警告他自動站起來。

  花耀今噙笑地站起身,任由她快手快腳地幫他穿好衣服,就連領帶也替他打好,速度之快,媲美音速。

  「可以了吧?」她生氣了,她真的生氣了!

  老虎不發威,真把她當病貓了?她不過是愛好和平一點,不要以為她真的可以任他掐圓揉扁!

  她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把她逼急了,青蛙也會反咬蛇一口的!

  她恨恨地瞪著,卻在他伸手撥發的瞬間,發現他襯衫上頭的袖扣很特別——

  「等等,借我看一下!」她竟然主動地拉住他的手,一把拉到眼前。

  花耀今完全配合,由著她抓,享受她的親近。

  「好像……」她抓起自己的墜子,比對著他的袖扣,雖然形狀不對,但抽像的風格幾乎一模一樣。「你的袖扣去哪買的?」

  他揚起高深莫測的笑,教人看不透他心裡是在想什麼。「告訴你,我有什麼好處?」

  「拜託,這還要談條件。」真的可以再沒人性一點!「這個很重要,你告訴我啦!」

  「親我一個,我就告訴你。」他大方開出條件,擺出願者上鉤,不願者回頭的跩態。

  「喂!」初瑟氣到跳腳。

  好想知道答案,可是又不想臣服在他的淫威底下。

  她抿緊唇,想了下,剔亮的眸轉了又轉,突地揚笑。「你喜歡我,對不對?」

  既然喜歡她,理所當然要幫她呀!

  「誰說的?」

  他回答得太快,教她臉色一沉,有點羞有點窘,說起話來開始結巴。「可、可是,你剛才不是說情趣?」

  「那就代表我喜歡你了?」他悶笑,彷彿嫌她的理由太薄弱。

  「咦?」不是嗎?她本以為他若喜歡她,應該就會寵寵她,告訴她袖扣打哪來的,可誰知道他根本就沒喜歡她,她這麼說簡直像在自作多情。

  好丟臉!

  面對初瑟羞得想要挖坑自埋的逗人表情,花耀今笑得興味十足,略薄的唇微掀,「好,那麼接下來,就輪到我幫你。」

  她聞言,基於本能立刻往後退兩步。「幫我什麼?」他們先前的問題還沒告一段落,現在又想幹麼了?

  「穿衣服。」

  「我又沒帶行李。」退退退,她一路狂退。

  「我幫你準備了。」他神清氣爽地大步逼近她,瞧她氣焰盡失、欲哭無淚的嬌俏模樣,心情大好。

  「嘎?」

  他轉進更衣間,替她拿出一袋又一袋的衣物,往她面前一擱,取出一套套淑女風格的小洋裝、幹練專業形象的套裝,當然也有休閒風的T恤加牛仔褲,還有……

  「我個人偏愛蕾絲風,我想你應該也會喜歡吧?」

  初瑟瞪著他從袋子裡取出的貼身內衣褲,橘的、粉的、藍的、綠的、黑的、白的……全都是極性感風格的蕾絲。

  「這個罩杯應該是對的吧?」他將為她特選的純白內衣褲晃到她眼前。

  她粉顏羞紅,不知道該反駁還是該說對。「……我自己有,不用麻煩你。」可惡,他怎麼會知道她的尺寸?

  「那怎麼成?這趟旅行下來,十幾二十天跑不掉,你只有身上一套,怎麼夠用?還是說——」他長睫微斂,笑得很愉快。「你要我幫你?」

  「不用了!」她搶過內衣褲,順便拖一個紙袋,火速衝進浴室。

  花耀今雙手一空,不但不惱,反倒是笑瞇了總是冷峻的黑眸。

  看來,要馴服她,指日可待。

  於是,非常逼不得已的,初瑟必須隨時在側,因為她的短期老闆,是個非常欠人照顧,連衣服都不會穿的混蛋!

  甲板上,處處架起遮陽傘,有不少嘉賓在傘底下喝著咖啡,三三兩兩地自成一團,愜意悠閒的氛圍,真的會羨煞不少升斗市民。

  「別看著別人吃東西就流口水,我這不就要帶你去吃飯了嗎?」

  那說話不毒到人吐血不罷休的聲音響起,初瑟沒好奇地橫瞪過去。「誰流口水了?」她只是羨慕而已好不好?

  「好了,今天中午比較熱,吃點清爽的意大利餐點好不好?」花耀今淡哺的口吻像是在哄個不聽話的小孩。

  她翻了翻白眼。「你高興就好。」

  有沒有搞錯?用這種口氣哄她,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有多疼她咧。

  偽君子!

  「走,到這邊坐。」

  他自然地牽著她的手走到甲板上的露天咖啡廳,將她安置在遮陽傘下,招來侍者。剛點好了餐,一位不速之客,很不客氣地往他旁邊的位子坐下。

  「滾。」花耀今看也不看他一眼,淡淡吐出一個字,卻蘊藏一股無法忽視的壓迫感。

  「你態度會不會差太多了一點?」蕭炫呈一臉嫌他超沒義氣的表情。

  「我不是始終如一嗎?」花耀今懶懶地看向他。

  「你最好是有那麼始終如一。」蕭炫呈濃眉大眼,一張俊臉有稜有角,穿著休閒T恤配刷白牛仔褲,再加上俐落短髮,整個人非常神清氣爽。

  花耀今將被打擾的不悅充分地表現在臉上,然而蕭炫呈視若無睹,轉而將視線探向一旁的初瑟。

  「你好,初次見面,我是蕭炫呈,拓荒者亞洲體系觀光集團執行長,該怎麼稱呼你?」他大方地伸出手。

  然而,蕭炫呈的手還來不及伸到她面前,就被花耀今攔截,他還不動聲色地用力反握,示威的意味非常深濃。

  「這麼晚了,你應該吃飽了吧?也該回去睡個午覺了。」他笑意輕揚,笑意卻不達眸底。

  「也不想想,臨時說要上船,硬是跟我拗了一個房間,現在居然是這樣報答我的……」蕭炫呈碎念著,大手堅持不放,暗自較勁著。

  「想報答,多的是機會。」他現在只想跟初瑟獨處,誰來找碴誰就該死。

  「現在就給你一個機會。」蕭炫呈微使勁,將他拉近一點。

  花耀今聞言,濃眉攬起,心裡有不祥的預感。

  「就說你聰明,我都還沒說,你就知道我要說說什麼了。」蕭炫呈無奈歎了聲,附在他耳邊低語,「我給你的房間原本是總裁要的,他本來不來的,但現在突然又要來了,晚上記得到賭場找他,他要見你。」

  拓荒者總裁,以博弈起家、航運立業,如今拓展出多元化經營,而其中最大功勞乃是花耀今的運籌帷幄。

  「給我小艇,我要回台灣。」二話不說,他當機立斷的決定。

  正因為總裁看重,花耀今才更想要避開他。他還不容易無所不用其極地回到台灣,哪可能再被逮回去?以為他特地建言開拓亞洲市場是為了什麼?

  「不好意思,依現在的距離,你不但開不回台灣,而且還有可能誤闖其他國家海域。」蕭炫呈好心地提醒他。

  「……你陷害我,出賣我的行蹤!」花耀今恨恨地說。

  「並沒有。」他是歎不盡的無奈。「我只能說你自求多福吧。」

  「說完了,還不快滾?」不爽地鬆開手。

  「你還沒跟我介紹她是誰。」一雙好奇的眼直往初瑟的方向瞟。「她是不是就是那個——」

  花耀今揚起邪譫的笑,雙眸噙怒,成功地讓他乖乖地閉上嘴,而且自動自發地離席,連道別都省了。

  蕭炫呈走後,花耀今斂眼沉思,就連服務生送來餐點都沒發覺。

  而他的一舉一動,自然都落在沉默已久的初瑟眼裡。

  她邊卷叉著意大利面邊打量著他,有滿肚子的疑問,卻問不出口。

  剛才那位蕭先生,肯定跟他交情很好,可是他卻沒有介紹他們認識,人家想跟她握手,他還攔截……這到底算什麼?不把他的朋友介紹給她,是怎樣?覺得她上不了檯面嗎?

  想偷罵他兩句,可是他表情好深沉,像是個陌生人,讓她忍不住抗拒,想要逃離這裡。

  「待會要不要去游泳?」

  初瑟還在戳著意大利面,突然聽到他的提議,抬眼看他,一臉興致缺缺。「不要,我又沒泳衣。」

  「我幫你準備好了。」他揚笑,收起公事上的撲克牌臉。

  她瞪著他,瞧他笑得理所當然,不知道為什麼,她略有陰霾的心竟瞬間消失,感覺他的笑猶若天上的艷陽,把她心底的陰暗一掃而空。

  「不要,剛吃飽飯,不適合游泳。」更奇跡的,她好像愈來愈不怕他了。

  「那好,待會陪我看場電影吧!」

  「這裡有電影院?」她真的很傻眼,沒想到一艘郵輪上頭可以裝那麼多設施,簡直就是一個都市的縮影嘛。

  「只要你想得到的都有。」

  「等等,你不是來工作的嗎?」她突地想起他當時抓她上郵輪時的理由,而且昨晚他忙到很晚才來找她,不是嗎?

  「是啊。」昨晚為了那些LED燈,為了確定折射位置,他是忙得滿久的。

  「那今天不用嗎?」她一直很疑惑他跑到郵輪上頭,到底是在忙什麼工作,他不是搞金融的嗎?」

  「晚上。」

  「晚上有什麼工作?」

  初瑟的疑問,在夜晚來臨時得到解答。

  這艘郵輪真的不是普通大,就連賭場都有,裝潢得金碧輝煌,整個金紅色系,不但不庸俗,看起來反倒非常大器而器宇軒昂,配上昏黃的燈光和悠揚的音樂、身材高挑且穿著性感的侍者,感覺好像來到了拉斯維加斯。

  她跟在花耀今身旁,踏在軟密的紅地毯上,放眼整個大廳,開放式的空間,擺上不少賭桌,桌邊早已擠滿人潮。

  到處充滿低調的交談聲和高分貝的喧鬧聲,這景致初瑟早已見怪不怪,畢竟之前的兼差可不是混假的。

  「你在這邊坐一會。」花耀今將她安置在賭場角落靠牆的沙發上。

  「你呢?」

  「我去跟我的老闆打聲招呼。」

  老闆?天啊,傳說中那個很不可思議的男人?

