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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光 -【窮酸財女(惡鄰在身邊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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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19 00:03:1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其實,花耀今哪裡也沒去。

  坐在陽台邊的木椅,一雙長腿掛在陽台的欄桿上,他冷眼俯瞰著拖到快要半夜三更才離去的花勁良和大媽,等著初瑟再次上門按鈴。

  結果——

  一等三天,她只在頭一天按過一次門鈴,然後就放棄了。

  原以為她病還沒好,但他打過電話問初明,得知她的感冒好得差不多了,哪知別說按門鈴,她連公司都沒去。

  這丫頭,到底在想什麼?

  知不知道他還缺一個解釋,她的解釋。

  他乖乖等候……真是欠調教的丫頭。

  花耀今懶懶托腮,垂斂長睫,思忖好半晌,最終沉不住氣地起身,萬般無奈地下樓,直接走到初家,鐵門一推,居然沒鎖,他隨即鎖上,接著走進許久未踏入過,改變不大的初家客廳。

  就見初瑟手腳縮起的窩在沙發上,抱著抱枕,下巴頂在抱枕上,電視開著,但顯然沒有發揮娛樂功能,因為她面無表情、水眸失焦,不知道神遊到哪裡去了,就連他走到她身旁都沒察覺。

  如果,今天他是一個闖空門的,她就死定了。花耀今垂眸瞪著她,她還是毫無所覺,一點反應都沒有,讓他無言地歎氣,輕輕地落坐在她身旁,挑起她用蝴蝶髮夾夾起的一繒長髮,等待她給一個令他滿意的反應,豈料——

  「……你來了。」她緩緩側臉探去,不驚不懼,神色自若。
  花耀今微挑起眉,「你在等我?」

  這麼平淡無波的表情,是她真的不再怕他了,還是她心裡在盤算著什麼?

  「嗯。」

  「你知道我一直待在家裡?」

  「嗯。」畢竟比鄰而居,隔壁只要有一點點風吹草動,她大概都能感覺得到,這歸功於先前躲他躲出來的超強感應力。

  他的存在感、他的氣息,都能清楚地讓她發現,他就在附近。

  當然,她逼問姐姐的答案,才是讓她最確定的。

  「怎麼不過來找我?」

  「我在等你找我。」她定定地看著他。

  「喔?難道我們現在是在耐力比賽?誰先沉不住氣,誰就先行動?」他冷哼,心裡頭實在不爽至極。「你難道不覺得你欠我一個解釋?」

  「有嗎?」她淡道。

  花耀今濃眉挑得更高了,他確定不是自己多疑,她的反應確實太過反常。「怎麼?花勁良跟你說了什麼?」

  花勁良每天拜訪,他早猜到那傢伙必定將他的歷史詳加解說過了。

  但,這又如何?

  「你為什麼不回家?」這是她最疑惑的地方,而要他回去,則是她勢在必行的任務。

  她滿腦子都是花伯母的請求,希望能夠勸花耀今回家,幫忙他們一家團圓。

  她很懂得那切身之痛,也比任何人都希望破碎的家可以完整,她的父母已經不在,她的願望是一輩子都不可能實現的奢想。但他不同,他的家人都在,期盼著他回家,他沒道理不回去。

  「因為那裡不是我的家。」簡單幾個字,說出他的看法。

  「那裡有你的家人,不是嗎?」她皺起眉。

  「誰說有家人才是家?在我的感覺裡,你家給我的感覺,還比較像一個家。」

  正因為她有一對爽颯熱情的父母,才會讓他飄泊的腳步在這時生根了三年,讓他短暫地享受到何謂幸福的滋味。

  他沒嘗到過,一嘗就上癮了。

  初瑟聞言,一整個語塞了。

  難怪那時候他那麼喜歡到她家串門子……他說喜歡她,但他的喜歡,究竟是指她這個人,還是她家給他的感覺?

  她想,應該都有吧。

  如果他待在那個不認為是家的家近二十年,都無法讓他停住腳步,那麼讓他停泊三年的地方,應該是他心之嚮往的吧?

  在這種情況下,要他怎麼回家?可是她不想看到花伯母臉上笑容消失。

  「那笨蛋跟你說了什麼?」

  「你爸媽很想你。」

  「想念我的存在價值?」他自嘲笑道:「我的腦袋可以整頓日漸衰敗的豐陽金控,我的外在可以成為最佳代言,而我的身體則可以成為聯姻的最佳犧牲品。」

  怎麼分配都劃算,不想他也難。

  「幹麼把自己物化?」她皺擰眉道。豐陽的財務有這麼糟嗎?但她相信花伯母沒有騙她。

  「那叫做事實。」花耀今看向她,探指撫著她眉間的皺摺。「是那笨蛋要你勸我回家?」

  初瑟沒有回答,表情卻已顯露一切。

  「下次他要是再這麼說,你叫他小心一點,我這一次給的,肯定不只是一個拳頭。」他笑著說,但眸意極冷。

  「你很討厭他?」

  「不會。」

  「那幹麼打他?」

  「因為他打擾到我。」他搔了搔發,極不滿意話題始終落在他人身上。

  「不要給我轉移話題,你還沒跟我好好解釋,為什麼你會放任那笨蛋握著你的手不放?」

  「姐不是都告訴你了?」她扁起嘴。

  「原來是有內賊,難怪你會知道我待在隔壁。」他那日氣歸氣,卻也擔心著她的身體,絕大部份是氣初明竟然讓花勁良踏進休息室,更氣自己沒能再早一步趕回來,讓她被花勁良揩盡了豆腐。

  「你回家吧!」

  「我的家在這裡。」他眸色清篤,語氣再肯定不過。

  「你不能這樣,不管怎樣,你還是得回去幫你爸的公司,不是嗎?為人子女的不管心裡有什麼怨慰,也不能一走了之吧?而且我覺得花伯母給人感覺很好,你是不是對她有什麼誤解?」

  好比說,總是對自己的親生兒子比較好,好比說,身為妻子總是在意丈夫的忠誠,所以可能對丈夫外頭的孩子心有芥蒂?