  「要不要我陪你去?」能夠以華人身份在賭場闖出一片天的,絕對是個狠角色,要是能夠親眼拜會,那真的是太榮幸了。

  「你以為我今年幾歲,需要人陪嗎?」他冷哼著,恍若早看穿她的想法。

  初瑟扁了扁嘴,佯乖的先坐好,等他前腳一踏開,她馬上後腳跟上。

  小氣鬼,朋友不介紹就算了,就連老闆都不引見……到底是把她等什麼?親也親了,抱也抱了,睡也睡了……雖說真的只是睡覺而已,但一般男女哪可能做到這種地步?

  她賭他八成是喜歡自己,畢竟他確實對她很好,可是有時又覺得不是那麼一回事,他惡劣又過分,他的舉動真的很曖昧,卻也沒有更進一步……弄得好像只有她一個人患得患失,懷疑自己有被愛妄想症。

  跟蹤到一半,她突地呆住。

  被愛妄想症?

  怎麼可能?她怎麼會有這種念頭?

  她渴望被愛嗎?

  愣了一下,花耀今便不見蹤影,她立即甩開乍生的想法,趕緊再往前走,爬上了短階,轉上長廊,發現竟是一列列的房間。

  「天啊,這要上哪去找?」怕誤闖禁地,她打起退堂鼓,然而剛退後兩步,便聽見細微的聲響。她聽出那是花耀今的聲音,隨即朝聲音來源走去,停在一扇未完全合上的大門邊,像小偷似的偷覷著裡頭。

  只見花耀今背對著她,而有兩個人則懶懶坐在裡頭緹花面沙發上。那兩人她都沒見過,一個看起來極為俊秀而陽光,另一個就顯陰沉多了,光是坐著,就令人感覺得到他言而不威的氣勢。

  「你以為你跑得了嗎?」那個氣勢很嚇人的男人笑得邪譫。

  「總裁,我可從沒想過要跑。」花耀今用一如往昔的語調回答。儘管面對上司,依舊不改他的慵懶。

  初瑟瞪大眼。天啊,那位就是拓荒者的總裁?

  帥是帥,但整個人很沉很冷,給人強烈的壓迫感,教她不由得想起這位總裁的傳聞,聽說他擁有黑手黨的背景,才能在異鄉打下一片江山。

  「是嗎?怎麼我說一個月一次的回報,你都給我當耳邊風呢?」男人說話的語調柔中帶硬,沉眸鋒銳如刀。

  初瑟被那視線嚇住,感覺那眸色像是一張無止境的網,會將人套牢窒息。這和花耀今給她的壓迫感完全不同。

  她怕花耀今,是怕他的舉措,但那個人,光是存在,就令人忍不住發抖。

  「只不過是遲了幾天。」花耀今紋風不動地看著他,面不改色的說著謊,「更何況,我猜總裁應該不會放過這一年一次的郵輪豪賭派對才對,所以就在這裡等你。」

  「喔,你這麼會猜,要不要猜猜我現在想做什麼?」男人挑眉,笑得像個渾然天成的王者。

  「有點困難,但使命必達。」花耀今難得打趣道。

  「真的可以?」男人長腿交疊,單手托腮,看了眼身旁的人。「廷秀,你想,咱們要不要跟他賭一把?」

  「拿什麼賭呢?」宗廷秀反問道。

  「就賭……」

  「賭我的腦袋吧。」花耀今在總裁說出口之前插話道。

  賭這麼大?初瑟在外頭驚呼了聲,儘管她即使摀住了嘴,但依舊讓房內的人察覺她的存在。

  「誰在外頭?」那嚴厲的男人低咆道。

  初瑟心驚膽戰,雙腿很不爭氣地發軟,然而就算想逃,也被人給當場活逮了。

  「不是要你在外頭等著嗎?」花耀今怒氣沖沖地走過來,黑眸冷峻。

  「我、我……」要知道這場面會這麼可怕,她是死都不會來的。但來了也好,她有好多疑問——「你不要緊吧?」

  「我?」他不解。

  「對啊,他們——」眼角餘光瞥見房裡的兩個男人走來,她嚇得想要趕緊將他拉走。「我們快走、快走,不要跟他們賭。」

  她扯著他的西裝外套,但他像是雙腳生根,動也不動。瞥見兩人已走近,也不知道打哪裡的勇氣,竟讓她猛地站到他面前,將他護到身後,對著那兩人嗆聲——

  「就算你是拓荒者的總裁、是他的上司,也不能跟他賭那麼大啊,不要太過分了!」

  她話一出口,在場三位男士皆當場傻住。

  花耀今錯愕地看著她嘴裡嗆著話,卻纏鬥不休地擋在他面前,一副捍衛保護他的姿態,教他不由得低低笑開。

  「你笑什麼?」初瑟臉色蒼白地瞪著他。

  她都快嚇死了,他還在笑!

  拜託,他是沒神經還是怎樣?不覺得自己被迫害嗎?她可是聽得一清二楚,當老闆的不能這樣硬拗下屬,很不道德的。

  「是她?」拓荒者總裁問向一旁。

  「那得要問他。」宗廷秀笑得魅惑人心,黑燦眸子直瞅著笑得像是中了超級大樂透的花耀今。

  他聞言立即斂笑,推著初瑟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好了,你快回去。」

  「那你呢?」她惴惴不安地揪著他的衣角。

  她很怕他要是繼續待下去,會被逼簽下不平等條約啦!

  雖然他的老闆長得人模人樣還很帥,可就是讓人覺得不屬於善類,能離多遠就離多遠。

  「我再談一下就好,你先到下頭等我。」她的擔憂軟語化為溫暖海洋將他團團包圍,讓他快要管不住嘴角,但就是不想讓另兩個男人看見他失態的笑,只好請她先離開,免得他形象盡失。

  「還要談?」有沒有搞錯?

  「還是你想跟我談?」拓荒者總裁夠高大,大手伸起抓在門框上方,想要探出身子,看著被花耀今護在身後的初瑟。

  她瑟縮了下,但她勇氣可還沒用盡,正想跟他頂個兩句,卻被花耀今再往外推開兩步。

  「先下去。」他二話不說的板起臉。

  「我在擔心你耶!」有沒有良心啊?居然趕她走。

  「我知道,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有事。」他輕撫她的頰,瞧她雙眸泛著水氣,他心弦扣動,忍遏不住地俯近,在她唇上輕挲了下。「乖,先下去,我待會馬上過去,兩分鐘之內。」

  他是不清楚這丫頭到底是怎麼解讀他們的對話內容,但光是她這個表情,就夠教他滿足了。

  「好,你要是兩分鐘內沒下來,我就報警。」臨走前,初瑟不忘從口袋中掏出手機晃動,充份表現出她的堅持,忘了跟他計較,他公然親她的事。

  那狠態,倒是讓房內兩個男人笑到威嚴盡失,讓還站在房外的花耀今望著她的背影癡癡流連。

  「還報警呢,這船上,她要找誰?」宗延秀笑到不能自己,以指揩淚。

  「她大概是想要打回台灣吧。」

  兩兄弟一搭一唱,讓花耀今臉上的笑意漸退。「看來,總裁併不急著要那份亞洲市場分析報告就是了。」

  「不,我明天就要,你明天不送過來,我就找她好好聊聊。」宗臣燁斂下笑意,一臉公事公辦的嚴厲,且微帶威脅。

  花耀今閉眼暗咒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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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3-19 00:02:21
  第六章

  半夜的頂級艙房裡,傳來鍵盤疾速的敲打聲。

  初瑟抱著抱枕,站在花耀今身後,她已經站了很久,卻不敢出聲打擾他。

  她有好多疑問想問他,而且這些問題是非常急迫、非常嚴重,必須立即著手處理才行。

  但是,他開起來好忙,好像在工作,她實在是……

  「你一直站在那裡做什麼?」花耀今坐在沙發上,盯著擺在茶幾上的筆電螢幕,頭也不回地問著。

  「你看起來好忙。」她抱著抱枕蹲到他身旁。

  「是很忙。」根本就是忙到一個不行。

  為了要將她拐上船,完成戀愛修業,他幾乎把公事全數交給留在台灣的道格,也壓根忘了踏上這艘船,要跟總裁碰面的機率幾乎是百分之百。

  是他因私忘公,現在加班,一點都不為過,只是天亮之前要把這東西搞定,挑燈夜戰也不見得能完成,因為還得等道格將一些數據傳送給他才行。

  抹了抹臉,側眼看著乖乖蹲在他旁邊,瞳眸噙滿憂愁的她,他不禁輕笑出聲。

  「你在幹麼?」怎麼,真的不怕他了?

  「喂,你要不要考慮辭職?」她問得很認真,秀眉皺得都快要打結了。

  花耀今恍然大悟。「你要養我嗎?」好笑地逗著她玩。

  「你哪需要人養?你有自己的專業,就算在台灣從頭開始,也可以打出一片天的。」拜託,她的負債好不容易才還清而已……啊啊,對了——

  「不然這樣好了,你給我的四百萬傭金,我想辦法先還你兩百萬,因為其中一百萬我借給小欣還債,一百萬我交給姐姐了,剩下的兩百萬本來是要用來投資的,所以還沒動,乾脆先還給你。」

  她邊說邊算,邊思考著自己還能從哪裡擠出一點錢來。

  「一兩百萬給我能幹麼?」他忍不住地笑瞇黑眸,被她努力計算的嘴臉給徹底安慰。光是她能夠自然地站在他身邊,就夠他感動了,更遑論她正在計算他的未來。

  不知道還要多久,她才願意把自己也算進他的未來裡?

  「拜託,兩百萬很好用了好不好,你是沒窮過喔?」知不知道兩百萬要讓一般小市民不吃不喝打拼多久才有啊?

  「當然有。」只是過了太久,他忘記了沒有物質享受的窮。

  如今,他很窮,窮在一片荒蕪的心田。

  「對啊,那你應該要知福惜福,兩百萬很好用的。」
  「你覺得應該怎麼用?」他懶懶托腮,反正在等道格的數據,不妨陪她抬槓。

  「啊……」初瑟絞盡腦汁,卻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耶,如果要創業,兩百萬好像真的太少了,還需要周轉金。可要是弄點小生意,應該就不用那麼高的成本,只是……你會一些小吃什麼的嗎?」

  「我只會吃。」

  「我看也是。」她的廚藝也只算是餓不死人,不能當商品的。「哎呀,不管怎樣,我覺得你還是辭職好了,我覺得你老闆好可怕。」

  「倒還好吧。」他微挑起眉,沒料到總裁現身,竟能夠替他和她帶來意外的進展。

  「什麼還好?他還說要跟你賭,你說要賭腦袋,你是真的不怕死,還是腦袋壞了?」

  「這叫做胸有成竹,你懂不懂?」見她一臉不認同,他難得有耐性地解釋著。

  「你以為他要我做什麼?他不過是要我趕一份亞洲金融市場分析報告而已,有什麼做不到的?」

  「啊,你真的在工作?」原來不是騙她的,他上這艘船是真的為工作而來。

  「你難道以為我是來玩的?」當然是來玩的,只是工作也不能不顧就是。

  「這艘郵輪叫做凱特號,是拓荒者旗下的郵輪,每年都會有一期豪賭派對,我上船一方面也是在監工。」

  他說得真真假假,唬得她一愣一愣的。

  「等等,你說你胸有成竹,那就代表要是你做不到的話,他們真的會要你的腦袋?」她快速思忖一遍,接著臉色發白起來。

  「那也要他們拿得到。」他低笑著,大概猜得到她整個想歪了。

  「喂,這就代表他們真的是黑手黨……這樣太可怕了,跟那種黑道份子,要怎麼工作?」要是做什麼都要賭腦袋,那不是很恐怖?就算薪水再高,她也不要。

  「你想太多了,在我眼裡,總裁只是總裁,跟什麼黑道都無關,他要的只是我把工作做好,根本就沒有你想的那麼可怕。再說賭腦袋,指的是他要我這顆聰明的腦袋,而不是要人頭。」他輕敲著額際,要她知道,他可是全球百大企業都爭想延攬的金頭腦。

  「是喔。」原來是這樣子。初瑟瞭解地點頭,瞧他放了滿桌的資料。「那……你現在很忙嗎?」

  換言之,她現在算是嚴重地打擾他工作的進度嘍?

  「還好,我還在等道格把數據給我。」他懶懶揚笑。「所以,我現在多得是時間跟你閒聊,只是……」他看了眼時間。「已經一點了,你不累嗎?」

  「現在覺得有點累了。」本來因為擔心他,所以忘了累,現在心情鬆懈下來,倒覺得很累。

  「去睡吧。」

  她垂眼看著他手邊資料。「要不要我幫你整理?兩個人做總比一個人快吧?」

  雖說資料匯整不是她的強項,但她應該多少幫得上一點忙。

  花耀今微揚起笑。「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好?」

  「這樣算好嗎?」她偏著臉想了下,覺得這麼做並不算對他好,於是辯駁說:「反正你不是老說,你對我很好,要我感恩,那我現在幫你一點,算是報恩。」

  「你的意思是說,只要給你多少,你就會還多少?」好比他給了多少愛,她也打算回贈多少?

  「是啊,人嘛,本來就該這樣。」貓都會報恩了,更何況是她?

  「很好,我記住了。」到時,絕對不允許她反悔。

  「這有什麼好記的,我一定說到做到。」

  初瑟瞅著他份外認真的表情,不由得攢起秀眉,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不小心說了什麼蠢話,要是往後讓他有機會拿蠢話當令牌逼她就範就糟了。

  雖說他近來給她的感覺不錯,不過他那骨子裡的壞,天曉得何時會復發?

  「去睡吧。」他伸手,輕揉著她一頭柔順黑髮。

  「不是說好讓我幫的嗎?」不然他們剛才是在啦咧什麼?

  她疑惑著,忽略了他的長指正過份親密的偷偷撫挲著她軟膩的發。

  「早點睡吧,我覺得你快睡著了。」他眸色溫柔,捨不得指尖的軟滑。

  「……才沒,我精神好得很。」只是有一點點困。

  「去睡,不然我要親你。」他俯近。

  初瑟瞪著他,竟沒有閃避,水媚的眸直瞅著他,然後慢了半拍,才像海嘯拍岸般,掀起驚濤駭浪,然後跳開好幾步。

  「你、你你……」你了好久,她粉顏爆紅,長指指著他,卻吐不出半句話。

  牛就是牛啦,牽到哪裡一樣是牛,變好沒三分鐘,又要欺負她……她氣到想跺腳,無奈心臟被嚇到太虛,只能無力地貼靠在牆邊。

  「你不可以再親我!」她做了幾次深呼吸,凝聚渾身勇氣,以為自己吼得氣勢磅礡,豈料一開口就喵喵叫。

  「為什麼?」他起身,動了動微僵的身軀,像是貓逗老鼠般的慢慢逼近她。

  這真是種無上的樂趣,不管玩幾次,他都不會覺得膩。

  「還敢問我為什麼?」她翻動眼皮子。「如果我要是沒事老想親你,你會覺得這麼做很OK嗎?」

  將心比心一點好不好?他在國外待過,大概已經受洋風洗禮,可她是土生土長的台灣人,無福消受這種禮儀。

  「很OK啊。」他表情認真地點頭,甚至等著她送上門來,他會立刻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我隨時歡迎,你愛怎麼親就怎麼親。」

  「OK個頭啦!我又不喜歡你,幹麼親你?」那只是比喻而已,不要當真。

  花耀今濃眉微挑,對她的言論有些不快,於是更走近她一大步,將她箝在雙臂之間。

  「很好,我支持你的道理——你不喜歡我,所以不親我,但是我喜歡你,所以我可以親你。」

  「啊?」這是什麼歪理?不對,管他什麼歪理,重要的是,他剛才到底說了什麼?「你……喜歡我?」

  「你有意見?」他冷哼著,非常介意她說不喜歡他這幾個字。

  她神色恐慌得很。「什麼意見?你……」她的腦袋亂哄哄,教他很不像一回事的告白給炸得面目全非,思緒糊成一團。

  「給你三秒鐘,再不逃,我就要親你了。」

  可不可以給她十秒?她腿軟了,跑不動。初瑟用可憐兮兮的眼光看著他,祈求能夠激發他僅剩的憐憫之心。

  豈料,他根本就是徹頭徹尾的泯滅人性,說親就親,且和上回截然不同,他吻得霸道而狂野,唇舌吮吻得又重又深,熾烈的氣息幾乎將她熏醉,她頭皮發麻,渾身酥軟無力……

  就在她快要軟下雙腿時,他將她固定在雙臂之中,隨即將她抱起,走向床鋪。

  初瑟水眸半掩,還醉在他的吻裡,儘管他的肌膚還燙著她的,她卻一點都不怕,心在躁動著,恍若在企盼著什麼。

  然而,花耀今只是將她擱在床上,自己坐在床緣。「已經很晚了,早點睡。」

  他看得出來,她累了,卻強撐起精神想幫他,這份心意他收下,埋在心間,細細品味。

  她說不出半句話,心跳得頭好暈,應該要怕,卻怎麼也離不開眼,直瞅著輕勾笑意的他。

  花耀今輕撫著她的發。「關於剛才聊的那件事,我可以給你時間慢慢想,但是不准再說你不喜歡我。」

  她垂下羞澀長睫,暗忖,那不是強迫中獎嗎?

  真的是好霸道,但是……好像也沒很惹人厭就是了。

  而且,他說他喜歡她耶,喜歡兩個字,似乎完美地滿足她的被愛妄想症……為什麼呢?她也喜歡他嗎?

  為什麼她以往從沒發現過?

  明明那麼怕他,又怎麼會喜歡他?

  嗯,這個問題,等她睡醒再想吧,她好累哦。

  她眼皮好重,隨著他的輕撫沉沉睡去,睡夢中,她噙著笑,然而清醒的花耀今卻苦笑連連,為自己玩得過火反倒惹火上身。

  如果說,那不過是一夜的幻覺加錯覺,會不會顯得她很可惡?

  不!可惡的人是他!

  初瑟穿上花耀今為她精心挑選的黑色緞面貼身禮服,陪著他出席晚上的一場宴會。宴會上充斥著各色人種,各種語言交錯,她卻一點也不緊張,也不會覺得不自在,因為她很火大。

  為啥?

  因為這傢伙!

  她水眸噴火似的瞪著被女人包圍的花耀今。踏進會場後,他猶若花蝴蝶般,被在場的女士們蜂擁團圍,然後拋下她孤家寡人一枚,逕自與人聊天,完完全全忘了她的存在。

  會不會太過份了一點?

  她睡醒時,已經十點多,而他還在與電腦奮戰。她幫他準備早餐,整理資料,陪他做最後衝刺,然後……他竟然將她一腳踢開!

  真的可以再無情無義一點。

  昨晚還說喜歡她,要她好好考慮……這還有什麼好考慮的?不用考慮了,他直接出局!

  她昨晚是見鬼了才會漾出滿心暖流,那肯定是因為太累太想睡所引發的幻覺。

  初瑟用力地合理化兼否定自己的情愫,可是雙眼所及,皆是他迷死人的笑及被他電得暈頭轉向的女人們,這場景,只會讓她的腦袋生出更多醜陋得令人厭惡的自我毀滅性字眼!