  「等等,我覺得你有誤解。」花耀懶懶伸出手,摀住她難得聒噪的嘴。

  「基本上,我對於我的身世從沒埋怨過,大媽對我很好,我也一直很感謝我爸願意栽培我,甚至將我送到國外留學。」

  「那你幹麼離家出走?」嘴雖被摀住,但弄點小技巧,她一樣說得了話。

  「這樣不算忘恩負義嗎?」

  受人點滴之後扭頭就走,實在說不過去。

  「忘恩負義嗎?」他冷哂道,壓根不惱,只是笑意更冷了。

  「你要這麼說我也沒意見,確實是算忘恩負義。既然是,那就繼續忘得徹底,何必再回去攪亂一池春水?」

  他撇唇笑得很自嘲,輕緩地鬆開摀住她唇的手。

  初瑟想要抓住他的手,卻逼自己握住雙拳,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必須要一鼓作氣。

  「我們分手吧。」她以為她說得平順又自然,然而實際上,她幾乎是抖著音說出這幾個幾乎要撕碎她心肺的違心之論。

  她拔下夾在發上的蝴蝶髮夾,擱在他面前的茶幾上。

  這個賭注賭得好大,大到讓她感到害怕。可是為了花伯母的囑托,為了日後不讓他有類似現在自己的遺憾,她勢在必行。

  花耀今皺起濃眉,「那傢伙到底跟你說了什麼?」看來他那個笨蛋弟弟是嫌上次扁斷他的鼻樑這教訓不夠就對了。

  「他沒說什麼,我純粹只是覺得……」她用力嚥下喉底的苦澀,抬眼正視著他。「我不喜歡這樣的你。」

  「什麼意思?」他狠擰的眉頭展露從未曾在她面前出現過的陰沉。

  「我……你住在我家隔壁也有一段時間了,你應該知道我很看重家人,所以,我不能接受不把家人當家人的你。」這是撒手鑭。不成功就得成仁了。

  「我沒有不把他們當家人。」

  「那你回去啊!」

  「就跟你說,我不回去。」

  「為什麼?」

  花耀今努斂長睫,瞪視著她臉上不自然的蒼白,細微的臉部抽動和握緊的粉拳都沒逃過他的眼。

  他看得出來,她在勉強自己,但他不懂她為何要這麼做?

  「你說不出來?那我們分手。」她強迫自己灑脫,雙手一攤,別說雲彩,她連曾擁有他氣息的空間都不想逗留。

  「太可笑了,就因為這樣而分手?」他笑得很自嘲。「你做人窮酸,就連愛情也給得這麼窮酸?」他甚至比不上巷子口的兩個遊民?

  「誰教你不回去?」

  「我們的愛情是建立在家人之上的嗎?」

  「你敢說你喜歡我不是因為建立在我家人的情感之上?」

  他頭痛地撫著額,「我分得很清楚!再沒有比我還要清楚自己的感受!」

  「是嗎?為什麼你要在三年前救我?為什麼要買下夜讓給我姐打理?那是因為我父母的關係,你愛屋及烏罷了,不是嗎?」果然情侶吵起架來,什麼狗屁倒灶的理由都能成為借口。

  很差勁的說法,但這其實也曾經是藏在她心間的心結……雖說現在她早清楚他對她的愛貨真價實,卻必須拿這個可笑的理由逼他回家。

  「那根本是兩碼子事!我那時救你,是因為我有事要找你姐,碰巧看見你被欺負罷了。我救你,是因為你爸媽那時已經不在,我心疼你;我買下夜店,是因為我不希望你們姐妹沒有一份安穩的工作,甚至背負著打工的風險!」

  也許,當年他真的只是同情,也許,他不過是一股衝動,又也許,不過是一份鄰家大哥的心意,但是,他有愛,那裡就有了,只是他還沒發現!

  不然,他不會為她牽腸掛肚,不會一回台灣就來找她。

  他向來不是多情的人,甚至可說是無情的,所以他才能夠忘恩負義地離開一手栽培他的家!

  「那就對了,聽你這麼一說,我更加確認,你不過是抱持著同情的心理而已,你根本不喜歡我。」初瑟用力忍住在眸底打轉的淚,不讓他看穿她蹩腳的演技,不准自己前功盡棄。

  面對她的指責,花耀今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精銳的黑眸抹著努色。「我們先冷靜下來,好嗎?」

  為什麼明明是勸他回家,卻勸成吵架?

  這是什麼道理?簡直是莫名其妙!

  「不用了,只要你不回家,我們就分手。」她說出口的同時,微顫的唇角,扯動了蓄滿眼眶的淚,沿著香腮滴落,恁地斗大清澈。

  說呀,說你願意回家,就這麼簡單,為什麼不說?

  有家人很快樂,他變成缺角,知不知道對家人而言,可是極大的缺憾?他應該懂的,他明明看過她父母雙亡時,她有多傷心有多痛苦,那種抬眼看得見熟悉的場景,卻看不到熟悉的人的感覺……是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抹平的痛。

  而他,家人俱在,一切安好,還有什麼不能回去的理由?

  「小瑟……」花耀今斂下怒容,想拭去她不斷滑落的淚。

  「不然,你告訴我,你為什麼不想回家?」她揮開他的手。

  「……沒有理由。」他瞪著被揮開的手,平靜地道。

  「你為什麼不肯告訴我?」難道在他的心裡,她是一個無法倚靠、分擔心事的人嗎?