  該死!她還是好在意……

  她抱著頭,閃到角落裡,扁著嘴,冷著眼看這熱鬧的宴會,直到眼角餘光瞥見有陰影襲來,抬眼,驚見竟是拓荒者總裁——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宗臣燁低問道。

  她直覺爆汗,但又不想被他的氣勢壓倒,所以努力地張大眼睛與他對望,然後很有魄力地回答,「他在那邊。」順手指向花耀今被包圍的方向。

  「喔!」在宗臣燁身側的蕭炫呈笑了笑,瞧花耀今竟同時冷瞪著自己,他只好無奈地朝他揮揮手。「他悶太多天了,才會今天一出場就被包圍。」

  「他向來是這樣嗎?」她脫口詢問。

  「你不知道嗎?」宗延秀意外地看著她。

  初瑟抿了抿唇,「我跟他又沒有很熟……」跟他比較熟的是她的家人,並不是她,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跟他太熟,最好就是保持以前的距離,這樣她就不會患得患失了。

  「不熟都可以做到這種地步?」蕭炫呈發噱道。

  「什麼地步?」她先是不解,而後開始胡思亂想,像想到了什麼後,她趕緊揮著手,用力地解釋,「你不要誤會,我跟他不是那種關係,雖然我們睡在同一張床上,但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所以,根本就沒有什麼所謂的「做到這種地步」!

  「真的假的?」三個男人異口同聲,難以置信一對男女睡在同一張床上竟然還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什麼真的假的?我跟他本來就不是那種關係。以前不是,現在不是,未來更不可能是!」她發誓,絕對不要跟他成為那樣的關係。

  「……你可以這麼確定?」花耀今悶到極點的沉嗓在她耳邊爆開。

  「嚇!」鬼啊,走路都沒有聲音的。

  初瑟誇張的閃身逃到蕭炫呈背後的舉動,徹底惹惱了花耀今。

  「你在幹什麼?」他伸手要抓,她立即又轉移到另一個人肉盾牌後頭,讓他只能沉著臉,瞪著那飄揚的黑髮。

  這就是她的答案?考慮了一天一夜的答案?說得這麼毫不留情,那麼昨晚她的行為,全都是他的錯覺嗎?

  「我先走了!」人肉盾牌朝花耀今移動,無盾牌可用的孬種初瑟,二話不說,腳底抹油逃了。

  「幹麼這樣瞪人?」蕭炫呈瞧花耀今臉色陰沉得嚇人,趕緊往他肩膀一搭安撫著。

  「這叫看。」看她的良心到底是跑到哪去了?竟然可以無情無義到這種地步!

  「可是你的嘴臉很嚇人。」宗臣燁難得好心地打圓場。「好了,先別管那些,資料弄好了沒有?」

  花耀今狠冷地瞪著他,把早已備好的光碟片交給他。「可以麻煩總裁下次不要約在宴會上嗎?」他語氣很冷,字句咬得很重,像是巴不得把煙槍的男人給咬爛啃碎。

  「我也是瞧你一直悶在房裡,怕你無聊,才好心地約在這裡,想要你陪我喝一杯,誰知道你一出場,就被人包圍了。」宗臣燁歎氣歎得很虛偽,半點悔意都沒有。他根本就是故意的,等著花耀今被包圍,他們才能找初瑟聊聊。

  而這麼一點小手段,花耀今怎麼可能看不穿?

  正因為看穿,偏又被纏上,只好眼睜睜地看著這幾匹惡狼圍剿著不知天高地厚的初瑟小綿羊!

  「好了,不就是逗逗她而已,有必要損了我們的感情嗎?」宗延秀也一把攬住他的肩,硬將他往吧檯的方向拉。「陪我們喝一杯,大哥派人跟在她身邊了,不可能有人敢笨到對她出手的,你就放心吧。」

  話都說得這麼漂亮了,他能有拒絕的理由嗎?

  更何況,他也認為自己需要喝一杯,讓他忘掉剛才那蠢丫頭有多傷他的心。

  話說,初瑟猶若誤闖森林的小動物,快快朝外逃一路逃到甲板上,不斷地朝後看,很意外花耀今居然沒追上來。

  通常不是都會追的嗎?

  她氣喘吁吁地等著,隨即又氣惱自己簡直像個傻瓜,顧不得呼吸還亂,隨即又快步往前走。身體往前,眼睛卻不斷朝後看,就這麼不小心地撞上前方的人,濺了一身濕。

  「對不起!」她驚喊著,一臉歉意地看著對方,卻突地一怔——「啊,你不是章姐嗎?」

  對方拿著香檳杯的手僵了下。「初瑟?」

  「章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才想問你怎麼會在這裡呢。」章姐笑呵呵的,圓圓的臉顯得福氣極了。

  「啊,也對,畢竟花耀今在船上,你會在這裡,那就代表你們應該已經……」

  一切盡在不言中,章姐笑得曖昧莫名,她則是一頭霧水。

  「我跟他?」看了老半天,初瑟終於看懂她擠眉弄眼在指什麼,羞得滿臉通紅,死命解釋,「哪可能啊?我跟他怎麼可能……」

  話到一半,她突地頓住,感覺有種說不出來的不對勁。

  「等等,章姐,你怎麼會認識花耀今?」姐還沒將章姐的店頂讓下來之前,她和姐就在那家夜店打工,她記憶中花耀今根本不曾踏進過那家店,章姐怎麼可能認識他?

  「欽,他還沒個告訴你?」

  「告訴我什麼?」

  「呃……」章姐突然面有難色,兩道又剛又硬的眉狠狠攬起,非常猶豫。

  「章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呃,我昨天遇到花耀今,才知道他在這艘船上。」

  「章姐,我不是問這個!」那才不是重點。

  章姐圓圓的眼轉了一圈,懶得細想其中原有,豁出去地說:「我跟他認識是因為三年前他跑來找我,說要頂我那家店。」

  「嘎?」

  「我當然不肯頂,你也知道那家店滿賺錢的,我哪可能頂讓?不過他出的價錢,我很滿意,所以後來還是讓給他了,但我聽說,他後來把店交給你姐姐,初明沒告訴你嗎?」

  「……沒有。」初瑟聽得一愣一愣的,撫著額,覺得好像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外星語。「我姐跟我說,她是跟朋友合資頂下,說你不想做了……」

  怎麼說法出入會這麼大,到底是誰在說謊?

  「這我就不知道了,你可能要去問問你姐,或者去問花耀今吧。」章姐露出愛莫能助的表情,畢竟她也不是很清楚所有原由,不過——

  「可是,我覺得花耀今真的不錯,當年他在夜店救了你,一個對三個,真是讓我意外。還把已經昏倒的你抱到休息室,那時你緊抓著他的袖子不放,讓他好為難呢,差點就要把襯衫脫下來給你了。」

  初瑟聽完,尖細的下巴幾乎快要掉到地上。

  澄澈的夜色裡,恍若當頭落下一道雷,震得她快要站不住腳。

  袖扣……她醒來時,手上抓著一顆袖扣,若真是他救她的,那她那天提起,為什麼他都沒說?

  撫在額際上的手,不自覺地抓著發,但就算她拔光了發,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可是章姐沒必要騙她的,不是嗎?

  「真想不到當年的小伙子,現在已經干到拓荒者金融體系亞洲區的執行長了,我要是年輕個十五歲,就去倒追他。」章姐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錯愕,逕自說得又歎又怨。

  初瑟根本聽不進她到底又說了什麼,她只想知道,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想,他一定是喜歡你,要不然,怎麼會在你出事的隔天就跑來找我,而且立即要求我把店頂讓給他?」

  章姐的這些話,就像最後一波空襲,投下了讓她完全無法反應的震撼彈。

  是這樣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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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19 00:02:3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被海風吹到頭昏腦脹的初瑟,在沒有地方可去的情況下,終究還是乖乖回到花耀今的艙房。未料一進到裡頭,一片黑暗,唯有臥房那扇圓窗透出幾絲光線。

  門沒鎖,代表應該是他故意不鎖門等她回來的,但裡頭怎麼會一盞燈都沒有?

  還是他忙了一晚,早早就寢了?

  糟,這下子,她要睡哪?

  她忖度著,才走近床邊,一陣酒氣沖天,嚇得她倒退一步。

  她定睛一看,就見花耀今和衣睡在床上,就連被子都沒蓋,加上這光用聞就會醉的酒味,她賭他一定是醉翻了。

  「沒事幹麼喝這麼多?」她開了燈,坐在床緣,看著入睡的他,幾繒劉海橫過飽滿的額,落在他濃纖的長睫上,她看得有些手癢,忍不住替他撥開了發,唾棄他比女孩子還要長還要密的眼睫毛之後,確定他並沒有醉酒的不舒服,想了下,決定幫他把西裝脫下來。

  她拉開西裝,扯掉領帶,解著他襯衫的鈕扣,每解一顆,便多露出一寸他深藏不露的厚實胸膛,教她想起那日他近乎全裸的身段,又加上章姐說的話,她解扣子的動作不由得停了下來。

  「不是你吧,不可能是你吧?如果是你,你應該會跟我討恩情的啊。」她喃喃自語,完全無法想像她日思夜想不敢忘記的救命恩人就是他。

  他那麼會討恩情,一丁點大的事都要提醒她,記得禮尚往來,而救她這麼大的一件事,他怎麼反而提也沒提過?

  「我討了,你會給嗎?」

  「嚇!」她嚇得要縮回手,卻來不及了,已被他抓得死緊。

  「別想逃。」他沉喃著。

  初瑟穩定心神,瞪著眸色清篤的他。「你沒醉?」

  「我只是休息一下,要是你再不回來,我就去抓人。」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似醉若醒,眸色性感得猶若圓月底下的一抹薄光。

  「你滿身都是酒味。」所以她無法確定,他現在到底是清醒還是醉了。

  「因為有人傷了我的心。」

  「誰?」

  「你在裝蒜?」他攬起濃眉。

  「我?」

  「除了你,還有誰傷得了我?」他已經很久沒嘗過那麼令人不舒服的滋味了。

  「我哪有?」她侷促不安地反駁,他落寞的神色讓她莫名其妙的很不捨。

  「你否定了我。」他的手微使勁,但不是無法反抗的強迫,任她選擇要不要依偎他。

  「哪有?」初瑟感受到他的力道,下意識乖乖地順著他,趴在他的胸口上,很後悔剛才幹麼幫他解扣子,害她的臉直接躺在他溫熱的胸膛上,羞得她的臉頰也燒燙起來。

  「你說,跟我不是那種關係,以前不是,現在不是,未來更不會是……」他雙手環著她的背上,溫熱的掌心輕撫過她的背。「這就是我要你好好考慮之後,你給我的答案嗎?」

  「我……」她張口結舌,努了努嘴。「只是隨便說說,你幹麼那麼在意?」

  因為那些話傷到他?難道說,他是真的喜歡她,而且不是現在,是從很久很久就開始了?

  「喔,那麼你的答案呢?」他的手撫上她被海風吹得有些打結的長髮,細細以指幫她梳開。

  初瑟歎了口氣,「你會在意我的答案嗎?」

  「你覺得我不在意嗎?」

  「你要是在意的話,會把我丟在宴會現場,自已被那些蝗蟲似的女人包圍住嗎?」她說時不忘哼哼兩聲,想要彰顯她毫不在意,豈料卻是欲蓋彌彰,滿是反效果。

  聽出她話裡的酸味,他的心竟輕易地被哄拐,死心塌地的更想要她的愛。

  「你也感覺得出她們是蝗蟲,那怎麼不拉我一把?難道你不怕我就要被蝗蟲給侵犯了嗎?」

  「我以為你喜歡,哪好意思壞了你的興致。」哼,她很識大體的好不好?

  「怎麼可能?我不是說了我喜歡的是你嗎?」他輕逸著笑,胸口微微震動著。

  「真的喜歡?」她抬眼瞪他,眸底滿是懷疑。

  「不然,你想要我怎麼說?喜歡你?愛你?」他笑得邪魅,深邃的眼裡滿是風情。「說了,你會回應我嗎?」

  「我……」初瑟垂眸想了下,忍不住問:「既然是你在夜店救了我,怎麼我說了,你卻沒承認呢?」

  「我一定要承認嗎?」

  「幹麼?為善不欲人知喔!」完全不是他的個性。「而且,你那時怎麼會有那麼多錢頂下夜店?」

  要頂下章姐的夜店,林林總總算一算,沒個一千也要八百萬,依章姐的個性,不大可能給他打折,而且鐵定還要現金支付。像他這麼居家的宅男,從沒見他工作過,他要上哪生出這些錢?

  在她記得這件事是父母去世之後沒幾天發生的,而且他也是在那幾天就搬走。

  「我有錢還要先通知你嗎?你以為我天天待在家裡,不需要生活開銷嗎?」他哼著,沒意願掀開八百年前的舊賬。

  別怪他語氣酸,而是她家人全都知道他當年事以設計程式在賺錢,就唯獨她不清楚,他被忽視的程度有多嚴重,由此可見一斑。

  幹麼臉擺得這麼臭,她又說錯什麼了?抿了抿唇,她忍不住又問:「……你那時候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知道。」就是一股衝動,但現在,他大概知道為什麼了。

  「哪有人因為這種答案而去買夜店的?」她囁嚅道。「做了又不說,不覺得不合理嗎?」

  「好讓你感謝我?」他不需要感謝,純粹是想做而做。

  「不好嗎?」本來就該感謝。

  「我要你愛我,只要你愛我,而不是因為我曾為你做了什麼,才讓你心懷感激地想愛我。」他如夜幕幽深的魅眸,定定地揪著她。「如果你現在決定愛我,只是因為你知道我曾為你做了什麼而感動,那我寧可不要。」

  宗臣燁派人跟在她的身邊保護著,她的一舉一動、遇見什麼人、交談過什麼,他都一清二楚,只是他真沒料到,船上這麼大,她偏遇見那姓章的女人,意外地扯出他極欲掩飾的過往。

  「可是,我不知道我現在到底有沒有喜歡你?」厚,這人怎麼老愛賭這麼大,是太有自信,還是他的愛恨真這麼分明?

  「你喜歡我。」他緩緩笑開,扯開了略薄的唇,露出一口白牙,沉峻的神色因而緩和顯得柔情萬分。

  「有嗎?」他怎麼比她本人還確定?

  「只要你從現在說愛我,你就一定會愛上我。」

  「這麼有把握?」

  「因為,你不可能再遇上比我更愛你的男人。」花耀今笑著,不是戲譫的,冷哂的,而是純粹為笑而笑,笑得滿足而感動,好像得到全世界似的。

  「愛上你有什麼好處?」她趴在他的胸口,被他的笑給感染。

  這好像是他們第一次這麼無芥蒂地依偎,氛圍如此自然地將他們包裹住,讓他們可以嬉鬧玩笑,自在相處。

  「好處多到數不完。」他雙臂微使力,將她拉到面前,輕啄著她的唇。「好比這個。」

  「喂,你都不用問的喔?」初瑟羞澀地抿緊唇。

  「請問我可以吻你嗎?」他逼近氣息,隔空摩挲著她的唇。

  「這個時候就不用問了啦!」討厭,他體內的惡劣因子還是存在的嘛!

  他吻上她的唇,從輕嘗到深吮,呼吸漸亂,她被反壓在床上,眸色混亂,渾身酥麻得像是著了火,她快要不能思考,整個人輕飄飄,感覺他的吻在游移,像蝶兒般在她臉上輕飛跳躍。

  忽地,一把更熾燙的火燒上她的肌膚,教她驀地瞪大眼。

  「你!」天啊,她的衣服咧?

  手腳太快了吧,怎麼可以這樣?

  面對她無聲的眼神埋怨,花耀今勾著無辜的笑。

  「你不是說不用問?」

  她努了努嘴好想抱怨,但當他的氣息將她圈繞,當他的熱度將她焚透,她腦袋整片空白,他充滿力量的軀體,像烙鐵般地燒灼著她,而當他撕裂她時,她猛地倒抽口氣,緊抿著唇,神色痛苦地看著他。

  可是,他的神色比她還痛苦?

  痛的到底是誰?

  好想問,然而她沒辦法,尤其當他緩緩律動時,她幾乎要尖叫,幸好他適時地吻上她的唇,封住了她快要抓狂的怒吼。

  他的吻如風似水,安撫著她,引領著她收藏著他的灼熱,讓他可以深埋到柔潤濕潮的頂點,抹滅了痛,取而代之的是惹人慌亂無措的激僳,讓她幾欲瘋狂,但他卻還沒打算放過她。

  一次又一次地在她身上烙下喜悅的痕跡永不饜足。

  在結束豪華游輪之旅,抵達杜拜之後,兩人隨即轉機回台灣,他們感情理該繼續甜甜蜜蜜,不過回到台灣的第一天,初瑟的臉就綠了。

  「幹麼一副世界末日的模樣?」拓荒者亞洲區金融總部大樓,執行長辦公室裡,花耀今邊看著電腦屏幕上的數據,邊分出心神看著抿嘴不說話的女友。

  「你騙我。」她冷冷地控訴。

  「我騙你什麼?」他很忙,但還是很賞臉地給她一記無辜的笑。

  「你說要幫我請假,結果都沒有,害我被開除了,連遣散費都沒有,還在資歷上杯蓋下工作不負責的黑記號。」她冤死了、賠死了。

  她回到銀行要銷假上班,才知道她曠職多日,已經被開除了。

  「哪有什麼關係?你繼續當我的特助。」他放下工作,對她張開雙臂。

  「特助是要幹麼的?」天色太亮,缺了浪漫情調,她不想再這麼嚴肅的辦公環境跟他卿卿我我,於是乖乖地繼續坐在候客沙發上。

  「就是負責我的起居、我的生活。」她不就他,他自然就她,起身大步走到她身邊,無視她意願地一把將她抱進懷裡。

  「那是管家。」啐!跟游輪上的工作一樣,半點挑戰性都沒有。

  「是老婆。」

  初瑟瞪大眼。

  「有必要這麼驚訝嗎?」他順手拉彎她的唇角,靈巧的指頭順便扯瞇她的眼,假裝她正在微笑。「你已經把你自己交給我,難道不希望我負責?」

  「不要玩我的臉啦!」初瑟微惱地扯下他惡作劇的雙手。「會不會太快了點?我們才剛交往。」

  「會嗎?我倒是很想趕緊有個家,一個完全屬於我自己的家庭。」

  「對了,你的父母呢?」她突然問道。

  說熟嘛,他們確實也有點熟,畢竟都認識好幾年了,雖說她跟他互動並不熱絡,但她知道他的存在,也一直很注意他的存在,以防他老是欺負她。

  但,對他的認識,可說是寥寥無幾。

  他在她家隔壁住了三年,從沒見過有人來拜訪他,他也很少外出,後來她的父母離世沒多久後,他也離開了,連招呼都沒打一聲……其實,那一陣子,她是有點恨他的,因為她的父母視他如己出,他卻沒有同等回報。

  「不在了。」他口氣很淡。

  「喔,那你沒有兄弟姐妹嗎?」她猜是這樣,所以他才很喜歡到她家串門子,因為她有一對過分熱情的父母。

  「算有,也可以算沒有。」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哪有這種模凌兩可的答案?」

  「算沒有好了。」站在他的立場,他寧可沒有。

  「哪有這種說法?」

  「不談那些了,從今天開始,你就繼續當我的特助,幫我整理資料,還有圖表匯整。」他嘴裡發落著工作,雙手卻極不安分地對她上下其手。

  「……你現在在幹麼?」喂,花先生,有點過分了唷,請尊重這裡是神聖的工作場合,好嗎?