  「不是的。」他伸手想要擁她入懷,但——

  「你不要碰我!知不知道我曾經恨過你!」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吼著往後退縮。

  既然他連說都不肯說,那麼她也只能用傷人的字眼,把他逼回家去!

  這是她最不想做的下下策,他的堅持卻逼得她不得不。

  「小瑟?」她的話語如刀,毫不留情地刺往他心窩,他不及閃躲,痛得椎心泣血。

  「我好恨好恨你,恨你……」感冒初癒讓她下一會便吼得氣虛,捧著胸口悲淒的說著,「我爸媽剛去世沒多久,你就走了,走得灑脫,連一句招呼也沒有,就在我們最需要幫忙的時候……」

  「不是的,我——」

  「我爸媽對你那麼好,結果你呢?你到底為他們做了什麼?如果你當初有那一筆可以頂下夜店的錢,為什麼不在我爸媽債台高築的時候拿出來幫他們?」為了勸他,她已失去理智,強將罪名往他身上扣。

  花耀今胸口一窒,感覺被刺開的傷口又湧出一攤血。

  那是他心底最深的傷痛,他不說不提,卻時時痛恨著自己,沒能早一步幫助他們,眼見無可彌補的錯誤發生……他明明可以的,但就是沒有及早伸出援手。

  他很自責、很內疚,然而更痛的是,她當面挖開他的傷口。

  「你知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過世的?」

  初瑟淚紅的眼直瞅著他,那毫無遮掩的傷悲,是他多久沒看見的?他沒有辦法回答,他覺得自己腳下已是一片堤紅。

  「是車禍。」她哭叫道,臉上卻勾出令人不捨的笑。「因為要籌錢,因為要救工廠,所以不斷不斷地開車到處拜託人,就因為太累了,才會失速撞上護欄……」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花耀今呤怒的魅眼滿是深痛的爆紅。「是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這樣可以了嗎?我錯了!」

  「本來就是你的錯!你無情無義,在我父母發生意外時,你馬上就離開,而現在,只不過要你回家罷了,你卻連個理由都說不出口!你走,我不要再見到你!」

  她疲累無力地嘶吼完,用手圈抱住膝蓋,將臉深深埋進去,用力哭泣。

  花耀今傾向前想要摟住她給她安慰,卻見她在他碰到她的剎那,身軀抗拒的避縮著。

  他垂眼瞅著她,收回手,喉口抽動著,眸底噙滿了血絲和淚水,張嘴歎了聲,「對不起……我一直很後悔當初沒能幫到你爸媽,我真的是很後悔,即使是現在,我還是無法原諒自己。」

  「所以你說喜歡我,是想彌補我爸媽嗎?」她抬起頭來,笑得苦澀,笑到胸口劇烈起伏,淚水如斷線珍珠墜落。

  她好可惡、好可惡,明知道他痛,還硬要往他傷口扎……她這麼做,到底對不對?到底對不對!

  「不,我喜歡你,是因為我愛你,我真的很愛你……」垂斂的長睫底下蘊蓄著如朝露般剔澄的淚水。

  「我不原諒你,我要跟你分手!」初瑟說得決絕,一點後路都不留給自己的,狀況嚴重失控,她卻無力導正。

  「我討厭你!你只會欺負我、嚇我、玩弄我!除此之外,你到底還會什麼?你難道不知道我有多怕你嗎?算我求你了,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你既然已經離開就走了吧,不要再回來!」

  花耀今怔忡了下,唇角竟弔詭地微勾。

  傷口再多,他也不怕,因為他已經不痛了。

  原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錯……想討她歡心,想逗她開心,看在她的眼裡都成了惡意的欺負,可是他卻到現在才明白,打一開始,她就已經烙在他的生命裡,所以當她有難時,他不惜以自己為籌碼,賭了最大的一把,豈料……竟會得到這樣的結果。

  她不要他、不想見到他……那麼,他又何必回台灣?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而她卻不要……

  他理不清如今盤踞在他心間的到底是怎樣的滋味,他不痛,卻覺得自己被她如刀的言語碎殺成片,他身形依舊,可魂魄早已飛散。

  他無法言語,只能瞬也不瞬地直瞅著她,直到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你們是怎麼了?怎麼會吵得連外頭都聽得見?」初明一進客廳,便被兩人古怪的氛圍震懾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她用視線詢問著花耀今,卻見他動也不動地瞅著初瑟。

  「姐,叫他走,我不要再見到他。」高分貝的嗓音岔著氣,執意地喊,「叫他回去、叫他回去、回去——」

  花耀今高大的身形晃了下,身上恍若瞬間掉落了什麼,只見他頭也不回地走出玄關。

  「耀今!」初明回頭看著他決然的背影,隨即跑到妹妹身邊。「小瑟,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初瑟呆愣地看著遺落在手心的他的淚,胸口痛到無法呼吸,讓她只能用那沾淚的手心直抓著胸口。

  「小瑟?小瑟!你不要嚇我,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初明一把將她摟進懷裡,撫著她的發,拍著她的背。

  「姐……姐!」她突地像個孩子般的嚎啕大哭,哭得聲嘶力竭。

  她不會忘記今天,不會忘記自己用多殘忍、多可惡的話傷了最疼愛她的男人!

  可是,她只是要他回家,她的淚是為了他、為了成就他家人一個圓,沒想到逼得自己失控地出言傷人,而他卻寧可她傷他,卻連個不回家的理由都不說。

  回家……為什麼這麼難?