  「補充精神。」

  「你當我是什麼?」

  「我的靈魂。」他神色認真,眸色清篤而俊魅。

  「你怎麼不會臉紅啊?」滿臉通紅的初瑟忍不住問。

  她這個聽的人都羞得好想挖坑自埋了,為什麼他這個說的人,態度可以這麼理直氣壯?

  「說真心話,為什麼要臉紅?」花耀今低哺著,雙手請捧她的細嫩的臉龐。

  「你不相信嗎?只要你待在我的身邊,我就覺得自己充滿了力量,一點都不覺得累……」

  長指描繪著她的眉她的眼,溜不至她的鼻她的唇,愛戀不捨地在她頸間摩挲。

  初瑟臉紅心跳,水眸驚慄泛霧,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用最深情的表情訴說教人起雞皮疙瘩的情話……

  他的嗓音低醇,低哺汝夜魅誘人,說著那種連續劇裡教人渾身發抖的噁心台詞,她應該要覺得很想吐,可是她卻一點都不覺得他做作,反倒被他的言語給挑誘得好亢奮。

  「如果你願意給我一個吻,那麼——」

  「你今天下午就不用工作了。」一抹站在門邊很久的影子,終於無奈地替花耀今接了賣關子的下文。

  這人正是花耀今最忠實的秘書道格。他送初瑟進門,便一直站在門邊,等著花耀今的吩咐,豈料,才一眨眼的功夫,他竟被徹底遺忘,眼睜睜地看著他的Boss因私忘公。

  身為秘書,提醒上司是他的職責,再多難說出口的話,他還是必須出口。

  「……你現在要是不走,我保證,你往後也不用工作了。」花耀今嗓音軟暖如風,但字句卻漾刻著雪,冰凍刺骨。

  「你在胡說什麼東西?威脅人喔!」初瑟羞惱地跳起來,遠遠脫離他一個不小心就粘上來的雙手。「我要工作啦,不然我要回家。」

  太可怕了,這個男人不防不行。

  一個不小心,就會陷入他的男色裡。

  「還有什麼問題?我教你。」花耀今朝她勾勾手指。

  「不用,道格會教我。」她二話不說的逃到道格身後。

  花耀今眸色陰霾地瞪著他,道格閃也錯,不閃也錯,只能閉上眼忍受著他冷銳如刀的視線。

  「晚一點,我請你吃飯。」僵持太久,初瑟歎息著打圓場,就怕道格一個不小心被凍成冰棒。

  「真的?」花耀今微挑著眉。

  「對,七點,請你吃好料的。」她說著,趕緊推著道格一道離開這塊佈滿他男人魅力的禁區。

  其實吃不吃好料,對花耀今而言一點都不是重點。

  就算不是她請客,那也無所謂,但是——

  「林伯伯,太貴了啦,以前的豆乾兩塊才十元耶。」

  「小瑟,你說的是幾年前的事?」麵攤老闆林伯伯笑得很苦。

  「我不記得了,可是我記得以前明明是兩塊十元,林伯伯你都這樣算給我的——」初瑟小嘴扁了扁,表情央求,只要有點良心的人看了,都不可能無視。

  「林伯伯,景氣不好,你算我便宜一點,我就多夾一點。」

  為了豆乾兩塊十元保衛戰,她使出渾身解數,嗲嗲地撒嬌著。

  「好吧,你都不這麼說了,那就——」

  就在林伯伯跳樓大拍賣的當頭,伸手要拿豆乾時,瞥見初瑟後方多了個男人,動作非常快,拿著夾子咻咻咻地,幾乎搬空了小麵攤櫃子裡大半的滷味。

  「太多了,我們才兩個人。」

  「想吃就多吃一點,我請客。」花耀今冷著聲說,完全無法接受她竟然為了兩塊豆乾跟老闆撒嬌。

  「你請客也不用夾那麼多。」厚,這個人對數量很沒概念喔,很喜歡擺上滿滿一桌喔。

  她心裡忖度著,突地想起,以外爸媽還在時,也老喜歡擺滿桌子的菜,就怕不夠吃……而他,還記得嗎?還懷念那種許多人聚在一塊的熱鬧?

  「我喜歡吃。」花耀今隨意說著,每樣都夾,夾了好幾個盤子,非要她吃到滿足不可。

  「你吃過嗎?」

  「有,你忘了我以前在這附近住了三年?」他沒好氣地看著她。

  這家麵店,就在他們住所前的巷子口,住在巷子裡的每戶人家,誰沒吃過?

  「對啊!」差點忘了。

  「還說要吃好料。」拉著她回坐時,他不忘小聲碎念。

  瞧,一家小麵攤,裡頭只擺了兩三張桌子,談不上素雅,但幸好還挺乾淨的,菜色不算太多,不過湯頭還不賴,滷味也挺入味的,只不過,這真的算不上什麼好料,至少跟他的想像出入太大。

  他不要求法式料理、義式餐點,可至少要有個隱密的空間,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靠著窗,聞著窗外的夜風加機車的排放廢氣,偶爾還有許久不見的鄰居走過,看著他們指指點點……

  他發現,他不用吃就飽了。

  「你幹麼臭著臉?」初瑟戳著他環胸的雙手。

  「有嗎?」他微斂長睫,瞪著她愈來愈大膽的小手。

  「有,臉很臭,好像我倒了你幾千萬一樣。」

  「你倒了我幾千萬,我的臉也不會臭。」他哼道。

  「那你現在是臭怎樣的?林伯伯這裡的面很好吃啊。」

  「你高興就好。」見林伯伯端面上桌,他卸下臭臉,微微勾笑。

  「你們現在變這麼好了,不會像以前那樣貓爪老鼠喔。」林伯伯回頭再端來幾盤滷味之後,站在他們桌旁閒聊一下,反正現在店裡也沒什麼客人。

  「貓抓老鼠?」花耀今不解地問。

  無視初瑟在旁邊拚命地用雙手打叉叉,林伯伯提起往事可樂得很。

  「對啊,以前只要小瑟到店裡買面,遠遠地看到你來,就會咻地跑到不見蹤影,回頭再回來拿面時,面都糊了。」

  花耀今聞言,濃眉微微挑起,饒富興味地看著她比手畫腳到一半,最後哭喪著臉垮下頭,緊接著又裝可愛,笑得很巴結的嘴臉。

  林伯伯無視兩人視線激烈交纏,把當年初瑟這一隻老鼠多孬、多丟人的行徑都抖出來,直到有人來買面,才欲罷不能的住了嘴。

  初瑟坐立難安,嘿嘿乾笑著,花耀今又露出慵邪眸色,唇角勾得很彎,似笑非笑,毛得教人全身發顫。

  「……我是鬼?」他沉喃低問。

  「……我才是鬼。」她粉顏好苦澀,好恨幹麼帶他來這家離家這麼近的麵攤,讓林伯伯把她丟臉的往事全掀出來。

  「你要是鬼,我怎麼會巴著你不放?」花耀今輕逸著笑,但目光卻深刻地表達著——這筆賬回家之後再慢慢算。「我待會還想把你帶回家呢。」

  她無力地嚥了嚥口水。「不用啦,我姐在家等我。」

  其實,她也不是很願意當老鼠的,要是有機會,她也很想當老虎,威風一下。

  「這個時間,她已經在夜店了,不到凌晨五點,她不會回來的。」

  「……」討厭,他太清楚她和姐姐的作息時間。她垮下一張臉,無語的看向窗外,眸色卻突地頓了下,回頭喊道:「林伯伯,再給我兩份乾麵,用便當盒裝,不用蓋上,我還要裝滷味。」說著,她開始用筷子挑滷味,等一下準備打包。

  「你要當宵夜?」

  「不是。」她指了指窗外,在對面公園裡有兩個像是街友的男人坐在椅子上。

  「我要送給他們。」

  「幹麼不乾脆給他們錢?」花耀今看了一眼,低問她。

  「我怕給他們錢,他們會拿去喝酒,所以還是買吃的比較好,至少我可以確定他們沒餓肚子。」

  花耀今聞言笑柔魅眸,由著她去張羅。待兩人餵飽肚子之後,他陪著將乾麵送到街友手中,再送她回家。半個鐘頭前,她還可以為了兩塊豆千跟老闆盧了老半天,但半個鐘頭後,她卻很甘心地免費送上食物。

  也許她因過度愛財而顯得窮酸,然而她愛財卻也樂於助人,她會如此愛財也是因為她曾經失去,他全能瞭解,也會更加珍惜呵護她。

  不過就不知道,她對他這位失而復得的鄰居,會不會加倍呵護珍惜了。

  「我家到了,你可以回去了。」走到家門前,初瑟掏著鑰匙,連一杯咖啡都不想請他,免得他有機會秋後算帳。

  「我家也到了。」他指指隔壁。

  「咦?」初瑟瞠圓水眸。昨晚,他送她回家時,她完全沒發現。「你搬回來了?」

  「對,我搬回來一個月了。」

  「嗄?」

  「而你,居然到現在都沒問我一句『現在住哪』?小瑟,我懷疑你根本不重視我。」好像可有可無,一點都不重要。

  「再過兩天,我要回美國一趟,所以,我覺得我們應該趁現在好好溝通一下。」說著,花耀今逕自摟著她的肩往隔壁走。

  初瑟扁著嘴,好想喊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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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19 00:02:5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哈——」

  艷陽高照的午後,身在執行長秘書室裡的初瑟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眼角餘光瞥見道格的視線,她趕緊再埋進工作裡。

  接下這份工作,她才真正瞭解拓荒者的勢力有多大,而握在花耀今手上的權限有多可怕。

  因為她這個小小特助,工作真的好多啊。他大老爺昨天搭機回美國總部做為期一月的會報,她和道格則留下準備所有財經圖表和資料匯整,讓他回國時可以快速吸收。

  然而,工作量實在太大,再加上她晚上又到夜店打工,搞得現在實在好累。

  但是,為了他,她用力忍住瞌睡蟲敲門,一鼓作氣地工作著,下班之後,又趕到夜店,幫忙前置準備。

  「姐,我來了。」她背著包包,走進夜店後方的儲藏室。

  「小瑟,怎麼又來了?不是要你回家好好休息嗎?」初明回頭看她一眼,頗不認同地皺起眉。

  「哎唷,我一個人在家多無聊。」回家也只是睡覺而已,時間還這麼早,她現在睡,是打算要什麼時候起床?

  「是啊,耀今不在嘛。」初明拿著一些濕紙巾、免洗筷出來。

  「喂,姐,你幹麼說話這麼曖昧?」說得好像她跟他很有一腿似的。初瑟鼓起嫩頰,跟在她身後。

  「你想否認?」初明走到櫃檯,手邊忙著瑣碎雜事。「前兩天,是誰偷偷摸摸在天亮時候回家的?」

  初瑟羞澀地垂下臉,暗自氣惱著花耀今。她原來可以更早回家的,都是因為他死纏著她不放,才害得她回家時,遇見剛好夜店打烊後回家的姐姐。

  「姐,你很不夠意思,這家店明明就是花耀今頂的,你卻騙我說,是你跟朋友調頭寸頂來的。」喜歡翻舊帳是不是?大家一起翻啊。

  「他是我朋友嘛,雖然是他頂的,但店是我的名字,顧名思義,等於我跟他借錢,你說,我的說法哪裡有錯?」初明老神在在,說得頭頭是道,連讓個縫給她插針都不肯。

  「那你幹麼不直接說,你的朋友是他?」幹麼把她蒙在鼓裡?感覺她被排擠得很嚴重。

  「我要早知道有一天你們會在一起,那時候我就會告訴你,我的朋友是誰。」

  初明順手洗著杯子,不忘對她擠眉弄眼,像在笑她,當年她閃花耀今都來不及了,哪會想要知道關於他的消息,為了她好,所以她沒說。

  換言之,她現在是沒有理由拿這件事怪她的。

  初瑟扁了扁嘴,認了,一屁股坐在吧檯上的高腳椅上。「我餓了。」

  「原來你只是來吃飯,不是來幫忙的?」

  「吃飽飯,才有力氣幫嘛。」

  初明瞅她一眼,正要走向廚房,吩咐大廚先準備兩份餐點,突地竟天搖地動起來,先是上下重摔一下,而後是平行搖晃著。

  「姐!快走,地震了!」初瑟二話不說跳下高腳椅,拉著跑出櫃檯的初明往外跑。

  夜店上方的吊燈左右搖擺,廚房裡的廚師和外場的服務生都一道衝出夜店,一路往逃生梯的方向跑。

  等到他們來到地面一樓時,地震已經停止了,外頭也聚集了不少人。

  現代人是聞震色變,更遑論是搖晃得這麼劇烈的地震。

  有的人忙著打手機找人,有的人趕緊回家看電視,想知道這一回震度到底是幾級,震央又是在哪裡?

  但儘管狀況有點混亂,生意還是得要照做。

  於是兩姐妹回到店裡,稍微整理了一下幾個沒放好被摔碎的杯子,接著開始營業,陪著陸陸續續上門的客人聊著剛才的地震有多大,才知道原來震央在外海,有六點二級,所幸沒有傳出任何重大災害,世界一樣很美,夜晚一樣很繽紛美麗。

  隔天上班,天濛濛的,一到中午就開始下起大雷雨。

  雨勢磅礡,雨斜風狠,初瑟看著窗外發起呆,偷點閒。

  不能怪她,而是每天看圖表、整理圖表,她真的覺得眼睛不管看到什麼都是數字和線條。

  反正道格又不在旁邊,她休息一下,應該沒關係。

  像想到什麼,她拿出手機,再一次確定手機有電,隨即又無奈地將手機放下。

  真是的,會報真的有那麼忙嗎?

  忙到他一走好幾天,連通簡訊都沒空回嗎?

  啐!

  她努了努嘴,看向電腦螢幕,忍不住又是歎氣。總覺得離開郵輪之後,一切都變得不對勁,尤其是她的腦袋,讓她管不住思念,老是讓花耀今那壞壞又邪氣的笑在腦海裡翻啊飛的。

  他離開太久,讓她以為,他們存在的愛情只是她的幻想,可是偏偏唇上好像還殘留著他的溫柔,讓她整顆心安靜不下來。

  以往是見到他就怕,現在是不見他就慌。

  無端端的,被他搞得好煩。

  「小瑟!」

  初瑟托腮,單手敲著鍵盤,聽見身後傳來花耀今略顯急躁的聲音,她愣了下,隨即苦笑,哀歎自己竟也會因為思念而產生幻聽,以前小欣說時,她總覺得她是花癡,根本有病,豈料,這是戀愛的人都會有的通病。

  「小瑟,我在叫你,你在發什麼呆?」急銳的嗓音變得緩又沉了。

  她呆了下,感覺有陰影襲來,她慢動作的回頭,瞥見花耀今竟在面前,她完全無法思考,等到她回神時,人已經飛撲到他懷裡了。

  「你怎麼回來了?」她又叫又跳。

  花耀今有些受寵若驚,沒料到居然可以受到這麼隆重的禮遇,他開心勾笑,雙臂微攏,將她更貼近自己。

  「啊,你身上怎麼濕了?」這一貼近,她才發現他的西裝外套濕了大約一半,就連頭髮也淌著水滴。

  初瑟用手抹去他發上的水,壓根不管他的外套沾濕了她的套裝。

  「我擔心你。」他被她在乎的舉動哄得好開心,不由得低低笑開。

  「擔心我?」

  「昨晚台灣不是發生地震嗎?」

  「是啊,你怎麼會知道?」

  「你忘了我會看國際新聞嗎?」

  初瑟眨眨長睫,「你……因為地震,所以趕回來看我?」沒來由的,她的心好暖,就連眼眶也泛起熱霧。

  「倒也不是。」如他所料,她立刻扁起嘴,他才歎了聲,笑說:「只是等我回過神時,我已經坐在回台灣的飛機上了。」

  沒想到能夠受到她這麼熱烈的歡迎,讓他由衷相信所謂小別勝新婚這句話了。

  「不過我待會必須馬上趕回去,因為……我家總裁大概等我等到快翻臉了。」

  換算時間……嗯,他應該已經被通緝了幾個鐘頭了吧。

  初瑟說不出半句話,看著他輕鬆的笑,想著他為了一則新聞,便為了她跨越半個地球,回到她身邊。

  如果這就是被愛的感覺,那麼,她真的感受到了,而心裡漲滿的喜悅和感動,讓她加倍地回應著他。

  「我真的很想再跟你聊一聊,但實在沒太多時間,我必須走了。」他勾笑的輕撫著她梳理得一絲不苟的發,最後指尖落在她粉嫩微紅的頰上,有點不捨地輕掐了下。「小瑟,我走了。」

  「等一下。」像是純粹的反射動作,她沒有思考清楚便開了口,甚至動手揪著他的衣擺,就是捨不得他離開。

  「嗯?」他微俯身看她。

  「我……」她有好多話想說,但總覺得當著他的面說太難為情,可不當著他面說,實在是一點意義都沒有,最大的問題出在於她很不習慣這樣的互動,害她囁嚅老半天,還是說不出半句話。

  花耀今也不催她,耐心地等著,直到——

  「抱歉,Boss總裁來電。」道格無奈地介入兩人世界裡,扮演起初瑟此刻心目中最想先殺之而後快的頭號戰犯。她本來就快要說出口了,他這一打岔,害她又要再重凝一次勇氣了啦!

  「跟他說我已經上回美國的飛機了。」花耀今頭也不回地吩咐,黑眸依舊鎖定在初瑟百變的表情上頭。

  「他不信。」道格無奈地揚著手機。

  花耀今撇開臉暗咒了聲朝後揚了揚手,道格立刻聰明的把手機遞上。

  「我就快到了。」他連招呼都省了,丟下話,關上手機,直接丟還給道格,平靜的神色有些急躁。「抱歉,我得走了。」

  「等等!」初瑟再拉一次。

  「怎麼了?有什麼狀況嗎?」

  「不是,你等一下。」她張口,偏又欲言又止。她沒辦法像他什麼肉麻話都說出口,所以她只要一個吻,但偏偏道格在旁邊……他才回來沒幾分鐘又趕著要走,親她一下不過份吧?況且,他不是很愛親她嗎?現在給他機會了,為什麼不親?

  花耀今恍若看出她的為難,拉開西裝外套,遮住道格的視線,微俯下身,輕吮著她的唇。

  真的只是一下子,壓根得不到滿足,反倒讓兩人更離不開對方。

  「Boss——」道格背過身低喊道。

  真是的,拉開西裝外套,不是更顯得欲蓋彌彰嗎?

  花耀今整了整外套,橫眼瞪去一眼,低頭看向初瑟時,笑得無奈,又掐了掐她的嫩頰,要走,又被她拉住。

  「現在是在演十八相送嗎?」道格沒好氣地道。

  他那上司可不是呆頭梁山伯,初瑟也不是開放的祝英台,不需要演這種拖棚爛戲啦。

  「不是啦。我送你去機場。」後一句是對花耀今說的,至少還可以偷一點時間相處。

  「幹麼去機場?」他不解的問。

  「不去機場,你怎麼搭飛機?」

  花耀今伸出手,指了指上頭。

  初瑟抬頭看著天花板,恍然大悟,「頂樓?」

  「對。」

  結果,十八相送一路送到頂樓停機坪,初瑟被急風暴雨打得渾身濕透,隔天,她感冒了。

  儘管流著鼻水,頭痛得要死,但她還是堅稱,她壯得跟頭牛沒兩樣。

  然而,下班不回家休息,堅持跑到夜店幫忙的結果,就是直接暈在夜店休息室裡,沒幫上忙不打緊,反而幫了倒忙。

  初瑟躺在休息室裡的沙發床上,發著高燒,只覺想吐想哭想睡覺。

  想要姐姐照顧她,但姐姐在外頭忙著,頂多是抽空過來替她量個體溫、餵她吃藥,隨即又離去。

  她想要人陪,不想要一個人待在這裡。

  她討厭一個人獨處,那會讓她變得脆弱。她忍不住想起過往一家四口外加惡鄰一個的快樂回憶:然而回憶愈鮮明快樂,處在病痛中的她愈無助。

  為什麼他跟她之間好像有緣,卻又總是把緣份拉得遠遠的?