  隔天,初明歇業一天,留在家中照顧哭成淚人兒的初瑟。

  但不管她怎麼問,都問不出個端倪,想打電話找花耀今,他手機始終沒開,打到公司,才知道他回美國了。

  「他回去美國了?」初瑟從抱枕裡抬起哭得像核桃般的眼。

  「是啊。」

  「……怎麼會這樣?」她錯愕地低哺。

  她只是要他回家而已,他怎麼反而回美國了?

  初明瞬地捕捉到一絲不尋常,沉著臉問:「小瑟告訴我,你到底在搞什麼?」

  「我……」她語塞地抿了抿唇,淚水又潸潸落下。「我只是要他回家……」

  她哭哭啼啼地將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

  聽完,初明整個臉色大變。

  「你這個傻瓜!」不曾動氣的她,此際氣到額角暴出青筋,在沙發邊不斷地來回團走。

  「姐,我知道我很過分,我真的很可惡,可是、可是我只是要他回家而已,我沒有惡意。」

  「這樣還叫做沒有惡意?你是腦袋壞了不成?」她火大地低咆罵妹妹。

  「姐?」初瑟嚇傻眼,從沒見過向來隨和的姐姐發這麼大的脾氣。

  「你!」她欲言又止,捧著額想了下,深歎口氣。

  「我跟你說,當初我們背爸媽的債時,那時我說,大概背了三百萬,對不對?」

  「對。」

  她被姐姐那冷凜又認真的神色懾住,拿開抱枕,正襟危坐的聽著。

  「其實,那時我們背的是三千多萬。」

  「嗄?」初瑟怔了下。「那……你為什麼要騙我說是三百萬?」

  「那是因為耀今要我這麼說的。」

  「他?」

  「債務,三年前,他就替我們還光了。」初明疲憊地在她身旁坐下,替她抽來一張面紙拭淚。「但為了不讓你起疑,所以騙你還欠著三百萬。」

  「嗄?他怎麼會有那麼多錢?」

  她好疑惑,不認為光是程式設計就能夠替他帶來這麼大的財富,再加上——

  「對了,夜店也是他買下的,這麼一算,他怎麼可能有那麼多錢?」

  「因為他把自己賣給拓荒者集團。」初明正色看著她。「他簽了五年的工作約,換得一筆錢,赴美接受拓荒者的精英培訓,三年來成功地整頓拓荒者的體制,甚至提議開拓亞洲市場,而這說到底其實是因為他想你、擔心你,藉機想回台灣。他不是不回家,而是他回不去,一旦回家,他會無法狠下心繼續待在拓荒者,然而眼前他根本無法接下他的家庭企業。」

  初瑟呆愣得連面紙滑落都沒發覺,只是怔怔地看著姐姐,想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聽錯。

  「可是……可是他當初為什麼不回家借就好?」豐陽金控在三年前還如日中天的。

  「當年,他因為覺得沒有歸屬感而離開家,所以當他有難時,他是絕不會回頭的,唯一的方法,就是藉著朋友把自己賣到拓荒者。」初明邊說,不由得輕歎著。

  「回台灣後,他一直很遺憾自己沒能早一步下定決心,他常跟我說,如果他早一步這麼做的話,爸媽大概也不會因為車禍去世……他一直對這件事耿耿於懷,可其實這根本不關他的事,他沒必要為我們付出這麼多,而且始終不提回報。」

  初瑟顫著唇角,哭腫的水眸又凝出斗大的淚水。「姐,你怎麼都沒跟我說?」

  天啊……天啊!她對他做了什麼?

  她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他不能回家,無法說出口的理由,竟然是為了她……

  她看著掌心,昨晚他在那兒落下淚,那滴淚凝聚著他深濃情意和深重愧疚,而他面對她的惡意撒野時,卻選擇緘默,連一句責罵都沒有……

  可不是嗎?他總是這樣,儘管欺負她、逗她,但他是沒心眼的,是她自己大驚小怪,逕自把他想成壞人,最終,竟還用這麼不可原諒的方式傷了他!姐說的對,他沒有義務幫助她們家,爸媽的債務也不是他的責任,而她竟然……

  她緊咬著下唇,粉拳握得發顫。

  「他要我別跟你說,是不要你認為欠他恩情,其實他很疼你,你一直以為他在欺負你,實際上他是在討你歡心,包括高額的兼差,甚至拐彎抹角給你一筆傭金,好讓你可以幫助小欣。」初明輕輕地將她摟進懷裡,再無顧忌的把話說開。

  「你知道嗎?拿甲蟲嚇你那一次,是因為他看見你在翻昆蟲圖鑒,他以為你喜歡甲蟲,才會送你想要討你歡心。」

  初瑟說不出話,淚水早已沾濕了姐姐的肩。

  「後來,他不是送你蝴蝶嗎?他以為女孩子都喜歡蝴蝶的。」

  她緊閉著眼,滾落更多淚,抽抽噎噎地不能言語。

  「他不是在欺負你,他總說他估計錯誤,記得他說有一次看到男同學沿路欺負你,結果他丟墨汁想要整那些男同學,卻偏是丟到你……」

  「正常人都會以為他是在欺負我的嘛……」她回想當初的情景,淚水又掉得更凶了。

  「姐,怎麼辦?我傷他那麼深,如果我跟他道歉,他會不會原諒我?他會不會不想理我了?」

  「不會的,我說過,他喜歡你,他疼愛你,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可是、可是……」她掀開手掌,掌心恍若還烙著他燙下的酸澀,看向擱在茶幾上沒動過的蝴蝶髮夾,她輕輕抓起,擱在掌心,翅膀上的寶石閃爍的絢爛火花,好像隨時都將飛起。

  她原來打算,等他回家之後,她會好好登門道歉的,到時候只要他生她的氣,她就可以反堵他一句——誰教你當初不說理由,害我只好使出下下策?但如今,結局生變,答案如此不堪,她道歉還有用嗎?