  不想見他時,他老像鬼魅般出現在她身後,嚇得她哇啦哇啦尖叫,需要他時,就像爸媽離世那時,他不在,瞬間世界只剩下她跟姐姐,如同現在一樣……當然,她知道他只是出差,很快就會回來,可是她真的想他,很想他。

  閉上眼,他笑得有些壞心眼卻又寵溺的臉,就出現在她面前,那笑意如風,輕撫著她,恍若病痛也寸寸離體……等等,不對,真的有人在摸她。

  初瑟微攏起秀眉,疑惑的同時,突地想到——難道他回來了?

  揚笑的同時,她張開了雙臂,將來者摟進懷裡。「你回來了!」

  來者很明顯地僵住,似乎還在猶豫著到底要不要以同等熱情回應她,接著卻聽她說——

  「這一次,你總算挑對時間回來了,花耀今……」

  初瑟以頰蹭著他的,但奇怪的發現他多了鬢角,而且頭髮也變得好粗:額頭顫了下的瞬間,她驀地張開眼。

  「啊!」她二話不說的鬆開雙臂,氣喘吁吁地瞪著不知道怎麼進入休息室的花勁良。

  「你剛才說到誰?」花勁良一改向來斯文儒雅的氣度,在她鬆手的瞬間,一把抓著她的肩,語氣非常急躁。

  「嗄?」她呆了下,頭痛得要命,根本無法消化他到底在說什麼。

  「你剛才不是提到花耀今嗎?是不是花朵的花,閃耀的耀,今天的今?」他連珠炮地問著,眸色急亂。

  「我……他……」

  「快點告訴我!」他用力地搖著她的肩。

  她頭痛地閉上眼,被他搖得好想吐,全身無力地軟進沙發床裡,可誰知道他像是得了失心瘋,依舊拚命大力地搖著她。

  「等等,先別睡,先告訴我,他現在人在哪?」

  「我不知道……」天啊,饒過她吧!她心裡大聲慘叫著,意識變得模糊。

  「初瑟?」發現她快要陷入昏迷的花勁良,這才意識到自己幹了多惡劣的事。

  「初瑟,你沒事吧?」

  她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細微地輕喘著。

  「對不起,對不起,我太急了,我只是想問你花耀今的下落而已,不是故意要害你更難受的。」他一臉歉意地握住她雙手,落坐在她身旁。

  花耀今跟他是什麼關係啊?初瑟虛弱地忖度著,這時靈光一閃的發現兩人居然同姓。

  啊,難道說,他們有親戚關係?

  「副總,你……跟他是什麼關係?」連喘了好幾口氣之後,她才有辦法問出比較完整的句子。

  「他是我大哥。」

  「嗄?」她驀地張開眼。「你是他弟弟?」

  驚問之後,又是一連串的低喘,不只是因為生病體虛,還因為錯愕。

  那晚花勁良欲對她非禮,還是他一拳打昏花勁良的耶!花勁良真的是他弟弟不是他的仇人?

  「對啊,我大哥離家出走已經六年了,我爸媽一直在等他回家。」

  「嗄?」爸媽?

  騙她……花耀今居然騙她!

  說他的父母不在,還說他沒有兄弟姐妹!他居然沒對她說老實話,他到底在想什麼?

  還是……有什麼不想讓她知道的內幕?

  離家六年?初瑟用燒燙的腦袋用力回想,那個時間點,不就是正好是他搬來她家隔壁的時候嗎?他低調得像個超級宅男,要不是碰上她的天兵父母,他可能會更懶得踏出屋外。

  他那時的低調,是在避人嗎?可是他前陣子回國時,還踏進豐陽銀行,特地跟她下單,那時他不怕被認出來嗎?

  「初瑟,你認識他,對吧?你能夠告訴我,他現在在哪裡嗎?」

  面對花勁良沉緩央求的口氣,初瑟頓了下,虛弱地閉上眼。「抱歉,我現在很不舒服。」在無法確認花耀今的想法之前,她選擇沉默以對。

  「沒關係,等你病好了再說。」花勁良輕撫著她汗濕的前額。「有沒有想吃什麼?還是要吃藥或是喝茶?」

  「不用了。」她很想拍開他有點造次的手,但礙於全身無力,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沒惡意的騷擾。

  「那麼,我就在這時,有什麼需要,告訴我一聲。」他緊握著她高溫的雙手,恍若在瞬間化身為她的情人,眼神那般癡迷憂鬱。

  「不用了,你回去吧。」

  「沒關係,我不覺得麻煩,你不用擔心覺得麻煩到我。」

  問題就不是麻不麻煩,而是她根本就不喜歡他,實在是無福消受他毫不掩飾的愛戀。

  初瑟無奈地歎口氣,對他的死腦筋很沒轍。

  應該要找個時間好好跟他說清楚,不然會耽誤他的……在藥效發揮,她睡去的前一刻,她如此叮囑著自己,也沒再多看他一眼,因而沒看見休息室推開的門縫外的那張臉。

  花耀今冷冷地瞅著睡在沙發床上的初瑟,見她任由花勁良緊握著她的雙手,他停頓了一會,長腿踢開了門,些許聲響嚇著了休息室裡的兩個人。

  「大哥?」花勁良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初瑟聞言迅地張開眼,果真瞧見臉黑了大半的花耀今,黑眸冷郁似冰地瞪著自己。

  「誰是你大哥?」他冷哼著,冷掃過初瑟一眼,隨即轉身就走。

  她急著想起身,花勁良的動作比她還快,一個箭步已經衝到外頭。

  「大哥、大哥!」

  完蛋,初瑟無語問蒼天,疲弱地癱在沙發床上,心想著,這一次他肯定要記恨很久很久的。

  隔天,喜歡離家出走的傢伙,又離家出走了。

  感冒沒有完全痊癒的初瑟,特地走了趟隔壁,沒人應門,再撥通電話到公司,道格說他也沒進公司。

  很好,又蒸發了。

  六年前他離家出走搬到她家隔壁,待了三年又離開三年,現在回來,待沒三個月,他又打算鬧失蹤?

  到底是在避她,還是避花勁良?

  初瑟很疑惑,直到晚上,花勁良帶著他的母親到她家拜訪,經過解釋後,她幾乎可以確定,他避的人,應該是花家的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花耀今是令尊在外頭的私生子?」啊啊,真相從此大白,他避的不是她。

  「是的,可是,我大哥的母親去世之後,我爸就把大哥接到我家,我以為我們一直相處得很融洽,因為他一直都很有禮貌、很溫和。」

  初瑟窩在沙發上,聽得頭更痛了。

  花耀今有禮貌又溫和?依她的看法,他只是在保持距離而已吧!

  原來他說,他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家,是其來有自啊……

  「既然是這樣子,他幹麼要離家出走?」她懶懶的抓著抱枕,依舊氣虛地看著滿臉懊惱的花勁良。

  「我想問題可能是出在我身上。」花母慚愧地垂下臉。

  「伯母怎麼這麼說?」初瑟瞅著她秀良的臉龐,保養得當的肌膚依舊粉亮,而且眉目慈藹,舉措謙恭,看得出是名門之後,難能可貴的是,一點架子都沒有。

  「當初耀今從美國留學回來時,我和他爸已經決定要由他繼承豐陽金控,可這消息才剛告訴他沒多久,他就突然離家出走了。」

  初瑟驚詫地微啟唇。天啊!豐陽金控的接班人……他自己有這麼好的家世背景,幹麼還要投靠拓荒者?

  「我猜,大概是我替他安排的婚事所致。」

  「婚事?」她倒抽口氣,問得小心翼翼。

  「那是早就決定好的事,因為兩方是世交,但是,只要他不答應,我們是不可能硬逼他的。」花母慈祥的眸瞅著她。「你放心。」

  初瑟聞言,粉顏徘紅起來,這才發現,原來他們早猜出了花耀今和她之間的關係。

  「這些年,他只和你聯絡,那就代表著你在他心中有極大的份量,所以……我可以麻煩你,看見他時,告訴他,回家一趟好嗎?他父親很想他,而我……若是以往我曾經有對他不夠周詳,或者是對他不夠看重的地方,請他務必告訴我,我會改進的。」

  「伯母,你怎麼這麼說。」初瑟扁了扁嘴,捨不得她用這麼謙卑的態度請求花耀今回家,對她滿是好感,只因她眉眼之間有著和自己母親相似的溫柔。

  「他會離家一定不關伯母的事,至於勸他回家,我一定會想辦法的,你不要擔心。」

  「真的嗎?」花母聞言,大鬆口氣後展開笑顏,那真誠的笑意沒有半點虛假。

  「可以這麼麻煩你嗎?」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吧!」就算是要以分手逼他,也非要逼他回家不可。

  不過,有這麼溫柔的大媽願意接納自己,又凡事可商量,他到底是為了什麼不回家?

  「那麼,初瑟,謝謝你,讓我先在這裡叫你一聲大嫂。」花勁良由衷地道。他真的很喜歡她,如今他會將這份愛意昇華,心甘情願祝福他們。

  「還有,之前對你不禮貌,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真的很抱歉。」

  「喔,那事我忘了啦,倒是你,那時候還好嗎?」

  「還好,鼻樑斷了,住了幾天醫院。」

  「……鼻樑斷了?」她愣了下,猶豫要不要告訴他,扁他的人就是花耀今。

  好狠的拳頭,竟讓他住了幾天醫院……突地,一道靈光閃過,教她猛地想起,難怪那時花耀今敢踏進豐陽銀行,肯定是他知道自己下手有多重,花勁良隔日壓根沒辦法去上班。

  嘖嘖嘖,好狠。

  「那是我罪有應得。」他笑得羞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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