  他還會……

  「小瑟,不管他接不接受,你都應該道歉。」初明溫柔地按著她的肩頭,不准她逃避。

  她親吻著髮夾,再將髮夾夾在發上。「……好,就算他不原諒義,我也要讓他知道,我很謝謝他,還有……我也很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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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你不知道?」

  拓荒者亞洲區金融總部大樓樓頂,傳來初瑟難以置信的驚呼。

  道格懶懶的看著她,「抱歉,不方便透露BOSS的行蹤。」

  他的冷漠深深傷害了她,但這也是她咎由自取,怪不了人。

  「道格,我想跟他道歉,請你給我一次機會好嗎?」她深呼吸一口氣,努力地表達她的決心。

  他碧色的眸直瞅著她,「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傷害Boss,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這麼落寞的傷神。雖然他什麼都沒說,可我猜問題肯定出在你身上。」

  「他曾告訴你,關於我的事嗎?」

  「在拓荒者工作的人都知道Boss為了和他沒啥關係的女人才會把自己賣進拓荒者,儘管我們都想知道讓他那麼在意的女人到底是誰,但Boss也不會透露太多,你該知道,Boss向來不是個慣於與人交流的人。」

  跟早花耀今身邊三年,他很清楚他是個太過內斂且低調的人,把感情藏在很深的地方,但只要是有心人都應該會發現,因為,就連他都發現了,Boss深愛的人沒道理沒發現。

  然而,當Boss要他訂回美國的機票時,他就知道Boss傷透心了。

  初瑟恍然大悟,才知道為何在游輪上時,每個人都好像對她很有興趣。

  他的情意明顯到身邊人都發現,為何她卻過了那麼久才看到他的真心?是她不夠用心?是她太傷他的心……

  她抿了抿嘴,用最堅定的聲音說:「我知道、我都知道了!所以,我要跟他道歉,你可以給我一個機會跟他道歉嗎?」

  「Boss現在在美國拓荒者總部,你就算去了,他也不見得會見你。」道格故意把話說絕,想看看她的決心有多認真。

  「我還是要去,我可以去求他,拜託他,直到他願意見我。」

  「就算他願意見你,又如何呢?總裁不見的願意放人,畢竟是Boss自願回總部的。」道格故意把狀況說得更嚴重,想要確定她的心意。

  「沒關係,如果你家總裁不讓他回來,那我就把他贖回來。」

  贖?道格微微挑起眉,面無表情的臉龐總算漾出些許笑意。「好,我可以陪你走一趟。」衝著她這句話,他就跟她賭這一把,要是最後Boss怪罪下來,他也認了。

  「謝謝你,道格!」

  歷經二十個鐘頭的飛行,初瑟在道格的帶領之下,來到了拓荒者位於美國波士頓商業區的總部大樓。

  恢宏的建築,前衛的設計,銀藍色的外牆搭配上綠建築設計,充滿冰冷的線條,光是外觀就非常的正攝人。

  初瑟瞪大眼,張開了嘴,被眼前如怪物般的建築給嚇住。

  「你打算繼續站在那裡嗎?」道格好笑的看她一眼。

  她趕緊闔起嘴,收回受到驚嚇的傻樣,輕咳兩聲,努力撐出自信堅強的氣勢,想到她即將見到花耀今,忍不住又笑了,但想到他可能會不理她,她的笑不由垮了。

  「走吧。」道格翻了個白眼,實在受不了她自玩喜怒哀樂,逕自踏上大樓前的台階,拿出證件給入口處的總機小姐,順口問:「我家Boss到了嗎?」

  初瑟跟在身後,聽著他全程英語,開始頭皮發麻。

  糟,她的破英文,不知道夠不夠用?雖然說道格長的就是百分百的啊嘟啊,可是他中文說得太好,所以跟他溝通一點都不難,但要是待會兒的人都是講英文的……

  討厭,有道格隨行,她忘了要帶翻譯機。

  「是嗎?」不知道總機小姐跟道格說了什麼,最後他有點意興闌珊地回應。

  「怎麼了?他不在這裡嗎?」

  「在。」

  「那我們還得等什麼?」

  「總裁要見你。」

  那個看起來很有壓迫感的男人?

  初瑟聞言,垂下長睫。忖了下,「好,就先跟他見面。」

  「你知道他要跟你說什麼嗎?」

  「管他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來了就沒再怕的!」她氣勢昂揚,猶如出征的無敵女將軍。

  道格揚開笑,領著她上樓,直抵總裁辦公室外那扇沉重的大銅門前。

  「你要陪我進去嗎?」初瑟頓時萎靡不振。

  身邊少個人助長聲勢,她的信心瞬間下降百分之五十。

  尤其眼前這扇銅門大的實在嚇人……這麼大的一扇門,害她想起傑克與魔豆誤闖的巨人城堡,而她有多像哈比人。

  「總裁只見你一個。」道格好笑地看著她。「你怕他?」

  「怕……」她無措的咬了咬嘴唇,皺擰了眉,抬眼求著她。「可是,我更怕見不到花耀今。」

  道格輕按著她的肩,但又怕引人誤會,隨即很快的鬆開,為她打氣了。「你沒問題的。」

  初瑟也深吸了口氣,鼓舞著自己,「沒錯,我是來見我愛的人的,有什麼好怕的?」她不怕,有他在,她什麼都不怕的。

  於是,她輕敲著門,盡量保持著愉悅的心情,在裡頭傳來應門聲後,她用力的推開沉重的大門,以為裡頭應該是張冰冷的辦公室,豈料竟閃爍著昏黃的燈光,位於正中央對著門的是張超大的辦公椅,而且整個空間全都是暖色系。

  沙發、壁爐、書櫃……至少有兩面牆被書櫃滿滿佔住。

  而宗臣燁就坐在辦公桌後,空中瀰漫著古巴高級雪茄甜中帶辣的氣味。

  「把門關上。」他淡道。

  「喔。」初瑟收回大量的視線,趕緊回頭把門關上,再畢恭畢敬地走到了他的面前,規矩地彎腰點頭示意。「你好。」

  他玩味的瞅著她,噴了口香濃的雪茄。「你好,歡迎來到拓荒者,不知有何指教?」

  面對宗臣燁的開門見山,她倒也不意外,在深呼吸後,用徐緩平穩的語調說:「請問,花耀今在這裡嗎?」

  「你向來都是這樣叫他的?」

  她不解的偏頷首,不懂這樣的叫法有何不妥?

  「真沒感情。」他忍不住歎氣。

  「……」所以,意思是說,要她再叫一次比較有感情的?「請問,耀今在這裡嗎?」

  「在。」這一次,他回答的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那麼——」

  「不行。」他快快截斷她的下文,將雪茄煙灰敲在水晶煙灰缸裡,俊魅的臉笑得極為冷冽。

  「初瑟小妹妹,這裡可不是你能自由來去的玩樂場所。」

  面對說變臉就變臉,翻臉跟翻書一樣快的宗臣燁,她下意識地朝後退了兩步,但一想起花耀今,隨即強迫自己定下腳步,不可以再退。

  「他並沒有被囚禁,我沒道理不能見他。」

  他低低冷笑開,冷得教人頭皮發麻,微瞇起冷冽的眸,有些不以為然的看著她,「你連囚禁兩字都說得出口,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哪裡?」

  初瑟深吸一口氣,把胸膛鼓得滿滿的,一鼓作氣得喝道:「我告訴你,我初瑟不是被嚇大的,不是每個人都能讓我害怕!就算你是黑手黨又怎麼樣?美國還是有法制的國家,你沒有權利拒絕我跟耀今見面!」

  她在發抖,但不是害怕,而是一股從體內深處不斷湧出的憤怒。

  她要見花耀今,不管怎樣一定要見到他,因為她有很多話要跟他說,不管他接不接受,她要說的話一定要說!

  「你挺有膽識的嘛!」宗臣燁撇唇笑得邪魅。

  初瑟不斷調整呼吸,面對他令人忘之卻步的壓迫感,她並不害怕,她比較害怕的是再也見不到花耀今。

  「請讓我和耀今見面,好嗎?」她換了較軟的口吻請求者。

  「有困難。」宗臣燁逗著她。

  「什麼困難?」

  「你知道他把自己賣到我這裡嗎?」

  「我知道,可是他賣的是他的智慧和能力,並沒有出賣人身自由。」所以他有權利自由見他。

  「你說的很對,可問題是……」他笑得壞心眼,故意賣個關子嚇嚇她。「你有沒有想過,他也許不想見你?」

  她聞言胸口痛了下,抿唇語塞。

  「他老跟我說要推動亞洲市場,我一直覺得很怪,到最後才發現,原來他不過是為了自己的私慾,如今,他自願回到美國……你想,是為什麼?」

  初瑟抿了抿嘴,超討厭這個老奸巨猾的男人。連道格都猜得到為什麼,他那可能不知道?根本明知故問。

  「不管是為了什麼,我特地從台灣飛來美國,就是要見他一面,可以請你幫忙嗎?」宗臣燁抽著雪茄,放任厭惡瀰漫著整個空間。

  「幫你了之後,我半點好處都沒有,不是嗎?要是他開心了、跟你走了,你問我怎麼辦?不要忘了,他還欠我兩年。」

  「我可以幫他還。」她想也不想的回答。

  「怎麼還?」她懶懶笑著。「我可不缺錢。」

  她咬了咬唇,想了下,說:「那可以用我來換他嗎?」

  「你?」他瞪大眼,像是聽見多麼不可思議的笑話。「就憑你?」

  「我……」初瑟握了握拳,鼓足了勇氣,深吸了口氣,滿滿地講解著自己的經歷。

  「雖然我大學才畢業一年,但是我擁有許多證照,不管是會計或是專業的理財經紀人證照、財經分析師證照,我不認為我可以取代他,但是我認為我擁有我自己的價值。」

  「這麼有自信?」

  「我可以勝任。」她眸色堅定,自信洋溢。

  宗臣燁垂眸想了下。「這樣子好了,他剩下兩年,如果你堅持要替他還,那麼你必須留在拓荒者二十年。」

  「二十年?」初瑟倒抽口氣。

  沒有差那麼多?十倍!

  「你可以考慮,我不勉強。」他慵懶得抽著雪茄。「當然,這也要看你的愛情多堅定,當年他跟你只是鄰居關係,都能夠為了你離鄉背井來到美國,五年約簽的那麼瀟灑。」

  「我也可以,二十年就二十年!」她豁出去了,這是她欠的,該她還的,她不會逃避。

  「你不一定非得要用這種方式表現你的愛情有多濃烈,也沒必要這樣還債。」

  「不是的!我不只是在還,是因為我愛他……不管怎麼說,我傷害了他,我想彌補對他的傷害。」初瑟想起自己說過的每句殘忍的話,她就無法原諒自己。「我想跟他道歉,我有好多話想跟他說,我……我好想他!」

  說到最後,鼻頭一酸,淚水在眸底打轉,完全沒了她剛才的氣勢,她瞬間變成鄰家小妹,脆弱的教人心疼。

  宗臣燁微挑眉,沉聲問:「耀今,她都這麼說了,你怎麼說?」

  沉聲聞言,順著他的視線暮地回頭,瞥見花耀今就站在她的身後,她還沒移動腳步,他便已經一把將她抱住。

  「傻瓜。」他低啞喃著,摩挲她發上的蝴蝶髮夾。

  不需要解釋,只要看她夾上髮夾,他就明白她的心意。

  宗臣燁抽著雪茄,從花耀今先前藏身的書櫃後方離開,留給他們兩人一片世界。

  「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要你回家,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蓄滿的淚水在他的懷抱裡徹底失控,完全解放,她哭得抽抽噎噎,像個孩子。

  「對不起,我知道我再怎麼道歉,都無法彌補對你的傷害……」

  「算了,我早就認了。」他說的瀟灑,不提她一席話傷的他多深。

  早在他們出發到美國前,道格就先致電通知他,他已經知道她想道歉的心意。

  其實,他後來也猜得出,她不過是為了要逼他回家才提分手,然而兩人談論到最後卻越來越走調,他心裡未結痂的傷,被徹底掀開,痛徹心扉。

  她永遠猜不到,他對父母的內疚刻印得有多深,他有多恨自己。

  初瑟抬起淚濕的蒼白小臉。「你不原諒我?」

  「有什麼原不原諒的呢?我回美國只是想冷靜而已,總裁只是故意嚇嚇你罷了。」他輕笑著,俊魅面容不變,但多了些疲憊的痕跡。

  「你真的沒有要呆在美國了?」

  「你要我呆在這裡嗎?」

  「不要!」她雙手環過她的頸項,耍賴的抱著他不放。「我要你跟我回家,回我們兩個人的家就好。」

  「你不會再這我走了?」

  「不會!」她扁了扁嘴,哭得像個淚人。「可是……如果你是因為我而不能回家,而你其實有想回家,那我就呆在這裡幫你工作,你可以先走,去見見他們。」

  他不是不想回家,而是不能回家,她是橫亙他和家人之間的最殘酷的理由,這個大難讓她傷心內疚。

  「我不是不能回去,只是我現在回去也無濟於事,況且我是真的不打算破換他們一家人的生活。」

  「不要這麼說嘛,你也是他們的一份子啊……」她埋在他的胸口,對於他特地拉開雙方關係的用詞很心疼,那是一種刻意置身事外,是他自己不把家人當家人的。

  「我……想要我自己的家,完全屬於我的家。」他想要的就那麼簡單。

  「你生我的氣,已經不要我當你的家人了?」初瑟突地抬眼瞅他,淚水像是碎落的流星,在粉膩俏臉上烙下光痕。

  花耀今苦笑地抹去她橫陳的淚水。「實際上,那晚你說的也沒錯,你恨我是應該的。」

  「我……」

  「如果沒有真的恨過,你不會說的那麼激動。」他瞭然的說,笑得萬般苦澀。

  「那是以前,是因為我什麼都不懂。話說回來,你根本就沒有義務得要幫我家的,不是嗎?那不是你的責任,我恨你是我不成熟不理智的想法,因為你常到我家串門子,你分享著我家的喜悅,可是當我悲傷時,你卻沒有在我身邊……你沒有像以前那樣惡劣地逗著我哇哇叫,沒有想辦法著不讓我哭……」

  花耀今難得愣住。「你恨是因為我不在你身邊?」

  「因為你一直在我身邊,可是你突然不見了,我當然會生氣啊!」會衍生出恨這個字,是因為那一年,她失去太多太多了。「雖然我很怕你,可是我們早就像一家人了,不是嗎?」

  「……你早就把我當家人了?」他顫著聲,從沒想過,在她的心裡,他的地位是掛在家人那一欄的。「你從沒告訴過我?」

  他壓抑著狂喜,難以置信從他口中聽到「家人」兩個字,這是他一直想要擁有的歸屬感,而他早就擁有卻不知道。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她抿了抿嘴,擺明是使性子的小孩子脾氣。

  「小笨蛋。」他笑的哽咽。

  「你才笨,誰會像你蠢得做那麼多之後,還要姐什麼都不告訴我,甚至怪我窮酸,你知不知道我以為還有三百萬的負債,我要努力還錢,哪裡大方的起來?」越說越火大,她氣呼呼的,眸裡閃亮地彪著淚。

  「你窮酸的是愛情。」

  「我保證從今天開始,我會很大方!」

  「你不是說要分手?」他啞聲逗著她。

  「如果我說分手你會接受,那我說復合,你也一定會答應咯?」事到如今,耍賴就對了啦!

  花耀今定定地看著她好一會兒,再緊緊的將她摟進懷裡,啞嗓低喃著他深深的懊惱。

  「一念之差,就在一念之差,要是我在發覺事態有異的當頭就立刻答應拓荒者,就不會有後頭的憾事了。」

  他決定的太晚,待蕭炫呈幫他跟總裁調寸頭,錢匯到他戶頭時,憾事已經發生了……就差那麼一點點,真的只差一點點,只要在快一個鐘頭,不,甚至三十分鐘就好,也許他先打通電話過去,一切都不一樣了。

  「你對我已經夠好了,根本不需要自責。」

  「可是,我總是忍不住想看,如果我可以早一點下決心,結局就完全不一樣了。」他現在已不常想著那個問題,但也不曾遺忘過,總是在夜深人靜時懊惱,甚至是午夜夢迴時為此驚醒。

  他的憂鬱,是因為他貪戀在台灣的生活,他不想離開他的鄰居,就這樣短暫的猶豫,瞬間風雲變色。

  「你不要這麼說,你對我已經夠好夠好的了,對我來說,一切都是夠了。」一直到現在,初瑟才明白深深刻鏤在他心間的悔恨有多深沉,他甚至不放過自己。

  「我和姐姐都感謝你,多麼慶幸有你適時地伸出援手……可是,我們有何德何能,讓你為我們付出著這麼多?」

  「那是因為我把你的父母看成我的父母,當初明看成我的妹妹,把你……」他頓了下,笑得莞爾。他在多年之後才發現,打一開始她就是特別的,她的意義也不同。

  「嗯?」她抬起眼,淚水滑落,在粉嫩的頰上刷出一道道淚痕。

  「別哭了,我最不喜歡見你哭了。」

  「那你就不要讓我哭啊!」她應得理直氣壯。

    「你要跟我回家,不然就要生氣,我從不知道你這麼任性。」

  「對,我很任性,還很賴皮!我要纏著你。逗你鬧你玩弄你,直到你跟我回家為止。」她盛氣凌人,卻偏又楚楚可憐地貼在他的胸口上,可憐兮兮的說:「我不管啦,你一定要跟我回家。」

  「可是我還欠總裁兩年。」

  「我幫你還!我們兩個一起還比較快。」她義不容辭道,隨時準備為他兩肋插刀。「然後我要報恩,我要以身相許,你不准逃!」

  「你好野蠻……」原來她耍野蠻,也挺不賴的。

  「對,我就是野蠻,我就是霸道,我還可以很跋扈,你想看嗎?」初瑟把無賴之道徹底發揮。

  「還蠻想看的。」他低吟著笑咧嘴。

  「你真的要看?」不過誰來教她怎麼霸道、怎麼跋扈啊?

  「那麼,接下來,你就準備慢慢的還債吧。」他鬆開她,拉著她坐到一旁的沙發上。

  「還債?」她乖乖地坐好,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又站起身,超辦公桌方向的望去。「啊,他怎麼不見了?」

  花耀今一把再將她拉到懷裡。「你搞錯了,你的債權人是我。」

  「你?」

  「不是嗎?我投資在你身上的金額,截至目前為止,已經累計道五千萬了。」

  他吮吻她臉上的淚,不捨地嚥下她的悲傷。

  「有這麼多?」初瑟垂下眼,開始用最便宜的利率換算一個月的利息,然後面色慘綠的說:「呃,可不可以讓我分個五百期,然後零利率?」

  「我教你一個最簡單的還債方式。」他湊在她的唇邊低哺道。

  「嗯?」她想問,然一張口就被他吞沒。

  他鑽入她的唇腔,分享著她舌上的鹹澀,滑過她的利齒,深鑿她的甜蜜,由輕入深,由允至纏,他吻得狂野,就連呼吸也一併吞沒。

  她被他問得無力招架,一寸寸的軟進沙發裡,渾身發燙,酥麻無力。

  等等,他怎麼覺得好像有點怪怪的?

  還債?

  是這樣還的?

  「等等!」她眉,眸沾上春意,粉頰裹上春景最緋紅的紅暈,想跟她理論,偏偏他唇角那抹笑勾得好誘人,就連咬起她小背心下擺的舉動都好性感。

  她好想有魄力一點的制止他,可是她不行,她沒勁,因為有個壞人在她的身上煽風點火……

  「你不喜歡這樣的還債方式?」花耀今利落地咬下前扣式內衣的扣子,露出她酥軟的胸房,以唇摩挲她敏感的蓓蕾。

  「等一下啦!」她軟綿綿的低哺著。

  「不等。」他立即駁回,唇舌吻上她粉色的花蓓,柔軟在他的唇腔內變得硬鋌而誘人,她的輕吟低喘,輕顫著酥軟渾圓——

  「看吧,那可能兩個人待在床上卻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有道很含蓄的嗓音,惡意的輕漾在這瀰漫春色的空間裡。

  「就說嘛,耀今也不是那種矜持的男人,想當年,初到美國時,有多少名媛醉死在他的唇下?」

  「給我滾!」花耀今惱火地低咆,怒目瞪視書櫃後頭那一方秘密通道。

  「誰要你說這麼大聲的,害我沒樂子了。」輕嘖的聲響來自於宗臣燁。

  「說這麼大聲,待會會有更大的樂子。」曉得不安好心的則是宗廷秀。

  花耀今額頭青筋跳顫如蛇信,正想起身殺人滅口,豈料他的衣領竟被身下之人狠狠拽起。

  「小瑟?」他微愣。

  「誰醉死在你的唇下?初瑟瞇起瀲潑水眸,凶狠殺氣毫不保留。

  「……」那兩個見不得人好的混蛋!花耀今閉上眼,暗咒著宗氏兄弟。

  「誰?」她要狠著,撅起了嫩唇。

  「都已經是成年往事了。」都酸了、臭了,偏有人愛在這當頭提起。

  「你不要碰我。」她不知道打哪來的力氣,竟將他一把推開,起身整衣,快步離開辦公室。

  花耀今垂眼付度了下,不疾不徐站起來,慢條斯理地走到書櫃前方,用他向來慵懶的的沉桑說:「報告總裁,沒搞定我老婆,短時間之內,我是無法管理業務的,這段時間,得要麻煩你自理了。」

  「你還欠我兩年,想忘恩負義?」宗臣燁在書櫃後冷冷提醒他。

  「總裁,合約上頭有備註一條但書,若遇不可違抗之因素,必須給與休假,所以我要的是——休假。」

  「……休多久?」

  「看多久可以搞定我老婆。」就這麼簡單。

  「廷秀,馬上打個電話給各樓層保全,要他們立刻把初瑟攔下,順便在她身上打個蝴蝶結,送到耀今身邊。」

  「馬上處理!」

  花耀今哼笑著,懶步往前走,門外道格笑吟吟的指著右邊長廊。

  「辛苦你了。」他輕拍愛將的臉,踩著愉悅的腳步,追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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